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by蝗蝗啊
蝗蝗啊  发于:2024年05月08日

关灯
护眼

武修涵自打回去都城,就被陈知的人监看?住了。
他想起,因为他的私心,上一世席铭叫陈知家主的事他还没?有告诉席姜,所?以特意写了这?封信,可?想送出?去却难如登天,最后还是席姜之前派到他府上监看?武家的人派上了用场。
等终于找到机会把信送出?,已是这?时。
可?惜席姜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看?武修涵的来信,她的注意力?都在与崔瀚的周旋,以及关注南郡的情况上。
崔瀚不仅不让席家军过去,还让人传令给刘硕,事态有变,放虎归山,回去西围,他与席家必不死不休,恐于他们来说?是利大于弊。
且不说?这?封手书传到刘硕手上已经有些晚了,就是刘硕看?了后,与老师的见解也有分歧。
放席家这?个养子回去西围,他与席家确实会不死不休。若是刘硕在见到席二郎之前,他可?能就听了老师的。
但现在不可?能了,这?只虎可?不是一般的老虎,猛虎不除,早晚也是滦城与南郡的大患。
难得的机会虎困山峻,这?样的狠决之人就该被困死在这?里。
陈知的人分成小?股,躲避突袭着刘硕遍布在山中的大军。一时倒没?有多少损失,比起对?方胜券在握,孤注一掷的更加凶猛。
那名给刘硕带路的士兵道:“太大了,这?座山不高但广,看?来对?方有极强的野外生存经验。这?样下去,想把他们全部灭掉,咱们恐要?牺牲多于他们几倍的兵力?。”
刘硕已决意要?除掉陈知,他道:“必不能让他们的统帅逃出?去,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主帅发话,搜索继续。
陈知这?边,不仅陈知有野外生存的经验,章洋以及其他兵士都曾在藕甸城与大溪镇之间的多雾密林中操练过无数次拼杀与搏击。
靠着这?些丰富的实战经验,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尤其是天黑后,陈家军的优势更加突显出?来。
他们人少,倒不会主动杀敌,但躲避好?不让敌人发现,目前还能做到。
但,他们不像南郡士兵,对?方有食物供给,山中倒是不愁饮水,狩猎倒也难不倒大部分人,可?又要?避敌又要?狩猎,就没?那么容易了。
若不是这?山中资源丰富,刘硕只要?把山一围,饿死他们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但靠山吃山,这?山别说?养活人几日,就是一辈子都行。
刘硕的人在艰难地?山中推进?中迎来了一日又一日的日出?,快了,他的人更多地?进?入山中,对?方吃不饱,体力?要?跟不上了。
陈知这?边确实是不能再等了,已到了极限,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天的日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会有救兵前来,意味着刘硕说?的都是真的,这?一次他没?有反驳章洋,也没?有去摸护身符,他下令杀出?去,为活着而战。

这些天来, 无论如何躲避追兵,无论遇到何种境况,陈知人?是稳的, 心是静的。
但此刻, 他对着众将说出不会有救兵来,承认他们遭了算计落入了陷阱必需自救时,他眼眶赤红,眼珠黑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 烧得他痛、烧得他淬出恨意。
腰间的护身符虽没有什么份量,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像一根针杵在刺着他。
重装待阵, 面对既将到来的恶战, 陈知把护身符拿了出来, 上面是席姜亲手所书的平安愿。当时看着有多窝心, 现在就有多刺眼。
陈知逼自己去看,像是要把?这字迹印在眼中, 他认真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把?这个时刻都在讽刺他的东西毁掉。
他重新装敛好?, 他暗暗发?誓,就算此符是假的,他也?会把?它变成真的,让她知道他的活路也?许就是托这个虚假之物保佑来的,她会作?何感想, 懊恼吗还是后悔?
