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双枝—— by鹭清
鹭清  发于:2024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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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碍于阿莹还躺在那儿,他即使再想发火,也只能强行按捺下去,咬着牙道:“你?们最好今夜加快进程,明日便研制出来,否则,我让你?们全都?陪葬!”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吓得?御医再次浑身哆嗦,连连道了几声“是”,而后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赶紧离开了此处。
萧祁墨在一旁默默看着,虽然瞧不上他的情绪化,却不得?不承认,他方才说的话自己也想说。
他不知道萧祁颂只是恐吓他们还是如何,反正,若是阿莹有事,他是真的会?让这群人给她陪葬。
不仅是御医,他还会?杀了萧祁颂与他自己,一同给她陪葬,谁也别?想在人间过好日子。
此时眉心紧锁的萧祁颂并不知他思?绪,他坐到床边,握着卜幼莹的手看了她一会?儿,视线又转移至萧祁墨身上。
开口说道:“阿莹病情恶化,今夜我不可能离开东宫,你?若是想强行赶我,我们出去一战,别?打?扰她休息。”
萧祁墨站在床头,无视他的视线,目光只落在卜幼莹一人身上,声音不冷不淡:“我不打?算赶你?。”
他微微一怔。
很?快又听对方补充:“不过,恐怕你?在东宫也待不了了。”
萧祁颂眉间一蹙,正要问他此话何意,还未开口,忽听一道道整齐划一,明显身穿重甲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接着,一双裹着黑甲的脚迈过门槛。
身躯魁梧,脸带黑虎面的玄虎队统领随之出现在殿内,而身后跟着的至少三十名队员则随他的抬手示意,黑压压一片皆停在了殿外。
寂黑的夜里?,他们的出现无不给这间屋子,添上了一抹沉重的气氛。
“二殿下。”那位统领站在前?方不远处,漆黑的眸子藏在同样?漆黑的面具下,恍若一只盯上猎物的豺狼虎豹。
直勾勾凝视着对方。
萧祁颂从未感觉过这样?的威压,他不自觉吞咽一口,右手缓缓捏紧腰间匕首的把柄。
须臾,便听见那虎豹冷沉的声音响起:“奉陛下口谕,请您回重明宫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另,陛下吩咐臣等,若二殿下执意违抗圣令,可将?他就地打?晕捆绑,再行带回。”
说完,那位统领将?声音放软了些又补充一句,虽然听起来像是威胁:“二殿下,玄虎队下手没?轻重,还是请您自己回去吧。”
可萧祁颂哪是能接受威胁的人,他旋即冷笑?了声,“早听说前?朝的玄虎队各个都?堪比地狱阎罗,今日我倒是想见识一番。”
说罢,他将?按着匕首的手转移至横刀上。
噌的一声,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映照在他冷峻的眉眼?上,锋利的刀刃随之出鞘,被他紧握于手中?。
“出去打?吧,别?打?扰了病人休息。”他说完,便径直走?向门口。
萧祁墨顺势坐在床沿边,朝他们投去看戏的目光。
可就在萧祁颂与那位统领插肩而过时,后者突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
高于他一整个头的身高优势压制着他,被黑甲裹得?严实的手更?是恍如鹰爪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紧接着,那统领微微弯腰,冰冷的玄虎面具触碰到他耳廓,依旧是那寒如冷铁的声音,一字一字敲击着他的耳膜——
“殿下,您当真……要让全宫上下都?知道,今日东宫发生的事么?”
萧祁颂的心猛地一沉。

显然, 玄虎统领仅一句话便抓住了他致命的弱点。
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但唯独不?会不?顾及卜幼莹。
今夜若他强行违抗圣命, 与?玄虎队打起来, 那么最后只有一个结果——
那便是闹得人尽皆知。
这是卜幼莹最不?愿看见的。
他们的感情说到?底, 见不?得光, 他深知阿莹无?法接受自己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于是静默望了?她片刻后,他收回视线, 沉声吐出一句:“我跟你们走, 但.我要去勤政殿。”
说罢, 抬脚迈过门槛,在黑压压一片人群中,径直离开了?寝殿。
随后,玄虎统领也带着自己的一众队员撤了?下?去。
寝殿内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萧祁墨坐在床边, 目光落在同样安静的卜幼莹脸上。
四下?无?人, 他一贯沉着冷静的眼中, 终于流露出一丝疲惫无?力, 以及一抹悔意。
自己不?该如?此?不?理智, 故意激祁颂发怒的。
他明知阿莹不?想让祁颂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嫉妒的心, 故意将他们之间的亲昵展现给?祁颂看。
若不?是如?此?,阿莹便不?会吐血,病情也就不?会恶化。
他双手握住卜幼莹的手,置于额前,低垂着头仿佛在对漫天神明祈祷一般。
轻轻出声:“阿莹, 求你,别丢下?我.”
