后悔什么,本来就两个都是她的。
“铛!”
双剑一荡,两个东方敛轻飘飘后掠,仿佛一对镜像。
还未落地,只见他们身形一晃,竟又撞在了一起。
“轰!”
这二人,既强势凌厉,又飘乎如鬼魅。
全力对轰时,还不忘记言语攻击,互相伤害。
“清平君”冷笑嘲讽:“你怎么连本命剑都没有,是不想要?”
东方敛:“……”
东方敛气急败坏,连续击出重剑,略占上风。
他呵地一笑:“像你这么废的本命剑,不如不要。”
“清平君”:“……”
云昭无语望天。
忽地,目光一顿——落雷滚滚而来,顷刻便覆上半边天幕。
云昭嗓子发紧:“北…我父君,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电光四溢的强大威压轰然击中殿前封印。
“轰!”
封印碎散,携风带雷、峨冠博带的身影阴沉沉站在了倒塌的宫殿门前。
北天神君!
剑刃相交的二人齐齐侧眸。
杀意犹如实质,在半空凌厉对撞。
北天神君出手了。
那又是云昭从来不曾见识过的景象。
只见他长袖一挥,身前凭空生出万道惊雷。那雷电竟像活物一般,扭曲、咆哮、争先恐后撕扯着袭向庭院。
眼前白光泛滥,几乎睁不开眼。
天地仿佛消失了,整个世界只有密布的雷龙。
阖起的眼帘上清晰地舞动着一道道裂雷,闪念之间便同时击中了那两个人。
“轰——铛!”
二人横剑去挡。
雷光与火花四溅,剑刃冒起白烟,偌大废墟间弥漫开浓浓的焦铁气息。
“砰。”
北天神君一步踏入,雷电残影犹在殿外,双手已轰然捏住了两把剑刃。
“吱——嘎——”
剑锋竟伤不了他的手掌分毫,反倒像是落入了熔炉,顷刻变得红炽弯曲。
北天神君这一身雷电之威,温度何止千百万。
额心神纹闪烁,双掌平平击出。
长剑断裂,东方敛与“清平君”双双口吐鲜血,身形倒飞。
半空中,二人匆匆对视一眼。
“清平君”五指一握,设在弦月殿的所有封印和法阵齐齐启动,无数道杀机直取北天神君。
北天神君正要提步追击,眉一皱,停下身形,扬袖挥开这些东西。
“啧。”东方敛挑眉望向“清平君”,“居然还藏着实力,你小子可以啊。”
他嘴里说话,手上却没闲着。
趁北天神君消灭那些封印法阵时,他一步瞬移到其身后,双手反握半截断剑,利落从其腰间横切而过。
杀机狠绝。
“滋——”
剑刃撞上了北天神君的护身雷。
东方敛额角青筋尽现,瞬移、全力推剑。
推不动。
北天神君广袖飞扬,一掌击向他后心。
“铛——滋!”
“清平君”及时赶到,借用封印法阵的力量,横剑架住了北天神君手掌,替东方敛挡下致命一击。
二人极其默契,一击无功,立刻飘身后撤。
东方敛:“谢了兄弟。”
“清平君”:“谁是你兄弟。”
“哦。”东方敛从善如流,“谢了,赘婿哥。”
“清平君”:“……”
眼前雷光一闪,北天神君再一次逼到近前。
与狼狈的二人全然不同,他闲庭信步,眼神甚至都没有认真往他们身上落。
他拂袖击出,二人只来得及横起断剑匆匆一挡,立刻便又喷血倒飞。
云昭定睛望着这一幕,攥紧手掌,心脏直通通往下沉。
硬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打不过。
万万没想到北天神君竟然这么强!与那什么少君公子、麾下高手相比,简直就是天渊之别。
“死。”
北天神君忽然带着残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极其突兀地出现在东方敛身前。
“死。”
五指惊雷滚动,陡然掏向东方敛心脏。
东方敛手中的断剑只挡了片刻,便在身前崩成万千炽红光屑,握剑的手臂应声折断。
他额角绽出青筋,一声未吭,又扬起左臂来挡。
“清平君”拄剑起身,还没来得及掠出,就被北天神君反手一道雷光劈中。
鲜血喷出,身躯摇晃不稳。
毕竟是当着女儿的面,北天神君并没有对这个忤逆的女婿下死手。
杀了东方敛,回头再清算他。
掌心雷光炽盛,眼看便要将此人毙于掌下。
“父君!”
