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双枝—— by鹭清
鹭清  发于:2024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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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她?点?点?头,随即被他搀扶着又躺回了床上。
兄弟二人皆守在她?床边,竟难得的和平,既没?有阴阳怪气,也没?有针锋相?对。
卜幼莹看着他们,眼眸不自觉弯下弧度。
心里忍不住想,若是能一直如此就好了。
正在此时,未央迈过门槛走了进来,手?中的白瓷药碗冒着丝丝热气。
“殿下,药好了。”
萧祁颂下意识伸手?,却见她?将?药碗递给了萧祁墨。
也是,她?是太子的人,自然不会递给自己。
他抿了抿唇,并未说什么。
随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祁墨温柔地吹温汤匙里的药,然后递至她?唇边。
卜幼莹瞧了一眼,立即蹙起了眉头:“这药为何?像血一样?不会是鲜血熬制的吧?”
萧祁墨还未开口,一旁的人便道:“不是鲜血,阿莹放心吧。”
她?闻言看向萧祁颂:“你?怎么知?道?”
“我.”他一时语塞。
他是从未对卜幼莹撒过谎的,她?那双眼眸只要望过来,他便不敢隐瞒她?任何?,更别说编造谎言掩饰自己了。
作?为他的亲兄长,萧祁墨自是了解他的性子,于?是替他回道:“周御医试验时是他亲自看着的,他自然知?晓。”
“哦.”卜幼莹点?点?头,“难怪我醒来时没?看见你?。祁颂,谢谢你?。”她?唇边漫起笑意。
萧祁颂亦是勉强扯了扯嘴角。
鲜红的汤药终是喂进了她?口中,的确没?有血味,反倒有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奇特又诡异的味道。
像是一颗清新甜润的梨,被放置了许久,有些腐烂,但又不失它本?身的甜润,吞下去后口腔里凉丝丝的。
但等凉气消失后,腐烂的味道便争相?恐后地进入味蕾中,直让人想吐。
卜幼莹拧紧了眉,强忍着反胃呕吐的生?理反应,才将?这碗药彻底喝完。
与?萧祁颂试药时不同,许是体质原因,这次药效发作?得极快。
萧祁墨才刚擦拭完她?唇边的药渍,她?便感觉到腹部突然一阵绞痛。
见她?脸色瞬变,萧祁颂便知?晓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于?是伸出手?,想给她?一些支撑。
可?手?方抬起,痛得蜷缩起来的卜幼莹,忽然一把抓住了身旁萧祁墨的手?。
“疼,我好疼.”她?捂着自己的腹部,双眼紧闭,眉间细腻的肌肤皆被皱在一起。
她?压根不知?晓那只手?僵在空中,最后只能失落收回。
“阿莹再忍一忍。”萧祁墨一手?被她?抓着,一手?抚摸着她?弓起的背部,安慰道:“再忍一忍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说一些无力的话,来给予她?心理安慰。
虽然这次的无力感他依旧十分厌恶,但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一切都将?好起来。
今后,他不会再让她?承受一丝一毫的苦痛。
一旁的萧祁颂见她?如此痛苦,自己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也紧锁着眉,倾身提醒道:“阿莹,深呼吸,用嘴大口呼吸,这样会好受些。”
好在卜幼莹意识清醒,听见他的话,便张开檀口,往胸腔里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吐出。
如此循环往复,腹部的绞痛竟真的减弱了许多。
只是没?过多久,浑身上下的骨头便开始疼起来。不过周御医说得没?错,比起萧祁颂的疼痛,她?身上的疼暂且还在能忍的范围内。
约莫过了半刻,头也开始发疼,与?萧祁颂的流程一模一样。
卜幼莹长这么大,从未经历过这种程度的疼痛,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紧闭的眼帘中落了下来。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阿莹。”萧祁颂伸手?,正要帮她?拭泪,却被离得更近的人抢先了一步。
他盯了对方一眼,虽然生?气,但这种关键时刻显然不能计较此事,于?是只好再次收手?,沉闷地呼出一口气来。
随后又过了半刻,卜幼莹紧蹙的眉间终于?逐渐展开。
她?喘着粗气,缓缓睁眼。
疼痛让神智出走大半,目光也不曾聚焦,迷蒙地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
“阿莹,感觉如何??”萧祁墨先开口问道。
她?再次闭上眼,缓了缓,声音有气无力:“好累.好困,想睡觉.”
