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哪地橘子熟了、哪地又丰收了、亦或是近日天气如何等等,繁琐噜苏,看下去?还是会劳费一些心?神的。
不过,卜幼莹倒是很喜欢。
看这些内容时,杏眸里仿佛有繁星闪烁,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态,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萧祁墨在?一旁默默看着,半晌,出声问道?:“阿莹可有什么?想去?实?现的事情吗?”
“嗯?”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仍旧思索了一番,“这个我倒是从未想过,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不过硬要说的话,儿时听阿娘讲起徐霞客的故事,我挺羡慕他?的,可以四处游历,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
“你?也想去?吗?”他?接着问。
卜幼莹愣了瞬,垂眸摇了摇头:“我去?不了。虽然很向往,但?我和你?一样,这辈子只能?待在?皇城里了。”
他?静静看着她。
良久,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开口:“对不起。”
她张张唇,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春雪急促的声音:“二殿下,您不能?进?去?!二殿下.”
他?们齐齐望去?,只见萧祁颂风风火火地站在?门口,瞳眸如炬,正紧盯着相拥的二人。
看见他?的一刹那,卜幼莹身子骤然一滞,这才想起来他?们约了巳时见面,而此?刻早已过了巳时。
她连忙轻推开萧祁墨,坐直身子,垂下眼眸不敢与面前的人对视。
萧祁墨倒是坦然看着对方,微微笑道?:“祁颂这么?急匆匆跑来我东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萧祁颂并不接他?的话茬,收敛眸中怒意后,前摆一掀便坐在?了他?们对面。
而后也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今日在?朝堂上,兄长是被我气晕了,没想到是为了早早退朝,好回来陪卜姑娘啊。”
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卜幼莹不禁蹙了下眉。
随即便听萧祁墨不疾不徐地回他?:“祁颂说笑了,今日朝堂争论?不过是政见不同而已,实?属正常。不过是父皇器重我,让我这几日处理了不少政务,有所劳累才晕厥罢了,劳烦你?特地过来关心?。”
这一番话里任谁都听得出来火药味甚浓,明知陛下对祁颂毫无期待,偏要捡着最疼的说。
卜幼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她什么?。
对面的萧祁颂闻言,并不如往常那般勃然大怒,只嗤笑了一声:“我看我们并非只是政见不同吧,南边洪涝,你?手下的人贪污少粮,派去?赈灾的人章程还出了问题,导致难民?暴动,我对此?提出异议,认为你?不该再负责此?事,这是对百姓负责,与政见无关。”
方才被扯了一下,萧祁墨便收敛了锋芒,只说:“此?事既然已经归你?负责,我们之间便不用再就此?事争论?。还是说,你?今日来我东宫是问我的罪来了?”
“哪敢。”
萧祁颂看向一旁垂眸的卜幼莹,口中却对萧祁墨说道?:“不过是来感谢兄长送来的差事,顺便来跟兄长道?个别?罢了。明日就得出发去?南边,还望兄长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卜幼莹一怔。
原来约她巳时见面是为了道?别?,自己竟然还爽约.
她咬住下唇,双眼紧闭,眉间快拧成一个川字,心?里真是万分的后悔。
“既然话已经说完了.”萧祁颂起身,冷脸看着二人,“那就不打扰兄长和卜姑娘恩爱了。”
恩爱一词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
卜幼莹听着心?里更崩溃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都没敢再抬起头来。
谁能?想到就这么?巧,偏偏撞见他?们拥抱啊。
“阿莹。”萧祁墨唤道?,“可是生我的气了?”
她丧眉耷眼,闷闷回他?:“没有。”
确实?没有,毕竟他?这次又不是故意的,可是,方才的情形该如何解释呢?
真是头疼。
帮萧祁墨批阅完全部的劄子已是傍晚,因为需要静养,所以他?沐浴过后便早早睡下了。
卜幼莹回到寝殿也去?沐浴了一番,而后在?殿内硬生生等到天全黑下来后,才打开殿门准备出去?。
门外的邢遇瞥了她一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少顷,她弯眸笑道?:“你?.不去?睡觉吗?”