人都?道?权力之巅呼风唤雨, 要什么有什么,可如?今他也只能紧紧握住爱人的手,对虚空中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们,乞求他们别带走自己的爱人。
如?墨般浓稠的深夜,萧祁墨轻手轻脚侧躺在她身边,躬着身躯,两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缓缓闭上了?双眼。
而黑夜的另一边,恢宏雄伟的勤政殿前,跪着一道?渺小却挺拔的背影。
自从汤后生了?病,为确保陛下?不?被传染,萧帝便只能每日都?睡在勤政殿里。
但此?时此?刻,他却在龙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本是让玄虎队将那小子关起来,省得他继续待在东宫,把与?太子妃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可没?想到?那小子竟然直接跪在了?勤政殿外?,这是做什么?逼迫他一个?皇帝向自己儿子妥协不?成?
萧帝又翻了?个?身,气?得重重呼出一口气?。
静默一息,他干脆坐起身不?睡了?,唤来身边总管,问?道?:“那小子还跪在外?面吗?”
总管躬身答他:“回陛下?,二殿下?还跪着呢。”
“他说什么没?有?”
“没?有,陛下?,二殿下?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奇怪了?,这不?符合这小子风格啊。
萧帝抚颌思考。
还以为他定会跟自己提条件呢。
一旁的总管抬眸瞄了?他一眼,眸底浮上笑意,轻缓道?:“陛下?,您若是实在担心二殿下?,不?如?亲自出去看看吧。”
“谁担心他了??”萧帝突然提高声量,“这小子成天给?朕闯祸,用得着朕来担心?朕不?担心自己的身体都?不?错了?!”
话落,总管眼底的笑意更?重了?:“陛下?身体康健着,活到?一百岁都?不?成问?题,自是不?用担心的。只是二殿下?他前些日子忙于南边赈灾一事,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想必还未曾好好休息过,若是再这样跪下?去,恐怕. ”
他适时停止了?话头。
在这宫里生活的都?是人精,更?何况是经历两朝的总管,他一眼便瞧出萧帝不?仅担心二殿下?,而且早就忍耐不?住,想出去看看了?。
可皇帝嘛,总得要个?台阶下?,而且这个?台阶不?能是自己给?,一定得是别人给?自己才行。
于是经总管这一提醒,萧帝忽然想起来赈灾一事,脸色顿时缓和许多。
他嗯了?一声,微微点头:“这件差事祁颂确实办得不?错,不?过他也不?能如?此?居功自傲,都?像他这样,那岂不?是人人都?敢朕作对了??”
“二殿下?哪是与?您作对啊,这是向您撒娇来了?。”那总管见他称呼都?变了?,便向身后不?远处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拿陛下?的外?袍来。
“撒娇?”萧帝一愣。
“是啊,二殿下?这是撒娇呢,想求陛下?您疼疼他罢了?。二殿下?那性子您最是清楚的,不?懂说软话,也不?知如?何婉转,因此?想求您多关爱他一些,心疼他一些,便只能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
想是这一番话是萧帝从未在旁人口中听过的,闻言竟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也知道?,什么不?懂说软话,不?知如?何婉转,实则是在夸他刚正耿直,不?屑与?人虚与?委蛇。
虽然这些的确都?是良好的品质,可在朝堂上若仍是如?此?,那便只有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的份儿。
唉,看来自己这儿子还需要自己多加照拂啊。
想罢,萧帝徐徐起身,再叹一口气?:“还真是与?朕年轻时毫无?二致,算了?,出去看看吧,谁让这不?争气?的儿子是朕亲生的。”
总管笑起来,连忙取过小太监拿回来的外?袍为他披上,而后跟随在他身后一同走向了?殿外?。
今夜是个?旱夜,这般苦情的戏码既未下?雨也未下?雪,只有干燥的空气?和微热的晚风。
热得萧祁颂额角的碎发都?贴在了?脸上。
他安安静静低垂着头,倏忽听见有脚步声朝自己靠近,旋即眼眸一亮,抬起头来。
“爹爹.”