手臂忽然被抱住。
云昭掐诀飞掠上前,合身扑了上去,整个人坠在北天神君的胳膊上。
护身雷光击中了她,云昭痛叫出声,却不退反进,手指颤抖却狠戾,一把攥住北天神君手腕。
北天神君回眸盯向她,怒声道:“弦月!”
云昭吐着血,双手抓着北天神君手腕,一寸寸往前蹭,逼得他不得不收起掌心神雷。
她猛然偏头:“还不走!”
看似对东方敛说话,其实她盯的是“清平君”。
视线短暂相触。
他点了下头,瞬移,抓住重伤的东方敛,一掠一纵,消失在殿角。
弦月殿中的仙侍根本无力阻拦。
北天神君大怒,举手要打,云昭不避不让,直通通往他手上撞:“父君要杀他,便先打死我!”
她死死攥着他。
北天神君气笑:“他是东方敛,不是你的清平君。”
云昭口无遮拦:“我看上他了!我两个都要!”
北天神君额角青筋乱跳,一字一顿:“他是你杀兄仇人!”
云昭执拗道:“父君要他的命,我要他的人,难道哪里不一样?”
北天神君:“……逆女!”
他低下头,死死盯着她。
云昭不避不让与他对峙:“方才我便说过,我要他也做我夫君,整个弦月殿的人都听见了!”
都说弦月神女自幼被北天神君与五个哥哥宠上了天,要星星不给月亮。
这么点小事,应该也……还好?
云昭看似疯狂作死,其实心中清楚得很——北天神君已经封了境,东方敛反正也跑不掉,放走一次,不算大事。
她还可以继续往底线再踩一踩。
“方才他二人便是为了我大打出手,父君!”云昭不依不饶,“你上来就喊打喊杀!害我两个夫君都没了!”
北天神君盯着她,眼睛里怒雷翻腾。
云昭觉得对方很想掐死自己。
但舍不得。
非但一根指头没舍得碰,反倒忍气吞声,取出了一枚疗伤的仙丹,盯着她服下。
他用手掌覆住她后心,渡入灵力,助她化开丹丸。
云昭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涌遍四肢百骸,肺腑间的淤血顷刻散去,整个身体又懒又暖。
化去淤血,他又抬起手,摁住她腕脉。
灵力荡过周身经脉,替她仔仔细细检查还有没有哪里伤着。
额心神纹隐隐闪动,神色专注温柔。
云昭不禁有几分狐疑:“父君,你……不生我气?”
他缓缓抬眸,定定盯了她一眼:“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视线相对,云昭后背忽然一阵发寒。
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身为被宠惯了的小魔王,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北天神君对她,与傻狗子云满霜对她完全不一样!
北天神君忽地抬手,若有似无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没关系。弦月只要保重好自己,就行。”他道,“父君答应你,抓到那两个小子,都不杀他们,会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云昭诧异。
“但是弦月要乖。”他笑了笑,“乖乖待在寝宫不要乱走,嗯?”
云昭谨慎地缓缓点头:“哦……”
她被关进了寝宫。
满心狐疑,却一时摸不着什么头绪。
盯着云昭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北天神君的眸色变得极其阴沉。
他打出一道封印,将整座寝宫封锁。
他转过头,冷冰冰望向周围。
几名近身仙侍恭敬上前。
北天神君问:“平阳城,阵已成?”
仙侍不敢交换视线,行出一人,禀道:“君上,夜照兵败,主帅被擒,阵未能成。”
北天神君目露寒光,刺得这几个人低下了头,收敛周身气势,大气也不敢喘。
“东方敛既闯我神山,又是何人在东川坏我大事!”