“站着睡。”
“.哦。”
站着竟然也可以睡觉吗?她算是开了眼了。
随后又关上了殿门。
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她又将门打开,冲他?笑道?:“今晚月色不错,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赏月啊?”
邢遇抬眸看了一眼天上,然后转头看向她。
意思是,这里不就可以赏吗?
“.”沉默一息,她又说:“赏月要配景色的,这庭院里有什么?好赏的,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御花园里,那里赏月可好看了。”
邢遇看了她斯须,淡声道?:“你?是想去?见萧祁颂吗?”
卜幼莹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瞬,立马消失。
她垂下脑袋:“好吧我是。”
他?没再说话。
气氛安静了片刻,她本以为没戏了,正要关上殿门,忽听他?出声道?:“那走后门吧。”
话落,卜幼莹双眸顿时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如捣蒜。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从东宫后门离开。有了邢遇带路,他?们熟练避过来往的宫女侍卫,顺利到达了御花园假山里。
这里有一条宽大的石缝,足够容纳两个人,卜幼莹便站在?这石缝前,吩咐邢遇去?给萧祁颂报信,说自己在?此?处等他?。
邢遇领命离开。
进?入深夜后,周遭温度开始降低。
她出来时忘记带上斗篷,现下只能?蹲在?石缝里,抱着自己的双臂取暖。
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邢遇终于回来了,只是.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卜幼莹起身,忙问道?:“他?人呢。”
邢遇耸了耸肩,声音不冷不淡:“他?说不敢与卜姑娘私下见面,怕影响你?们夫妻恩爱。”
“.”她都能?想象到祁颂说这话时的语气了。
“算了,不来就不来。”
虽然是她的错,但?总这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意思,况且自己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这么?冷她都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甩脸子给谁看呢。
卜幼莹也生气了,一脚踢走脚旁的石子,转身就走。
可就在?此?时,周围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这么?走了?阿莹对我可真没耐心?。”
话落,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走出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萧祁颂站立环臂,撅着唇,眼神幽怨的看着她。
夜里起风了。
邢遇一身黑衣抱臂伫立, 长剑握于怀,马尾随风轻轻飘动,像极了夜里行侠仗义的武林大侠。
不过与大侠不同的是, 别人?在劫富济贫, 而?他只是在站岗。
为了掩护身后假山群里, 某对正在闹别扭的少男少女。
石缝中, 卜幼莹双手交叉摸了摸手臂,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我……
尽管面?色冷淡, 但?萧祁颂仍是垂眸瞥了她一眼, 无奈将外袍裹在了她身上:“还冷吗?”
“嗯嗯。”她点头, “还冷着呢,你再裹紧点。”
他抿唇,打鼻腔里呼出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但?抓住衣襟的手却十分听话又拢了拢。
卜幼莹终于满意, 伸出半截手指拍了拍他, 声?音轻快:“看在你帮我取暖的份上, 我就不生你气了。”
“什?么?”
仿佛听见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他下意识蹙眉。
接着松开双手直起身, 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生我气?明明是我该生气吧,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原谅起我了。”
“我为何不能生气?”她将差点掉下的外袍重新裹好,扬起小?脸理直气壮:“你明明就已经过?来了,还让邢遇骗我,还对我阴阳怪气的, 我就要生气。”
“我可没让他骗你,他转达的话我确实说过?, 而?且他好像也没有说我不来吧。”
闻言,卜幼莹回想了一番。
好…………有说过?。
尴尬了一瞬,她又将小?脸扬得更高了:“可你阴阳怪气是真?的啊,午时就在故意气我,现?在还要故意气我,我能不生气嘛。”
“……”
萧祁颂面?无表情?看了她半晌,见她毫无悔过?之意,猝不及防地抬手捏住了她脸颊,咬着牙道:“你要气死我才?肯罢休是不是?”