护身符依然贴身别在腰封里?,依然刺痛着陈知, 但他现在需要这份痛,这份刻骨可以让他往后余生都记得这个教训。
章洋看着陈知, 他与小时候他们找到他时重合了,那种凌厉与荒凉,又?出现在了主上的身上,那是一种无法?具体述说的东西,但章洋清晰的感觉到了。
他比起陈知与马鑫年长一些,是看着陈知长大?的,除了下属的忠诚,他对陈知还有一份感情,这让他在这一瞬间有些心疼他。
可是,他又?觉得这样也?许更好?,以后他应该不会再会为情所困,成大?事者需要这样的绝情绝爱,心硬心冷。
刘硕一如既往地?在山上搜索,如他所想,对方在睡不好?吃不足的情况下,开始力竭,南郡士兵不再受暗袭困扰,开始杀敌。
也?就在这时,山峻南侧陈知他们在进行着殊死突袭,而刘硕此时正在东侧山腰。
陈知与章洋皆是一刀一个,已经杀红了眼。章洋不离陈知左右,始终与他同在。二人?配合默契,打得又?凶又?狠,皆是博命一战,不容一丝错漏与分心。
陈知似不知疲倦,这一刀下去对方颈骨分离,后面杀上来的敌军没有跟上,得到了一息喘息的机会,陈知朝身后的章洋看了一眼。
章洋浑身欲血的样子提醒了他,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晴,血滴被抹掉,他看得更清楚了。
他道:“右侧。”
章洋点头表示明白,杀敌突围还在继续。
山东侧这边,是他们这几日发?现最易突围的地?方。他们算对了,此时刘硕在北侧,他们必需在刘硕赶过来前杀出去。
刘硕根本没有从北峰赶到南峰的机会,半路上他就得到陈知杀出去的通报。他立时调转方向朝东侧山角冲去,要在平原上追击对方。
刘硕兵强马壮,经过了不懈地?追击,终于让他看到了陈知的踪影。
“他们来了。”章洋提醒道。
陈知连头都没有回:“继续,快到了。”
几乎是同时,刘硕箭矢达到射程的时候,陈知他们也?到了渡口。
陈家?军不仅能在大?雾密林里?作?战,也?都擅水性,游过去或可活命。
陈知没有第一个跳下去,他掩护着他不多的士兵一个个跳进河中。
刘硕冲过来的全程,直勾勾地?盯着陈知不错眼珠,心里?有一个信念,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六天,他想不到什?么样的意志与头脑可以让这位统帅带着他不多的士兵能走到这一步。此人?太强了,强到刘硕开始理解席兆骏,要设计这样周密的计划除掉他。
可惜,并不是百密一疏,而是天意如此,竟让他选择对了山峻,逃了七八日,逃到了最后的生路,河边渡口。
陈知持剑,站在渡口之上,看到章洋同他一起持剑坚定地?站在身旁,他本想令他下河先走的话咽了下去。
最先跳下去的士兵没有弃陈知于不顾,竟截下一艘船。
刘硕眼看着陈知上了船,站在船头淡然地?看着他,若不是陈知在山上死伤惨烈,损兵无数,刘硕会以为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好?像他本来就是这样策划要如此走上一遭的。
陈知并没有坐船到对岸,他沿河而下。刘硕还真想对了一桩,落入陷阱、惨烈逃亡不是陈知算计的,但船行的终点却是他算计后定下的。
章洋不解为何不直接过河,为何要沿河而下,但他一句话都没有问。现在的主上,让人?无比信服,也?不容置疑,章洋只觉只要跟着他就好?。
终于船靠岸了,从六千人?到八百,再到现在的四百,损失慘重,好?在他与章洋还在,损兵未折将。
虽只剩下四百人?,且鲁迎应该与他们的情况相似,剩不下多少人?,但章洋看着站在床头的陈知,除了痛心他们的损失,并无绝望情绪。
这就是领袖的特质吧,只要他在,一切照旧人?心安定。
接下来发?生的事,何止让章洋心定,简直就是奇迹。他竟在下船后,朝西走了不到半日,就见到了鲁迎。
章洋忍不住揉了揉眼,他不是出现了幻觉吧。猛地?看向陈知,他很淡定。
章洋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船了,可是主上怎么知道鲁迎会出现在此而不是别处。
