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双枝—— by鹭清
鹭清  发于:2024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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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及时握住他手腕,阻止了他:“一句话还没回呢,掌什么嘴,小姐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说完,她收回手, 将方才卜幼莹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如何知道二殿下娶亲一事的?劝你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王内监愣了下。
原来不是来问罪的,当真是来问话的。
他顿时略略松了口?气, 忙回道:“回卜小姐,自二殿下回宫后,便一直与朝中?武将有颇多来往,昨日魏国?公请二殿下去?府中?小叙,二殿下便带上了奴婢。起初,屋内的确只有二殿下与魏国?公两人在商议事情,奴婢一直等在门外。不过一刻钟后,奴婢便看见一位贵女走了过来,那位贵女奴婢曾经?见过,正是魏国?公之?嫡女。”
卜幼莹一双罥烟眉微微蹙起。
这样听来,并不像是魏国?公为了介绍自己女儿?,而专门给祁颂下的帖子,可.也不排除以?小叙为借口?,实则想?撮合二人。
春雪知晓她心中?所想?,便又问道:“魏国?公的女儿?去?找她父亲有什么奇怪的,你又如何断定魏国?公是想?介绍自己女儿?与二殿下认识?”
闻言,王内监直起身,身子也不哆嗦了,脸上倒是显露出?一股八卦的劲儿?来。
他神色认真的看着卜幼莹:“卜小姐有所不知,二殿下与魏国?公所谈之?事乃正事,因此将屋内一干人等都屏退门外,连奴婢也是守在外面,可那位贵女只是敲了敲门便进去?了。卜小姐您是清楚的,您若有事找丞相大人,那小厮定会告知您老?爷正在书房见客议事,暂时不得打扰。因此奴婢这才猜想?,魏国?公实际上并无正事与二殿下详谈,不过借此之?由,想?介绍自己女儿?与二殿下认识罢了。”
不愧是钟爱八卦的人,这一番话分?析得有理有据,连卜幼莹的怒气都消下去?不少。
想?想?也是,若当真是有重要之?事详谈,已经?屏退了所有人,又怎会让自家女儿?进去?打搅?
况且,祁颂与那女子素不相识,总不能也有正事要谈吧。
反正至少在相府,爹爹是不会允许她进去?的。
思落,她递给春雪一个眼神,随即春雪又问:“你既然在屋外,又怎知二殿下对那女子十分?满意?,还相约一同?游湖?难不成这些是二殿下亲口?告诉你的?”
王内监一惊,又立马伏身在地:“都是奴婢妄自揣测!二殿下从未同?奴婢说过这些,是奴婢见二殿下出?来时脸上有笑,似乎心情愉悦故而如此猜测。至于游湖,则是临走前听那位贵女问魏国?公,明日游湖穿什么衣服好看,再联想?二殿下的笑容才得出?此结论。”
卜幼莹微眯起眸,面色不豫。
原来娶亲一事是他添油加醋,小小黄门,竟也敢随意?编排皇子的私事,真是胆大包天。
春雪读懂她的脸色,遂冷声问罪:“那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妄加揣测以?及夸大其词咯?你可知编排皇子该当何罪?!”
尾音坠地,王内监身子猛抖了一下。
虽说面前这位暂时以?贵女身份居住东宫,但谁不知道她乃陛下钦定的太?子妃,早晚会是东宫的主人,得罪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旋即求饶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卜小姐饶恕奴婢性命,奴婢这就掌嘴!”
说罢,旋即举起双手,一掌接着一掌打在自己的脸上。
这回春雪并未再阻止他。
知晓事情经?过后,卜幼莹的脸色比一开始好了许多,只是看见这种捕风捉影、夸大事实的人,心情难免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至极。
这种人可不能再留在祁颂身边了。
于是她冷眼看着地上的人,站起身:“你是重明宫的人,我自然管不到你的头上,不过你今日说的这些话,我都会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你们二殿下听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那王内监一听二殿下会知晓此事,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慌忙朝她磕头求饶,以?头抢地的声音响彻殿内。
春雪怕脏了地板,便命人将他拖了出?去?。
虽然知道娶亲一事是夸大其词,但卜幼莹脸上仍是不高兴,毕竟,游湖一事还不知真假呢。
可若想?知晓事情真伪,她要么去?问魏国?公,要么去?问萧祁颂本人,这让她如何开口??派人也问也不合适啊。
她趴在身旁的小几?上,思考着如何不着痕迹的套出?魏国?公的话来。
虽说他与爹爹相识,也认识自己,但其实两家联系甚少,她若冒昧去?拜访,难免不让人生疑。
但若是不问他,便只能亲自去?问祁颂,这更不合适。
她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他?
