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自己写,还邀霍去病他们也一起写。
霍去病拒绝不了,只能提起笔琢磨着该给卫青他们写点什么好。
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表达自己心里想法的人。
霍善正好相反,他把所有相熟的人挨个写了一遍,最后数到了他姨公头上。
于是他又洋洋洒洒地给刘彻说起自己的见解,秦以十月为岁首,现在时代变了,我们该以一月为岁首,毕竟我们数数都是从一数到十二的,哪有从十开始数的呢!
咱大汉人就该正月过春节!
不信我在江夏这边过给你看!
霍去病等他写完后拿过去看了看,只见上面虽是满纸童言童语,却明显戳中了刘彻一直以来“改正朔,易服色”的心思。
这可是孝文皇帝那会儿就在琢磨的事,只可惜底下的人一直推三阻四,没多少人愿意支持朝廷改制。
既然是刘彻乐意听的话,霍去病也就随霍善写去了。
第173章
同样是除夕夜, 淮阳郡却远没有江夏郡这么热闹,毕竟对于大汉人来说,除夕还不是除夕,十二月最后一天和一月最后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北方的冬天哪怕过了五九还是冷得很, 所以汲黯这个年迈的淮阳太守还是得坐在炉火边上才能借着火光读一些不甚要紧的信。
比如霍善这个五岁太守的来信。
哪怕不是第一次收到霍善的信, 汲黯还是觉得刘彻这件事做得忒荒唐了,只恨自己不在长安, 不能当面找刘彻仔细说道说道。
陛下糊涂啊!
即便对刘彻莫名偏爱一个奶娃娃的事多有微词, 汲黯还是没把霍善的来信置之不理, 而是趁着还没有睡意细细地读了起来。
一读之下,汲黯就睡不着了。
信上那几句话就那样在脑海里不停徘徊:举秀才, 不知书!举孝廉, 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 高第良将怯如鸡!
这童谣像是一道惊雷, 狠狠地劈到了汲黯脑门上。
汲黯自己是个特别较真的人,刘彻做事有问题他都敢当面说出来, 在奏疏里说起话来就更不客气了。
五岁的小孩能凭空捏造除这样的风谣来吗?
无非是已经有人这么做了,霍善才能从别人那里听说!
长此以往, 大汉的江山社稷危矣!
汲黯当场叫人点起蜡烛(这也是霍善给他送的), 连夜写了篇声情并茂的奏疏……骂刘彻。
没错,汲黯感觉这事的源头在刘彻身上。
刘彻现在固然还没有昏庸到祸乱江山的程度,可是他早就对刘彻用人“后来居上”这件事耿耿于怀,如今当这个太守更不是他心中所愿, 他还是更想待在长安当面骂……哦不, 当面劝谏刘彻。
明天就让人快马加鞭往长安送奏疏去!
新年第一件事, 当然是要给刘彻上书抒发一下自己对大汉江山的关心!
远在长安的刘彻哪里知道自己要挨骂,他自己去不了江夏郡, 但心里还是惦记着霍家父子俩背着他都玩些什么新花样。
翌日一早,刘彻和终军聊起这件事,终军当场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可以替刘彻去江夏郡视察,保证不能错过江夏郡那边的元宵灯会。
刘彻对终军这个年轻人很是喜欢,见他身强体壮的,肯定经得起这样的奔波,马上欣然地放他出行。
终军就这么奉命出去巡察江夏郡。
他一路换马到了襄阳,决定在襄阳休息一宿。
襄阳令照例是设宴给终军接风洗尘,席间聊到隔壁那位小太守时他还颇为感慨,与终军说道:“霍府君当真是爱民如子,不仅帮安陆县的人治那血吸虫病,还给我们南郡这边反复提醒。如今我们郡中黔首见到那钉螺那是绝对不敢入嘴的,全烧成灰当肥料去。”
提到这东西,襄阳令那也是一脸后怕。
听说不仅吃了附有血吸虫幼体的东西有害,连接触疫水的话都有可能通过皮肤钻进人身体里,当真是防不胜防。
他们目前能做的也只有发现这类疾病后把周围的钉螺全都消灭掉以及让已经染病的人及早接受治疗了。
听说霍善去跟进这类水乡常见疾病途中还严惩了一批扎根安陆县坑蒙拐骗的假巫医,襄阳令对此十分敬佩。
他一个三四十岁的人都做不到去管这些事。
襄阳令对霍善这位小太守颇有好感,不吝于在终军这位“天使”面前多夸几句。
听说霍善已经在江夏郡安排了好几个造纸作坊,他现在多多示好,想来他们襄阳这边应该能成为头一批用上新纸的地方!