萧帝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张了?张嘴:“同你说了?多少次,这里是皇宫,在外?人面前不?能再喊爹爹。”
萧祁颂抿了?抿唇,既不?答应改口,也不?再出声叫爹爹。
真是从小就这么执拗。
萧帝叹了?声气?,再次肃声启唇:“你这般长跪不?起是何意?难道?,是想逼迫朕向你妥协吗?”
话落,他急忙摇头否认,用膝盖往前走了?两步,扯着明黄的袍角道?:“儿臣并非此?意,只是阿莹她如?今性命垂危,儿臣不?能弃她于不?顾,若父皇要罚儿臣,还请看在儿臣此?次赈灾的功劳上,待阿莹痊愈后再让儿臣受罚。父皇,儿臣求您了?。”
他终究还是改了?口。
萧帝重重呼出一口气?,这阵子因为处理传染病的事,身体本就疲乏劳累,现下?还要来处理自己两个?儿子的感情事,真是令人心烦。
他捏了?捏眉心,声音里不?知不?觉裹了?层躁意:“莹儿的身体自有太子看护,你去做什么?你又不?是御医,难道?你在身边照顾她就会好起来吗?”
说完,他顿了?一顿。
本意是想出来好好相劝于他,但没?想到?自己没?说两句,心头便忍不?住涌上一股烦闷。
于是为了?父子之间能平静的说一次话,他深吸一口气?,破天荒地?放软了?语气?:“颂儿,这个?时候就不?要给?朕添乱了?,待此?事过去,朕一定好好嘉奖你此?次赈灾,可好?”
闻言,拽着袍角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起青白之色。
看来父亲这是不?打算答应自己的请求了?。
萧祁颂望向他,眸子里含着几乎偏执的执拗,再次乞求道?:“父皇,儿臣不?要奖赏,儿臣什么都?不?要,求您让儿臣陪在阿莹身边,她需要儿臣!此?次之后,您无?论要罚要贬,儿臣都?心甘情愿。即便是您将儿臣贬为庶人,儿臣也愿意!”
“你!”萧帝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逆子,真是逆子。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是吧?行,既然你这么爱跪,那就继续跪着吧!”
说罢,旋即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望着眼前逐渐消失的明黄背影,萧祁颂的头徐徐低垂,像难得落败的常胜将军,原本挺拔的脊背也逐渐弯曲起来。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滴落在膝盖前的地?板上,晕出一片小小的深色痕迹。
紧接着又是一滴,两息之后,无?数水滴开始接连不?断地?砸在地?板上。
他抬头望天。
这旱夜,竟开始坠雨了?。
天边破晓之时,卜幼莹仍旧未醒。
萧祁墨满怀期待地?睁眼,却又不?免布上一层失落,他的手仍握着她的,因而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体温在愈来愈低。
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真的会生死难料。
这一夜他其实没?怎么睡,只是阖着眼眸休憩,但凡周围有一点动?静便会让他睁眼。
可一夜过去他睁开数十次眸子,却无?一次是她发出的动?静。
浓重的无?力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强打起精神,起身唤来未央,询问?道?:“御医那边如?何了??可有进?展?”
未央颔首:“回殿下?,御医院那边彻夜研制,听说是有了?些进?展,但目前仍在试验当中,也许今日便能完成。”
说罢,见主子下?地?,便自觉取来衣袍玉带,为他一件件穿戴整齐。
萧祁墨自己整理好衣襟,又问?:“二殿下?那边呢?”
