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走进了议堂,刚还满是议论声的堂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席奥扶着座椅的扶手,做了一个起身的动作,差点?站了起来,而席铭已经站了起来。
席姜身着酱红正衣盛装,衣上金线纹路延铺,头上也是帖鬓全饰,珠簪垂坠嘀灵作响。她脸敷盛妆,美艳逼人中锋芒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武修涵站在?门外,人,楞楞地。他好像又?看到了大?闰皇后。
席姜一步步地走近她的哥哥们,威慑与压迫随之而来,席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把?手,席铭则是后退了一步,但后面?是椅子,他重新坐了回去,但更像是跌回到椅中。
他们习惯了席姜这几年?从来不改的,雌雄不辨的简衣束装,忽然见她鲜明极致,一身柔美女子的装扮,却发现?比起她着男装着束衣,气势与威慑半点?不减,甚至更令人感到窒息压迫。
自席姜出现?在?这里,除却席铭只发出了一个“你?”字外,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席姜如那日她离开中堂一样,抬眸向席奥与席铭身后的拥众一一扫视过去,然后冷声道:“我与我兄长?有话要说,都下去。”
有人还想争取一下, 并没有动,例如秦家三兄弟里的大哥。
席姜看向他一人,又说了一遍:“下去!”
席奥立时回头跟上一句:“你先下去吧, 我们三?兄妹有话要说。”
没一会儿, 随着所有人的离去,堂中清净了。
众人退到堂外,发现门?口多?了很多?守兵,是?武修涵带来的, 各个心中一悸,想再回到堂中, 却已是?不能了。
武修涵阴笑着一伸手:“各位, 这边请。”
做完他的事, 武修涵重新守门?, 他望了一眼连个门?缝都没有的紧闭大门?, 很想知道席姜面对她?最?在意的亲人,会如何说如何做。
门?内, 席奥也站起了身,他道:“囡囡, 你的话哥哥们一直以来是?听的,想必你这样过来已是?心中有数,你想推举谁坐上督主的位置,三?哥都同意。”
席铭看了一眼席奥,紧跟着道:“我也没有意见, 自家兄弟,本来就没有相争之心。说句心里?话, 之前觉得以三?哥的武力值,坐上那个位置确实有担心, 正?好你来了,就由你来决定谁做席家的新任督主吧。”
二位哥哥并肩而立看着她?,等着她?给出结果。
席姜站在席奥与?席铭的对面,开?口道:“二位哥哥我谁都不选,我要自己坐上去。”
平静淡然的语气,说出的话却震撼人心。
席奥与?席铭皆震惊地看着她?,因太过震惊,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给出反应。
席姜则继续道:“请支持我,拥护我……听命于我。”
席奥:“你,你要做家主?”
席姜:“对,我要做席家的家主,从此刻起。”
席奥意识到了什么,他朝外面看去,那里?安安静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但,恐怕早已暗藏汹涌。
他收回视线,看着席姜问道:“给我个理由。”
席姜:“你们,连身边人都约束不了,让他们生?了不该有的妄念野心。”
她?不再叫哥哥,开?始陈述事实。
席铭想要否认,话却说得断断续续的:“不,不是?,这样的,”
席姜:“这只是?其一,其二,你们狠心不足,双手太净。”
说着她?仰起头:“最?后?,谁能来告诉我,未来,席家、席家军何去何从?”
她?只给了二人不多?的反应时间,就接着道:“我知道。”
席铭总觉得自己曾问过同样的问题:“去哪?你要我们去哪?”
席姜:“灭掉陈知,刘硕残余,还有那些未知的力量,起一个打一个,最?后?去都城,夺皇宫,让席家人抬头而望,再无阻碍。”
席奥与?席铭沉默了,消化了好久,席奥问她?:“你能,做到吗?”