襄阳令心里存着这样的想法,吹捧起霍善来越发卖力。
终军:?
终军也是和霍善接触过的,知道那是个很讨喜的孩子,可也不至于让襄阳令这么夸吧。
霍善是江夏郡太守,又不是南郡太守!
终军怀揣着满腹疑惑,好好休息了一宿就继续快马加鞭地赶往西陵城。
终军一路快马兼程,正月十三就到了西陵城外。
终军是奉命过来巡察的,沿途驿站早已提前告知太守府。
霍光作为和终军有点交情的友人,被李长生安排来接待终军这位巡察使者。
其实霍光也是这两年才进的郎署,与终军这位才华出众的御前新贵交情不算多深,不过见了面也算说得上话。
他含笑接引终军往城中走。
终军踏入城中,就感觉到西陵城的不一般。
入眼就是各家各户门前挂着的灯笼与张贴的春联。
尤其是那春联,瞧着格外喜庆。
连城门侧供守城士兵歇脚的廨舍前都贴着一副。
终军忍不住驻足品读起来。
霍光见沿途的春联吸引了终军的注意力,也跟着停下来给他讲解道:“这是阿善写的。”
私底下,霍光这个叔父还是喊霍善一声“阿善”。
霍光不是纯粹的读书人,终军却是以学问闻名的,他一看就知道这饱含期许的对句确实出自小儿之手。
比之汉赋惯用的那些华丽辞藻,这些春联的用词明显要更直白一些,读来朗朗上口。
不仅终军爱看这东西,连络绎进城的老老少少也都爱看,还有识字的家长抱着小孩教他们认字。
不少富户更是派个仆童在门口揣着袋五铢钱,路过的小孩谁能麻利地读出他们家门口的春联,便给那孩子奖一枚铜钱。
一枚铜钱当然不多,不过过年嘛,大家也就图个乐呵。
霍光见终军看向那热闹的人群,又笑着道:“这也是阿善先弄的。”
霍善大年初一就这么“与民同乐”,惹得不少小孩跑过去认字讨钱,说是这些会念吉利话的小娃娃越多,江夏郡日后就会越发昌盛。
毕竟孩子可是未来的希望啊!
这个说法一出,不少富户都开始效仿了。就算从早到晚都有人念也花不了多少钱,还能博个新春好彩头,何乐而不为?
像终军关注到的这户人家不是旁人,正是去年将丈夫告上公堂、成功与那黑心丈夫和离的孟家姐妹二人的府邸。
她们是最先响应太守府这个活动的,而且早早放话说要办到元宵灯会当天,两个女孩儿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当然不甘落后。
一直表示要办到元宵节。
霍善哪里知道这些富户在暗中较劲,他觉得城中怪热闹的,一有空就呼朋唤友跑去别人家门口蹭铜板。
他,霍五岁,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儿,凭什么不能领!
终军得知霍善过年期间每天都跑街上做啥,只觉自己也想在家门口贴个春联,好吸引他们这位小小的太守过来给自己念两句吉利话。
这种事也就这么小的娃娃来做,才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等走到临近太守府的街道,沿途的灯棚已经搭了起来,各家正试着往灯架上挂灯。
今天挂好了,明天正月十四便正式开了夜禁,允许大伙出来夜里试灯。
这些章程府衙早就宣讲过一次又一次,所有人都记得牢牢的。
哪怕天气还是有点冷,终军行走在西陵街头依然能感受到那热烈非凡的气氛。
想到刘彻还在私底下说江夏郡这边没那么多富户能陪霍善这么挥霍,终军觉得刘彻怕是要失望了,人西陵城的富户瞧着也很乐意陪霍善玩耍。
这位朝阳侯连在新丰县那个福寿里都能闹腾得这么热闹,如今有一整个郡的人陪他玩儿,闹出的动静可不就更热闹了吗?
终军跟着霍光到了太守府前。
霍善正带着人在太守府前练完一套华佗养生操,见到终军这个有点眼熟的老朋友后很是高兴,跑过去问终军平时有没有好好锻炼身体。
毕竟李时珍他们说终军在史书上被人称为“终童”,年纪轻轻人就没了,现在可得勤加锻炼,争取练出个好体魄活它个儿孙满堂!
