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淼淼,淼淼是认她的,哭得声音小了些。奶嬷嬷道:“大哥儿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郎君的。”
席姜看?出来了,大哥这?是在保护大嫂与淼淼,没有人能从牢中劫走人。
可,马鑫为什么要派人来劫走淼淼呢?还?有大嫂,她好像并不介意淼淼被夺走,倒像是更介意大哥。
席姜本来跟在席亚身后,她快步上前,拦在席亚前面道:“大哥,你知道陈知是谁吗?你认识他吗?”
席亚往旁边迈步,步伐不变:“不知道,我只知道,对席家有二心者必除。回去议堂,说出你的计划,这?才是现在该做的。”
席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在一团乱麻里缕清了主次,先?把正事办了,其他的自会水落石出。
田阿陈被关在了丁字牢,被关在了一间干净的牢房中,没一会儿,温适的棉帛就送了进来,铺在了床上,新的桌子,新的茶具,以及干净的热水装在壶中。
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待部?置的人走后,她爬上床榻,连鞋都没有脱,后背倚靠在墙上,双膝并拢,把头埋在膝盖上。
安静中,她听到了类似老鼠的动静,她抬头寻声。见是从右手边的墙体发出的声音,一块砖松动了,与旁边的牢房打?通了巴掌大的范围。
那边的人问道:“这?位娘子,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问话?的是一直被关在此处的胡行鲁,他好像被席家忘在了这?里,也不说杀也不说放,倒是好吃好喝的每天供着。
床上铺的虽不是田阿陈这?边的软被厚帛,但也是干净的铺盖,没有热茶可喝,干净的水还?是管够,笔墨一概没有,书倒是送进来十余本。
胡行鲁呆得都有些快要忘记四季与时辰,不想今日旁边的牢房进了新人,还?是个女子,他实在没忍着,与之攀谈,再不说话?,他觉得他要哑巴了。
田阿陈见不是老鼠,把头重新一埋,并不理?会胡行鲁。
胡行鲁是个爱说话?的,这?些时日,他都快被憋坏了,好不容易见到个“邻居”,他并不气馁,一直问田阿陈。
田阿陈不知被他哪句话?触动,她下了床,走到胡行鲁这?面墙处,重新倚着墙坐下,想了想缓缓开口。
议堂之边,席亚与席姜回来,让杜义去告诉马鑫放弃幻想与抵抗,他的人被扎了脖子,已经死了。
杜义带着那名?杂役下去,席亚问席姜:“你的计划是什么?”
席姜首先?道:“求父亲原谅,我用了你的印章,给崔瀚去了书信。”
席兆骏:“说重点吧。”
席姜:“与西围结盟是假,与崔瀚合伙打?西围才是真。”
席兆骏:“你如何保证崔瀚会按你所?说,乖乖合作??“
席姜:“我威胁他了,拿南郡八部?,我诈他与刘硕是假决裂,一试就试出来了,他果然?十分紧张刘硕。”
席亚明白?了,他道:“你让席觉……陈知,去南郡是陷阱,刘硕知道他要去,必是有去无回。”
席兆骏眼?波一震,席奥也抓紧了扶手,席铭跳了出来:“大哥是说,二哥有危险。”
还?没等席姜说话?,席亚道:“他不是你二哥,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蛰伏在席家的,是要害了席家的祸首。”
席铭还?在挣扎:“可,可是,这?都是你们的猜想。”
席铭面向?大家,看?着他的家人,认真道:“二哥,不是我是说,他的错只在一开始的目的不纯,有些私心,但男人吗,谁还?能没点儿野心,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是什么样大家都看?得见,感受得到,我不信他会反手来害席家,毕竟父亲当年没有私心的救了他,还?认他做了义子。”
他看?了一眼?席姜又道:“还?,还?认他做女婿,他是高兴的,是乐意的,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对席家对囡囡都是有感情的。”
“你太感情用事了,这?样会吃大亏。”席兆骏看?着席铭道,“你大哥说得对,你妹妹做得对,你若转不过弯来,这?次就哪都不用去了,留在城中看?家吧。”
席铭立时道:“我没有转不过弯来,父亲别不让我去,我听你们的。”
席兆骏又看?向?席奥,问:“三郎呢?”
