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叫人取东西来试砍了一下, 心情简直畅快得不得了, 马上命人去把卫青和霍去病宣来看看这新得的大宝贝。
这样的好钢他们也不是练不出来, 只是须得多费不少功夫, 如今有了这个灌钢法,批量生产不成问题!
如今他在搞盐铁官营, 不管武器还是农具都能统一生产,想要全面更换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卫青两人过来的时候, 赵禹恰好在跟刘彻汇报另一件事:今天太子命人来找将作大匠, 说要定做两样奇怪的物件……
刘彻拿到赵禹带来的图纸,看来看去也没看出那是什么玩意。
见卫青两人到了,刘彻就招呼他们上前瞧瞧。
这图纸的绘制之法看起来怪熟悉的。
卫青接过一看,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这跟上次的造纸之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刘彻经卫青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 这图样和这字迹, 不正和李长生上次献上的造纸图册一模一样吗?
旁边的霍去病听得眉头一跳。
他忽然想到今天霍善突然让金日磾来看他的马。
不会是和这个有关吧?
不是说给马置办衣装吗?怎地还要去找将作大匠帮忙铸造?
霍去病满心疑惑, 接过那份马蹄铁和马镫的图纸一瞧,很快明白这两样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了。
这马镫应当是方便上下马以及维持平衡用的, 而马蹄铁……从名字和形状来看应当是钉在马掌上的,至于为什么说是钉,那当然是因为旁边还配了好几根钉子。
霍去病道:“这应当是阿善的奇思妙想,没想到他居然还让太子出面托人铸造。”
刘彻几人闻言齐齐看向他。
霍去病泰然自若地给刘彻他们讲了早上霍善派人来给他家马量尺寸的事,哪怕他的语气非常轻描淡写,也掩盖不了其中透露出的“我儿子非要给我送东西”“很抱歉啊没想到居然麻烦到你儿子”的炫耀意味。
刘彻:?
去病啊去病,朕一向待你不薄,你炫儿子炫到朕面前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太子怎么回事,都让人帮霍去病做这不知有什么用处的玩意了,居然不知道给他这个父皇也做一份?!
老父亲对他感到很失望!
另一边,正在看金日磾修马蹄的刘据打了个喷嚏。
霍善知道刘据是太子,这身份可麻烦了,借住在他们庄子里可不能生病。
他麻溜抓过刘据的手给他诊了诊脉。
卫伉关心地问:“兄长他怎么样了?”
他们在这边都是以兄弟相称,并不喊什么太子,省得节外生枝。
霍善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走了一天,可能有点累了。”
刘据闻言放下心来,他也担心自己生病。他一旦病了,就没法在这边跟霍善他们一起玩耍了。
像修马蹄这种事,他们此前可没有见过!
修马蹄看似简单,其实还是很考验技术的,尤其是霍去病骑的烈马很不好相处,寻常人要是敢把它的马腿抬起来折腾半天,它恐怕已经把人给蹬飞了!
也就金日磾这种从小和马打交道的人才有办法让它听话。
霍善几人蹲在边上围观,也只允许远远地看着,没能走到近前去。
就怕马突然发难。
修马蹄这种事看着还是很有意思的,金日磾手上刷刷刷地削几下,马掌就变得平整干净,许多部位还露出牙白的漂亮颜色。
霍善几人津津有味地看着金日磾精心修好马蹄,挨个帮它把量身定制的马蹄铁给钉上,登时就拥有了大汉第一匹脚踏铁鞋、威风凛凛的马儿!
霍善绕着他爹的马转悠了一圈,只觉这马的精神头都和其他马不一样了。
和他爹正相配!
霍善高兴不已。
马鞍也做好了,但是还有一些装饰没弄好,李长生说得过两天才能安上去,所以霍善也没着急。
只让人送信给霍去病分享给马穿鞋这一新鲜活动大获成功的好消息,说让他休沐日务必过来看看!
收到信的霍去病自然是欣然让人回复说到时候一定过去。
到休沐日当天,霍去病早早骑马准备出门,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和……刘彻等人不期而遇。
这次刘彻甚至还带上了张汤和桑弘羊,算是来了个天子近臣集体团建。
霍去病:?
见霍去病一脸“怎么又是你们”的表情,刘彻哈哈大笑,招呼卫青几人说道:“人齐了,走!”