仙侍硬着头皮回禀:“禀君上,并非仙人修士所为,而是东川国主击败了夜照军。”
“好,好,好!”北天神君冷笑连连,“好一个东川!传本君令,即刻起,东川为神山所弃,神山上下,不得庇护其分毫,让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仙侍欲言又止。
不敢说,又不敢瞒。
等到君上从别处听到,怕是更糟。
踌躇片刻,仙侍再度硬起头皮,闭着眼睛上前禀道:“东川国主已传令,举国供奉东方敛……”
“轰!”
一道雷光击中仙侍,他倒摔进废墟,瞳孔立时便散了。
另一名仙侍本想禀告东川准备发兵攻打夜照全境的事,见到同僚的下场,便牢牢闭上了嘴巴——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北天神君额心怒雷涌动。
“君上息怒!”仙侍劝道,“夜照无用,再扶持其他国主便是。”
北天神君缓缓转过身。
他眼睛里森冷的暗火令人遍体生寒。
“弦月叛逆如是,本君已经,等不及了。”
仙侍们低着头,着实不解。
弦月神女都这般忤逆君上了,君上却还一心一意惦记着替她做阵?
清平君都已经……和别的男人跑了啊!(?)
北天神君忽地笑了笑,抬了抬手。
“我等受凡人香火的仙神,杀不得凡人,会遭香火反噬。”他一字一顿,慢声道,“那便,杀仙人好了。”
众人头皮俱是一麻。
北天神君缓缓环视身边亲信:“召一万仙人,至本君的雷天殿前,待命。”
一万仙人,足以抵过十万凡人。
他一步踏出,消失在自己神殿方向。
众人心神俱颤,讷讷低头:“……是,君上!”
北天神君向来最不容忤逆。
他既已下定了决心,便是要血洗神山了。
一万仙人……此劫过后,这座神山怕是要冷清个几千年……
众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既有惧意,又有狠意。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东川国境。
时隔经年,云满霜与赵宗元再度联手。
一个悍勇无双,一个智计拔群。
兵马不缺,百姓归心,云满霜自己便是国主,头上再无掣肘。
当真像是龙游入海,猛虎归山。
大军连战连捷,摧枯拉朽,不日便将侵入东川境内敌军彻底肃清。
如今转守为攻,大好儿郎,正该建功立业,拓土开疆!
云满霜横枪立马,看着赵宗元在出征之前一本正经地带领三军齐齐敬拜未来人皇,心情就还……挺复杂。
女婿出息,老丈人当真是喜忧参半。
“哥哥!寇可往,我亦可往!”赵宗元朗声长笑,“你我弟兄今日启程,誓要杀穿夜照,光复人皇旧土,连上东川、夜照与凉川万里河山!”
云满霜呼出一声长气,胸中豪情沸燃:“好!”
大军开拔,百姓自发相送,补给线望不到尽头。
军中士气冲天,半空两个路过的重伤修士险些被掀了跟头。
“这阵仗,可以啊。”
东方敛单手接上断骨,戳了戳闷声赶路的那位亦敌亦友的家伙。
“哎,你怎么想的,”他坏笑道,“怎么帮着我打你老丈人?这下可好,跟我一道被撵着到处跑。”
“清平君”面无表情。
半晌,淡声道:“想破他护身雷,必须有本命神剑。想扛住他的伤害,必须有足够匹敌的香火之力。即便如此,他还有大神通加持,你自己想好怎么破。”
东方敛定睛看了他一会儿。
“不是,兄弟,”东方敛凑近了些,“你这是在思春?”
“清平君”眼角狠狠一跳。
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哦,是自己。
“你不是吧!”东方敛一边安装断掉的肋骨,一边嘶着气笑话他,“她都移情别恋看上我了!你还惦……”
东方敛:有杀气。
“咳。”他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放心,我就算一辈子讨不到媳妇,也不会跟她好。”
“清平君”:“……”
东方敛:“那个,兄弟你就安安心心的,日后相见,我保证不插足你俩,我给你俩按着头亲,怎么样?”
