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来就突击考试!
霍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很过分,不就是考试而已吗?他觉得要是自己去读书的话,最期待的就是考试了,因为可以显摆一下自己新学到的东西。
众小孩虽没有霍善这样的好心态,却也抵不过长安零嘴的诱惑,纷纷坐得板板正正等待夫子报出考题。
学堂的夫子是李长生从朝阳县吏里挑出来的,学问虽说不上特别好,做事却很勤勉,为人也很不错,给小孩儿启蒙完全没问题。
见孩子们在霍善一声令下就乖乖坐好,夫子哪还不清楚霍善的身份?他忙上前向霍善见礼。
霍善还是头一回跟朝阳县来的人打交道,他点着头说道:“不用管我,你去给他们出题吧。”
夫子喏然应是。
趁着小伙伴们参加突击考试的空档,霍善又挨个跟往日要好的邻里打招呼,一点都没有朝阳侯的样子。
霍去病就倚在院门前看着霍善快快活活地跑来跑去,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下午他们还去看了新修好的庄子。
霍善一跑进去就舍不得走了,直接把他们家小院子给忘光光,在庄子里撒丫子到处跑。
庄子里最显眼的要数那比屋子还高的大水车,这水车不仅连着个磨面用的水磨坊,还负责把水沿着挖好的沟渠引向庄子的四面八方。
庄户们种地的时候不需要走太远就能轻松取水,可省力了!
霍善一鼓作气跑到水车下方,兴致勃勃地跑去截停竹渠里冒出来的水,一会儿堵一会儿放,玩得不亦乐乎。
接着又跑去磨坊看人磨面。
自己看还不过瘾,还要回去把他家霍小白牵过来,叫霍小白看看它如今得来不易的悠闲生活可都是因为有了这大水车。
白脸黑驴霍小白没听懂霍善的话,优哉游哉喝起了竹渠里的水。
霍善对霍小白的愚笨十分痛心,在他爹的帮助下坐上驴背,骑着驴儿在庄子里溜达起来。
以前只有一个院子,还真发挥不了李长生的特长,要知道当年墨家可是能把控整座城的城防的,给他们越大的信任,他们能做出越大的成果。
几个作坊都安排在远离农田和居住处的方位,医馆也与居住处有一定的分隔,一切看起来都秩序井然。
连庄子前的空地也没有落下,规划出一片供本里人与外乡人互市的场地,空地后方的一排门面不开市的时候可作为庄子的仓库使用,堆放庄子里产出的粮食与货物。
等庄子开始对外出售纸张,想来会有无数读书人慕名而来。
人多了,想过来做买卖的人也自然也多了,到那时候霍善想逛集市只需要走到庄外就可以了!
与其说这是个庄子,倒不如说是一处独立于世外的小城。
霍善过去觉得自己第一喜欢自家院子,现在他要变成第一喜欢新庄子。尤其是看到李长生给他准备的超大床榻时,他更是脱掉小靴子跑到上面滚来滚去,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他当场宣布要马上搬来这里!
霍去病:?
也不知是谁在长安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福寿里那座院子是自己最想念的家。
李长生对霍善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性倒是很习惯了,直接让易知回去帮霍善把东西统统收拾过来。
霍善欢呼一声,直说自己最喜欢师父了。
霍去病:“……”
算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娃儿什么性格。
霍善也没有冷落自家亲爹,积极地拉着霍去病去种榆树。
上次说好的,要在庄子上给每个人都种一棵树。
不过树还是亲手种最有意义,所以这次就他们几个在场的人先种,以后舅公姨公还有表叔他们过来的时候也挨个种一棵就好!
霍去病依言和霍善一起种树去。
霍善劲头十足地拿着把李时珍专门给他准备的小铲子哼哧哼哧地刨坑。
霍去病没种过地,但拿铲子挖个洞还是没问题的。
几人忙碌了一番,很快便把几株榆树苗苗种了下去。
霍善向霍去病保证道:“我平时会帮您把您的榆树也浇了!”