萧祁墨并不清楚喝完药后应是何?状态,遂看向萧祁颂,与?他对视一眼。
见他面容如常,才放下心来,将?被褥往上拉了拉,给她?掖好:“睡吧阿莹,好好休息。”
说完,他倾了倾身,习惯性想吻她?额头。
但考虑到旁边还有一个一点?就炸的人,便又直起身子,站起来冲他抬了抬手?。
意思是,让他也起身与?自己一同出去。
萧祁颂瞥了他一眼,不耐地呼出一口气,但仍是站起来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寝殿。
两人一同来到游廊上,萧祁颂冷颜抱臂,坐在廊下,等着对方说话。
因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日天?空中阴云密布,不时有凉风穿过廊间,吹动二人的发丝。
萧祁墨站在他身旁,望着不远处墙边的芭蕉叶,一滴即将?落下的水滴挂在叶尖,要坠不坠。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阿莹痊愈之后,你?不打算告知?她?试药一事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萧祁颂抬眸,冷笑了声,“怎么,你?怕我告诉她?之后,显得你?有多没?用?”
幼稚的讥讽并不能让他生?气,他依旧不冷不淡道:“你?告不告诉她?都与?我无关。相?反,你?若是想说,今晚等她?醒了你?就可?以告诉她?,我不会阻拦你?。”
话落,萧祁颂明显愣了下。
他的意思是,今晚自己仍旧可?以来东宫,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他吃错药了吧?
“你?不用如此看着我。”感受到对方惊讶又警惕的眼神,他只淡淡瞥了对方一眼,解释道:“阿莹想要的是我们和平共处,虽然不可?能,但只要你?不太过分,我愿意让步。”
萧祁颂眉间皱得更深了。
他站起身,毫不领他的情:“什么叫你?愿意让步,我们今日的局面不都拜你?所赐吗?若不是你?,我和阿莹之间、你?与?我之间、还有我与?阿娘、阿莹和她?父母,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你?难道还希望我感激你?让步不成?”
许是早就料到他是如此态度,萧祁墨并不恼,只淡声道:“所以我才想寻求一个平衡。”
他转身,与?萧祁颂对视:“这次病情,让我差点?失去她?,你?不也是吗?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只希望她?再无病痛,平安喜乐。只要你?不对我步步紧逼,我可?以.”
顿了顿,低声吐出:“当一个瞎子。”
他说的,甚至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是当一个瞎子?
萧祁颂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他像看一个怪人那样,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出声道:“你?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你?以为爱什么,是大度?是牺牲?是自我感动?嗬,那是你?们那些没?爱过的迂腐夫子自以为的。”
说完,他向前一步拉近距离,侃然正色,嗓音低沉:“我告诉你?萧祁墨,你?做得到我做不到。我要,就要全部的爱,少一分也不行。她?可?以对你?动心过,但也只能是‘过’,而不是爱我的同时,也爱着你?。”
对于?他说的这些,萧祁墨也不理解。
他不明白自己这个弟弟为何?如此执拗,哪怕是阿莹已经经历过一次生?死,他也依旧毫不退让。
为什么?难道完整的爱,比她?开心幸福更重要吗?
他十分的不理解。
不过想想也是,祁颂自小便是在母亲的偏爱中长大,又从小就拥有阿莹的爱慕,他自然是习惯了的。
而自己.
萧祁墨抿了抿唇,沉默须臾,轻叹一口气:“罢了,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总之,我不会再阻止阿莹见你?,但我与?阿莹既已订下婚约,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你?若有改变观点?的那一日,那很好,但.你?若坚持你?的想法?,执意要将?阿莹从我身边夺走,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不想再继续多费口舌,便转身离开了游廊。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萧祁颂微微蹙眉,心中对他那番话的震惊犹在。
相?处二十年,他竟不知?自己的亲兄长是如此观点?。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联想至近日阿莹对兄长的态度转变,难道.与?萧祁墨特立独行的想法?有关?