陈知似知他心中所想,幽幽开口道:“鲁迎若是知道咱们陷在危险中,他只要尚有能力就会赶来,而这条路是唯一阻力最少的通道。也?是凑巧,若咱们早上几日或晚上几日,都不能与他碰上,我算来这个时日是最有可能与之汇合的节点。”
与此同时,章洋看着下了马来一路踉跄跑来跪下的鲁迎,听他说大?军都在滦河以西全军无损只待主上归位时,他心里?冒出一句,天助陈家?,天助主上。
鲁迎一路上把?他是如何避祸之事说了,自然说到了胡行鲁。
这期间陈知面无表情,直到他听到席亚强行把?淼淼从陈可身边抢走,并把?阿可关在牢中时,他才有些反应。
但也?只是看了鲁迎一眼,行程上一点都没有耽误。
刘硕这边,他传出讯息,席家?二郎已逃出南郡,他失了对方的行踪。
崔瀚接到讯报后,冷笑连连,待仔细一想,冷笑变成了微笑。想想折腾这么一番,席家?一点好?处都没有落到,还有一支分队被鲁迎打了。
再想到席二,他的六千人?几乎全没,还让西围的势力浮出了水面。
而他自己,唯一的损失就是刘硕再不可能韬光养晦,继续做他隐形的武器。
这场征战,没有赢家?,但三家?一对比,他的损失是最小的,崔瀚眉眼舒展地?让人?去给席家?传话:“告诉席兆骏,他家?的暗鬼没死,让他一起来看,西边一有动静,就是他养子回归之时。”
报信人?领命而去,崔瀚不知两家?旧怨,依然得出结论,自言道:“也?是两家?针尖对麦芒,不死不休,正式结仇的开始。”
滦城来的传信侍,被迎到堂内,席亚与席铭,一个站了起来,一个迎了上去并急急地?问:“南郡来消息了吗?怎么样?”
传信侍一边拿出崔瀚的亲笔信,一边道:“南郡包围已破,但所剩兵士不足八百,正在逃往滦城以西的路上。”
席家?人?闻此言,各个表现不同。席铭舒了一口气,席亚望着外面,眼神是空的。
席奥低着头,在想陈知到底是谁,他问过父亲与一反常态的大?哥,但他们都只说,从不认识这个人?。
他不信,他们在隐瞒什?么。
席兆骏拿过传信侍的书信,虽已知道结果,但他还是要拆开来看一看。
而坐在屋尾的席姜,此时站了起来,她走出屋子站在廊下,这是和县的门府,原先定的在这里?与崔瀚同时出击,对西边过来的鲁迎形成围击。
可现在她停在这里?,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
阴谋诡计,算无遗策好?难,就算提前知道了很多也?还是好?难。
是她考虑不周吗,千算万算还是不行。是运气不好?吗,还是说她不该送那个护身符,想来她做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让对方死,更多的是在与对方进行告别,这种真情实意启灵了符咒吗。
席姜想了很多,最后都汇为了一个事实,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席姜的背影挺直,但心里?塌了一块,落满了灰心与自弃。
她在陷在这种情绪前,提前走了出来,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她给了自己半柱香的时间,时间一到她重新走回屋子。传信侍已经离开,席姜径直走向父亲,拿起桌上崔瀚的亲笔信,认真看起来。
看后,她对众人?道:“就听崔瀚的,我们过去。”
“不行!”席兆骏与席亚同时开口反对。
激动与坚决的态度,让席奥席铭与席姜皆脸色一变。早有觉察的席姜与席奥,抓住这个机会详问为什?么。
席兆骏与席亚给不出合理的理由?,只道没有必要。
僵持之间,西围也?派了使者,信是给席兆骏的,这次席姜连看都看不成了,他看完直接毁了书信。但他不再反对崔瀚的提议,愿前往三岔河道,三方会面。
不过他一改平常事事依席姜的作?派,坚决只让席亚一人?跟随,其他人?在和县原地?等候。
席兆骏与席亚刚一出发?,席姜就找到席奥,席奥知她来意,对她道:“我是好?奇,但想父亲与大?哥如此行事自有他们的道理,你要去我不拦着,但我就不跟着了。”