席奥道:“战事容不得一点马虎,隐患无论大小都是隐患,不除早晚会被掣肘被反噬。”
说着他把舆图拿出来,对席姜道:“把真正的计划说出来吧,我们该怎么做?”
两个时辰过去了,议堂里议事的声音停了,除了全军整束待发,其它作?战细节全变了。
走出议堂,席铭跟在席姜后面,席姜止步,回头看?着席铭道:“四哥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后面会很忙。”
席铭一咬牙道:“囡囡,你对二,你对他的那些都是假的吗?就为了今日这?一出?”
席姜面无表情:“是。”
席铭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我只道你心坚,不想原来是早有谋算。”
席姜眉头微皱:“是陈知早有谋算,从他遇见父亲开始,我再早也早不过他去。他那样,四哥觉得没什么,我同他做得一样,你却?觉得我比他心狠。”
席铭:“不一样的,他没有想要你的命。”
席姜有些不耐:“你又如何知道,非得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再来后悔,再来痛骂自己当初的不决。”
席铭摆摆手:“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怪你,你做得对,我只是,只是一想到那日竟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再没机会亲口问一问,他到底把席家当什么,有没有把咱们当过亲人。”
席姜想到上一世,不知陈知有没有在席铭奔逃时救过他,但他给了席铭一栖之地,认下了当初的情义,一起并肩作?战攻入皇宫,天下大定后也得了封赏。
当然?情况不同,上一世席家只剩四哥一人,对陈知构不成任何威胁,且席家众人,四哥是最粘着他,最崇敬他的,他没必要舍弃四哥,尽可以大方一些。
此刻面对席铭的问题,席姜说不出陈知从来没有拿他当过亲人这?样的话?。她转过身去,没有再理?席铭。
南郡,章洋道:“主上,还?要往里走吗?”
陈知:“不能再走了,刘硕藏得太深,我关注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挖不出来,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这?个人不得不防。”
他说着看?了看?周围地势:“若他收了消息去支援崔瀚,这?里是他必经之路。”
他没说出口的是,前面地势有变,于埋伏不利,反倒容易陷在里面,打?起来也不得伸展。
从多?年前,他就开始关注刘硕,对南郡八部?虽探到的情况最少,但他对这?里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多?少个日夜,在他想到可尽算无可谋时,他都会把目光放到这?里。
此刻看?着眼?前第?一次见却?感到熟悉的地貌环境,心里觉得真不枉他费的那些时间。
一整营的人刚伏好,就听到有人来了的动静,陈知抬手一挥,兵士传下令去,摒气凝神,只待冲出去截杀。
前沿兵的信报,来人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像是要远行。
陈知心里有数了,远远瞧着,装备精良的队伍有主帅跟着,陈知没见过刘硕,但看?年纪像是他。
待那支队伍刚走进攻击范围,陈知一声令下,率军冲了出去。
这?么突发的情况出现,对方的马连惊都没有惊一下,陈知的心一沉。
冲锋号已起, 剑已拔出,陈知不得不冲。
一开始还算顺利,顺利到陈知以为刚才的直觉是他多虑了?。
但?局面忽然就变了?, 刚还一边打一边退的南郡敌军, 由被?动变主?动,开始半步不?让甚至主?动进攻。
这种情?况,若不?是刘硕他们被逼到死路,抱必死之心拼出一条血路, 那就是有援军。
地动山摇的架势,南郡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 陈知的人眼见着就要被?团团包围。敌军闹出的动静极大, 陈知还存着他们是在虚张声势的希望, 但?马上?就发现, 这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 每一声都是真实的。
看着漫山遍野的南郡士兵,陈知最先冒出的想?法是, 刘硕果然是危险人物,他竟在偏僻的南郡养了?这么?多的人。
但?转念一想?, 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在偏远的西围养着自己的私兵。
“主?上?,有埋伏!”章洋大声道。
陈知当然清楚目前的形势,本想?埋伏别人的,却不?想?对方不?仅人多势众, 且还早有准备。
在这时,他想?到的还是席姜, 刘硕的情?况超过他的预想?太?多,那崔瀚呢, 他会不?会也另有准备?