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猜测,逐渐在心中成形。
今日没?有太阳,天?空不知?是何?时暗下来的。只知?道夜幕刚降下来不久,卜幼莹便醒了。
但她?没?想到,这次守在她?身边的是萧祁颂。
他的脸映照在烛光中,硬朗的线条上添了一层温暖柔光,使他看起来比平日里柔和许多。
卜幼莹微微愣了下,轻声唤他:“祁颂。”
“你?醒啦。”他小心将?她?扶起来,靠坐在床头,“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她?莞尔,脸色明显比白日里红润了许多:“好多了,生?病时身子每日都是沉重的,现?在感觉松快许多。”
闻言,他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这就去叫御医,还是得确认一下才行。”说完,便欲起身离开。
手?腕却蓦地被人拽住。
“怎么了?”他问。
卜幼莹拉着他坐回来,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从他眼下乌青扫至凹陷的面庞。
她?轻声道:“祁颂,你?瘦了。”
轻轻的一句话落至心间,萧祁颂顿时眼眶发涩,喉结滚动,勉强扯了扯嘴角:“还好,只.瘦了一点?点?。”
“傻瓜。”她?眉眼间有几?分忧伤,语气又轻又柔,尽是关切:“下次别再如此冒险了,总是连夜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
上次她?成亲时也是如此,他总是不管不顾地奔赴自己身边,这次还因为她?而受了陛下责罚,淋着雨跪了整整一夜。
她?怎会看不见他做的这些?
也正因为她?看得见,萧祁颂阴郁了一整日的心情,终于?在此刻见了天?明。
他垂眸笑了笑,身上被毒药侵蚀过的地方依旧在隐隐作?痛,可?现?下他心里,却觉得十分开心。
随后抬眸与?她?对视,低声回道:“我愿意的。”
“我知?道你?愿意,但你?也要健健康康的才行啊。”
她?稍微坐正些,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生?了这一场病,我才知?道健康有多么重要。祁颂,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下次再如此冒险,我可?真就与?你?绝交了。”
闻言,他扬唇低笑一声,随即举起右手?三指,作?发誓状:“好,我答应你?,我保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才乖嘛。”卜幼莹杏眸稍弯,露出满意的笑容。
烛光温馨,一切都在慢慢好转。
呼吸交织下,萧祁颂身体缓慢凑近,本?想拥抱她?以缓解自己多日的思念。
但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对了,这都是晚上了,你?是如何?进的东宫?”
据她?了解,萧祁墨虽不介意自己与?他见面,但也只是白日里不介意,入夜之后便不想让他再来东宫。
她?怕祁颂是偷偷潜入进来,到时让祁墨发现?,两人又会再次起冲突。
不过萧祁颂却并未立即回答她?,似乎也想到什么,唇角的笑容逐渐退去,眼帘微垂,静默不言。
须臾,他低低出声:“阿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
“嗯?什么问题?”
话落,他抬眸,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般,直直与?她?对视。
而后启唇:“你?.对他动心了吗?”
“他”,很明显指的是萧祁墨。
问她?对萧祁墨可?曾动心,无异于?让她?直接承认,自己变心了,爱上了旁人,可?.
她?又不是不爱他了。
既然还爱他,也并未减少,那这便不能叫变心。
直勾勾的视线下,她?所有的神情都无处可?逃,但萧祁颂显然低估了人被逼至绝境后的潜力。
连卜幼莹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

卜幼莹第一次切身感觉到, 说谎是个技术活。
她此?刻很?难控制自?己?的?心跳,那颗心脏像被某只大掌扼住一般,只能急切地鼓动自?己?的?身躯, 向外界释放求救信号。
偏偏她面上还得装作一副镇定自如的表情, 肌肉不可以有任何抽动, 眼神也不可以有任何躲闪, 仿佛将自己完全展开在对方面前,任由他审查检阅。
萧祁颂观察了她半晌, 目光紧盯着她的?面容, 并未发现丝毫异常。
但仍是半信半疑地又问了一句:“真的?吗?”