霍去病笑应:“好。”
霍去病只得了一天假,傍晚便趁着日头还没落下赶回长安城去了。
金日磾领着庄户们来见霍善。
这些庄户有一部分是霍去病迁来的,一边种地一边护卫庄子的安全;还有一部分是朝阳县那边派来服役的,一般是服满一年就回去。
霍善此前提出要给庄户们提升待遇,金日磾就依着霍善的意思把事情安排下去。
得知自己干活有钱拿,庄户们自是欢喜不已。
虽不至于想多在庄子上干几年活,但心中对至今还没露过面的朝阳侯都感激至极,打理起庄子来皆是十分用心。
这也是霍善回来后看到庄子那般秩序井然的原因。
想让人自觉维护秩序往往是最难的,偏偏世上种种秩序又只有大部分人保持“自觉”的情况下才能维持下来。
霍善见到一大批新面孔,挑了几个最善谈的留下来聊聊他们的家乡。
有胆子大的忍不住追问霍善是不是真的允他们回去自己开造纸作坊。
看来这是在作坊干活的朝阳县役民。
霍善道:“当然可以,光靠我们庄子哪里供得上那么多人需要的纸?庄子上这些东西你们只要能学会就可以学,回去后最好能教会朝阳县的其他人。”
众人一听就知道霍善是把他们朝阳县人当自己人,心中自是感动不已。
事实上这些技术都已经上交给朝廷了,没什么必要藏私。就算这批役民自己想藏着也没用,下次换批人过来服役还是能把庄子上孵化的新产业全学回去。
按照李长生的规划,等到外头可以买到这些东西了,相关作坊就可以转型去做点别的。
要是福寿里有人想做这些营生,也可以过来当学徒学技术。
庄子上只要抓住最新鲜、最核心的产业就好,而非没完没了地生产货物去赚钱。
役民们离开以后,霍善忙碌的一天才终于结束。
霍善白天跑了一身汗,这会儿才发觉身上黏糊糊的,于是跟着李长生去体验了一下庄子上的大澡房。
搓起澡来特别舒服!
霍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夜里见到华佗几人后还力邀也过来体验一下。
李时珍还在长安那边跟进阿印的情况,得过两天才能过来。他们接受聘用后也不是全天都要坐诊的,没有疑难病例的时候也能趁着闭目养神的机会搞自己的课题去。
现在庄子这边的医馆可以聘用一个坐诊医家,而长安城那边的医馆因为已经达到“声名远扬”的等级,可以再多聘用一个人。
如果华佗他们想来,那至少还能再来两个人。
虽然还差一个位置,但是他们几个人完全可以轮流过来。
偶尔消失的时候就说自己进山采药去就好。
孙思邈闻言笑道:“华前辈与张前辈先去吧,我回头再来。”
他生前活得足够久了,称得上是四人之中活得最久的,所以并不急着想“重回人间”。
李时珍道:“过两天我这旬就结束了,到时候就换孙前辈出来。”
他已经坐诊两旬了,也想休息休息。
几人友好地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轮班次序。
比如主攻伤寒的张仲景更适合到长安城那边去,那边人多,患者多,适合他采集更多新医案。
华佗擅长以奇制胜,可以待在新丰县这边等那些特意找上门来的疑难杂症患者。在庄子这边还有住院的条件,手术室也可以用起来!
霍善道:“那要不要邀请新患者过来?”
华佗道:“邀请吧,多邀请能多拿奖励。”
其实他们也挺好奇霍善还能抽出什么奇怪的技能来。
霍善先跟着华佗他们去选修各科课程完成日常任务。
到第二天早上,他才使用了手头的邀请卡。
一道白光亮起。
他们面前很快出现个年过六旬的文士。
他正面露痛苦地呻吟着。
等察觉对面多了好几个陌生人,那文士才强撑起身体坐了起来,询问这是什么地方。
霍善觉得系统应该增加一个解释功能,不然每次都要他来介绍一番,着实属于多余的流程。
不过这个患者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霍善便也仔细地和他说起他们这是一处可以接待各时空患者的天下第一医馆!
李时珍几人:“……”
这是什么时候起的名?
算了,孩子高兴就好。
对方听了霍善的介绍后颇为惊讶,似乎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样的际遇。难道这是他痔龄过二十年换来的好运气?
文士说道:“不知诸位仙家可有奇方治好我这痔疾?”
原来是痔疮患者,怪不得这么痛苦!