席奥不去,席姜也?是要去的,她回来收拾东西,看到书案上武修涵那封好?不容易从都城到藕甸再到和县的书信。
此时,心中要事已尘埃落定,席姜把?信拿起拆开。

两匹烈马一前一后急驰在道上, 前面是席姜,后面是席铭。
席姜本?想拉上席奥,最后不想却是席铭与她同行。席姜看着席铭又想起武修涵信上所说, “家奴”两个字也许能够解释陈知的身份, 以及父亲与兄长的反常。
她现在顾不上席铭,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她全力朝着三岔河道奔去,甚至只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席铭连话都来不及与他说。
滦河三叉地界, 南边崔瀚,北边席兆骏父子, 还有西边的陈知, 如?今局面已定, 呈现出三足鼎立之势。
崔瀚看得?出来, 那?对养父子有话要说, 有账要算,他倒是不急着回滦城, 可以看下热闹。
正?好陈知似也有此意,让人传话崔瀚那?边, 可于日月亭三方会谈。
崔瀚眉毛一挑,想了想应了下来:“也好。”
同时,席兆骏也得?到同样的邀请。
“父亲,不能去。”席亚想都没想阻拦道。
席兆骏摆了下手道:“你以为此事还能瞒得?住,他也该回归他的身份了。当年那?个孩子音讯全无,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 躲是躲不掉的。”
席亚心里藏着一个黑洞,在他少年时候, 他以为他会一辈子都生活在陈家,都跟在少主陈术身边。
但忽然有一天,变天了。父亲告诉他,他们的主子本?为皇家,他们并不是陈家的奴婢,如?今贵家对皇室不利,皇家欲除之,他选择归心皇室。
席亚记得?,那?天父亲得?到线索,与追击陈家余孽的都尉大人寻到山村破庙中,他知道陈术在里面,他也知道陈术今日必死无疑。
踌躇之间,父亲让他留在了外面,待父亲出来时,他紧张地看向对方,父亲对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席亚就明白了,那?个把他当兄弟一样待的聪明又温和的少主已经不在了。
也正?是因?为此,当他们追击陈知与陈安时,两个孩子落下山坡,最终只寻到晕迷不醒的陈可,席亚擅自作主救下了那?个孩子,那?个他从?小抱过哄过的三小姐。
待父亲发现他的自作主张,他跪下来求他,可能是父亲不想都尉把此事上报给皇帝引起帝王疑心,也可能是父亲也动?了恻隐之心,陈安的小命保住了。
不止保住了,席亚还一帮到底,把她带回了老家,并给她找了养父母。
陈安尚小,时间一长她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以为养父母就是她的亲生父母。但后来她嫁过来后,与田家并不亲厚,待有了淼淼,就更疏远了。
“走吧。”席光骏发话,打断了席亚的回忆。
三方按说好的那?样,大部队留在原地,都只带了三百人在亭外候着。
席姜赶来的时候,正?听到陈知对崔瀚道:“我本?名陈知,父亲陈文?恩,母亲文?钰公主,并不是席家二郎。今日,”
随着席姜的出现,陈知微顿一下,眼里暗波翻滚,面上无静无波。他看到席姜的同时,席姜听到了他亲自揭露自己的身世。
少女席姜不知陈家是谁,但大闰的皇后是知道的。前朝文?钰公主嫁给了贵家陈氏,被陈知身世惊住的不止席姜还有崔瀚。
不过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养子,怎会是贵家陈氏之后?!
席姜的震惊不亚于刚得?知陈知还活着时,陈家与文?钰公主的下场,他们这些人都清楚,是被天泰帝的猜忌与疑心害死的。
席姜看向父亲,这与他们席家又有什么关系?家奴吗?可自打她记事以来,他席家就一直是潜北席家,怎么会是都城内,贵家陈氏的家奴呢?