“嗯。”她点头, “从小到大?我不是一直都把他当作兄长吗?你忘记了,儿?时我还总羡慕你有个哥哥能护着你呢,你那时还说,要把他送给我一半, 让他也做我的?哥哥。”
她说的?这些, 确实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只不过那时年幼, 若是知道长大?后萧祁墨要跟自?己?抢阿莹, 他才不会说那些话?呢。
想着, 他垂眸呼气,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后悔了, 早知他如此?心思,当初你及笄时我就该去提亲的?。”
闻言,卜幼莹眸底漫起笑意?,捧着他的?脸再次与?之?对视,柔声哄道:“好啦, 既然已?经如此?了,我们就过好现在吧。祁颂, 我有点饿了,想吃你以前给我做的?鱼,你去给我做好不好?”
这几日生病导致她胃口不佳,已?经连着几日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现下身体终于恢复了一点,自?然也有了胃口。
可萧祁颂却没动,回她:“但御医说,在痊愈之?前你需得清淡饮食,不可大?鱼大?肉。”
她一下子泄了气,双臂垂坠,撅着唇道:“可我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你看看,再清淡饮食下去我都要瘦成皮包骨了。”
说完便抬起手,隔着寝衣往自?己?胸口的?胸骨摸去。
萧祁颂的?视线顺着她的?手看过去。
掌下皮薄肉少?,胸骨凸出,摸两把的?确硌人。
但先前,那里可是骨肉匀称,胸骨的?形状只略微可见,被细嫩饱满的?皮肉包裹着,一呼一吸、一起一伏之?间甚至能勾走对方的?魂魄。
他抬眸,目光看向面前那双委屈撒娇的?眼神,勾了勾唇:“是瘦了,那我看看这里瘦没。”
说着,正要抬手伸向她,倏忽被卜幼莹打了一下。
“走开走开,别乱摸。”她撅唇,瞪了他一眼。
萧祁颂被逗笑了,几分不豫的?眸底终于漾起笑意?,脸上因疑心而起的?阴云也随之?散去。
他喜欢阿莹这个样子,会对他撒娇、会闹小脾气、气急了还会凶他,他每次都乐此?不疲的?哄着。
此?时也一样。
他坐近了一些,直勾勾望着那双眼眸,轻声细语地哄道:“那.我给你煮鱼汤如何?不吃鱼肉只喝汤应当可行,但是也不能喝多,我给你盛半碗,好吗?”
“嗯.”她垂眸,沉吟斯须,虽然仍旧想吃鱼,但还是见好就收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给你做去,你稍等我片刻。”说罢,便站起身。
只是人还未走,一只手又被她拉住。
她出声:“等等。”
“怎么了?”
卜幼莹招了招手,待他弯下腰后,唇边漫起一抹笑意?,轻声道:“方才你想做的?事还未做呢。”
话?落,他正回想自?己?方才想做什?么,肩上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
哦,想起来了。
自?己?方才想拥抱她来着。
掩不住的?笑意?在眼尾弥漫,他抚上她单薄的?脊背,轻轻拍了拍。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倒像极了经历一番生死后,互相安慰的?老友。
片刻之?后,萧祁颂才离开她去往了小厨房。
他走后,卜幼莹的?笑意?短暂消失了须臾。
她并非存心欺骗他,只是方才一紧张,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了那两个字。
等她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卑劣,明明早已?许诺祁颂,自?己?只会爱他一人,可到头来还是违背了诺言。
一边享受着萧祁墨的?爱,一边又欺骗着祁颂,不愿对他放手。真是卑劣的?行为。
她无法不谴责自?己?、厌恶自?己?,可她又真的?无法放弃其中?一人。
今后的?路,还不知该如何走呢。
她抱着自?己?的?双膝,叹了声气,若是.
祁颂的?想法也能改变,就好了。
不过一炷香后,卜幼莹便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因为萧祁颂端着香味四溢的?鱼汤和米饭回来了。
鱼汤泡饭,虽然简陋,不过倒让她想起以前在濠州时的?回忆。
有一次萧祁颂顶撞学堂老师,气得对方胡子直颤,差点背过气去,说什?么也不愿再来上课。
萧伯伯得知此?事,便罚他跪着顶了一个时辰的?水缸,还让厨房上下都不准做他的?饭,更不能给他留一点食物。
后来夜里他实在饿得不行,翻出院墙去了卜宅,又翻进卜幼莹所在的?院子,敲了敲窗,把还在睡梦中?的?她给叫醒了。
她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结果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便是:“阿莹,我饿了,你有吃的?吗?”