“听勤政殿的人说,二殿下?在殿门前跪了?一夜,想必此?刻还跪着呢吧。”她回道?。
而此?时此?刻的勤政殿外?,正如?未央预料的那般,萧祁颂仍跪在原地?,一步都?不?曾离开。
一夜过去,又淋了?场雨,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折腾,他亦是早已脸色苍白、嘴唇失血、强壮的身躯也在摇摇欲坠。
若不?是还有一股意志撑着,恐怕连他也要倒下?去。
到?底是亲生父子,早上醒来的萧帝发现他还跪在殿外?,心里是又疼又气?。
可更?多的,还是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真是上辈子欠他的。”萧帝叹了?口气?,唤来身边总管吩咐了?几句,后者便颔首走了?出去。
半阖着眸的萧祁颂一见总管走过来,立刻打起了?精神,一双乌青的眸子期待地?望着他。
“殿下?,您起来吧。”
总管躬身,与?他低声耳语:“陛下?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话音刚落,他眼眸便如?黑夜里燃烧的火把,唰的一下?瞬间亮了?起来。
“儿臣谢父皇恩典!”说完,生怕对方反悔似的,立即朝殿内磕了?一个?响头。
随后他抬脚正欲起身。
身旁的总管却再次开口道?:“殿下?稍等,陛下?还有话未说完。”
他微愣:“什么话?”
“陛下?说,凡事有得必有失,不?能太娇惯了?您,因此?这次答应您的请求,那之后赈灾一事的嘉奖便作不?得数了?。您若是同意,便可起来,若是不?同意,就回重明宫闭门思过。”
萧祁颂心下?一怔,父亲这是要他拿自己的功劳来交换啊。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拳,他低眸,本就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在一起,更?加泛白。
他这二十年来,没?做过什么大事。
不?曾如?秦王那般助力父亲夺得天下?,也不?像兄长,能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如?鱼得水。
决定争储以来,这是他做过的第一件,也是人生中第一件有所成就之事,他曾为此?感到?骄傲。
可父亲如?今让他拿自己的勋章来交换,若真交出去,他便又回到?了?原点。
难道?当真……只有逼宫谋反才能抢回阿莹吗?
萧祁颂闭了?闭眸。
须臾,缓缓睁开,声音轻如?无?枝无?根:“麻烦总管转告父皇,我……同意。”
总管也是个?明白他的人,得此?答案不?免长叹一声,说他可以走了?,便转身又进?入了?殿内。
可方才还急着起身的他,此?刻却迟迟未起。
仿佛失了?神般,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慢抬起自己的左腿。
因双腿长时间弯曲,他试图站起来时,膝盖顿时爆发出剧烈的酸痛,让他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去。
萧祁颂拧紧眉间,咬着牙,下?颌绷出一块凸起的骨头,硬是强忍着酸痛站了?起来,而后慢慢走了?两步。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跑来一位小太监,是重明宫里管事的那个?。
“殿下?。”
小太监赶忙上前扶住他,眼里带着明显的喜色,禀道?:“殿下?,听说御医院终于将药研制出来了?,现下?正带着新药赶往东宫呢!”
未被搀扶的另一只手忽地?握住他手腕,萧祁颂睁大眸子,惊喜到?不?可置信:“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没?哄我?”
“哎哟我的殿下?,这有什么可哄您的,咱们去了?东宫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松开搀扶对方的手,走到?主子面前背过身道?:“来,殿下?,您走路不?方便,奴婢背您。”
萧祁颂旋即轻笑一声,扒开了?他:“就你这小身板还背我?你家殿下?可没?这么柔弱。赶紧走吧,我要亲眼看着阿莹醒过来。”
“欸,好嘞。”小太监欲上前再次搀扶,却被他抬手拒绝。
随后便见自家殿下?弯腰揉了?揉膝盖,接着深吸一口气?,如?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前方。
下?一瞬,一道?残影霎时冲了?出去。
“……”
“殿下?,您把奴婢忘了……
未央来禀,说御医已带着药在正殿等候,萧祁墨便急匆匆从太子妃寝殿赶去了?正殿,并让未央留下?来看护。
他的脚步从来不?曾这般急过,即使三步并作两步,短短的游廊在他眼里也犹如?天梯那样长。
终于赶到?正殿时,恰巧萧祁颂也从门口奔了?进?来,气?喘吁吁。
他呼吸还未平复,便急着问?道?:“药呢?”