华佗他们在系统里共享过不少医案,还拿医案内的模拟人体进行过不下万次的实验,倒是挑拣出了三两个按照症状治疗各类痔疮的验方。
只是对于这种犯痔疮超二十年的患者,还得进一步检查看看需不需要手术治疗。
以前是没条件割,现在他们不仅有系统提供的手术室,还有华佗这个主刀人在。
万事俱备,只差一颗老痔!
李时珍几人一致决定把这个患者留给华佗。
华佗便问起对方的姓名准备给新患者建档。
文士答道:“在下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
李时珍:?????
李时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六旬老者来。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东坡居士?!
华佗几人注意到李时珍的表现,奇道:“你知道这位东坡居士?”
李时珍道:“哪会不知道,这可是写‘明月几时有’的东坡居士啊!”
仿佛是觉得光报个词名不够,李时珍还现场给霍善几人献唱一曲。
苏轼:?
这个仙人还怪时髦的。
虽然唱起《水调歌头》来调子和他们宋朝人唱的不太一样,可词是没有变的,可见李时珍是真的知道他这首词。
霍善虽然不懂品鉴诗词,却也觉得挺好听的,由衷夸起了苏轼:“你写的歌儿真好听!”
得了“仙人”和“仙童”的夸赞,饶是豁达如苏轼也有些开怀,笑着谦虚道:“偶得之作而已。”
李时珍却继续和霍善分享道:“我为了研究《苏沈良方》,侥幸读过东坡居士的文集。”
《苏沈良方》这本书主要是沈适写的,后人发现苏轼对医学也颇有研究,就把苏轼提及过的一些药方也加了进去。毕竟苏轼更有名,加上他的名字肯定更多人买!
苏轼这人爱到处跑,还特别爱吃,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长的,就没有他没尝过的。就连各种药方,他也格外热衷于尝试,遇到有效的就群发分享给亲朋好友。
比如他在杭州发现榧子果真能杀死人肚子里的寄生虫,就欣然写了首诗盛赞炒榧子的奇效:驱除三彭虫,已我心腹疾!
再比如他常年和自己的陈年老痔作斗争,不仅在研究出茯苓芝麻饼这种清淡饮食之余的食补佳品,还宣布自己要戒酒戒肉抢先把自己给饿瘦了,争取能饿死痔疮(主人枯槁,则客自弃去)!
只是读书人学医大多都是学了个皮毛,真要说苏轼医术有多高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后世有人研究苏轼临终前给自己用的那几味药,点评说“这也是错”“那也是错”,都十分为这位大文豪惋惜!
都是专业医家太少惹的祸啊!
事实上就连《苏沈良方》中沈括本人的那部分,不少人的评价说文化人瞧不起医家,写医书很不上心。
李时珍本人倒是挺喜欢苏轼的,写《本草纲目》经常引用苏轼的诗文。
甭管他讲得对不对,反正我先囫囵着给你展示一下大佬对这位药的点评!
李时珍洋洋洒洒地给霍善介绍了一通,听得苏轼本人一阵沉默。
不是,我还在旁边,你为什么要讲我误诊我自己这种残酷事实?!
李时珍似乎也想起了苏轼本人在场,决定换个友好点的话题:“你可知道东坡居士最爱骂的两位皇帝是谁?”
苏轼:?
霍善不解地追问:“是谁?”
李时珍道:“他最爱骂的就是秦始皇和汉武帝。”
李时珍还在群里发了消息:【@嬴政,@苏轼可以来认识一下被骂当事人。】
【嬴政:?】
【苏轼:?】
霍善则是兴致盎然地追问:“他怎么骂我姨公的?”
苏轼:?
等会,你姨公是谁?秦始皇?
李时珍道:“他不仅爱骂你姨公,还骂你舅公,骂得太难听,我就不给你讲了,免得你听了不高兴。”
霍善一听苏轼居然不仅骂刘彻,还骂他舅公卫青,马上不高兴了。他气鼓鼓地对苏轼说道:“我们这处庄子还是舅公掏钱建的,你怎么可以骂我舅公!”
苏轼还是没弄清楚情况,他虚心求问:“你舅公是……?”
霍善道:“我舅公叫卫青!”
苏轼:?????