卜幼莹笑了出来。
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带他去了厨房,可惜厨房早被人收拾过,只剩未吃完的?米饭和一锅鱼汤。
于是便只能盛了一碗鱼汤泡饭给他,两人坐在灶台下,萧祁颂捧着饭碗狼吞虎咽。
她看了他一会儿?,问他:“好吃吗?”
人在饿极的?情况下自?然觉得什?么都好吃,因此?他点点头:“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的?鱼汤泡饭。”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罩在屋内的?少?女身上。
她抱膝蹲在他面前,眸底漾起一丝羞意?,抿唇道:“那.我以后做更好吃的?鱼汤泡饭给你,好不好?”
可惜那时萧祁颂什?么也不懂,只眨了眨眼:“你不是不会下厨吗?”
“.那我不会可以学嘛。”
他埋头,将最后一口饭喂入口中?:“还是算了吧,我怕我脆弱不堪的?生命在你的?试验当中?夭折了。”
“.”卜幼莹的?脸立即跨了下去。
她倏地站起身,狠狠踩了他一脚:“下次饿死也别来找我,再也不会给你饭吃了,哼!”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萧祁颂在原地一脸懵圈。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的?卜幼莹笑了笑,吃了一口他喂来的?鱼汤泡饭,问他:“那你现在后悔当初对我说那句话?吗?”
“我不是从惹你生气的?第二日就后悔了吗?”他也笑了笑,“你怎么都不肯理?我,我道歉了好久呢。”
她切了一声:“谁让你的?嘴那么讨厌。”
“我那不是还不懂情爱嘛,你也知道我开窍得晚。”说着,他倾身拿掉她唇边沾上的?一粒米饭,继续舀了一勺递过去。
然后补充道:“不过,阿莹的?手不应该下厨,今后你想吃什?么,我都去学了做给你吃,好不好?”
卜幼莹怔愣了一瞬,但很?快便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不是他提起,她竟然不知自?己?已?经开始畏惧“今后”二字。一想到以后的?事情,她就头疼,不愿面对。
人若是只看眼前,只过好当下该多好啊。
虽然如此?想着,但她并不敢告诉祁颂,更不敢试图去说服他,改变他的?想法。
她害怕被他发现自?己?的?谎言,更害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卑劣,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并不想失去他。
夜已?渐深,吃完一碗鱼汤泡饭,卜幼莹也饱了许多。
于是萧祁颂将她扶上床榻,帮她熄了烛灯后便离开了东宫。
黑暗中?,她翻了个身。
许是因为白日里已?经睡过,她此?刻不大?能睡得着,又或许.
是因为今日身边无人。
真是神奇,她忽然感到有些惊讶,没想到还真有几日便能养成的?习惯。
只不过现在去太子寝殿也不大?可能了,她懒得起这个床,况且又这么晚了,他肯定早就歇下了。
卜幼莹又翻了个身,打算闭上眼静默一会儿?,大?概便能睡着了。
但没想到眼眸方阖,静悄悄的?门外倏忽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若不是此?刻四下无人,一切声音皆被放大?,换作平时她还真听不见这脚步声。
刚要坐起身查看,房门便从外面打开了。
来人愣了瞬,低低出声:“阿莹原来还醒着。”说完便走去衣桁前,脱下自?己?的?外袍和中?衣挂了上去。
她笑了笑,揶揄道:“太子殿下总是深夜溜进我的?卧房,传出去多不好听呀。”
话?落,熟悉的?沉香味逐渐充盈嗅觉。
他走过来,直接掀被上床:“我溜进我未来妻子的?卧房,即使传出去,也是一段恩爱佳话?。”
“我果然是说不过你的?。”她再次轻笑一声,随后被他揽进怀中?,一同躺了下去。
萧祁墨将被褥掖好,一如既往地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臂,哄她入睡。
可卜幼莹这会儿?并无睡意?,脑子里发散着思维,忽而不知想到什?么,抬眸问道:“对了,是你允许祁颂守着我醒转的?吗?”