“啊!”她握住他的手,委屈巴巴看着他,“你捏疼我……
“疼什?么,我都?没用力。”
他确实半分力都?没敢用,不过?听她喊疼,还是松开了手,而?后掌心抚上被捏过?的地方,缓慢揉了揉。
卜幼莹真?是将他拿捏得死死的,唇角溢出得逞的笑意,扬起下颌嗳了一声?,杏眸笑盈盈的:“这么冷淡做什?么,你想绝交啊?我就是故意气气你而?已嘛,跟我计较什?么。我错了好了吧,萧郎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小?女子吧。”
一声?萧郎让他微蹙的眉间立时平展,再怎么忍,下垂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悄悄上扬。
他轻咳了声?,强行?作出严肃的表情?,故意责问:“那你同本官说说,你都?做错了什?么?”
卜幼莹轻笑了声?,配合着回道:“回大人?,小?女子今日不该迟到?爽约,也不该故意气您,还请大人?看在小?女子年少无知的份上,就原谅则个吧。”
说罢,故意扁嘴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
可听完,萧祁颂方才?还不错的脸色又蹙起了眉,似乎不大满意。
他提醒道:“只有爽约吗,还有他抱你呢,你怎么不说?”
她愣了瞬,试图解释:“那是他为了安慰我,不是故意抱的,而?且他也不知道你会?来啊。”
话落,他眉间皱得更深了,握住她的双肩将她稍稍拉开,义正严辞道:“阿莹,你怎么能为他说话?不管是不是故意,他都?不能抱你,难道,你也希望别的女子以安慰的名义来抱我吗?”
“我当然不希望啊,但?你要我怎么做?”
她也有点恼了,自己都?已经同他道过?歉了,况且她认为主要问题在于自己爽约,而?并非萧祁墨的拥抱,可他却抓着这点不放,难道这也是自己的错吗?
想罢,她接着说:“你与别的女子并无任何关系,自然可以直接拒绝,可我与他还有一道圣旨压在头上,又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非要弄得像仇人?一样吗?”
卜幼莹虽然理解他是吃醋,但?更希望他也理解自己的处境。
于她而?言,萧祁墨不仅是她未来的夫君,更是她的室友、她的朋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
两人?日后还要一起生活的时间很久,说不定还有有求于他的地方,如非特?殊情?况,没必要将关系弄得如此?糟糕。
况且,就只是一个安慰的拥抱而?已,即便作为兄长朋友,也有资格给予这样一个拥抱。
可萧祁颂向来是个非黑即白的人?,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因此?即使她说了这么多,他也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怒意连着失望一起爬上眸底,他咬着后槽牙看了她良久,沉声?问道:“卜幼莹,你难不成真?想让我做你的情?人??”
相识十八载,这是他一次叫她的全名。
情?人?一词,来源于她被嬷嬷打手板的那个晚上,他说他愿意做她见不得光的情?人?。虽然她并未当真?,但?也没想到?他会?放在心上,并问出这种问题。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平静的看着他:“我如今与他,与你,都?没有任何关系,情?人?一词无从谈起。不过?.你心里既然如此?想我,我也无话可说。”
“你想我如何想你呢?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何不能推开他?与他保持距离很难吗?”
他顿了顿,偏头小?声?嘀咕:“我看不是你做不到?,是你不想。”
卜幼莹顿时眉间紧皱,樱唇微张,被气得笑出了声?。
随即丢下一句“那你就这么想吧”,便毫不犹豫迈步离开了此?处。
萧祁颂张了张唇,本想说什?么。
可碍于面?子,终究是未将挽留她的话说出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自己也转身走了。
回到?东宫后,卜幼莹气得根本睡不着。
喝了安神汤,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时辰,仍旧气得狠狠踢了几下被褥。
他怎么能那么想自己?
昨日自己说守着自己的心等他,结果他今日就说这种话?!
真?是气死了!
她翻了个身,深呼吸几口?气,试图将自己的怒意平复下来,可…
完、全、不、管、用!