席家与鲁迎联起手来也打不?过崔瀚这种情?况,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也没刘硕伏在这里的可能性小,可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战局无定势,待各自亮出利爪,输赢方定。
“主?上?,要怎么?办?撤吗?”章洋的询问把陈知担心席姜的分?神拉了?回来。
多想?无益,他别说现在不?能奔到席姜身边,他自己遇到了?大麻烦。
陈知心里明白,这场他与刘硕的战斗,别说输赢已定,他能否活着杀出去,都没有什么?把握。
陈知快速地观察周围,涌过来的南郡敌军越来越多,再不?做决策包围圈会越来越小,恐再难突围。
陈知的眼睛定在一处的时间略长,然后他下令朝西北方向撤退。
章洋见那里是山峻,问:“要爬上?去吗?”
陈知坚定道:“只要翻过去,尚有一线生机。传令下去,丢盔弃甲,轻装上?去。”
陈知带着队伍朝西北角全速奔去,摸上?第一块石头,他回头与刘硕遥遥相望,他把刘硕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刘硕看着他的网中之鱼忽然向边角逃去,他面现疑惑,问道:“那山爬得出去吗?后面是什么??”
两名副将皆不?知,倒是有一位执矛兵士站了?出来:“回禀侍令长,若是穷途陌路,兴许能翻过去,过去了?就是坦途。”
刘硕闻言大惊:“你确定?你怎知道?”
士兵道:“我是南郡本地人,家住得离这里不?远,从小就把这山峻摸了?个遍。”
刘硕把目光又投到远处那个背影身上?,对方的统领是个年轻人,但?他不?知此人是谁,老师没有告诉他。
那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那是唯一的一线生机呢,毕竟若不?是熟悉这片山峻的士兵提示,连他这个南郡之主?都不?知道。
无外乎两个可能,或是他对南郡八部有一定的了?解,或是他瞎猫碰到死耗子,一切都是运数。
无论哪一种,刘硕都不?能放走敌军,生机虽是生机,但?想?逃出升天,也是九死一生。
他调兵发令:“全部集中到那处山峻,弓箭手准备。”
陈知在爬的山极陡,身手差一点的,不?用外力来袭,都会因抓不?牢踩不?实而掉下去。
随着敌军更多弓箭手的到来,徒手爬峭壁的难度更大了?。
陈知大声道:“尽量找掩护,他们不?会跟着爬上?来,时间是够的,只要捱到上?面就能活。”
他话间刚落,章洋手上?一松,一块峭石掉落下去,好在没有砸到自己人,陈知一把托住他。
章洋汗滴了?下来,他抓稳后对陈知道:“若是一会儿再出现这种情?况,主?上?不?要再管我,太?危险了?。”
陈知只道:“少说话,保持体力与警觉。”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朝两边躲去,有箭矢射了?过来,显然射程不?够,落到峭壁上?的时候是软的,但?若是不?躲,也会被?它擦伤。
章洋不?再说话,憋着一口气,咬紧牙关,把他对如?今局面的猜想?咽到了?肚子里。
主?要是他不?信主?上?没有与他相同的猜测,只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待他们有命出去,再说不?迟。就算出不?去了?,他也要说,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峭壁上?的兵士一言不?发,默默在攀爬,壁下南郡士兵在刘硕的命令下,弄出了?很大的动静,用来扰乱上?面逃亡者?的心绪。
弓箭手数量有限,箭矢也有限,谁也没想?到一场包围近身战,最后要靠远程射矢来打主?力。
虽不?能全歼敌人,但?峭壁上?的活人,时不?时有人落下,有的是自己爬不?动掉了?下来,有的是被?箭矢射中受伤落下的。
虽敌军一直在减少,但?最高处,已有人爬了?一半上?去。
刘硕心里有些着急,他做了?万全的准备,怎甘心有漏网之鱼,况且那最高处的还是统帅与主?将。
最气人的是,他们只要找到隐蔽处,都会进行整束与休息,箭矢射上?去一点用都没有,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甚至想?传令,让他的人也上?去,但?理智尚在,就算赶了?上?去,抓到了?前面人的脚,也会被?一同带下去的。
除非他疯了?,让他的人抱着一命赔一命的想?法上?去,否则根本没有追击的可能。
刘硕自然是没疯,藕甸的叛徒而已,又不?是滦城的,他犯不?上?拿他的人去填命。
但?看到敌军在峭壁上?不?急不?慢,他心中来气,于是刘硕开始在下面喊话:“上?面的人怎么?称呼?我乃八部侍令长刘硕。”
陈知好不?容易找到了?避口,他保持体力,沉默不?言,甚至闭上?了?眼睛,只用其它几感?来感?知周围。
章洋却说道:“藕甸席家军二营副将,刘令长有何指教?”