在厅堂等候的是周御医。
不?知为何,他的面容十分严肃,丝毫没?有研制出药的欣喜之情。
见他们二人齐齐到?场,便起身拱手,缓声道?:“二位殿下?,有个?情况微臣必须要向你们说明。此?病来得又急又猛,微臣与?各位同僚翻遍医书也不?得解,最终决定以毒攻毒。”
萧祁墨猛地?一沉:“你是说,你们研制出来的不?是治愈的药,而是毒药?”
他常看书,自然知晓以毒攻毒这法子。在历史的长河中,有无?数医者都?曾用过这种方法,可…
它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了?。
一旁的萧祁颂向来只看兵书,自然从未听说过此?种医术,遂蹙眉问?道?:“为何要研制毒药?这不?是要置阿莹于死地?吗?”
“二殿下?有所不?知。”周御医解释道?:“以毒攻毒乃是一种医法,对于那些来得邪气?的病极为有效,殿下?可以理解为双拳相撞,力道?便会互相抵消。”
他这样一说,萧祁颂便明白了?,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还在顾及什么?赶紧治啊。”
话落,萧祁墨旋即冷睨了?他一眼:“以毒攻毒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需要完全精准的剂量才可,否则稍有不?慎,便……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萧祁颂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未开口,周御医又接着他的话继续说:“所以这也是微臣先要见二位殿下?的原因,微臣与?同僚们对此?病具不?了?解,因此?对毒药的剂量也无?法保证,只能依照行医经验,配置出这一碗药来。”
说罢,身后跟着的药童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上前。
血红色的液体静静躺在青白瓷碗内,一艳一浅两种颜色相撞,更?加凸显它的鲜丽诡谲,简直如?刚喷出来的鲜血一般,仅是看着便让人畏惧。
周御医望了?一圈静静伫立在正殿里的宫人们,又收回视线看向萧祁墨,开口道?:“太子殿下?,此?药需先找人试药才行。”
这句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能在宫里当差的人不?会听不?懂。
皇城就是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在达官贵人的眼里,奴仆的命不?是命。
因而当他们听见要找人试药时,纷纷将头低了?下?去,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发出一点响动?引起太子殿下?注意。
许是观察到?周围动?静,周御医又赶紧补充了?几句:“不?过殿下?放心,此?药虽是毒药,但臣等已配好了?解药,只……损坏一点身体底子,但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萧祁墨深邃的眼眸半垂,静静看着那鲜红似血的药。
谁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每个?人都?生怕他找上自己,甚至离他最近的几名宫人,额头上都?遍布了?细密的冷汗。
但凡是在这皇宫里生存的人,自然不?会信周御医的话术。
说是损坏一点身子底子,恐怕普通人喝下?去,半个?身子底子都?毁了?,今后只怕是大病没?有,却小病不?断,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傻子才会愿意以身试药呢。
萧祁墨指骨微动?,正要抬起,眼尾忽然瞥见一抹玄色身影。
只见萧祁颂大步一迈,二话不?说便端过药碗,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仰首将它一饮而尽,豪气?得恍如?饮酒一般。
一丝艳红从他嘴角淌下?,滑落至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随即,药碗叮哐一声被放回了?托盘上。
他抬手,掌心抹去唇角的药痕,直视着周御医:“如?此?便可以了?吧?”
后者许是也没?想到?二殿下?会亲自试药,与?其他人一样睁大眼眸望着他,张了?张口:“可,可以了?。”
谁能想到?,原来当真有这样一个?傻子。

第54章
接近正午的?时辰, 本应是阳气最重的时刻,可东宫正殿的?厅堂内,却充斥着一股诡异的?寒凉, 悄无?声息爬上每一个人的脊梁骨。
大家纷纷望着正殿中央的?人, 表情无?不惊诧震撼, 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萧祁墨, 也不禁瞳孔紧缩,震惊地看?着身旁的?人。
他喉结微动, 一股莫名的?怒意顿时涌上心尖:“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药若是有什么差池, 父皇母后就再也看?不见你了!你怎么能拿自己试药?!”