他嗯了声。
她又问:“可你不是不愿意?他夜里待在东宫吗?”
默了两息,他喉结微动:“从前是不愿意?,因为有他在,夜里我便不能和你待在一起,但今后他不会半夜偷偷潜进来了。”
虽然看不见,但她仍下意?识抬了一下头:“为何?”
揽着她的?手臂缓缓松开,他调整姿势,侧躺着身体,与?她在黑暗中?面对面相视,而后将今日午后与?祁颂的?谈判内容,全部告知了她。
听完,卜幼莹对祁颂的?反应倒是意?料之?中?,不过.对祁墨所做下的?决定,却感到有些诧异。
毕竟那日她病情恶化,正是因为他的?嫉妒心才引起后来之?事,她那时便意?识到,祁墨的?占有欲并不输给祁颂。
因此?听完他要找到一个平衡点,与?祁颂和平共处的?决定时,她还是有些吃惊的?。
于是开口问道:“祁墨,你.真的?不介意?吗?”
萧祁墨极轻地笑了下,不疾不徐道:“最开始,的?确不介意?。但我后来发现,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你说会尝试与?我相处时,我便让想你多看看我。你说对我动心时,我便想让你眼里只有我。所以后来说的?那些不介意?的?话?,其实都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多怜惜我一些。”
“好啊你,竟敢骗我。”她伸手摸到他的?耳垂,揉捏了一把,“你还总说介意?我对你隐瞒呢,原来你也在骗我,亏我当时还觉得对你十分愧疚。”
那只小手被他拉下来,握进了手心,柔软的?吻轻轻落在指背上。
他低声道:“但这次,我没有骗你,也没有骗祁颂。阿莹,你病重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也向神明乞求过很?多次,我每日每夜都在忏悔,若不是因为我的?嫉妒心,你也不会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话?及此?处,他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停顿须臾后,才接着说:“我对我自?己?发过誓,若是此?次你能平安,我再也不会计较你心里还有没有祁颂,只要你好好的?.”
他再次停顿一息,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在我身边好好的?。”
卜幼莹忍不住轻笑了声。
大?度了,但没完全大?度。
她往前凑近了些,气息似羽毛,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声音恍如耳语般,又细又软。
她说:“祁墨,谢谢你。”
萧祁墨抬手想将她再次揽入怀中?,却被她挡下,只听她又道:“但是有些事,我还是想告诉你。”
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一丝紧张,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
随后卜幼莹接着说:“祁颂于我而言,已?经不仅仅只是‘爱慕之?人’,我们年少?时相爱,度过了许多喜怒哀乐的?时光。到如今,他更像是我的?家人,而我的?人生里,不能没有他,更不允许任何人想要伤害他。还有最重要的?.”
她亦是停顿须臾,才缓缓吐出:“祁墨,我与?他已?经行过夫妻之?实了。”

真心相?待的人之?间, 坦诚总能换来同样的坦诚。
因此当萧祁墨将自己的心剖开来谈时,卜幼莹也?选择将此事坦白于他,不愿再对他有所隐瞒。
况且此事他早晚要知, 也?就并无隐瞒的必要。
只是, 合朝虽民风开放, 但人们的观念历经千年, 早已根深蒂固。
因而卜幼莹的这次坦白,并不轻松。
在此话说出口的刹那, 她的心跳已不自觉地开始加速。
她担心他介意、担心他生气?、更担心他嫉妒祁颂, 做出伤害祁颂的事情来。
可没想到, 话音落地不过须臾,平淡的声音便随之?响起:“我知道。”
萧祁墨依旧握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手背,语气?中并无任何不悦。
“你知道?”她愣了下, “你是如何知道的?”
先?前她与祁颂每次见面?都避开了人群, 极为?小心, 按理说他不应该会知道。
难不成.他派人跟踪了自己?
许是料到她的猜想, 他极轻地笑了声, 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放心, 我没有派人跟踪你, 只不过是猜到了而已。成亲那日?他将你带走整整一夜,你回来时身上又?留有痕迹,这让我很难不往更深的方面?想。
虽然他语气?平淡,听起来似乎并未介怀此事,可听在卜幼莹的耳朵里, 却难免让她泛起一丝心虚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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