刘硕一顿,马上?又道:“这不?可能,席家二营不?是席家二郎所掌管的吗。”
陈知睫毛颤了?一下,听章洋道:“我家统帅确实是席二郎君、二营的侍令长。有什么?不?可能的。”
“各位已是砧板上?的鱼,我不?怕告诉你们,今日是一场特意为你们准备的请君入瓮之局。若你们是席家二郎及他的人,席家怎么?可能骗你们过来送死。”
于刘硕来说,他完全没有给席家打掩护的必要,这场战斗之后,滦城与藕甸依然是敌人。
陈知缓缓睁开了?眼,那里面暗黑一片。
章洋朝他看过来,低声道:“主?上?,我刚才就想?说了?,能被?刘硕的人在这里伏击,没有人给他通消息是不?可能的。”
陈知:“你认为是谁通的消息?”
章洋:“那自然是谁让咱们来的,就是谁通的消息。”
他看着陈知的样子,心下有一时的不?忍,但?还是把话说完:“这是一场赴死之行。”
刘硕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道:“听说席家二郎不?是席家亲生,原来就是你与西围暗通,那就难怪席家要灭了?你。”
章洋看向陈知,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主?上?的心软以?及为情?所累,终是出了?大事,酿下大祸。
那西围与鲁迎……章洋不?敢想?。
陈知隐在避口处,整个人都覆在阴影之下,没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终于开了?口,是对刘硕说的:“你的意思,席家与崔瀚联手,要一同灭了?西围军,是吗?”
刘硕:“你来之前,以?为的正?好相反吧,但?席家早就私下联系了?滦城,否则我怎么?会等在这里。”
陈知:“多说无益,想?杀我,就自己来。”
说着陈知闪出避口,体力已恢复七八,继续向上?攀爬。
章洋跟在后面,咬牙道:“席家太?狠了?,卑鄙小人的行径永远改不?了?,永远只会背叛。”
陈知说道:“永远要警惕战场上?敌人的攻心之术,此时定论为时尚早,莫先乱了?阵脚。”
章洋被?他主?上?斥了?一句,他不?知主?上?为何还愿信任席家,但?他说得对,这也可能是刘硕的攻心之术。
刘硕见陈知不?为所动,心下倒是对他生了?两分?佩服,若他被?人如?此算计,他恐怕不?能周全思考,他再心坚也会动摇。可刘硕在席二郎身上?什么?都没看出来,如?此坚毅之人,他只认识一个,就是他的老师。
刘硕脸色一沉,这样的人不?管他是哪一头的,只要不?能为他南郡与滦城所用,就绝不?能放跑。
刘硕招来那名熟悉此处的士兵,细细问道:“可有绕过去的捷径?”
士兵想?了?想?:“倒是有一条,不?过后来发生山洪,就再没人走过。”
刘硕马上?调兵,亲自领头,留副将在此加大射箭的密度与频率,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让他们多休息,慢下来。
接着他让士兵带路,准备绕过去,把峭壁上?的人或困或杀死在山上?。
命令下完,陈知他们就感?到了?火力的猛烈,他们不?得不?又停了?下来,此时六千人只剩下一半,天渐渐黑了?。
谁也没想?到,一场本该速战速决的战斗,拖了?一天两方还在胶着。
若这天再黑下去,借火把观物,箭矢的准头会大大降低。
而另一头,刘硕是个狠人,还真让他淌出一条道来,紧赶慢赶,在陈知他们翻过山前,来到了?另一侧。
这时天又亮了?,一天过去了?。
昨天夜里,峭壁下的人束手无策,峭壁上?的也是困难重?重?,夜行看不?清,连掉下去的人也只闻其声。
天一亮,章洋拢了?拢,他们的人又少一半,只有一千多人了?。
章洋快要痛死了?,六千人啊,跟了?他很多年,倾注了?他心血的陈家军,不?是死在了?与敌人的拼杀下,而是被?一座山峻压死了?。
待陈知第一个爬上?山头,陆陆续续有人也爬了?上?来,章洋对陈知道:“主?上?,还有大约八百人。”
陈知想?到了?,这就叫一线生机,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多了?。
章洋忽然骂了?一句:“刘硕真不?好对付,他绕了?过来。主?上?,如?今怎么?办,下去与他们拼了?吗?”