这时候嬴政也腾出空来回了消息——
【嬴政:@李时珍@苏轼,怎么骂的,发来看看。】
堪称大宋第一嘴炮、自谓满肚不合时宜的苏轼:“……”
完了,早知如此,他就不在读史书的时候指点江山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会有机会见到自己骂过的那些老祖宗啊!
第98章
苏轼对卫青和霍去病指指点点, 其实也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是他读《史记》读出来的观点。
苏轼无非是把司马迁用的春秋笔法都点明了而已。
比如司马迁和后续整理者都反复提及卫青的出身,从他是与卫子夫同母异父的私生子到他给平阳公主当过骑奴,都提了一次又一次。
比如王维为什么写“卫青不败由天幸, 李广无功缘数奇”, 霍去病的“天幸”和李广的“数奇”都是司马迁的原话。
再比如司马迁写到汲黯的时候说汉武帝“不冠不见”,也就是刘彻见汲黯时必须穿戴整齐, 没戴发冠都不好意思接见对方, 以此体现刘彻对汲黯的敬重。
关键就在于司马迁写这一点的时候, 还拉卫青来做对比,说刘彻接见卫青的时候“踞厕而见之”。
这踞厕在后世学者里有两个说头, 一个是“厕”同“侧”, 指刘彻坐在床边就见卫青了;另一个是直接就取原意, 说刘彻上厕所边蹲坑边见卫青。
反正吧, 无论哪种都没把卫青当外人。
苏轼一读这段记载,自然忍不住要锐评一番, 说看看人家汉武帝干啥啥不行,但是对待卫霍这个态度就很不错, 咱对外戚完全不需要尊重!
所以说, 苏轼会这么干,始作俑者还是司马迁!
还有就是宋朝有“与士大夫共天下”的优良传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读书人生来就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等人才。
像苏轼他不仅瞧不上卫霍, 连李唐的李靖、李勣他也曾锐评说他们一开始还算开国功臣, 后来也就跟卫霍一样只会打打杀杀, 对江山社稷一点帮助都没有!
可以说是公平平等地瞧不上一切武将,坚决反对所有穷兵黩武的可耻行为。你看那个李世民让李靖去打高丽, 跟头栽大了吧!
治国还是得看咱读书人!
李时珍给霍善分析了一番苏轼的心态,认为这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的典型例子,这是因为他根本看不到他们这些开启大宋党争时代的士大夫阶层即将玩出什么局面。
霍善听后更气愤了,原来苏轼不仅骂他舅公,还骂他爹!
苏轼听了则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苏轼忍不住插嘴:“什么局面?”
李时珍就给他讲了一下大宋在他死后二十六年,金兵就踏破开封城门,然后士大夫们仓皇难逃,君臣齐齐南渡杭州,建立了“临安”这么个都城。
这些家伙嘴上说是暂时在这里安家,实际上没几年就“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你们的汴梁城,没啦!
至于什么给草原人称臣当孙子什么的,也就是附带的羞辱而已。要知道两脚羊之类的说法,就是你们宋朝文人记录下来的,可见靖康之难期间天下百姓的惨况。
还得是苏轼老朋友(目前已反目成仇)章惇有远见,众人议立宋徽宗时他就认为端王此人太轻佻,不适合当皇帝。可惜他这人做事太偏激太惹人恨,很快就也被流放出京了。
也就比苏轼多活个三四年而已。
苏轼听得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忍不住追问:“我活了几岁?”
李时珍道:“六十四岁。”
苏轼脑袋嗡地一声,只觉一道晴空霹雳当头劈下。他已经六十岁了,理论上只有四年可活,而他死后再过二十六年大宋就将遭逢大难——也就是说短短三十年的功夫,大宋从此将分为南北宋!
更重要的是他马上要远贬儋州,那可是大宋最偏远的地方,就算他愿意抛却性命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又有什么本领可以力挽狂澜?
到那时候他虽然死了,但他的儿孙、子由的儿孙都还活着,他们将会遭遇什么样的厄难?是受尽屈辱死去,还是含羞忍辱活着?
饶是苏轼这么乐观一个人,也被李时珍讲述的那个“未来”给弄得安静无比。
霍善显然也很会做算术题,他在心里算出那个宋朝命运的转折点,转过脑袋一脸认真地对苏轼说道:“我们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的!”