席姜:“我不知道,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毕生?之力,我所有的思想,动机,行动,情感,都将为此服务。”
席奥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席铭,席铭也在看他,而后?几乎是?同时,二人皆撩起衣摆跪了下去,一前一后?道:“督主在上,席家三?郎席奥,在此敬拜听命。”
席铭是?后?一个:“督主在上,席家四?郎席铭,在此敬拜听命。”
席姜端在宽袖中的双手紧了紧,她?道:“望二位哥哥管束、肃清身边人,我不是?父亲,女子登主,需雷霆手段行震慑之威,不慈悲,不手软。”
“督主放心,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动摇席家根基。”席奥作为哥哥,带头保证。
中堂的大门?重新打开?,武修涵第一时间站立在此,他看到开?门?的是?席铭与?席奥,而席姜站在堂中。
席奥高声宣布着,堂议结果已出,席姜继任督主之位。
有杂音响起,武修涵立时把手放在剑柄上,鹰一样地扫视四?周。
席奥与?席铭也在做这件事,杂音消失了,武修第一个跪下,拱手道:“督主。”
所有人包括被清到一边的席奥与?席铭的人,全都有样学样,跪下给新任督主行礼。
晚些时候,席姜亲自去了一趟三?院与?四?院。
她?做了她?想做的,得到了她?想要的,私下里?,她?要与?哥哥们坦诚相待。
“杜义的人已撤走,哥哥有怪我吗?”这是?席姜在三?院与?席奥的开?场白。
她?提前派杜义包围三?哥的院子,他过后?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席姜在提前防备他这事上的坦白,席奥道:“你说的,我们没有你心狠,你这是?给哥哥们留着面子了,其实我们是?能力不如你。对此我只有放心,能相信你之前的保证。自家兄妹,此事不要放在心上。”
席姜离开?三?院去到席铭那里?,同样的坦诚与?剖白,席铭看着她?道:“囡囡长大到看不懂的地步,其实我哪会识人啊,陈可,陈知,我都看不懂。”
他不再称他们为大嫂与?二哥,席姜稍感慰籍,她?虽不想她?的家人变得只知凉薄与?心冷,但至少要学会割舍。
离开?席铭这里?,走到自己的院子廊下,再走几步转个弯,她?就可以回屋了。
也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打了个巨响的春雷,贵如油的春雨像不要钱似的倾盆而下。
席姜停下脚步,风把雨丝往她?身上吹,她?闭上眼感受,没有躲。
慢慢地,脸上全湿了,细密的雨珠汇到一处从她?脸上滑落。只是?后?来,滑落下来的不止是?雨水,还有她?的泪水。
如这场不期而遇的大雨一样,席姜在整个丧礼过程以及最?后?的下葬中不曾流下的眼泪,在此刻奔涌而出,如洪如涛。
她?就这样迎着风雨,闭着眼痛哭着。
似无缘无启,但,皆缘皆启。
到最?后?她?卸掉了支撑,慢慢蹲了下去,她?从小?到大,每一次感到痛苦与?委屈都会这样,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不发出声音地哭泣。
但今日此刻,她?哭出了声。暗处,福桃瞪大了眼睛,她?刚要转身拿伞去迎姑娘,却被在此等席姜归来的武修涵拦住了。
拦住福桃没费什么劲,因为那哭声太过伤心委屈,凄凉悲恸。被武修涵这样一拦,福桃不敢过去了。
她?颤着心抖着手地听着,直到席姜哭声渐小?,缓缓地站起身来,福桃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也已泪流满面。
她?与?武修涵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默契十足,一个朝里?面跑去,一个朝外,走时他对她?小?声嘱咐道:“不要说我来过。”
福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答应了,且认为就该这样做。
福桃只认一些简单的字,参不透大道理,不会罗列辞藻。只是?隐隐觉得,她?们姑娘刚才太惨了,惨到能看到她?要被雨丝融化,还能看到她?的心在滴血。
她?认同了武修涵,她?也认为,那样的姑娘,一定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所以她?没有上前打伞搀扶,反而跑掉了。
武修涵是?淋着雨回去的,但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以前说,席姜不哭让他不放心,但现在哭了,他依然揪心。
他就说,她?一路以来一滴泪都不流是?有问题的,如今看来,时刻保持冷静,大局为重下的特意压抑,必遭反噬。
席姜刚才那个样子,武修涵深受震动,他全身湿透不自知,就这样在客房廊下独坐好久。