“唉——”卜幼莹长叹了声。
忽然,她眼眸睁大,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明日自己也去?游湖不就能知道真假了?
于是兴冲冲的唤来春雪,让她去?给自己准备遮面的帷帽。
可春雪得知她也要去?时,却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小姐,这样不好吧,若是让太?子知道.”
“不让他知道不就好了?”她打断道,“再说了,我是去?游湖又不是去?幽会,这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我连游湖也不能去?了吗?”
“话虽如此,可是.”
卜幼莹登时拉下脸来:“春雪,你怎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人了?”
她蹙起眉,眸中?不满之?色浓重。
春雪从小便服侍自己,理应与自己一条心才对。可成亲前,她总是帮着爹爹提醒自己,不要与祁颂接触得太?过紧密。
成亲后,更是一直在帮着太?子劝说自己,可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谁。
如此三番两次的,难免惹得她不高兴。
见卜幼莹脸色确有不快,春雪垂首,不敢得罪,便只好答应下来。
翌日早。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卜幼莹特?地穿了一身从未穿过的衣裳,再戴上春雪准备的白色帷帽,以?纱遮面。
上京城里说游湖,一般说的都是金陵湖,于是一切整理完毕后,她便带着春雪准备出?门。
只是不巧,临走前刚好碰上萧祁墨来找她。
他低眸瞧了一眼她手中?的帷帽,心生疑惑:“阿莹这是准备出?宫?”
虽然昨日说服春雪时说只是游湖,可现下对上萧祁墨的眼神,她难免有些心虚。
于是干笑了两声:“是啊,今日天气不错,我便想?着同?春雪一起去?金陵湖游玩一圈。”
“也好。”他点点头,“皇宫里无趣,是该多出?去?走走。可惜我今日公务缠身,没办法陪阿莹一起去?了。”
闻言,她忙摆手道:“没关?系,我与春雪一起去?就好,等下次你不忙了我们再一起。”
“嗯,好。不过只有你们二人出?去?,我不大放心,不如我派两个禁卫便装随行吧?”
卜幼莹微微睁大眼眸,脑子里疯狂运转寻找理由:“额.不,不用了吧,你知道我一向不喜人跟着的,玩得也不愉快。”
“可是外面不安全.”
他还想?继续说服,却被她打断道:“啊对了!那日芸沐不是说让我把邢遇带进宫吗,昨日与阿娘吵架,我便将此事给忘了。今日去?游湖前正好绕道回一趟家,让邢遇随同?我一起去?金陵湖,晚些再一起回宫,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邢遇的实力,萧祁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那日祁颂带他闹东宫的场面,犹在眼前,确实是个身手不错的少年。
他稍微放心了些,也不想?再勉强她接受自己的安排,便点点头:“好,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嗯!那我先走啦。”她弯唇笑了笑,随即转身。
可萧祁墨又蓦地拽住了她。
卜幼莹回首。
许是心虚作祟,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些:“怎,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他直直看着她,眸底一如既往的平静。
明明眼里没什么情绪,但她回视着,却莫名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半晌,只见他浅浅一笑,柔声回道:“无事,只是想?提醒你,早点回来。”
“好,我一定早些回来。”她随口?应下,然后急匆匆离开了东宫。
萧祁墨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唇角的笑容逐渐隐没,方才还温柔如水的眼神,此刻已晦暗一片。
随即他抬起右手,四指弯曲,一名蒙面暗卫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立于他身后道了声殿下。
他眼眸微眯,看着背影已经?消失的前方,周身悄无声息的泛起一层凛冽寒意?。
而后沉声开口?:“跟着她。”

第33章
人们总喜春日出行踏青游湖, 今日又惠风和畅、碧空万里,因而金陵湖边处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唯有几?艘乌篷船零星漂泊在碧绿的湖面上。
卜幼莹与春雪便在其中一艘上面。
她们?前?方五丈之外, 则是萧祁颂坐的那艘, 此刻正背对着她们与谁在说话。
“看清了吗?”卜幼莹将纱帘撩起一条缝隙, 伸长了脖子望去。
一旁的春雪也是同样的姿势, 只不过没?有帷帽遮面的她只能眯着眼睛看,顺便回话:“看不清啊小姐, 对面太远了, 这太阳又大, 很难看清。”
卜幼莹啧了一声,拧起秀气的眉,脖子伸再?长也看不清萧祁颂对面的人长什么样,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可又不能让船夫靠过去, 靠太近了容易被发现, 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半晌, 她只好稍稍站起身来, 手扶着春雪的手, 再?次翘首望去。
这回能看清了, 虽然只看见了发髻和额头, 不过.