“清平君”微笑:“你最好是。”
在过去的自己面前,某人下意识摆出了前辈的姿态。
“清平君”淡声点评:“你天赋可以,火候不行。”
东方敛想辩,但想想对方出手确实比自己老辣……一点点,便摁下了反驳的念头,敷衍地嗯一声,“知道。”
“清平君”:“我是可以教你,但凡事终究要靠你自己。”
东方敛轻嘶一声,只觉无比操淡。
他满心不服气,但是为了本命神剑,不得不摁住性子。
毕竟对方说的能与自己心意相通并且怎么砍都不会豁口的本命剑,实在太诱人。
从陇阳道到凉川主城再到夜照,他已经不知道砍坏了多少兵刃。
总不称手。
东方敛忍气吞声:“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帮我找到本命剑,算我欠你一个天大人情。”
对方轻嗤了一声,嘀咕了句什么,似乎是“羊毛出羊身上”。
东方敛没听清,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十分不屑。
他生气道:“你别小看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
“清平君”牙疼:“你可闭嘴吧。”
“你真没劲。”东方敛无声一啧,摇了摇头,“这么半天了,还垮着一张死人脸,怎么,你是离了媳妇活不了?”
“清平君”:“……”
他微微一笑,“没我媳妇,你已经死了,断手兄弟。”
东方敛:“……”
自己明明已经悄无声息把胳膊接好了。
东方敛继续忍气吞声:“欠她个人情,我会记得。那个本命剑……”
“清平君”呵地一笑,反手一个报复:“怎么,你是离了我们夫妻二人就活不了?”
东方敛:“……”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讨嫌玩意儿?!
东方敛忍无可忍,继续再忍。
他挤出个假笑,能屈能伸道:“二位的恩情,在下定会铭刻于心。那关于本命剑的线索,还望兄台不吝赐教。”
“清平君”:坏了。没有夜照这边的记忆。鬼知道刑天剑在哪里。
沉默半晌。
东方敛戳他,催命:“说啊你倒是。”
“清平君”冷笑:“你自己的本命机缘你问我?娶媳妇要不要我帮你?”
东方敛:“?”
东方敛急了:“不是,兄弟……咦?”
他忽地收声,抬起手,迷茫地戳了戳面前的空气。
“这什么玩意儿?”
神仙们的传信手段——风中灵鹤。有人给他传了信。
他随手揪出灵鹤。手太重,一捏就碎。
云昭的声音飘了出来:“东方敛你没事吧?”
东方敛与“清平君”面面相觑。
东方敛眼角一抽。
“清平君”淡定自若:“我的。”
东方敛:“……”
不是,人家都喊名字了,搁这儿强行装聋?
当赘婿的,果然脸皮要够厚。
他见鬼一样盯着这个清平君,只见这货脸不红心不跳,掐诀给对方回信。
“清平君”唇角微勾,轻描淡写:“我能有什么事。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东方敛:“……”
替人尴尬到手指抽筋。
半晌,回信又到了东方敛这里。他生无可恋望着天,拈出灵鹤。
云昭:“我没事,你放心去找本命剑。”
东方敛偷眼瞥向赘婿哥。
都说到本命剑了,他总不能再自欺欺人强行冒认?
“清平君”:“我办事,你放心。”
东方敛:“……”
他像看见鬼一样盯着对方。
“清平君”回眸,皱眉:“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子说话?”
东方敛胜负欲都给激起来了。
他冷笑:“兄弟不是我说你,她问的是东方敛,你是东方敛?”
“清平君”:“我……”
说不出来,被规则封口。
东方敛乘胜追击:“喏,你本命剑还挂腰上呢,虽废,但有。所以需要本命剑的人是我,不是你。”
“清平君”:“……”
东方敛忍不住继续嘴贱:“兄弟,这真不能怪我。像我这么金质玉相神清骨秀,人家看上我也正——哎!”