在看到席姜出现的那?一刻,无论陈知心下涌上了多少惊涛骇浪,但他也是看了她一眼,随即马上调转视线,继续刚才所说。
他接着道:“至于席家,”
听到说到席家,席姜的注意力立时到了陈知身上,而这时陈知已不再看她。
席姜觉得?她对付他并没有错,是他欺骗在先,但武修涵的那?封信,以及接下来陈知要说的话,让席姜觉得?,事情的真相恐有隐情,她有些心虚 。
此刻,她看着陈知,他是瘦了一些吗?不过十日,他面色透着一股凉薄之气?,整个人的气?势也是冷的硬的,他好陌生。
他在说:“祖上长瑜公卖身求荣,认厉氏为主,自领家奴之身。后世厉安归于大卫长公主门下,领一万多士,深得?公主信任。”
他说这些时,一眼都没有看席姜,而席姜已猜到他说的厉安是何许人。
但陈知说到这里忽然就不说了,鲁迎站出来替他说了下去。
鲁迎恨恨道:“公主殿下出嫁陈家,把主人权让于夫君,厉安为陈安重?新认主。这一切都合规制,但后来陈安卖主求荣,在公主殿下一道道命令下,他扣着一万多公主的私兵,按兵不动?,致使陈家惨遭灭族,殿下羞恨难当随了夫君而去。”
“这还不算完,此奴心狠手辣不念旧主之恩之情,对旧主子女赶尽杀绝。你以为他有苦衷,是唯皇室效忠,但在皇室飘摇时,这小人摇身一变,带着公主与驸马的私兵落叶归根,回归本?姓,不顾他口中的大义?,弃皇族如?敝履。”
鲁迎说着问向席兆骏:“是不是啊,陈安。”
天泰帝登基的第四年,对姑母长公主于陈家情感与利益上的倾斜无法?再容忍,与那?时还叫陈安的席兆骏密谋,在对陈家进行清扫时,他压着一万多私兵不发,令陈家只能任人宰割。
席兆骏照做了,原因?有很多,但他心里清楚,并不是他自己所说的,他本?是帝王家的家奴,认陈家为主非他本?意,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天泰帝没有容人之量,他若是拒绝,恐不等陈家如?何,他与妻儿的命就先要没了。
他是家奴没错,但他不似马鑫与鲁迎,他心中家人最大。若他没有结婚生子,他可以继续忠于主人,在天泰帝手中赔了命也无妨,但有了家人,他就做不到了。
一切都不可能重?来,若让他再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保住家人,舍弃旧主这条路。
这没什么可辩护的,但并不是卖主求荣,而是权衡利弊,出于保护自家的私心而已。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私吞私兵,趁天泰帝自顾不瑕,跑回潜北老宅之举。
所以,整件事就是他为了不在天泰帝手中覆灭,选择了与帝王站在一起,袖手旁观害死旧主。后来逃离都城也是为此,他忌讳的一直都是天泰帝。
席兆骏说道:“没错,鲁将?军说的人就是我。家主……”
鲁迎啐了一口:“还敢称家主,当真恬不知耻。”
崔瀚脸现鄙夷,他是大卫旧臣,家奴制在他心里是不可动?摇的规制,家奴不忠是重?罪。
他一想到让这样的人统领了北部,他就恨当初没有果?断出手,提前灭了席家。
崔瀚道:“席公真是深藏不露啊,原来你起家的一万六千士都是偷别?人的,厉害厉害。”
阴阳怪气?完,他对陈知说道:“陈家二郎,你今日聚齐三家除了昭明天下,西围陈氏就是贵家陈氏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陈知:“我欲让崔公帮彼此做个公证,我妹妹我的家奴皆在席家牢房里关着,新仇旧恨算清之前,席家要把人归还回来。否则,席家休想从?和县全身而退。”
席家人心中皆一震,陈知能这样说,就说明他已有准备。
席姜看向陈知,在心中评估他那?句“席家休想从?和县全身而退”是什么意思,他到底还有什么后手?
陈知目视前方,还是不看她。
席姜暗道,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她了解自己的父亲与大哥,陈知与鲁迎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她席家的身份竟然是陈家的家奴。
这时席铭忽然跳出来道:“父亲,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干出背叛旧主的事。”
席亚:“席铭!住口!”
席兆骏道:“我说过了,此事就是如?此,没有苦衷。”
陈知面向席兆骏:“废话少提,人,你放不放?”
席兆骏还未来及说话,席铭上前一步,站在席兆骏与陈知之间,这是他熟悉的二哥啊,是他最喜爱与崇敬的亲人啊,明明出征前两日,他们还一起饮茶喝酒畅谈未来,怎么一转身,一切都变了。
席铭忍不住开口道:“二哥,”
鲁迎立时怒斥他道:“大胆刁奴!谁是你二哥!”