峭壁一翻过来,与另一面截然不?同,这里好上?好下多了?。
陈知拿出他当年在密林中生存的本事 ,决定与刘硕打游击:“拼不?了?,你刚说了?咱们才剩八百人,怎对付他的万人大军。”
陈知在心里算了?算,刘硕一共大概带了?两万人出来,山阴面留下一万人,山阳面他亲自带了?另一万人来。
想?来他不?可能为了?一场伏击就把全部的人带上?,南郡八部的兵力远远不?止这两万人。
虽然只有八百人,但?陈知还是做了?部署,最后他道:“都明白了?吗,活下去是最首要的任务,尽最大可能地活下去,等待援军。”
没等章洋说话,就有一名士兵道:“主?上?,真的会有援军吗,姓刘的能说出咱们与西围是一伙的,还不?能证明席家已全都知道了?吗,席家让咱们来送死,怎么?可能派人来救。”
陈知摸了?摸腰封里别着的护身符,他道:“等,若过了?明日还不?见援军,我带你们冲出去。到时是与我活着离开,还是一起留在了?这里,凭本事凭信念凭造化。”
鲁迎之前见过章洋, 得到了主上的明确命令,他并不喜欢的命令,与席家联手抗崔瀚。
如席兆骏猜的那样, 他确实就是陈迎, 与席兆骏当初一样同为陈家的家奴,若说?区别倒也有一些,席兆骏一开始是公主殿下的家奴,本随王姓为厉。
但自陈家尚了文钰公主后, 公主与驸马感?情深笃,真心交付了出?去, 自然手中的势力也愿意与陈家共享。
这?也成为天泰帝忌讳的开始, 公主得皇爷疼爱, 养成了不受皇权控制的私人势力?, 若公主不嫁, 或心还在皇家,倒不用担心, 这些势力与资源还都是王朝的。
但公主爱上了陈文恩,生了聪明可?爱的孩子, 有了自己的家。她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最让天泰帝不能容忍的,就是公主把自己的家奴送给了陈家。
要?知道那些人原先是姓厉的,归根结底是天子的家奴,且不说?那还是一万多名私奴。
天泰帝接过王权后, 深知王朝的沉疴痼疾,年轻又心怀勃勃心气, 要?把王朝拉上正轨,在他手上发展壮大。文钰公主是天泰帝的姑母, 他不像他的父皇,被亲情所?绊下不去狠心。
所?以,皇帝不再忍让,改名为陈安的厉安,最终还是选择了皇家,背叛了公主与陈家。
鲁迎想起这?些事来牙根都咬得生疼,这?一次他与席家从两面出?击,待完事后他不会见席兆骏,他还不能被认出?来,这?也是主上特意交待过的。
鲁迎一口气顶上来,没?关系,早晚他们是要?见面的。就算主上对?席家不进?行清算,他也要?看?着席兆骏被收了兵权,重新回归到一名奴仆的下场。
但鲁迎没?想到,在大战即将开始之际,有文士自茬。
鲁迎本不想理,但属下来报说?,来人不且准确地?说?出?了主上的名姓,还说?主上有危险。这?下鲁迎不用把人带过来,而是等不及亲自去见。
来人风尘仆仆,与他雅士的气质不符的是他满脸的急相?。
“鲁将军,席家已知道你与你主上的关系,他现在已陷入南郡八部的陷阱中。席家与你联手抗崔瀚是假,是崔瀚灭你为真,你不能再往前走了,那是不归路。”
鲁迎厉声质问:“你是何人?我为什么要?信你所?言?”
来人一拱手:“胡行鲁,曾是跟随宋督主的智士,被席家抓到关在牢中,机缘巧合遇到贵家三小?姐,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与席家提出?愿归降,做席家的智士,这?才被放了出?来。此一出?,我就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鲁迎知道胡行鲁,只是不知眼前人的真假。
可?他能说?出?,主上与自己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说?出?了“贵家三小?姐”。
贵家,鲁迎已有好?多好?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大卫陈家是真正有底蕴有实力?能被尊称为一句贵家的,以及这?个贵家被人所?害,女孩子只剩下一个排行第三的小?姐。
刻在骨头上的曾被席兆骏算计与背叛的经历,让鲁迎其实已经相?信了胡行鲁。
但兹事体大,他还是多问道:“你可?有信物?”