为何是男子发髻?
难不成这位贵女为了方便出行,特地打扮成男子模样?
这个发现让卜幼莹的好奇心瞬间大涨,便将身子再?直起来些,可头顶有竹篾篷挡着,这已经是她能站起来的极限了。
不过好在?, 这回倒是将那人的半张面孔看得清清楚楚。
她蓦地眼眸睁大,惊讶道:“怎么是男人?”
“啊?”春雪也感到?十分吃惊, 立即站起来向那边遥望。
许是双双而立的动作太显眼,坐在?萧祁颂对面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两道灼热的视线。
彼时?那位男子正微微笑?道:“放心吧,你我如?兄如?弟,我与父亲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话落,他正欲举杯的手一顿,皱眉眯眼,视线越过萧祁颂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站立的两位女子身上。
“祁颂,那边那两位姑娘,是不是在?看我们??”
萧祁颂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
那两位姑娘一见他回头,连忙慌慌张张地坐了下去,侧过身子背对他们?。
虽然戴着帷帽的那位看不大清脸,可她身旁的春雪,他却是一眼认出。
唇边漫起笑?意,他收回视线,声音里不禁藏着几?分愉悦:“没?事,也许是在?欣赏风景。对了,等会儿你自己去喝酒吧,我还有要事要处理。”
“好吧,那我们?下次再?聚。”男人道。
此时?另一艘乌篷船上,卜幼莹仍侧坐着看着船夫那边,紧张得心如?擂鼓,生怕萧祁颂将她认出来。
一旁的春雪幅度不大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扯了下她的袖角:“小姐,好像没?看我们?了。”
“是吗?”她回头确认了下,见确实没?再?看这边,顿时?长舒一口气。
但一口气还没?舒完,她看着坐在?对面的春雪,不禁愣住。
“怎么了?”春雪茫然回视。
她抿唇闭眸,一掌轻拍在?脑门?上:“完了,我忘了给你也戴上帷帽,这下肯定认出来了。”
春雪挠挠头,小声嘟囔:“奴婢就说了别?来别?来嘛.”
“算了。”卜幼莹毫不在?意她的嘟囔,干脆破罐破摔,“看见就看见吧,这金陵湖又不是他家开的,他能来我自然也能来,不过是巧遇罢了。”
看着自欺欺人的自家主子,春雪抿抿唇,没?敢说什么。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方才?那男子的样貌你看清没??我只看见了半张脸,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会不会是我认识的人?”
春雪回忆了一番,摇摇头:“方才?奴婢才?刚站起来,二.萧公?子便转过头,奴婢只瞥见一眼,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好吧,那算了。”
反正是谁也不重要,总归不是那位贵女就行。
之后,卜幼莹便令船夫特地放慢了速度,两艘船间隔一炷香的时?间才?一前?一后到?达岸边。
本以为这一炷香已经够他们?二人走远了,可没?想到?她即将下船之时?,萧祁颂就等着岸上,双眼直勾勾望着她,唇边还漾着一抹快意的笑?。
他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袍衫,身姿挺拔、玉质金相。腰间仍系挂着他的匕首,以及,那块在?上元节碎成两半的玉佩。
而那位与他游湖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只余他一人在?原地,朝她伸来一只手。
卜幼莹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湖面上,更何况船已到?岸,便只能硬着头皮迈了上去。
不过,她无视了那只手,也并未同他说话,只带着春雪径直走向早已等在?僻静处的马车。
可没?想到?,她刚坐上马车摘下帷帽,便听?春雪一声惊呼:“萧公?子!您.”