自从中堂那场谈判后?,他就住进了席府,席姜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他用,他刚刚入住,还没有什么人在此侍候,并没有发现院子的主人没有进屋,一直在廊下坐着呢。
第二天,席府叫了大夫,席姜与?武修涵身上的不适虽不耽误做事,但皆吃起了大夫开?的药。
那场春夜疾雨并不好惹,给了小?看它的人予以惩罚,席姜与?武修涵足足吃足了一周的汤药,症状才完全消失。
远在滦城的陈府,陈知看了好久手中的密报。
此时,他正?坐在正?屋书房里?,四?周坐着的都是?他的亲信,他们个个心中都有疑问,不知是?什么样的密报,会让主上看那么长的时间。
他们从陈知脸上看不出密报内容是?好是?坏,只能沉住气地等。
陈知把密报传下去,一言不发。
难怪主上用了那么长时间来看这封密报,上面的内容任谁看了,都要消化好久。
屋中一共五人,全都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章洋先道:“这,这席家真是?,出人意料。”
他一开?口,陈福忍不住道:“一个女子做了家主,旷古奇闻,各代朝录中就没有这样的事。那些没有男丁的人家皆是?没落结局,从没有过被族中女子继承振兴的可能。席三?与?席四?不是?没死吗,怎么会让这么荒唐的事发生?。”
荒唐吗?其实仔细想想,席家打破礼教禁锢,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过程是?错的,结果是?好的。席家还活着的那些人中,只有席姜才有可能让席家起死回生?。
胡行鲁是?文士,最?讲究礼教仪法,但他只是?幽幽道:“像,像是?她?会做出的事。也是?她?生?在了席家那样不遵道义与?礼法的人家才能走到这一步,得此结果。”
陈知的密探潜伏在席府,全程看到了争夺席家家主、席家军督主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
密探也知这是?大事,极尽详细地汇报了此事。
到众人感慨完退下,陈知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拿起与?刚才那封密报一起收到的,监控武修涵的另一封密报。
于是?,陈知得知到,武修涵住进了席家,一个雨夜后?,他与?席姜都身感小?恙,也是?那个晚上,武修涵去找过席姜,很晚才见他屋中亮灯。第二天,府上就招了大夫。
陈知手上还有很多?陈家留下来的典记古籍,那是?宫中才有的东西,是?长公主带到陈家的。
那里?面除了记录各朝宫中实录,还有一些秘辛。
就是?后?朝或出于诋毁或出于猎奇,都会对前朝实录有增添。所有增添的方向,都是?宫中,贵族中,势高女子贪男色养男宠的传闻。
人,好像到了一定的高度,不分男女,皆好此欲。
陈知有些后?悔,手指的残缺并不影响一个人的身形模样,就像无伤大雅的残缺美,反而能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更何况,这残缺还是?因她?所累,才落下的。
第 七十八
陈知坐在书案前?, 坐到夜色深沉,他才起身去往内室盥洗休息。
陈福如今不用以马鑫的身份在屋中侍候,他早把人调到去了外面, 打理整个府上内务。
是以, 整个内室只有陈知一人,他不让人进到内室侍候,他不需要,这里是他不被打扰独处的地方。
他一件件地脱掉衣服, 里衣挂在架子上,衬里有一缕用红绳编好的头发露了出?来, 随衣服飘荡了两下。
席姜坐上了席家家主之位, 成为了新任督主一事, 很快传到了都城。
都城现今还?在姚王的手中, 如今他不是姚王了, 他立了后卫一朝,称了帝。
但他惧怕守在滦河以南, 守卫滦城的崔瀚,并不敢直接废掉有关?大卫的一切, 只敢立一个后卫,且无论制度还?是律法皆与大卫相同。
如今让后卫皇帝寝食难安的是,崔瀚死了陈知占了滦城。
陈知与崔瀚最大的不同,一个是坚绝拥护大卫的旧臣,一个是与大卫有仇的叛逆。
姚芸才刚称帝不久, 不想崔瀚竟是这样的没?用,让他面临如此大的威胁。是以他最近都睡不好, 正倚在榻上愁眉苦脸。
这时,内监入内:“圣上, 刘都尉求见。”
刘都尉就是刘硕,他命大,加上他老师舍命保他,才在陈知的围剿下活了下来。夜伏辗转来到都城,投奔在新帝这里。
姚芸:“让他进来。”
“陛下。”刘硕行礼。
姚芸今年三十有二,长身朗目,虽不像刘硕这样年轻才俊,但也样貌周正,锦衣玉食所?养,比起同龄人来看上去年轻很多。
他打量着刘硕,道:“爱卿起吧。”
刘硕听?到爱卿两个字,牙根一酸,这么一个玩意儿,也摆起了帝王的派头?。但现在他无处可去,只能先扎在这里。
刘硕逃到都城时,只带了一千人出?来,姚芸虽看不上,但刘硕能逃出?来还?是有些本事的,算是一员猛将。
“都尉有事?”崔瀚死了,姚芸把都尉的头?衔给了他,刘硕由原来的副将升为了都尉。
刘硕:“陛下听?到来自北边的消息了吗?”