霍去病见刘彻还真打算跟自己一起去新丰县,只能无奈地跟上。
他自己还好,只担心他儿子会不会憋不住给刘彻再扔个【衡石量书】。
另一边的霍善一直在数着日子呢,知道霍去病今天便要来,他早早便去看李长生煮粥,放了江瑶柱的粥!
他在边上只觉越闻越香,肚子虽然已经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他还是坚强地表示可以等他爹到了再一起吃!
李长生也觉这小小的江瑶柱确实有些妙处,明明只是放了几颗下去,本来极寻常的一锅粥闻着竟变得十分诱人。
难怪那位东坡居士对它这般喜爱。
刘彻他们抵达庄子时把马交给仆从去栓好,熟门熟路地闻着香找到庖屋去。
走到门边一瞧,只见李长生正在往陶碗里舀着香喷喷的热粥,而霍善则凑在边上眼巴巴等吃,一大一小都立在春日晨曦之中,仿佛被朝阳镀上了一层淡淡的辉光。
李长生性情温和,看着十分无害,时常叫人忽略他其实长得颇为俊秀。
倘若他生在王侯公卿之家,想来少时便该是个极受追捧的翩翩佳公子,只可惜他生于乡野长于乡野,若非霍善这个徒弟突然被封为朝阳侯,这样一个人恐怕会湮没于乡野之间。
刘彻不由在心里暗自感慨自己的慧眼识崽。
这要不是自己在新丰街头认出了霍善这娃儿,不仅霍去病这个当爹的没法在他面前炫耀他的好儿子,像李长生这样的人才也没法为朝廷所用。
现在李长生虽只是挂了个家丞的名头,拿出来的却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刘彻也不嫌庖屋里满是烟火气,迈步走进去夸道:“煮什么这么香?”
霍善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过脑袋一看,马上瞧见了他皇帝姨公的身影。
霍善不敢置信。
为什么!他这位皇帝姨公!每次都知道他们这里有好吃的!
小孩子总是把心里的想法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刘彻见状上前把他捞了起来,笑着问他:“怎么?不欢迎我?”
霍善想到刘彻最近派人送了不少贡品过来给他们尝鲜,勉勉强强也接受了刘彻经常不请自来这件事。
只是他小小年纪就要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好累哦!
霍善哼唧两声,很没有诚意地回答:“您想来就来,我怎么会不欢迎?”
他转头瞧见刘彻还带了张汤他们,算起来都是见过面的熟面孔,便挣扎着下地招待他们去厅堂那边坐下。
想到是自己先拿到了江瑶柱,霍善很快又支棱起来了,等瑶柱粥被端上来后就跟刘彻得瑟起来:“您猜猜这里用了什么!”
刘彻挑眉。
他抬手舀了一口,只觉这粥异常鲜美。他再用汤匙往碗底舀了舀,很快在底下找到颗柱状的贝肉。
结合霍善早前提过江瑶柱这名儿,刘彻道:“这便是江瑶柱?”
霍善兴高采烈地说道:“没错!我比您先吃上了!”
刘彻道:“是吗?你此前尝过了?”
霍善道:“没有,我们也才拿到一点点,所以我等爹过来再吃!”
刘彻“哦”地应了一声,把已经舀起来的江瑶柱往嘴里一送,愉快地嚼巴两下才吞了下去。他说道:“所以你还没吃,我已经吃过了,我还是比你先尝了鲜。”刘彻一脸愉悦,“还真的挺好吃。”
霍善:?????
霍善只觉自己面前的瑶柱粥都没那么香了。
所以就算他先拿到江瑶柱,也还是被刘彻先吃上吗!
可恶,怎会如此!
相比于霍善的郁闷,刘彻吃得就开怀多了。
都是底下送上来的,谁送对他来说都没差别,反正他是吃到了。
一行人吃饱喝足,霍去病见霍善有点被刘彻这个无耻的大人给打击到了,笑着转移自家娃儿的注意力:“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你给马准备的‘衣装’吗?”
霍善听到他爹对他的礼物感兴趣,马上又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拉着霍去病往外跑。
霍去病有什么好东西都送到庄子上来,偏偏他身为冠军侯又什么都不缺,霍善总感觉自己一直都没给霍去病送过什么。
所以看到这个马鞍马镫马蹄铁三件套以后,他就想着把它送给霍去病!