他从未这般气过, 自己?这个弟弟再怎么冲动,也该有个度才是,怎么能不管不顾的?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难道他忘了自己?还有一对父母吗?!
可萧祁颂并未察觉他言语里的?担忧,只是满不在意地睨了他一眼, 语气淡然:“那又如何?没了我, 他们也不会伤心太久, 不是还有你么?”
反正, 大哥才是他们最疼爱的?儿子。
他心想。
藏在袖袍中的?指骨缓缓收拢, 萧祁墨紧握成拳, 一番话在喉头滚了又滚, 最终只化为一道气体,从鼻腔里重重呼了出去?。
显然,眼下并不是说这些话的?好时机。
“罢了。”他偏过头去?,嘴上仍旧强硬:“你若有什么闪失也正好,我会好好照顾阿莹的?。”
原以为对方会如之前那般立刻讥讽回来, 但没想到他只是无?奈轻笑一声,道:“那也……
萧祁墨眉心一皱, 再次看?向他。
只见他眼帘微垂,唇角上扬的?弧度里莫名裹挟着一丝哀伤,轻声补充:“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够了。”
正午的?阳光从殿门照射进大堂,让阴影避无?可避。
光斑覆在他桃花眸上,像映着一片澄澈的?湖。
金色的?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未起,涟漪不扩,是湖水主?人从未有过的?平静。
一旁的?萧祁墨静静望着,心底不知不觉生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无?法形容。
像是活了二十一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血脉的?神奇之处,自己?竟然……
不想看?到他有事。
不过这个发?现?很快被他扼杀在摇篮里,他移开视线,对一旁的?周御医吩咐道:“既然如此,便去?偏殿观察药性吧,周御医,麻烦你了。”
“殿下折煞微臣了,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保太子妃和二殿下平安。”说罢,便拱手作揖,而后由宫人带路准备去?往偏殿。
萧祁颂跟在他身后正欲一起,偏巧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未央迈过门槛快步走?来,福礼禀道:“殿下,小?姐醒了。”
二人具是一怔,兄弟俩几乎是同时抬脚往前,可萧祁颂却在迈出一步后又倏地停住。
一旁的?萧祁墨也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对方,似乎在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他勉强牵起唇角,笑了笑,“药效马上就要发?作了,我不想让她看?见,你也别让她知晓此事,以免她的?病情再次恶化。”
萧祁墨嗯了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可走?了两步后,却又再次停了下来。
他略微侧首,低声吐出:“周御医,照顾好他。”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殿。
如来时那般,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穿过弯弯绕绕的?游廊,在踏进寝殿大门那一刻,一声“阿莹”便脱口而出。
萧祁墨急忙去?往床边,将她的?手握进掌心,目露担忧:“你感觉身体如何?御医已经?研制出药来了,正在实验,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卜幼莹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张了张唇,声音又轻又哑:“疼.”
“疼?”他心下一惊,忙问:“哪里疼?”
“身上.”
他忽然想起来,御医之前说过,那些血点?最开始是发?痒,之后便会转为疼痛,最后才是溃烂。
想来她说疼,便是身上那些血点?在疼了。
于是回首,对未央吩咐道:“快去?问问周御医,可有缓解疼痛的?法子。”
“是。”未央立即离开。
他又重新看?向床上之人,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你放心,若是顺利,约莫再过一个时辰你便能好起来。若是不顺,最迟明日也能痊愈。别担心,阿莹,有我在呢。”
说完,举起手中握着的?瘦弱指节,俯首亲了亲。
可卜幼莹看?起来.
似乎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病情。
她张了张口,有气无?力地问道:“祁颂呢,他如何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晕倒前,萧祁颂发?疯似的?要置萧祁墨于死地,哪怕自己?用?身体拦着,他也不管不顾。
可方才苏醒之后,过来的?却只有萧祁墨。
依自己?对祁颂的?了解,他不可能不在第一时间赶来自己?身边,除非.
他被什么事绊住了。
萧祁墨闻言,唇角的?笑容倏忽僵了一瞬,本因她苏醒而欣喜的?眸光,在听到这句话时不禁暗了下去?。
沉默斯须,低声说:“你的?身体都这种情况了,你不担心自己?,却担心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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