胡行鲁摇头:“没?有,贵家三小?姐恐怕也没?有的,她不过才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与席家大郎生下一个男孩,如今母子分离,被席家大郎关在牢房中。将军,没?时间了,现在掉头还来得及,至少还能保住陈家的根基,若是万幸,你主上能逃出?升天,自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鲁迎沉默但时间不长,他忽然道:“我要?去救主上。”
胡行鲁先是一楞,然后想了想道:“不现实,有两个问题,一是路途遥远,你赶过去,在没?有阻力?的情况下至少要?七八日,第二个问题就是,你会有阻力?,席兆骏与崔瀚不会让你畅通无阻地?过去,你要?躲避要?绕路,这?就不止七八日了。”
“我说?实话将军莫怪,你主上若能化险为夷,根本不需你赶过去,若是闯不过这?一关,你就算是飞过去,也晚了。”
鲁迎恶恨恨地?瞪了胡行鲁一眼,但心里知道他说?得是对?的。
胡行鲁不怕死地?继续道:“我看?就算你主上回不来了,将军也不用灰心,大卫陈家的名号打出?去,会有人跟随的。”
鲁迎:“跟随谁,主上都没?了,跟随谁。”
胡行鲁:“不是还有三小?姐吗,不是还有三小?姐的孩子吗。”
鲁迎皱眉:“那是姓席的,与我家主何甘?”
胡行鲁立时纠正他:“天正六年,七王子因母妃一家被害,杀了他的父兄。远的不说?就是近的,文钰公主的心在陈家,她的孩子的心也在陈家。姓席又如何,只要?孩子跟着母亲,那母家的仇家就是这?个孩子的仇家。”
鲁迎被说?服了,不是因为那个孩子,他现在能不能再跟着他的母亲都不好?说?,还谈不上什么子随母心,说?服他的是,他是陈家的家奴,陈家只要?还有一个血脉在世,他就永远有要?效忠的主子。
他不像席兆骏,忘本忘恩,礼仪廉耻全丢,在天泰帝与大卫没?了后,竟敢恢复本姓,令人不耻。
是席淼还是陈淼都不要?紧,他留着陈家的血,他就可?以是陈家的家主。
鲁迎看?向胡行鲁,眼神连审带判,认真问道:“先生不是说?要?做席家的智士,席家也把你放了,为什么要?走这?一遭?”
胡行鲁自嘲一笑:“大卫陈家,鄙,愿舍身一染。”
这?就是百年贵家对?文人智士的诱惑吧,鲁迎不是很懂,但他认为与他效主的意思?无差。
鲁迎并没?有马上撤军,而是在他把战局部署都告诉了胡行鲁之后,胡行鲁觉得他们可?以小?小?地?报复一下。
鲁迎让胡行鲁看?到了陈家军的实力?,他好?像又找回最初跟随宋戎的那种感?觉。
鲁迎掉转另一条路上,去突袭了席家的一支分队,不是因为与席家是死敌,而是崔瀚那边去打,得不偿失,想要?己方毫发无损,还能恶心敌人一下,打这?支分队最能达到效果。
但鲁迎打疯了,他在本该结束回去时,决绝地?对?胡行鲁道:“我还是要?去找主上,我只带两千人,剩下的你带回去,我们三小?姐信先生,我也信你。”
胡行鲁只张了下嘴没?有再劝,而是快速想出?了最优择案:“滦河西畔我等着你们,待将军回来,可?立时归合。”
鲁迎郑重应下,带着两千人的小?队上路了。
席家被鲁迎打了,且鲁迎退居在滦河以西,严防死守不再往前一步,席姜知道,计谋败露了,陈家军在等着陈知的生死结局。
席家也在等,席姜原想掉头去南郡,虽三万大军去歼落入瓮中的六千人,应该没?有意外,但她还是心难安,想要?亲自过去助力?。
但崔瀚怎么可?能让席家军迈入南郡的地?界,以前他还遮掩一下,现在刘硕已走到明面上来,南郡与滦城是为一体,任何人冒进?都当?入侵者处置。
席姜去不了南郡,她与滦河另一头的陈家军一样,只能等。
只是她等来的,不是陈知的生死消息,而是一封历经千辛万苦来自都城武修涵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