终军虽不知道霍善为什么这么关心自己,但还是如实答道:“有的,每天都有练,感觉人愈发精神了。”
霍善就喜欢这么识货的人,邀终军进太守府尝尝今天他们府中做的空心鱼丸。
西陵城临近长江与云梦泽,最不缺的就是河鲜与湖鲜,鱼肉的吃法自然也多不胜数,比如这空心鱼丸就是当地的一绝。
这空心鱼丸是在搓丸子的时候往里头裹上一团猪油,等到下锅一煮,中间那团猪油化开了,便能吃到中间空空的鱼丸!
比起寻常的鱼丸,空心鱼丸吃起来要更细嫩弹爽,霍善老喜欢了。
既然见到了老朋友,霍善便要给他推荐自己最爱吃的新菜。
要是不想吃空心的,还可以吃包心鱼丸,口感也非常丰富。
秦始皇吃了都说好!
终军:?
终军还在想鱼丸和秦始皇有什么关系,中午就在席间见到个叫赵正的人。
众所周知,汉代人很多爱把嬴政称为“赵正”,终军恍然了悟:原来是遇到重名的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都能吹嘘说是秦始皇吃了都说好。
当事人嬴政:“……”
听到霍善又介绍自己叫“赵正”,嬴政夹鱼丸的手都顿了顿。
所以说吧,要不是霍善力邀他过来看元宵灯会,他还是更喜欢让霍善上门出诊。
算了,叫什么不重要,孩子高兴就好。
何况江夏郡这边的鱼丸确实还挺好吃。
第174章
终军作为刘彻派出来巡视郡国的天子近臣, 自然忠实地记下了自己的沿途见闻以及来到西陵城吃的第一顿饭:江夏鱼丸,非常好吃。
说实话,一路上盛情招待终军的人不在少数,霍善这儿吃的只能算是一顿家常菜。只是席上有霍善这个小太守负责介绍兼陪吃, 终军莫名就觉得异常美味(实际上那鱼丸汤用橘井水熬的, 本来就鲜美得很)。
霍善还不晓得他皇帝姨公一点都不盼着他好,还想在长安看他笑话呢。
他热情地邀请终军和嬴政到时候一起过来搓汤圆, 说是元宵当天诸葛亮等人也能过来放松放松, 到时候他们可以好好热闹一番。
提前过来养了几天病的嬴政, 也顺利和神交已久的诸葛亮他们碰上面,几人遇到什么问题偶尔会在群里交流, 勉强也称得上是熟人了, 此时同处一室也不觉生疏。
主要是吧, 有苏轼和李时珍在他们也生疏不起来, 热热闹闹地张罗着今天的搓汤圆大业。
司马迁是跟着刘彻聚众包过粽子的,对这种集体活动一点都不陌生, 倒是在苏轼抽空看汲黯回信的时候忍不住凑过去看看这位前辈会和苏轼他们聊啥。
一瞧之下,司马迁就看直了眼。
没想到汲黯真的会和霍善探讨大汉人才选拔制度存在的种种问题, 和霍善探讨如何避免“举秀才不知书”等情况的发生!
说实话, 在刘彻这位绝对权威的帝王把控之下,这种情况其实还真不多。
因为刘彻是很讲究唯才是用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有本领的他就会重用, 没本领的他直接给撵得远远的。这种情况下, 没多少人敢搞滥竽充数那一套。
只不过地方上还是有许多朝廷把控不了的问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像南边诸郡跑一趟至少得十天半个月,就算真能做到日行千里也得跑个三两天, 这种情况下朝廷怎么可能真正掌控一切?
这些地方出现欺上瞒下、滥竽充数的情况就太寻常了。
汲黯对此也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寄望于朝廷择选出来的各郡太守都是尽忠职守之人。信末,汲黯还勉励了霍善一番,希望他能用好手里的人才、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云云。
虽然信中大多都是客气话,却也看得出汲黯没把霍善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来对待。
司马迁感慨不已。
不愧是汲黯啊,只要别人认真向他讨教,他就会回以同样的认真。
不过这“举秀才不知书”是哪儿的谚语,怎么汲黯和霍善在信里你来我往地讨论得这般热烈?