下一刻,门?帘掀起,萧祁颂背着金黄色的阳光也坐了进?来。
卜幼莹大惊:“你疯了吗?”
随即赶忙掀起帷裳一角,查看外面的情况。
还好现下已至午时?,这里又是僻静处,因此街上只有寥寥几?位行人,无人注意马车这边。
她松了口气,但仍是有几?分紧张,蹙眉看他:“你赶紧下去!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没?忘,是你忘了。”他坐在?正对面,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上京城那么大,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就在?金陵湖上遇见了你?”
卜幼莹一怔,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我,我不能去游湖吗?又不是你家开的。”
“当然可以。不过我这个人视力不太好,没?看清这是东宫的马车,也是碰巧误进?了,不如?卜姑娘干脆载我一程?”
萧祁颂的眸底又泛起了以往的恶劣,一抹狡黠藏也藏不住,简直就像个狐狸崽子。
和他哥果然是亲生的。
卜幼莹暗自咬了咬唇。
她深知?他无赖程度,若是自己不承认,他便会一直待在?这儿,用各种办法迫她主动承认。
无法,她只好扬起小脸,理直气壮道:“我就是特意跟来的,怎么了?”
萧祁颂笑?了,那笑?容里肉眼可见格外的欣喜。
回想前?日在?桃园偶遇时?,他眼底还是一片阴霾,浑身上下无不被乌云笼罩。可现下听?她说自己是特意跟来,他霎时?间拨云见日,漫天的光柱从乌云中投射而出。
看着他这般笑?容,卜幼莹的心像被刺了一下发疼。
随后他什么也没?说,起身掀帘。
她以为他要走,刚松了口气,马车外便传来他与车夫的说话声。
紧接着马车开始行驶。
卜幼莹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起身查看,结果一掀门?帘,果然看见驾驶马车的是萧祁颂!
“停下!萧祁颂,你快停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她顿时?着急万分,压根没?想过事态会如?此发展。
偏偏出门?后为了方便,她根本没?先去相府带邢遇出来,而是想着回东宫之前?再?去一趟家里。
因此现下只能任由萧祁颂驾驶着马车,不知?要将她带到?何处。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头也不回,声音里分外轻快:“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你去个方便的地方。放心,我一定将你安全送回。”
他低笑?了声,缰绳一甩,马儿旋即加快了速度。
方才?还在?心疼的卜幼莹此刻都要气死了,故意叫卜姑娘也就罢了,如?今竟也学会他哥擅作主张那套。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她撅起唇,狠狠瞪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即将门?帘一甩便重新坐回了车内。
冷静了片刻后,因着实好奇他的目的地,便掀起帷裳,眼睁睁看着他出了城门?,一路往西郊行去。
那日私奔也是走的这条路,在?她的记忆里,西郊只有大片大片的麦田,除了农民之外嫌少有人踏足。
不过这个时?辰,连农民也都在?家中吃饭午憩,西郊此时?应当如?无人之境。
约莫两柱香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萧祁颂伸手:“下来吧。”
她掀开门?帘,依旧没?碰他的手,自己提起裙摆迈了下去。
马车停在?了路边的一座凉亭前?,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风一吹,便荡起阵阵涟漪。
与远处绰绰青山连成一片,尽显生机盎然、朝气蓬勃。
可惜卜幼莹无心欣赏美景,她来到?凉亭里坐下,面色冷淡:“说吧,你把我带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萧祁颂在?她对面坐下,唇角噙着淡淡笑?意,“那卜姑娘跟我到?金陵湖,是想做什么?”
她倏地横眉瞪眼:“你别?叫我卜姑娘了!”