昨天看到他师父做出来的最终成品时,霍善就高兴得自己上去坐了一会,让金日磾牵着马儿带他走了一段路,感觉这套威风又漂亮的马具和他爹特别配!
霍善拉着霍去病在前面跑,刘彻等人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等看到霍去病那匹坐骑浑身华美异常的鞍具,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本来霍去病骑的马就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如今从辔头到马鞍的形制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那马鞍底下更是披着花纹绚丽、恰好遮至马腹的锦襜。
至于那垂于马腹两侧的马镫与钉在马掌上的马蹄铁反而不怎么引人注目。
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简直花到了刘彻的心坎上!
霍去病虽不是特别注重享受的人,也觉自己的坐骑突然添了几分神异。
他在霍善的怂恿下翻身上马,他早几年本来就是俊美无双的少年将军,如今虽然已为人父,瞧着也依然是个世间难得的英俊青年。
那镶金嵌玉、灿然夺目的鞍具换成别人兴许难以驾驭,霍去病坐在这样一匹稀世神驹上却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霍善自己坐上去的时候只是觉得比以前舒服多了而已,看到霍去病跨上马跑了一会,顿时觉得他果然有全长安最好看最英武的爹!
霍去病骑马绕回霍善面前,轻轻松松把人捞上马背,带着霍善“哇”地叫出声来的迎着春日暖阳跑了一圈。
刘彻见状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刘据。
都是当儿子的,人家四岁就知道给自家亲爹送好东西,怎么自己这儿子都十来岁了还是什么都不会?
冷不丁接收到亲爹嫌弃目光的刘据:?
第115章
霍善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引起刘家父子俩的感情危机, 他见霍去病颇喜欢这套鞍具便觉得自己的礼物送对了,感觉自己真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娃!
结果他才刚被霍去病放下地呢,又被刘彻给拎了起来。
霍善挣扎无果,只能气鼓鼓地昂起脑袋看刘彻。
刘彻说道:“怎么只有你阿父有, 我和你舅公没份吗?”
霍善一点都没慌, 还头头是道地给刘彻分析起来:“您和舅公的份当然是太子叔他们准备,他们想着回头再给你们的马量尺寸, 这东西就跟我们穿衣服一样, 要量身定做才行, 穿不合身的鞍具不仅没起到保护作用,还会伤到马儿。”
刘彻听霍善这么一解释, 倒是没再追究他的厚此薄彼。
霍去病这个亲身体验过三件套的人却是有了别的想法, 他认为那不起眼的马镫和马蹄铁对骑兵来说用处更大。
卫青听后也坐直了身体, 问霍去病这里头是怎么个说法。
他们之所以能和常年生活在马背之上的匈奴人打个有来有回, 得益于他们更擅长冶炼、生产以及战术安排,所以对于好的装备他们还是恨不得马上捞过来给自家将士用。
霍去病自己从小练习骑射, 马镫的用处对他而言其实挺小,只不过大部分士兵其实是在本郡集训一年就送到战场上去, 骑射功夫并不算特别高超。
对于这部分人来说, 一套适合的鞍具将会极大地提高他们对马匹的掌控度。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中,再小的提高有时候都能救人一命。
马蹄铁也是如此,马蹄铁除了减少长途负重奔波带来的马匹损耗,还能避免战场上的一些致命的意外, 比如马恰好踩在利器之上伤了马蹄, 不仅这匹马废了, 将士本身也会因为战马受惊摔个人仰马翻。
比起养出一匹好马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马蹄铁和马镫所需要消耗的铁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需要培养一批能给战马上马蹄铁的匠人而已。
这个工作其实不甚复杂, 朝廷又不缺匠人,所以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彻自己也是个爱骑马的,听了霍去病的分析后稍一琢磨,笑着吩咐旁边的桑弘羊:“你回去后把事情安排下去,先让人给上林苑那批战马和运输税粮装备上。”
不打仗的时候也就上林苑的马和跑运输的马用得最勤,最能体现马蹄铁和马镫这两样新鲜事物的好处。
要是确实有用,那就培养一批懂得伺候马蹄的匠人。
这可比年年损耗大批马匹要强多了。
刘彻转头问霍善:“要是有用的话,我们阿善可又立了大功,阿善想要什么奖赏?”