带伤逃命的两个人,再一次大打出手。
遇风云遇上了麻烦。
进入水镜之后,他并没有投身乱世人间,而是变成了一条蛇。
一条作为食物存在的蛇。
他和许多同伴一起挤在一个小小的石窟里,每过几个时辰,石窟上方便会探进来一只覆有赤红鳞片的巨大爪子,抓走一条或是两三条蛇。
利爪深深嵌进它们的身体,痛得它们仰天长嘶。
有时候身处半空就被扯成两截,内脏哗啦啦洒落下来,激得下面的蛇群一通乱蹿。
遇风云谨慎地藏身角落,一次又一次避过那只恐怖的爪子。
他尝试逃亡,但石窟四壁光滑如油镜,根本溜不上去。
渐渐地……石窟中的蛇越来越少了。
上一次捕食之后,便只剩下他和另一条瘦小的蛇。
那只小蛇体型小,反应快,还凶悍。
每次要被抓住时,它总会推身边的蛇出去替死。
如今只剩它和遇风云,它便嘶嘶吐着信,不动声色地凑向他,亲昵地用尾巴尖轻轻拍甩他。
遇风云:“……”
他面无表情游开。
小蛇停在原地,微微歪头看他,蛇眼委屈巴巴的——一副被辜负的可怜样。
遇风云:“呵呵。”
上方忽有腥风袭来,又到了一次进食时。
遇风云盯着那只呼啸而下的赤红利爪,正要闪避,忽然发现自己浑身麻痹,一动也动弹不得。
不好,中毒了!
偏头一看,只见那小蛇冲他嘶嘶吐信,蛇吻活灵活现地弯出个奸滑的笑。
……这居然是个毒蛇。
“噗刺。”
遇风云的蛇尾被刺穿。
身躯一轻,呼地被拽向半空。
“嘶!”
云昭半夜忽然惊醒。
还未睁眼便察觉到一股腥凉的利风向她袭来。
她来不及细想,立刻翻身向后一纵,砰一下蹲跪在床尾。
定睛抬眸,只见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咬在了她的枕头上,只一霎,那玉色的枕头上就泛开了大片灰黑。
云昭惊叹:“这蛇养得,可以啊。”
她自己并未察觉这是某人惯用的调调。
视线一扫,找到了控蛇的人——微彤。
微彤站在窗边,手中握一只竹笛,放在唇畔细细地吹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沙——沙——沙!”
只见她的袖中落出蝎子和蜈蚣,唰唰爬向床榻。
云昭:“……我都说了我和清平君不是狗男女!”
微彤双眸猩红:“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清平。”
云昭还没来得及夸她一句聪明,就听对方寒声道,“你害死了清平,找了个孤魂野鬼来顶替他!我今日便替他报仇!”
云昭:“……我没有。”
“还不承认!”微彤恨道,“那个恶心的男人都与我说了,你杀害无辜的生灵做阵,便是要招来魂魄附身!”
“嗯?你说什么?”云昭蹦到一盏金枝长灯上,“做阵不是为了圆房吗?”
微彤:“……”
她再一次被对方的不要脸深深震撼。
微彤气到俏脸通红,语无伦次:“房什么圆!他们谁不知道清平身上有同心蛊!要想圆蛊当然是要我解房!”
云昭过了过脑才组织起语序——要想圆房当然是要找微彤解蛊。
“他们?”云昭心中一动,“你是说北天神君和少君?”
“不然还有谁?”
微彤扬起竹笛一吹,毒物从四面八方向云昭包抄过来。
“哎你等等!”云昭忽道,“你就不想清平君回来?”
微彤动作一顿,狐疑地盯着她。
云昭动了动手指:“你看哈,既然能召来别的魂魄,自然也能召来清平君?”
微彤大怒:“你还想做阵害人!”
她扬笛又吹。
云昭轻身一纵,跳到床榻顶上,探头望下去:“不考虑一下?”
微彤压根不考虑并把笛子吹得更加狠厉。
云昭感慨:“果然仙神也不全是丧心病狂的。”
她掐了个诀,一掠而下,落到微彤身后,抬手摁住了她的笛孔。
云昭笑吟吟道:“架都不会打。”
一条毒蛇飞嘶过来,被她轻轻松松捏住七寸。
她坏笑着,把蛇放到微彤面前晃来晃去,得意道:“又不是只有你会玩蛇!”
微彤:“……”
云昭随手又逮住了一条小蜈蚣:“这个我也玩过!”
微彤:“……”
云昭:“蝎子可以炸着吃。大半夜的,你都给我整饿了。”
微彤:“……打不过你我认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云昭语重心长地劝:“你这么年轻,不要整天打打杀杀,要死要活的,人要好好活着,才有希望。”
微彤惨笑:“我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怎么就没有了?”云昭口无遮拦,“等我与东方敛……”
解决了这里的事情——说不出来。
云昭改口,“成亲,说不定就能把清平君还给你。你还年轻,很有希望!”