“那叫什么?”
“叫.”她顿住。
是啊,叫什么呢,难不成还要叫阿莹吗?
很明显,如?今已经不合适了。
卜幼莹垂眸,默了片刻,低声道:“算了,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萧祁颂看着她,唇角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并不想用这个称呼伤害她,他只是生气、只是不甘心。尽管理解她的苦衷,但不代表不会气她抛弃自己。
人就是这样复杂的动物,更复杂的是,他纵使生气,可看见她垂首沮丧的模样,心里仍旧忍不住心疼。
他起身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温声唤了句“阿莹”。
卜幼莹一怔,忙偏过脸:“.做什么?”
“所以你今日,为何要去金陵湖?你.是专门?去看我的吗?”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听?到?她否认似的。
原本她也的确想否认,可先前?在?马车上已经承认了自己跟着他,此时?再?否认,便没?有这个必要了。
算了,实话实说也没?什么丢脸的。
于是她道:“是。有人说你与魏沁相约游湖,我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
话落,萧祁颂眉间一皱:“魏沁?是谁?”
卜幼莹蓦地转头:“你不知?道她是谁?”
“哦—”似是想起来这号人物,他道:“想起来了,你说魏寻他妹妹啊。”
“魏寻?”这回轮到?她疑惑了。
方才?船上那人的半张脸再?次出现在?脑中,她朱唇微张,猛然恍悟。
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那人眼熟呢,原来那人是魏国公?长子魏寻!
上京城那些贵公?子里,祁颂同他关系最好。只不过因为自己甚少出门?,所以只见过一两次罢了。
“所以你相约游湖的人,其实是魏寻?”她惊讶道。
“不然呢?我跟他妹又不认识,没?事游什么湖。”说完,他忽然又反应过来,“等等,所以你是以为我要同别?的女子游湖,才?跟了过来?”
被拆穿了心思,卜幼莹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自己如?今没?有立场去管他的事。
于是将身体又侧了过去,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只说:“你那宫里的王内监得好好管管了,你知?不知?道他背着你都在?传些什么谣言。”
“哦?”他眉梢微挑,手臂放在?围栏上,撑着侧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都传了些什么,说来我听?听?。”
卜幼莹不由自主搅动着裙摆:“他.他说你要娶亲了,还说你十分满意那位贵女,今日还要相约游湖.”
她越说声音越小,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言行不一,明明是她要提出分手,如?今却又要去管他的私事。还是说,他会觉得自己故意吊着他不放手,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唉,不管是哪种,总之都很讨厌就是了。
她越想,脑袋便垂得越低。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轻笑?,她不解地转过头,疑惑道:“你笑?什么?你是在?笑?话我吗?”
“不是在?笑?话你。”萧祁颂眼眸晶亮,唇角曲如?弯月,“我是在?开心。”
说完,他坐直身子,将她攥着裙摆的手握进?手心。
卜幼莹怔愣一瞬,赶忙要手抽出来。
可他握得紧紧的,打定了主意不放手,眸底恍若盛了满天星辰般耀眼。
随后低声道:“阿莹,你还是在?意我的。”
她怔怔的看着萧祁颂,不知?怎的,心跳得极快。
这段时?日他们?经历的痛苦太多,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这样开心了,如?同一个吃到?心心念念的甜食的小孩子。
纯粹,且快乐。
可如?今的他们?已经不适宜这样,因此她并未回应他的话,只道:“你先放开我。”
见她眼神坚定,毫不退让,无法,他只好松开了那只手。
随后听?她细声询问:“那.你与魏沁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内监说,昨日魏国公?是打着正事的幌子,请你去府上,给你介绍自家女儿认识的。”
闻言,连事件正主也不免感到?吃惊:“竟是如?此?”