卜幼莹猛地坐起身,打算去找几本用来学习的书卷来看,毕竟她一看这种书就会?犯困。
可人?才?刚下床,春雪忽然在外敲了敲门,禀道:“小?姐,太子做了噩梦被魇住了,怎么都?叫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她一怔,连忙套了件外袍便急匆匆赶往太子寝殿。
她到?的时候宫女太监都?在床边叫他,可他怎么也醒不来。见卜幼莹过?来,他们便赶忙让开。
卜幼莹这才?看见,躺在床上的萧祁墨满头大汗,眉间拧得紧紧的,眼珠在眼帘之下左右快速移动,嘴唇也微微张开,喘着粗气。
“祁墨哥哥?”她唤了声?。
他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她伸手推了推他,又叫了一声?。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思索片刻,她招手唤来两名太监,令他们一人?拉着一只手臂,将萧祁墨拉起来坐着。而?后听她的口?令,两人?一起松开了手。
萧祁墨的上身骤然倒了下去,触枕的那一刻,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终于睁开了双眼。
卜幼莹急忙上前,轻拍着他的肩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只是做了个噩梦,别怕,我们都?在呢。”
视线逐渐聚焦,直到?视野里出现?熟悉的景象,浑沌的瞳眸这才?终于开始清明。
他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反应过?来是做梦后,蓦地起身抱住了她。
周围的宫人?见状,纷纷退了出去,独留他们二人?在房间里相处。
她摩挲着他的背,继续安抚:“没事了,噩梦都?是假的,别怕。”
萧祁墨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埋首在她颈窝里,一言不发。
见他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便柔声?问道:“你都?梦见了什?么呀?跟我说说吧,说出来就不怕了。”
他身子倏地一僵,而?后松开了她。
红血丝弥漫在他眼中,鬓边的发也被汗湿了贴在脸上,眼尾刚哭过?似的晕染了一片薄红。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凌乱,即便是受箭伤那日,亦或是被祁颂打了一拳那日,他都?不曾如此?失态,许是真?的被吓得厉害。
静默少顷,他哑声?道:“我梦见……”
他说不出口?。
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场景他就后怕,更何况这个场景里的主人?公,还是阿莹。
他不想吓到?她,因此?只说:“我梦见你离我而?去。你抛下我,不要我,无论我怎么哭着喊着,你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
就像梦里,无论自己抱着她如何哭喊,她都?再也睁不开双眼,如枯死的花儿一般凋谢在自己怀中。
听完,卜幼莹一怔,下意识想到?昨日自己对祁颂的承诺,竟与他的梦完全符合,一丝心虚不禁浮上眼底。
她垂眸遮盖,干笑了两声?:“怎么会?呢?我不会?不要你,都?说了噩梦是假的嘛,现?实与梦里都?是相反的。”
“真?的吗?”他不大相信,却又想抓住一丝希望,“阿莹,你真?的不会?抛下我,不会?不要我吗?”
这是萧祁墨第一次对她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
与往日里生病时完全不同,此?刻的他更像是即将坠崖的人?,想拼命抓住一颗凸起的石头,好让自己不会?坠得太深。
他不需要阳光,他只是需要一颗石头。
他可以待在黑暗里,只是不想待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卜幼莹怔怔与他对视,她怎会?感知不到?他眼神里的求救,怎会?看不见他朝自己伸来的手?