姚芸守在都城,虽占了好位置,但也容易被别人惦记。所?以,外面的事他很关?注,他表示知道。
刘硕又道:“陛下可有什?么想法?”
姚芸:“都尉认为,朕该有什?么想法?”
刘硕:“臣认为,陛下应尽早联系潜北席家,只有一南一北联结在一起,才能令陈知忌惮,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他都会有所?顾虑,束住他的手脚。”
姚芸来了精神,跃跃欲试:“爱卿说?得有理,那,席家会答应吗?”
刘硕:“会答应的,席家扣了陈氏女为人质,才让陈知暂时按兵不动的。但同样的,席家也回不去失去的藕甸,若是有都城的力量来牵制陈知,席家会抓住时机收复失地。到那时,才是真正的一南一北对?陈知形成夹击之势,这个道理席家懂得。”
姚芸想了想又道:“朕听?闻,席家那个上位的新家主,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可为真?”
刘硕眼前?闪过席姜的模样,他眼眸一垂:“是这样。”
姚芸坐正了一些:“朕的元妻刚刚过世,朕亲笔修书一封,表欲娶席家女子为妻,许她以皇后之位,这样是不是,结盟起来更牢固。”
确实如此,但,刘硕什?么都没?说?,看着姚芸开始写信。
写好后,他道:“劳都尉为使,亲自去一趟,把朕的意思说?清楚。”
刘硕想到他给了席亚一刀的事,立马道:“臣不行,臣与席家上一场仗中结了怨。”
姚芸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你与朕以前?不是也打过吗,战场上拼杀光明正大,席家也是在战争中摸爬滚打的,会明事理的。况且这趟路没?人比你更熟了,派别人去恐怕有去无回,连滦河都渡不过去。”
这倒是事实,刘硕潜伏在南郡的时候,没?少把滦河周围的地形地貌摸查清楚,这次他能死里逃生,也多亏于此。
加上,刘硕一想到此去能见到席姜,拒绝姚芸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领了命。
刘硕不能光明正大的前?往潜北,他从山里绕行,多费了几日工夫才到。
到了城门,他虽然报了后卫新帝的名号,但还?是被押进城中,他被刚刚参与了藕甸那场大战的士兵认了出?来。
此事自然报到了督主那里,席姜让把人带到外院,不得伤他。
紧接着她想了想,没?有通知席奥与席铭,独个前?去。
席姜在外院见了刘硕,刘硕被绑着带进来,同绑的还?有几位随从。
他一抬眼就见到了席姜,虽当了督主,但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样简朴利落的装束。
他道:“恕在下不能与督主见礼,此次过来是奉了后卫皇帝的令,皇上有亲笔信要交与督主。”
席姜没?急着让人给刘硕松绑,她走过来指着他袖口那里问:“这里?”
刘硕挺了下胸:“在衣褡里。”
席姜不假于人,直接伸手从他胸口处把信拿了出?来。明明她没?碰到什?么,但刘硕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一阵酥麻。
席姜看着书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位姚芸,上一世只做到了姚王就没?了命,这一世因?为历史的改变,竟让他当上了皇帝。
但以席姜对?这位姚王的印象,他无才无德,是个平庸之辈,甚至隐隐记得,此人还?有些胆小。
也不知运气是好还?是衰,大卫灭国?的时候,他这个离得最近的异姓王顺理成章地占了都城,享了几年风平浪静的好日子,最后还?是宋戎拿下了他的人头?。
席姜想着,回头?问问武修涵,毕竟他上一世一直生活在都城,了解一下他印象里的姚王是什?么样的。
全新的局势,与上一世完全不同了,她怎么可能想到,有一天是刘硕拿着姚王的亲笔信来见她。
而?信上所?书内容,更是超出?了席姜的想象。
她能想到姚王来信是要结盟,一同对?抗陈知,如果进行顺利的话,她还?可以收回藕甸。
但她没?想到,姚王竟是要以联姻的形式来结盟。
席姜根本没?有考虑姚王的长相年纪,她直接掠过这些,就在她认真思考此事的可行性时,外面有杂声传来。
席铭得知守门士兵抓了刘硕,他立时赶了过来。
席姜看到席铭第一眼,就上前?快速给刘硕松了绑,并站在了他的前?面。席铭先是看到席姜,而?后看到她身后的刘硕。
“你还?敢来,受死吧。”席铭拨出?了剑。
席姜厉声道:“住手!你要杀都城来使吗?”