霍善一听刘彻要奖赏自己,马上来了兴趣,凑过去和刘彻商量起来:“等您开科举的时候,能开设明墨科和明医科吗?”
所谓的科举,那就是分科考试,既然有明经科、明算科、明法科,那为什么没有明墨科、明医科呢!朝中分明也有许多对口衙署,比如那什么少府和刘彻提到过的太医令,这不都是负责统筹这类人才的吗?
坐在末座的李长生指头微微一颤。
刘彻笑着回道:“这是你给朝廷提的建议,你可以写成奏章呈上来,不算是给你的赏赐。”
霍善麻溜换了个要求:“那您把我那一千户邑民今年的税钱免了!”
刘彻乐道:“他们的税钱是交给你的,你不想要的话自己免了不就成了?”
霍善把早前霍光给他分析的话讲给刘彻听。
自己免不行,崽太得民心了可怎么办才好!
卫青:“……”
霍去病:“……”
刘彻听得哈哈大笑。
当初淮南王是坐拥一郡之地,大肆收拢民心、网罗人才,才会让刘彻看他不顺眼反手把他给端了。
可霍善的食邑就那么一千户人,还是只能收点税钱不能管其他的,刘彻就算再怎么起疑心也疑不到他头上。
刘彻说道:“你不想收便不收吧,不过你既不收税钱,也不收治病钱,往后你这医馆入不敷出开不下去了可怎么办才好?”大恶人刘彻悠悠然地给霍善分析他的各项支出,“等到八月的酎祭你要是交不上足额的贡金,你的侯爵可就没了。”
霍善:?????
震惊,大汉侯爵居然还要每年花金子维持!
事实上按照《酎金律》,千户侯要交的酎金也不多,一年也就四两而已;像霍去病他们这样的万户侯才要多缴一些,但也就每一千食邑累加四两罢了,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黔首纳粮,诸侯纳金,都是向朝廷表示自己是大汉子民,不至于让他们承受不起。
酎金夺爵什么的,纯粹是刘彻在恐吓小孩。
当然了,玩笑未必不会成真。
李时珍最近只能以小老头儿形式待在系统医馆里。他听了一耳朵这个话题,忍不住跳到霍善肩膀上给他分享刘彻后来是怎么把这个玩笑付诸实践的——
刘彻后来要打南越的时候朝野上下静悄悄,寻常黔首不吱声也就罢了,朝中几百个凭军功封侯的家伙竟也无一响应,没有人愿意去南边吃那种苦头。
去打匈奴也就骑马累了点,去了南方可能真的有去无回!
毕竟南方的瘴疠可不是谁都承受得了的。
这让刘彻非常生气,到了八月酎祭的时候就叫人严查诸侯们的贡金重量与成色,一口气捋掉了一百多个侯爵。
你们不是对军功不屑一顾吗?爵位也别要了!
卫登他们封的那个千户侯,也是在那会儿被刘彻顺手捋掉的。
这其实也不是刘彻首创的,读读《春秋》就知道了,齐国有次攻打楚国的原因是“你们楚国没及时进贡滤酒用的包茅导致天子不能好好祭祀”。
反正吧,看你不顺眼时连你贡品里缺根草都能拿来当收拾你的理由!
霍善听了李时珍分享的酎金夺爵真实事件,总感觉自己也在清算之列;再算了算李时珍提到过的平南越时间,发现也就三五年后的事。
原来朝阳县三五年后就不归他管了!
霍善忽然松了口气。
他本来就觉得要管这么多人怪难的,不用他管就更好啦(事实上本来就不归他管)。虽然很多事情他都只负责动动嘴,全部都由师父他们负责落实下去,可他也舍不得师父太累!
霍善大方地说道:“侯爵没了就没了,反正我要这个侯爵也没什么用,您收回去吧。”
霍小朋友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无欲则刚”,头一回把刘彻给说得接不上话。
大汉的爵位居然这么不吃香了吗?!
刘彻没好气地道:“你进献有功我还削你爵,别人知道了该怎么说我?”
霍善道:“随他们说去就好了,反正他们又不会让您知晓他们说了啥!”
谁背后说人坏话会让本人知道呢!