司马迁发挥自己不懂就问的长处,找霍善说出自己这个疑问。
霍善实话实说:“东坡先生给我讲的。”
此时苏轼已经收起信投入到搓汤圆活动中,对上司马迁求知若渴的眼神后也一本正经地回了大实话:“风谣这东西,我也不知晓是哪里起的头,可能是雒阳那边流行的吧。”
孝廉制度是刘彻继位后成为定制的,风谣中所描述的全面崩坏情况应当是发生在东汉末年,而东汉的首都是洛阳。
所以说,这歌谣起源于雒阳没毛病!
旁听全程的诸葛亮:“……”
大汉孝廉制度刚起了个头,你们就提前三百多年把这话拎出来批判,这合理吗?
连他都忍不住为汉武帝掬一把同情泪。
尤其是汲黯在信中透露自己已经上书刘彻,陈明地方上出现的种种问题,劝谏(痛骂)刘彻来年应该更加励精图治。
临近傍晚,众人一起吃过圆溜溜的汤圆,霍善便让他们自己玩耍去,他还要带郡学生员勤工俭学卖汤圆去!
苏轼这个灯会总策划肩负起向导的责任,领着诸葛亮他们在街上溜达起来。
随着夜幕降临,街上的花灯次第亮起,整个西陵城明亮如昼。
这是诸葛亮和周山他们很难再看到盛景。
这种家家户户都点上灯、行人脸上俱是轻松笑颜的太平年月,仿佛已经离他们很遥远了。
嬴政也是若有所思地踱步其中。
说实话,论豪奢的话,西陵城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就连不少秦朝以及六国贵族都能彻夜点灯、欢饮达旦,耗费的灯烛绝不比这么一场灯会少。
只是作为始皇帝,他连东巡都是为了震慑六国余孽,而非出去看看大秦的好山好水。
他很少能像这样轻松随意地行走于咸阳街头,更别提什么“与民同乐”,那根本不是他会做的事。
也只有霍善这样的小娃娃,才会觉得能有这么多人陪他一起玩耍就特别开怀。
旁人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天真的想法。
他根本不关心底下这些黔首日子过得如何。
嬴政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前方传来霍善的吆喝声:“卖汤圆咯!”
他身边那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娃娃也跟着喊:“卖汤圆咯!是又香又糯的芝麻汤圆哟!”
几个小娃儿都吆喝得十分卖力,周围的人群也纷纷聚拢过去,仿佛都被那个叫汤圆的吃食给吸引了。
其实汤圆本身没有香味,但这么冷的天看见那热腾腾的锅灶,甭管里头煮的是什么都打心里想尝上一尝。
嬴政定睛看去,认出年纪稍长一两岁的是那个叫阿印的女娃娃,也是医馆的患者之一,据说她所在的时代是所有人之中最晚的;而那个年纪瞧着和霍善一般大的,乃是楚墨传人。
秦朝建立以后便散得不能再散的墨家,在这小小的西陵城中竟有凝聚在一起的趋势。
也不知这个大汉将会如何变化。
嬴政迈步跟上苏轼等人,旁听苏轼这个蜀人给诸葛亮讲起巴蜀有什么资源可以利用。
像这灯会上用的白蜡,他们蜀中峨眉山产的就是最好的,自唐代起便有不少外来僧侣爱捎带几根回去。
那可是连佛都喜欢的宝贝!
诸葛亮几人听后都暗暗记在心里。
想必接下来在不同的时空中都会有人提前去薅峨眉山出产的白蜡。
终军也跟着司马迁他们在灯会中闲游,只觉满城灯火着实壮观,必须得写篇文章好好地向刘彻描述一番!
终军还邀司马迁他们一起写,这样才能多角度地向刘彻展示这场难得的盛会。
司马迁等人欣然答应。
虽然霍善准备了很多汤圆,但还是抵不过众人的购买热情,就连太守府准备来盛汤圆的竹筒都用完了,还有人自己从家里拿碗来盛。
最后连汤都卖完了。
这汤也确实值得买,毕竟那都是橘井水。
霍善不懂什么谦虚,打心里觉得自己卖的汤圆就是最好的,收起钱来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等到满街的花灯都亮了起来,他也跟夙小星她们分完了赚来的钱,兴冲冲扑进踏着月色过来参加灯会的霍去病怀里,表示今天的花销他承包了!