苏轼长命百岁,正好可以亲眼看到靖康之难的发生,说不准还能回杭州逛逛苏堤呢!
到了南宋,国都可是在杭州那边哦,苏轼可是很受杭州人爱戴的,那回去不得享受宾至如归的快乐吗!
不用客气,这是医家应该做的!
我绝不会因为你骂我舅公就违背《大医精诚》!
苏轼:?????
你是魔鬼吗?
小小年纪的,想法怎么这么恶毒!
霍善哼哼唧唧。
让你骂我舅公!让你骂我爹!让你骂我……算了,姨公勉为其难让你骂骂好了,因为姨公这人贼拉坏,整天跟小孩子(霍善本人)抢吃的。
苏轼知道自己这是得罪小东道主了。
不过小孩子的想法就是可爱,明明都在生他气了,想出来的法子竟是叫他长命百岁。
虽然知道自己挽救败局的可能性很小,可只要活着总能聊尽微薄之力。
苏轼不是会颓丧太久的人,很快便精神抖擞地跟华佗去做指检了。
李时珍啧啧赞叹:“不愧是东坡居士,心态调整得真快。”
见霍善瞧着还有点气呼呼的,李时珍便给霍善讲了苏轼在吃方面的过人天赋。他可是连患了痔疮都能给自己做芝麻茯苓饼的人!
正好霍善从刘彻那里薅了不少胡麻过来,回头可以让苏轼做给他尝尝鲜。
李时珍谆谆善诱:“按照华前辈的说法,如果真的要做手术,那术前可是要禁食的,到时候你就趁着他禁食清肠的时候让他给你做饼。”
对吃货而言,什么最残忍?
那肯定是能看不能吃最残忍!
张仲景两人:?
你个李时珍怎么回事?一开始你不是还挺爱苏轼这位大文豪的吗?怎么感觉你挺喜欢看大文豪乐子的呢?
李时珍捋须微笑。
人越厉害,乐子才越大。
换成个普通人,就算他拥有三十年老痔疮,跟大伙又有什么关系?还是得大人物的陈年老痔才容易引人关注!
霍善听了李时珍的建议很是心动,他醒来后哒哒哒地跑去找李长生,跟他说起医馆那边入驻了华佗的事。
还有苏轼的到来。
苏轼,听说是个大文学家、大美食家,可惜他坏,骂舅公,一会就让他给大家做芝麻茯苓饼吃!
李长生一开始听得很认真,等听到“芝麻茯苓饼”的时候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所以最后还是绕到了吃上面。
李长生温言笑道:“好,让你师弟先准备好胡麻和茯苓。”
霍善这才高兴了。
李长生把霍善交给易知投喂,自己过去医馆那边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医馆中,华佗已经给苏轼做完指检了。
哪怕已经和自己的陈年老痔做了那么多年斗争,苏轼还是头一回让旁人给自己检查这位“老朋友”的大小与具体方位。
豁达如他也觉得这个体验挺怪的。
华佗正在给他做思想工作,大意是你这位“老朋友”已经很大了,经常一复发就疼得你满床打滚,建议还是切了。
华佗还表示,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能帮你把包皮也顺手割了,一次手术,两种体验,你要不要试试看?
面对自己在现实里接待的第一个手术患者,华佗认为自己提供的都是最良心的建议。
就是术后可能要难受几天,毕竟只切后面只是排便痛,把前面也切了那就是大小便都痛了。
苏轼:?????
这个医馆的人都太可怕了。
华佗正给苏轼讲“长痛不如短痛”“割包皮的好处与必要性”以及“没事的保证术后休息个三四天就能活蹦乱跳”等等术前思想动员工作,李长生就找了过来。
华佗知道李长生是知情人,直接让李长生进来帮把手。
双方相互见礼。
李长生观华佗言行举止,心中对他来自汉末的说法已信了大半。他主动询问华佗:“前辈可有什么是要晚辈帮忙的?”