微彤:“……”
她眸光微闪,秀美的脸上浮起一丝恨意,手指轻轻抚上腹部:“可是我已经怀了那个恶心男人的孩子。”
云昭摆手:“你自己的,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它是北天少君的遗腹子。”微彤一字一顿,“弄掉它,我会死。”
云昭拍拍她的肩:“没事,你可以说是我干的。我干过那么多坏事,债多不愁。”
微彤错愕地看着她。
半晌,怔怔开口:“……我想想。”
“没事你慢慢想,”云昭安慰道,“反正这里被封了,你还得跟我待很久。”
微彤决定落胎的那晚。
外面的风变得很大,黑云沉沉,漫进来的雾气透着股阴冷不祥的气息。
仿佛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一阵一阵,从北天神君居住的高处涌下来。
微彤捏着药丸的手指轻轻地颤。
云昭盘腿坐在床榻里侧,给东方敛传信。
云昭:“怎么样,找到线索没有?”
很快便有消息传回:“感应到了,正在路上。”
云昭愉快地伸了个懒腰:“行,你专心办事。”
对方简洁利落:“知道。”
她正准备起身,忽然又收到一只灵鹤。
“我说,你给他传信,不要老传到我这里。”东方敛的声音飘出来,“差点耽误我感应本命剑——我自己感应到的,与他无关。”
云昭:“……”
她很无语地收起这只灵鹤,与其它灵鹤一样悉心放好。
“轰隆!”
外面忽然炸响一道惊雷。
映入殿中的光芒透出血般的深红,空气里弥漫起浓浓的铁锈味。
云昭望向微彤,见她捏着药丸,手指发白。
微彤视线颤动,嘴唇发抖,惨笑道:“你不觉得我很自私吗?你看,天都发怒了。”
云昭:“……你一个仙人,不要那么迷信。”
“轰隆隆!”
更可怕的雷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云昭放大嗓门,用力盖过阵阵滚雷:“留不留,只在你自己,不在其他人——哪怕清平君。”
微彤定定看着她,眸光一点点发亮:“我……”
云昭的表情忽然僵硬。
那不祥的深红雷电罩住了整座寝宫,空气中的浓郁铁锈味纷纷涌向她,尽数凝在了她身上。
北天神君的神宫之外,一万仙人尸横阵中,血河奔涌。
云昭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弦月神女的身体了。
另一个阴森的、强大的、挟裹着血海般气息的魂魄,占据了这个身体。
魂魄剧痛,仿佛要被撕成万千碎片。
这具身体动了起来,嘴里喃喃出声:“我要给夫君生孩子……我还要给夫君生孩子……我望月,定要给夫君生很多很多孩子……”
微彤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手中的药丸咚咚滚到一边。
“望月神女!”微彤倒吸凉气。
弦月与五个哥哥的生母,望月神女。
她生育过度,引动天人五衰之劫,不幸陨落。
看到这一幕,微彤还有什么不明白。
从来就不是弦月神女做的阵,那些男人,只是用弦月神女做容器,召回望月。
弦月……
早晚都会成为望月!
神山最高处,诡异不祥的血阵缓缓运转。
一万仙人扭曲的尸身溶成了浓稠血水,血光映红天幕,落下来的雷电也透着猩红。
北天神君浮在半空,待阵势大成,他单手掐诀,将早已备好的弦月神女的精魄元血掷入阵心。
“以血脉为引,召我亡妻望月,借弦月之身归来!”
“轰隆——”
血雾涌动,腥风呼啸,整座神山仿佛被幽冥入侵,黄泉般的血色丝丝缕缕涌入弦月殿。
弦月殿中。
微彤跌坐在地,惊悚地望着床榻上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复生之魂。
望月神女,竟夺舍了自己的女儿弦月神女。
“我要给夫君生孩子……要给夫君生更多的孩子……”
她的面容僵硬扭曲,双眼渗出死气,却在灼灼发光——诡异又矛盾,看一眼都叫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