霍去病就抱着霍善一路买了过去。
趁着灯会挑着担子来摆摊的人不少,街上还真有不少新鲜事物,霍善也不管东西是贵是贱,相中了就买买买。
像他这样满街撒钱的人还真不少。
没办法,西陵城这么多年来就没有过这么热闹的夜晚,在那灿若白昼的灯火映照下,甭管啥货物瞧着都诱人得很。
连在山里折来卖的梅花都有人高价抢购。
弄得抱着侥幸的心理折花到城里卖的人一愣一愣的。
她们山里的花这么受欢迎的吗?
紧接而来就是一阵狂喜。
她们有钱了,可以在灯会上好好玩了!
不仅是这些卖花的赚到了钱,卖其他小玩意或者农家吃食的人也赚得盆满钵满,都高兴地在灯会上买了些便宜银饰或者餐具之类的。
这些东西对那些达官贵人而言虽然不值一提,对他们而言却称得上是往家里添置“大件”了。
一晚下来,不少人都满载而归。
霍善也是有用的没用的都买了一堆,最后因为兴奋地玩了一整夜而困到被他爹抱着回家。
到第二天,终军就把众人的文章汇总起来准备送往长安。他自己当然是先不回的,来都来了,怎么都得摸摸江夏郡的底再回去吧?
霍善也不拦着终军,由着他在城中走走看看,跟底下的县令开会时同样没避着他。
终军有幸旁听霍善主持的年后会议暨新春江夏郡建设计划动员大会,最后只有一个感觉……
嘶,那个叫诸葛亮的,统筹规划能力着实惊人,感觉他这一开口,不仅今年一年四季的生产计划都搞定了,连接下来几年都不必发愁!
嘶,那个叫苏轼的,怎么对江夏郡物产了若指掌,不仅知道瓷土和煤炭分布在哪里,连沙羡县那个渡头周围有金矿都知晓(事实上因为宋代这个渡头已经改名叫金口)!
听说江夏郡新兴的白蜡制法也是他传授的,真是个了不起的奇人啊!
嘶,那个和秦始皇同名的男人虽然话不多,但是全程散发着慑人的气势,弄得坐在他身边的霍小太守都平添了几分威严。
遇到有县令诉苦说县中豪强富户不太配合,他眼神里的意思明显是“统统砍头”“五马分尸”“诛他全族”对吧?
就算他没把话说出口,旁人莫名也能感受到他想表达什么——
恐怖如斯!
这江夏郡,着实是能人无数啊!
终军感慨不已,把这些见闻统统记录下来,准备等回到长安以后钜细靡遗地讲给刘彻听。
这是他作为“天使”应该做的!
终军在西陵城待满一旬,才与司马迁等人依依惜别,动身踏上归程。
与此同时,刘彻正好收到了驿站马不停蹄送到长安的书信。
刘彻最近心情很不爽,因为汲黯那家伙无缘无故上书骂了他一顿,指责他近年来的许多做法贻害无穷。
任谁突然被人指着鼻子骂,心里都不会太高兴,何况是刘彻这种唯我独尊惯了的人。
以前当着汲黯的面,刘彻得捏着鼻子听。这会儿汲黯被他踢到地方去了,刘彻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对着卫青骂道:“这汲黯真是蹬鼻子上脸!”
卫青压根不吱声,由着刘彻骂去。
只要刘彻不想大开杀戒,一般不用劝;而要是刘彻想大开杀戒,劝了也……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这种情况当个好听众就好。
恰巧这时候有人来报说终军从江夏郡那边传了书信回来,刘彻才面露笑容,笑呵呵地让人把书信呈上来。
他等终军的消息很久了,就想瞧江夏郡那边的乐子。
作为霍善父子俩的长辈,他当然也不想看到自家孩子受委屈。
要是真的需要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出手,他们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不过在那之前,他可以先尽情地笑话笑话他们!