华佗看了眼苏轼。
苏轼的痔痛已经让华佗先用栓剂止住了,所以他现在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之中:割,还是不割,这是个问题;割一边,还是割两边,这也是个问题。
不管古往今来,做手术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件大事,像这种摘除“外客”的手术还好,理论上愈合后便对患者身体影响不大。
换成那些切肝切肺切脑子的,造成的影响可就难以预料了。
按照中医的思想,人体是一个整体,五脏六腑相互联系、相互制约,令整个机体维持在相对稳定的状态。只有整体保持这种平衡,人才会维持在正常状态。
要是其中一环被你切掉了一部分,整体的平衡就很容易崩溃,各种问题会接踵而来。
对医家而言这算是坏病中的坏病,治坏病时得想方设法调整治疗方案,这种能力并非所有医家都有的。
要不怎么古时有六不治之说,如果患者采用了别的治疗办法(比如“信巫不信医”)把病给治坏了,医家往往也无计可施。
所以在是否进行手术这件事上,医生会很慎重,患者以及患者家属也会很慎重。
华佗见苏轼还拿不定主意,宽慰道:“你别担心,在给你动手之前我会先进行至少十次的模拟试验,保证会给你选个最好的手术方案,过程无痛,愈后极佳,保证能让你一身轻松地长命百岁。你也不想再和它相依相伴四十年的吧?”
苏轼一想想自己真的有可能与这老朋友相伴四十年,背脊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来。
必须割!
华佗让苏轼签下手术同意书。
苏轼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大名。
华佗转头看向李长生:“劳烦你搭把手帮这位苏居士备皮,我去给他确定最佳手术方案。”
他还仔细给李长生讲了讲怎么备皮。
很简单的,就是先用这个专业备皮器帮患者把相关区域的体毛去掉。
放心吧,手术室提供的备皮器伤害很小,去掉的体毛能完整地保留毛根,要不了多久就能再长出来。比起脱毛膏之类的优势要大得多!
苏轼:?????
现在要回手术同意书还来得及吗?
有些事, 很快,也很慢。
苏轼走出那间神秘屋舍之后,走路姿势都有些古怪。没办法,有些东西有的时候没感觉, 失去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可华佗是个很负责的医者, 刚才已经给他详细讲了好好备皮的重要性, 这是防止术后感染的必要手段。
人绝对不是故意折腾他。
既然都决定请对方帮自己治病了, 苏轼肯定得予以华佗足够的信任。这位可是东汉末年的著名神医!
作为一个业余医学爱好者,苏轼还琢磨着跟华佗他们学两手来着。
苏轼很快适应了备皮后的怪异感, 开始在庄子里转悠起来。
苏轼曾经在黄州自己垦地种粮食, 对种地还是有点心得的, 他见庄子上正在筹备春耕, 好奇地要过庄户的犁看了眼,与李长生讨论道:“这就是传说中要用两头牛来拉的犁吗?”
李长生本来还琢磨着怎么把苏轼忽悠去给霍善做芝麻茯苓饼, 听到苏轼的话后心中一动,笑着说道:“铁犁沉重, 自是得二牛抬犁。不知苏居士可知道什么改良之法?”
苏轼已经六十岁了, 地方官都当过好几任,尤其是最后这段遍贬谪生涯更是让他把目光从经史诗文上移开,看到了更多以前没关心过的事。
苏轼道:“生铁做犁沉得很才得用二牛抬犁,倘若可以用熟铁做犁便只消一牛挽犁即可, 这样做出来的铁犁也没那么容易坏。”
他还给李长生介绍怎么给铁犁用上钢刃。
南北朝时期有个叫綦毋怀文的道士把汉末出现的灌钢法给整合起来, 后来大伙都用这种办法炼钢了, 这样做出来的铁器轻耐用。
就拿这铁犁来说吧,给它弄个钢刃, 犁起地来咻咻咻的!
要是拿来做刀的话,据说能一刀砍破三十件铁甲!
宋代锻造兵器和农具用的基本就是这种灌钢法。
简单来说,想改掉这笨重的铁犁,首先得改掉冶炼方式。
谈起冶炼来,苏轼干货也多得很,当初他在徐州任上就曾命人在当地搜寻石炭以供冶炼和御寒,也就是煤炭。
他顺利找到煤炭矿藏以后十分高兴,写了首《石炭》记录这件自己任内发生的重大事件,欣喜地表示“为君铸作百炼刀,要斩长鲸为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