她都?能感受得到?。
也正因感受得到?他的无助,怜爱才?如泉涌一般汹涌而?来。
是愧疚心虚也好、亦或是可怜他也罢,此?刻她并不想将他推开,她愿意抓住他伸来的手,也愿意去给予他一份安心。
婚礼之前,萧祁墨曾断定她会?回来,因为知道她最容易心软。后来,也总利用她的心软,来达到?自己朝她更近一步的目的。
可今日不是利用。
虽然不是,却有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卜幼莹双手捧住他的脸,身子前倾,唇瓣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柔声?说:“我不会?抛下你,不会?不要你,也不会?离你而?去。那些都?是假的,你面?前的我才?是真?的。”
在她温柔的话语中,萧祁墨眼底的脆弱无助被抚平了大半。
似是没想到?她会?亲吻自己,他略微诧异地看着她,一向运筹帷幄的脑子里竟破天荒浑沌起来。
半晌,他抬手轻轻覆上她的脸颊,喉结滚动:“阿莹,我爱你。我愿意以任何身份待在你身边,只要能待在你身边……”
他声?音轻柔,带着乞求。
而?后俯首,将自己的双唇缓缓凑近她。
不知为何,听着这样的告白,她不禁想起一个时辰之前的事,脑中走马灯似的滚过?他们二人?说的话,于是理智便在这场走马灯中,慢慢灰飞烟灭。
她鬼使神差地没躲。
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更鬼使神差地……
回应着他。
第38章
理智出走的吻不建议太过深入, 否则只会?像上次一样,在?某个时刻理智又突然回归,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人又回到原点。
经历过一次教训后, 萧祁墨深谙这个道理, 因此这个吻并未持续太久, 也?只在?表面停留。
他不想吓到她, 不想自己再次被推开。
便只能用自己强大的克制力,在?品尝须臾后分开稍许。
浅尝辄止的吻让卜幼莹心里的愧疚少了几许, 她从始至终只当作是自己在?安抚他, 并?不觉得这个吻代?表了什?么。
她或许不明白, 一个人一旦降下第一道防线,那么后面所有的防线被?击溃,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虽然她不明白,但萧祁墨却?明白。
他知晓卜幼莹心中所想, 也?并?不打算拆穿她的自欺欺人, 反而配合着她, 什?么也?不提, 更不去追问?这个吻的定义。
他只是眸含笑意, 轻声问?她:“阿莹, 你困了吗?”
卜幼莹脑子里仍懵懵的, 顷刻后才反应过来?,回道:“我,我还不困.”
她今晚实在?是被?气着了,哪里睡得着,更何况又发生他梦魇之事, 眼下她更是睡不着了。
“我也?不困。”他弯唇,“许是被?吓得清醒了。不如, 我们一起去下会?棋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她正?愁无事可做,便立刻答应下来?。
萧祁墨起身穿好衣裳,又给她披了一件外袍,说:“今日夜里凉,你又穿得太单薄,还是披上一件,以免着凉。”
他这一说,她才注意到自己过来?得急,企恶裙把咦四81六九柳三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里面只穿了一件寝衣,外面则是她自己的外袍,一共只有两件衣服。
确实有些凉意。
萧祁墨的外袍宽大,她揪住衣襟裹紧了些,点头嗯了声,随后便同他一起去往了书房。
此时已值丑时。
今日无月,只有凉风时不时呼啸而过,荡起一片穿林打叶声。
书房内,二人相隔棋桌席地?而坐。
卜幼莹手持一枚白棋,盯着棋盘沉思良久,对于下在?何处一直犹豫不决。
萧祁墨盈盈浅笑,故意不小?心碰到一枚棋子,而后将它摆回原位。
“嗳!”她像是发现什?么,双眼一亮,手中的白棋立马下在?了那颗棋子的附近。
接着笑嘻嘻地?收走几颗黑棋:“都是我的啦,祁墨哥哥你快输了哦。”
他也?笑:“看来?今日不适合下棋,一定是被?噩梦搅昏了脑子。”
“你可别?想逃跑哦。”她抬了抬下颌,示意他继续,“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别?的都擅长?,唯独不擅长?下棋。我棋艺这么烂,但从小?到大你竟然都没赢过我。”
他下完一颗,认同道:“是啊,说明你在?棋术上很有天赋。 ”
“嗯.”她沉吟斯须,璀璨的眸子盯着他,仿佛早已看穿什?么,“也?有可能是因为你没跟我比过别?的。”
“嗯?”他故作疑惑。
卜幼莹垂首,又收走他几子,这场棋局萧祁墨彻底落败。
“祁墨哥哥,你下棋的技艺很好,可演技也?太差了。故意输得这么明显,亏我儿时竟未发现,还真以为是自己棋术高超。”她撅着唇,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装好。
被?拆穿的萧祁墨也?并?不解释,只莞尔道:“输赢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但输了,却?能让你开心,我觉得挺好。”
收捡棋子的手微顿,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禁浮上心底。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外袍,上面残留着几许浅淡的沉香味,每每闻到总能让人静下几分心来?。
卜幼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复他。