席铭的脸登时就红了,他存着微弱希冀的目光,固执地看着陈知。
可陈知只扫了他一眼就转开了视线,好像他根本?不配他给出回应,只配鲁迎的呵斥。
席兆骏这时回答陈知:“人虽在牢中,但都平安无事,问过他们的意愿,自当放行。”
席亚忽然像被针刺了一样:“父亲不可,那?是我的,”
“是你的仇家,你一直在骗她,你们席家人最擅长的就是骗人感情。”陈知打断席亚道,“我不仅要陈可,我还要淼淼。”
席亚:“你休想。”
席兆骏则道:“让那?孩子自己选 ,阿陈也是。”
陈知又道:“不止马鑫,陈可院中我的人,也要放了。”
席家人闻此言脸色一变,连鲁迎都看了出来,他连忙问:“惜娘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看来这个埋在陈可身边的婢女大有来头,不仅与马鑫同等待遇被陈知亲自要人,还与鲁迎有着不浅的交情。
可这个叫惜娘的女子在欲带走淼淼时,已被席姜一刀扎在脖子上死了。
席亚站出来:“那?女子已被我,”
“她死了,我当时不知她为何要挟持淼淼,她死在了我的刀下。”
陈知终于肯再次把目上移向席姜,寒冰刺骨地盯着她,似要看穿她的骨。
他眼尾紧绷,嘴角微挑,声音阴沉沉:“你不知道?”

第64章
陈知忽然一副了然的样子:“也是, 你曾经?为?了灭掉宋戎,可以?手沾一万人的鲜血,如今为?了灭掉我, 眼都不眨地送六千人去死, 区区一个奴婢惜娘又算得了什么。”
曾经?的理解与?疼惜的点,在反目之后变成了攻击对方的利器。
陈知明明知道,席姜手上沾的那些血,她?是在意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拿出来特意刺痛她。
他快疼死了, 她现在受到的言语攻击比之他所受, 差远了。
席姜的双手在袖中越握越紧, 她?虽然活了两世, 可当听到这话?时, 还是脸白了下去。
排风倒海般的信息在这短时内朝她?袭来,首先就是她?的出身, 她?经?历了两世,从来不知自己竟是奴籍。
若按陈知所言, 无论她?席家算是谁家的家奴,旧主都已死去,席家没有机会给自己赎籍,若较真论起来,他们一家到现在都是奴籍。
也就是万幸大卫亡了, 且父亲最后?选择了天泰帝,陈家后?人就算还在世, 也不能强行按头席家为?奴。
其?次的冲击,来自于她?对陈知有一部分为?误解。
她?本以?为?他只是选中席家, 利用席家来成就自己的私心?,不想,原来他与?席家还有这桩旧怨。且,无论从奴制还是道法,席家都是让人唾弃的一方。
但若论席姜本心?,她?不服。
凭什么祖上为?奴就要世代为?奴,为?什么家奴就不能有私心?,一定要把主人的利益凌驾在家人之上。
不要说什么是自己愿意的,卖身为?奴的不是她?的父亲。再?者皇帝的奴婢真论起来,从宫女太监再?到一品大员,哪一个不是奴婢。为?什么她?席家卖命四五代人,依然不能摆脱奴籍。
她?席家不是不努力,不努力的话?就不可能成为?公主私兵的统帅,这不是她?席家的错,这是恶制的不公。
席姜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她?直视陈知,刚刚眼中还有的那点迷茫,此时再?也寻不见。
陈知一下子就看懂她?了,他以?前真是被她?的虚情假意蒙住了眼,怎到了现在才?看明白这个女子。
他本以?为?若她?知道了他与?席家的过往,她?会愧疚,会震惊于她?的身世与?她?父亲所做下的恶行,但她?没有,她?内心?就是这样?的强大,短短时间内,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并且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出,她?已想好对策。
果然,席姜回答他道:“我不知道。我若知道也不会让她?带走淼淼,但至少会尽量不伤她?性命。”
陈知冷笑一声?,而鲁迎的指节绷得“嘎嘎”响 ,但不同于他啐席兆骏斥席铭,他知道席姜对主上来说不一样?,虽主上差点就死在这个女子手上,但他还是不敢多言。
陈知忽然抬起手来对席姜摆了摆,意味很明确,叫她?闭嘴,他不想再?听。
他说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我不想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不感兴趣也无所谓,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直接些,我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席姜内心?再?强大,这会儿心?里忽然沉沉的,她?闭了嘴,这一闭就闭了全程,只听父亲与?陈知在商量。
席兆骏道:“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接了他们过来,我还是那句话?,淼淼与?陈可的去留,都听他们自己的,席家不会强留。”
陈知刚要点头,席兆骏又道:“只一件事我要说清楚,不是为?了居功,也不是为?自己辩解,我长?子对他妻儿一片真心?,并不是想到会有今日要用他们来谈条件,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人犯下。二郎君,你在席家多年,我这些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是清楚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