刘彻:“……”
虽然我一直都是这么干的,但是你小子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刘彻瞧了旁边的霍去病一眼,意思是“你到底怎么教儿子的”。
转念想到霍去病这个当爹的也没教几天儿子,刘彻也就不那么怪他了。
只不过刘彻这人最爱干的就是强人所难了,听霍善竟对爵位毫不留恋,他便哼笑着对霍善说道:“既然你没什么想要的,那我就赐你黄金二十四斤四两吧,你好好收着,以后你的酎金就拿这个交。你现在四岁,这够你个千户侯交到一百零一岁了。”
众人:“……”
从未听过这等有零有整的赐金!
唉,咱有许多话想说,偏又不敢说。
霍善没想到刘彻居然直接帮他把酎金准备到一百零一岁,那他岂不是得管朝阳县到一百零一岁!
愁人哟!
不过金子是好东西,霍善也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二十四斤零四两黄金,可以赎司马迁的宫刑足足二十次!
司马迁:?????
谢谢你能在这种时候想起我嘞,朝阳侯。
霍善这位朝阳侯确实献上了不少好东西,刘彻赏他点金子并不过分,众人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相携在庄子上随意地吃吃喝喝和到处遛弯。
既然新犁已经造出来了,刘彻也命人带了一批过来,让霍善这边的庄户先下地试试看好不好用,好用便直接留下了。
一行人吃饱以后就一同去看新犁下地。
桑弘羊和张汤都是比较了解民生的官员。
看了曲辕犁在地里的表现,桑弘羊评价道:“这新犁确实灵便许多,只是犁铧小了这么多,如果是耕作连片的土地反而得花更长时间。在平原耕作恐怕还是大犁合用,这小犁用在南方的山地丘陵之上更为相宜。”
霍善没想到桑弘羊只看了一会就看得这么准,马上和桑弘羊分享自己从苏轼那学来的曲辕犁小知识:“没错,东坡先生说这个犁又叫‘江东犁’,最适合用到江东去!”
刘彻说道:“无妨,以灌钢法做出来的大犁也比生铁大犁也轻一些。”他既有意经营南方,这曲辕犁将来自然也有大用,总不会一直在府库里吃灰的。
刘彻一行人在庄子上待了大半天,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回长安去。
由于距离上次连吃带拿也没几天,所以刘彻这次倒是没从这边薅走什么,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待着格外舒服。
每次来了都还想来!
相比于刘彻这位客人的想法,霍善这个小东道主就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才不爱整天招待刘彻他们!
霍善趁着旁人不注意悄然给即将回长安的刘彻连扔两个【衡石量书】,争取让刘彻回去多多加班。
不要再来了!
李长生注意到霍善的小动作,送走刘彻一行人后把他抱了起来,问他刚才在干什么。
霍善顿时有些心虚,小眼神儿到处游移。
李长生语气怅然地说道:“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霍善一听,师父这是觉得自己有小秘密了,心里有点难过。自己都给爹讲过了,不应当瞒着师父!
他马上把自己偷偷摸摸给刘彻扔【衡石量书】的事告诉李长生。
比起前两次半路没忍住直接扔,这次他已经忍到分别的时候再扔,尽可能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只要不是玩到一半突然出现蓬勃的工作欲望,姨公就不会发现不对劲了。崽简直聪明绝顶!
李长生;“……”
这也不能怪霍善乱来,实在是刘彻这人太爱欺负小孩。
就拿赐金这事来说,你赐个五十两或一百两都行,听着也算是圣恩浩荡,结果你赐个二十四斤四两是怎么回事?
李长生知道小孩子是管不住手的,所以他没责备霍善胡来,而是笑着哄劝起来:“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下次别全给你姨公用了。你可以给你师弟或者二柱他们用,这样他们说不准能跟你一样学起东西来又快又好。”
霍善听李长生这么一说,立刻觉得自己白白在刘彻身上浪费了四个稀有的一次性技能道具。
那可是金色的欸!
霍善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下次绝对不给他了!