他恍然:“难怪昨日说着说着事情,他女儿就进?来了。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我们?商讨的是朝廷之事,魏国公?应当知?轻重才?对,怎么会随便让人进?来。”
“所以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还会去吗?况且昨日我本就有意去找魏寻,恰好魏国公?下了帖子,我便去了,结果魏寻不在?家。我想着与魏国公?先商讨一遍也一样,便同他在?书房里说话,谁知?说一半他女儿就进?来了。”
卜幼莹的手心有些出汗了,她坐正身子,视线依旧不看他:“可王内监说,你离开时?心情十分愉悦呢,而且亲耳听?见魏沁问游湖穿什么好看。”
“事情商量得顺利我自然高兴。”他眨眨眼,一脸无辜,“游湖是我约的魏寻,让魏国公?帮忙转告。谁知?他女儿听?见了也想来,魏国公?便请我也带上她。那时?我刚与魏国公?商量好要事,转头就拒绝人家不太好,便想着先答应,到?时?再?跟魏寻说,让他自己带着他妹妹玩。”
原来是这样。
总算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她松了口气,搞半天都是乌龙和王内监臆想过度。
“不过.”萧祁颂又补充道:“那个魏沁倒是没?来成,魏寻知?道后说了她一顿,我们?在?游湖时?她应当在?家里哭呢吧。”
话落,卜幼莹切了一声:“她来没?来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关心。”
“既然不关心,那又为何跟来?”他展颜含笑?。
“我那是怕你掉进?水里了。”
“可你明知?我水性好得很,我还能下河给你捞鱼呢。”
回忆突然窜进?脑海,她躲避的心思便越发急切,忙起身道:“我不同你说了,你赶紧送我回去。”
她正欲往前?迈步,身后猝然伸来一只手,握住她手腕将她一把拉进?。
眼前?的面容顿时?放大,熟悉的香味也随着距离陡然拉近,而猖狂侵入嗅觉中。
卜幼莹睁大眼眸,惊慌地看着他。
反而过来两人的距离不适合后,她旋即蹙眉,提高声量道:“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说着,便去使劲挣脱对方的手。
可他力道大得像鹰爪似的,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放开,只静静望着她,嗓音低闷:“阿莹,我想你了.”
尽管才?分离几?日,尽管时?常能见到?她,可他就是想她了。
十分十分想念她。
以前?只知?道天上月才?会让人想念,却不曾想,原来眼前?人也会让人想念。
理智的一角似在?土崩瓦解,她强撑着不让自己走回头路,启了启唇:“祁颂,我们?说好的.麻烦你放开我。”
“是你先违背约定的!”他略微有些激动,“你吃我的醋,你在?意我,你明明放不下!”
卜幼莹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他说得没?错,今日是她起的头,是她先违反了约定。
从决定来游湖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做好准备的。可即使做好了准备,她也无法解决现在?的局面。
这是个死局。
“祁颂。”思虑半晌,她再?次开口:“忘记你,的确不是件易事。我不想为我今日的行为找任何借口,是我违反了约定,但我现在?.也必须要回去。”
萧祁颂身子一僵,缓缓松开她,一丝怒意在?眸中弥漫:“你当真要如?此对我吗?”
当真要.
一次又一次的抛弃他吗?
卜幼莹无奈地看着他:“那你想让我如?何?现在?抛下一切跟你走吗?祁颂,我们?不要总是在?一个圆圈里打转,这些方法我们?都尝试过了,没?有用的。”
握着她手腕的五指缓缓松开,欢愉从他眼底消失,他静静立在?那儿,垂眸陷入了沉默。
每每谈起这件事,她便感到?一阵浓烈的疲惫感将自己包围。
人在?面对命运时?,是那么的渺小无力,又无可奈何,他们?兴许这辈子都找不到?破局的办法。
半晌,萧祁墨低垂的眸子逐渐蓄起一抹狠意,沉声道:“也不是没?有新的办法。”
“什么?”她眉心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你什么意思?”
他再?抬眸,眼神已完全不同于方才?。
浓郁的戾气在?他眸底打转,似乎酝酿着一场足以颠覆命运的风暴。
须臾,他道:“你妥协于权势,我便做那个权势。”
一开始她并不明白他是何意,可脑子里突地想起王内监说的那句话来——“二殿下近日与朝中武将多有往来。”
再?联想他与魏国公?商议要事,以及与魏寻相约游湖,什么事需要去湖中心谈?当然是任何人都不可听?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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