席铭一顿,来使两个字他听?明白?了,席姜的态度他也看到了。但,席铭还?是问了出?来:“小妹,你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了。”
席姜冷冷看着他:“这不是私宅,没?有什?么哥哥妹妹,大哥是战死的。”
正如席姜所?说?,首先刘硕是使臣,席家现在需要后卫的力量,这个来使不能杀。
另外,战场上,或使计使诈,或凭武力蛮力,皆是公平之战,光明正大,生死有命怨不得谁。
最后,席姜心里清楚,当初刘硕是放了她与席奥一马的,否则那一刀劈下去,以当时的情况,她与席奥皆会亡于刀下。
但这里还?有一条是席姜不能说?出?口的理由,那就是,刘硕还?有利用的价值。
不说?他在战场上放了她一马,之前?她捱陈可那一刀时,她记得他是第一个发现不对?朝她走来,并唤人过来的。
刚才,她不过是碰了一下他的衣襟,他哪怕极力掩饰,还?是被席姜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如此局势下,这样有本事的战将是难得的人才。所?以,她不能也不会杀掉刘硕。
席铭看着席姜坚定地挡在刘硕前?面,他咬了咬牙,几次握紧剑柄,但最终还?是收起了剑,对?席姜一拱手:“我听?督主的。来使是吧,别躲我们督主身后了,你到是说?说?,来做什?么来了?”
刘硕面不敢色地把后卫新帝让他带亲笔信的事又说?了一遍。
信在席姜手中,鉴于上面的内容,席姜没?有立时递给席铭,只是让下人去带刘硕休息,请他稍后静待回音。
席姜只考虑了两日,就召了刘硕过来,她不仅回了新帝一封亲笔信,还?说?出?豪言:“这世上谁能助我席家,从此荣辱与共肝胆相照,我谁都可嫁。”
同时,席姜也问了刘硕一个问题:“我要如何去往都城?”
刘硕:“我怎么来的,自然就可以带督主回去。”
席姜眼睛亮亮地:“很好。”
很好,她终于可以去往都城了。
与刘硕商量了何时出?发的事宜,他前?脚刚走,后脚武修涵就来了。
他看着席姜,眼神沉沉:“决定了?”
席姜:“你知道的,这是一个机会。”
武修涵知道,席姜此次去都城,嫁人是真,杀人夺城也是真。她想取代姚芸,吞下都城势力,重振席家军。
武修涵还?知道,她对?姚芸无感?,甚至连对?方是肥是瘦,年龄几庚都不曾问过,她没?有心,她是去战斗的。
但他还?是心里不舒服。
而?席姜没?有对?其进行安抚,只关?心她的事,她问武修涵:“传出?去了吗,你的人派出?去了吗?”