那种脑袋出奇清晰、仿佛不多看几份奏疏策论实在很可惜的感觉, 又来了。
这一刻, 无论是后宫新纳的美人,还是刚才很想得到的花里胡哨鞍具, 都变得不那么吸引人了。
他现在只想解决国家财政问题、国家人才选拔问题、河西诸地设郡屯田问题……还要召开一个小型研讨会, 讨论对待南越是使用外交手段和平解决还是找个由头兴兵讨伐。
仔细一想, 他要干的事还真多啊!
刘彻直接把卫青几人带回宫中。
这种状态着实难得,不管讨论什么问题脑袋仿佛都比平时要清晰。正好他看重的心腹大臣都在, 想加班都不用另外找人的。
回到长安后突然被喊去加班的霍去病:?
刘彻这熟悉的状态, 这熟悉的加班安排, 令霍去病一下子想到霍善手头的【衡石量书】。幸好刘彻目前并没有深究此事的想法, 不然这孩子说不准真要被逮住了。
霍去病默不作声地跟着卫青他们一起加班去。
朝廷最近事情确实挺多的,新打下来的土地要琢磨该怎么消化, 从诸侯王手里陆续弄回来的郡县也要琢磨该怎么管控。
要知道文帝时期一度免了十余年的田税,原因就是……当时内忧外患的朝廷实在搞不转这一摊子事, 与其分出一大批官吏去搞那点微薄的田税, 还不如直接免除田税只收个人头税,这样官吏轻松,黔首也高兴,税钱自然就好收多了。
现在刘彻还把大汉疆域给做大了, 那么如何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就成了重中之重。如果打下来或者收回来的地盘朝廷根本管控不了, 那就真的叫那些爱泼冷水的儒生给看笑话了!
可惜刘彻不太欣赏墨家的理念(墨家弟子显然也不会欣赏刘彻的理念), 否则以墨家那要求弟子吃苦耐劳的宗旨以及那因地制宜发明创造的本领,扔去河西诸地以及南边诸郡搞开发着实再适合不过。
其实儒、墨在诸子百家之中都曾是显学, 思想也有许多相同之处,像司马迁这个曾经师从董仲舒的儒家弟子,在沉浸式了解过春秋战国历史后提笔写《史记》都经常儒墨并提。
可见墨家祖上确实曾经阔过。
可惜墨家那些个分支好用的不好管,好管的不好用!
在【衡石量书】的作用之下,刘彻脑子运转得很快,一想到接下来的种种部署,他脑海里满满当当都是这么一个想法:得想个办法弄点人来给朝廷干脏活累活。
没过几日,刘彻便从郎署以及博士之中挑出终军等人巡行郡国,一方面核查地方上有没有盗铸情况,另一方面则是考察当地官吏与富户豪强有没有作奸犯科的行为。
这是他早就打算好的事,等这批人回来了,他对地方上的情况就能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随着使者陆续启程,时间也进入了三月初,朝中也由霍去病牵头开启了三位皇子封王这一重大议题。
三位皇子的母族都不显,朝中也没什么人为他们说话,霍去病起了个头,后续就有不断有朝臣参与进来。
对于长安城中这些风起云涌,霍善是一概不知情的。他每日带着刘据他们在新丰县中到处跑,几乎把每个乡都走了一遍,到了夜里,他又跟着李时珍他们沉迷医学课程。
周山因为身体实在虚弱,回去后又不知生活有没有着落,所以一直留到三月初都还没离开,诊费之类的自然也没结算。
眼看马上就要到了医馆曾经宣传过的三月三开业日,李长生又一次印了宣传单,这次宣传的可不仅仅是医馆开业,还有第一批纸张正式对外开售的消息。
这售纸是限量供应的,每个人只能买一份,争取能教更多人能买到。
本来李长生是不准备那么快开始做纸张生意的,不过霍善的医馆那边决定让人植树种瓜抵医药费,那便需要一些别的收入来堵医馆的缺口了。
不过医馆的缺口其实也没那么大,因为长安城中有些患者悄然过来找华佗他们治病,给的诊费还是挺高的。树他们也照种,谢礼和诊金却绝不会少给。
一个这样的患者便能顶几十个寻常患者。
这些人还会口口相传。
庄子这边的隐蔽性更是深受他们的青睐。
有些人治病就是想偷偷地治,不像那个公孙敬声,自己肾不好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找他表侄儿看!
医馆还没到宣传单上那正式营业的日子,已经陆续有一些达官贵人通过别人的介绍找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