说没有一丁点的感动,那自然不可能。棋盘上的输赢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但这件小?事,他却?坚持了许久许久。
一如他的爱一样,从未变过。
而自己竟然从未发现,真不知是他太会?隐藏,还是自己太过迟钝。
静默片刻,她缓缓抬眸,唇角扬起柔和的弧度。然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以往却?选择逃避的问?题——
“祁墨哥哥,你.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萧祁墨怔愣了一瞬。
屋外庭院风声渐息,衬得屋内甚至能听清烛火噼啪的声音。他眼帘半垂,视线停留在?空气里,似乎陷入了一些回忆。
同祁颂不一样,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动心的那一年、那一刻,仔细算算,竟有十三?年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当初那个说要嫁给他的小?女孩,如今真成了他的妻子,可她似乎,却?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萧祁墨抬眸望着她,牵起唇角,轻声回应:“你五岁的时候。”
“五岁?!”她惊讶道,“这么小?,我恐怕还不记事呢吧。”
“嗯,你确实不记得了。”
卜幼莹仍沉浸在?惊讶中,没想到萧祁墨启蒙得这么早,连她自己都是大概十岁的时候才喜欢祁颂。
不过那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觉得每次见到他就很开心,想一直见到他,一直同他一起玩耍。
祁颂则开窍得更晚,他十四岁时才对自己表白,她至今仍记得他当时满脸通红的模样。
如此一算的话,萧祁墨倒成了先来?者?。
她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眼神,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默了须臾,她干笑了两声:“下了几盘棋竟下出困意了,时辰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歇息了吧?”
时辰不早是真,下出困意却?是假。
萧祁墨回笑,配合着道了声好。
两人依旧是各回各的寝殿,卜幼莹虽然没太多的困意,但情绪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愤怒激动,因此躺了片刻后,便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清晨的天刚蒙蒙亮,卜幼莹便起床去洗漱了。
虽然昨日与萧祁颂吵了架,但今日他要出发去镇压暴.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因此她还是要去送一送行的。
大队人马是清晨出行,所以今日她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后便匆匆赶往了皇宫西门。
不过依旧是去得迟了,队伍已经开始出发,她便只能站在?城墙上,从领头的那一队人里找到萧祁颂的身影。
晨雾稀薄,刻着烫金萧字的黑色旌旗在?队伍前方飘扬。
似乎是感知到她的目光,旌旗之下坐在?最前方马背之上的人,也?回头朝城墙上望了过去。
视线相汇,卜幼莹本想挥手示意,可一只手方抬起,顿了顿,又放了下去。
她心里到底是介意那句话的。
罢了,自己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够了,他应当知晓她心思。
希望日后归来?时,他已经忘却?昨日嫌隙。
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别?,卜幼莹的眼眶在?第一束金光照耀大地?时,也?随之染上了淡淡的嫣红。
殊不知在?队伍的另一头,也?同样有人红了眼睛。
冗长?的队伍愈来?愈远,恍如蚂蚁般的大小?让她不禁伸长?了脖子,翘首以望。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下了城墙。
卜幼莹昨日答应汤后要亲自操办春日宴,因此回到东宫后便迅速赶走离别?情绪,埋头开始忙碌起来?。
第一次操办这种大型宴会?,要学习和准备的自然很多。更何况皇家宴会?流程本就繁琐,加上邀请的都是上京城里的王公贵族、高门世家,要注意的地?方就更多了。
一上午下来?,她忙得是焦头烂额、应接不暇,连萧祁墨约她共用午膳也?拒绝了。
她没有进食的空闲时间,今日之内便得定好宴会?所需的酒水食物,之后还要去与掌事商量客席位置的摆放,再后面还有节目单子以及宾客名册等着她确认。
一连要忙碌好几日才能结束,半点都马虎不得。
今日一直忙到入夜,听见肚子在?咕噜叫唤,她才感觉到了几分饥饿,于是唤来?春雪去为自己准备食物。
可等了半晌,敲门进来?的人却?不是春雪,而是端着食盘的萧祁墨。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都睡了呢。”毕竟她洗漱完已经是夜里亥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