武修涵暗自吞下一口闷气,缓了缓道:“都办好了,等着就好。”
是夜,席府后门被打开,厨房里做工的潘氏与守卫对?了个眼神就进出?了一个来回。
盯在这里的人轻功了得,一路跟着潘氏,又发现了另一院的小厮与其私下有交。
东门守卫,潘氏与小厮全都被抓了起来,由席姜亲自审问。
杜义?亲自上刑,席姜全程看着,不躲不闪。
小厮是最先抗不住的那个,又招出?了两人,至此陈知留在四造席府里的暗探被连根拔起,这里再没?有他的眼线。
而?纵容潘氏传出?去的密信,却晚了一步没?有被截回来。从审问中,席姜早已得知,密信的内容正是后卫新帝要与席姜联姻结盟且她已答应的事。
席姜得知密信没?有截下,脸色沉了下去,几次想派人去叫武修涵过来,但最终还?是忍下了。
她不信,在如此周密的计划下,武修涵会放跑那封信。
他在想什?么,以为陈知得了消息,可以拦住她吗?幼稚又自私。
席姜抚额,拿捏利用别人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知在什?么地方就触动了他们的敏感?神经,这种被背刺的感?觉让人恼火又不安。
这样一想,都城之行更是迫在眉睫,席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纯粹的力量,绝对?的强大。
第79章
席姜重新找到?刘硕, 说出府上?出了密探,他们要?去都城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到滦城陈知那里。
她告诉刘硕他们要早些出发,刘硕想了想, 重新安排去了。
出发前, 席姜对席奥与席铭叮咛嘱咐了一通,要?他们守好潜北,等她的命令,再图后事。
她还特别对席奥道:“一定要看住陈可。”
席奥:“你?放心吧, 我知道深浅。”
席奥迈步离开时?又走了回来,对席姜道:“囡囡, 此去山高水长, 前途未卜, 保重。”
席姜笑笑, 没说话。
武修涵与张沫也被她留在了潜北, 只让杜义跟着一同前往。
武修涵不愿,席姜看了他好久, 然后说出这是命令来震慑于?他。见她决心于?此,武修涵最终留在了潜北。
席姜的想法很简单, 若是带了武修涵去,路上?不定会出什么事,她没有?把握能顺利到?达都城。
但把人?留在潜北,以武修涵现在的心态,一定会替她守好潜北, 且一旦都城有?了消息,需要?席家有?所行动时?, 武修涵将会是最积极的。
事实确实如此,武修涵从席姜走后就开始盼着她早日除掉姚芸, 取而代之。
刘硕全程走得?稳妥,越靠近滦城,他越谨慎。
进入山丘中前,席姜看了杜义一眼?,杜义心领神会,这是要?他记路线。
席姜没有?把此任全部交与杜义,她自己也在记。
“明日过了前面那坐山,就可绕过滦城,一日奔袭就可到?都城的地界。”刘硕伸出手,指着道。
席姜点头:“一早吗?”
刘硕:“早间既有?熹光又有?清雾,是最好的时?机。”
席姜又点头:“好。”
变故就发生第二日的清早,明明该是空旷的山谷,一时?出现了好多敌军。
“散开!”刘硕大?喝,又回头对席姜急道,“若闯得?出去,都城边界见。”
席姜与杜义自然汇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席姜来不得?确定这些?士兵是否为陈家军。不能完全确定是因为,若陈家军此时?就出现了,那陈知反应的速度也太快了。
她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莫不是席家还有?未挖出来的暗桩?
陈知那里,除去席姜除掉的那几个密探并没有?其他暗桩,他只是接到?密信后立时?就开始了布局与行动。
连胡行鲁都没有?反应过来,且认为带人?进山不是明智之举:“席家军还都留在潜北,就算席姜越过深山去到?都城嫁与姚芸,也不值得?大?军入山。”
陈知厉声道:“然后呢?等着她杀死姚芸,带着都城的军队与跨过滦河的席家军里面合击滦城吗?!”
胡行鲁一脸意料之外:“杀死姚芸?”
陈知不解释,直接去带兵点将。根本就来不及做什么布局,他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判断出来,席姜会走哪座山。
这份判断里,有?经验,有?实地情况,还有?的就是赌。
还好,他能成为陈家幸存的那个,运气一直不错,这次又让他赌对了。
当刘硕带人?出现时?,陈知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席姜。
她要?嫁给姚芸,那个刚死了老?婆的鳏夫,就为了她喊出的那句“这世上?谁能助我席家,从此荣辱与共肝胆相照,我谁都可嫁”。
陈知震怒,她为了目的,可以全然不顾礼义廉耻,毫无?底线。她不是席兆骏的孩子,谁会是。
但看到?后面,她要?与刘硕同去都城时?,陈知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底色,知道她去都城要?做什么。
她真是,真是……
陈知无?法形容,从没见过如此……坚定不移的人?。
那他呢?他的目标是什么,给陈家报仇?席兆骏与席亚已经死了。杀到?都城称帝?既已走到?这里那是当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