刘彻展开终军派人送回来的那叠厚信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第175章
刘彻也不是那种底下人把事情办好了自己却不高兴的人, 只不过霍善不一样,他就是秉承着逗乐一下的想法把他放去江夏郡的。
想想他们父子俩一个没接触过水上作战,一个横算竖算也才五岁大,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即使他们捅了什么篓子, 刘彻也做好了帮他们兜底的准备。
偏偏吧, 这一大一小父子俩还真做到了出发前放下的豪言,居然真的把江夏郡治理得挺不错。
虽然霍去病时不时私自派士兵去帮他家娃干活,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他是去实践屯田计划的, 叫那些士兵多干点杂活也不是什么大事。
问题就在于,刘彻是打算看点霍善那边的乐子开心一下, 结果这小子倒好, 不仅把江夏郡治理得有声有色, 还举办了盛大的元宵灯会。
最过分的是, 终军还在信中透露说太守府的府库十分充裕,一点都没有被掏空的迹象, 反而还有堆不下的烦恼。
以至于这个冬天霍善都给郡中的鳏寡孤独发了两拨物资,说是怕这些米粮布匹堆在府库里会坏掉。
终军还从来没听过这种烦恼!
所以他把这些全都记录下来, 派人快马加鞭送到长安, 好叫刘彻也知晓江夏郡那边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其实细算起来,霍善在江夏郡的各项安排都还没真正起到作用,只有今年冬天由官府工匠批量生产出来的蜡烛称得上是新鲜事物。
只是从这场灯会可以看出来,江夏郡的人心凝聚起来了!
只要江夏郡上下肯把劲往一处使, 何愁太守府拟定的发展计划落实不下去?
孩子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做长辈的应当高兴才是。
可惜刘彻不是一般长辈, 他现在只觉得把孩子放太远了,早知道这小子这么会来事, 不如把这小子放在长安让他有机会凑凑热闹。
江夏郡隔得那么远,他根本没法第一时间过去玩耍!
那终军也是个混账,不仅自己把灯会的盛况绘声绘色地写了一遍,还让司马迁他们也一起写,于是刘彻就读到了他们从各个角度夸那场灯会有多好玩的文章。
不是一篇,不是两篇,而是每个人都写了一篇!
甚至还有那个叫苏轼的人也凑了个热闹,提笔给他吹嘘了一通江夏郡的元宵夜如何明亮如昼以及现煮的芝麻汤圆有多软糯香甜。
真是岂有此理!
刘彻简直气炸了。
你们背着朕玩得那么欢就算了,居然还要写文章跟朕炫耀!
他,刘彻,十几岁就当上了皇帝,二十多年来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刘彻愤怒地让卫青安排安排,他今年就要开始亲自巡察郡国。
首先从江夏郡开始巡起!
卫青:“……”
陛下您这个决定是否有些草率?!
刘彻表示朕不管,朕反正受不了这个委屈!
刘彻倒也不是临时起意,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这巡察天下郡县的事秦始皇做得,他难道做不得?
去年他就已经派人出去给他探路,虽然有些奉诏出去巡察的使者目前还没回来,但终军过段时间就回来了,路况自然也探明白了,他出去溜达一趟完全没问题。
见刘彻明显主意已定,卫青也就没有多劝,而是开始着手安排巡察江夏郡之事。
皇帝要出行,安防问题肯定是不能马虎的,随行名单要提前敲定,沿途的补给也要提前安排妥当。就连刘彻想带上谁沿途负责逗乐子,也得提前摸个底。
尤其是安防方面,这事儿是决不能假手于人的。
真就是皇帝动动嘴,底下的人跑断腿。
刘彻把南巡的事敲定下来,心里才舒坦一些。
他亲自提笔给霍善写了这一“喜讯”。
写完信后,刘彻还把刘据喊过来训导了一通。
虽然太子年纪还小,但过了年也十二岁了,十二岁的大孩子也可以学着独当一面了。没看到霍善这个当表侄的才四岁就这么厉害了吗?
刘据:?????
万万没想到,表侄出去玩以后受伤的居然是他这个表叔!
他还以为自己不能跟霍善出去玩耍已经很惨了,没想到居然还成了对照组被他父皇敲打!
可恶,有这么个聪慧过头的小表侄在,他都不能用自己年龄还小来说事了!
刘据无缘无故挨了半天训,满心郁闷地回去写信埋怨霍善。
埋怨着埋怨着,他又把快写满的信纸收了起来。
霍善小小年纪就能把一郡之地治理好,那是霍善的本事。他这个当表叔的没能做好表率就算了,怎么还因此而写信去埋怨他?
刘据想明白了,便重新给霍善写了封信,顺便让人收拾些宫中攒下的贡品一并送去给霍善尝鲜。等安排完了,他就去找自家文武师父主动要求加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