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说道:“行了,你别再提辞官之事,朕自然不会叫阿善受委屈。”
他当着霍去病的面便命人把李敢调离上林苑,并让他儿子李禹也带走。
有人不想好好度假,安排他们去别处干活就是了,何必委屈了自家娃!
第37章
上林苑说大很大, 可要说消息传得慢可就不一定了,毕竟重要的人都安排在宜春苑周围,方便刘彻心血来潮召见人到御前陪玩陪聊。
太子刘据身边的人也一样,太子的玩伴基本都安排在一起玩耍, 必要时陪太子读书习字或练习骑射。
所以在李敢一大早过来带李禹离开的时候, 众人都议论纷纷,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地才到上林苑, 李敢又要带李禹回去?
李禹也很是不解, 可见自家父亲面沉如水, 他便不敢多言,乖乖听李敢的话去辞别太子。
太子刘据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昨儿李禹是说了点不好听的话, 但那是针对金日磾的。人心里都有个亲疏远近, 倘若李禹是针对霍善, 他肯定会维护自家侄儿,可李禹指责的是匈奴之子, 太子刘据便没怎么上心了。
何况昨天被气走的人是李禹来着。
太子刘据道:“你可是还为昨天的事生闷气?阿善他年纪还小,你莫要与他计较。”
他在心里确实觉得霍善也没做错, 一个小孩子想维护自己身边的人有什么错, 也是李禹不该一上来就说金日磾的不是。
要知道金日磾可是得了父皇赐名的,他说那些话和不满父皇的决定有什么区别?
李禹刚才已经被李敢警告过,所以这会儿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回道:“是陛下命我离开的, 陛下还把我父亲调出长安了。”
太子刘据吃了一惊。
李禹给太子刘据行过礼, 便被他父亲带走了。
一直到霍善几人寻过来, 太子刘据都没想明白刘彻这番举动是什么意思。他看向兴致勃勃跑来喊自己去包粽子的霍善,疑心是不是霍善到刘彻面前说了什么。
太子刘据长在宫中, 平时接触的人并不多,玩得来的玩伴也不多,对李禹被勒令随李敢离开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他心里起了疑,对霍善的态度便与昨日有些不一样了。
霍善敏锐地察觉太子刘据的冷淡,他不解地问太子刘据:“你不想包粽子了吗?”
太子刘据一顿。
粽子……他还是想包的。
可他心里还是有疙瘩在。
太子刘据思来想去,决定直接问霍善:“你是不是跟父皇告状了?”
霍善被问得一脸茫然。
小孩子脸上是藏不住事的,太子刘据一看他那表情,便知晓是自己想错了。
他心中有些羞赧,面上却不想表露出来,只能如实与霍善说了李禹被李敢带走的事。
霍善认真听完了,才问他:“李禹是谁?”
太子刘据:“……”
行吧,敢情你昨天伶牙俐齿到把人都气走了,竟是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霍善还反过来和太子刘据爆出个惊天秘闻:“太子叔你说到李敢,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去舅公家认人那天他提着剑要去找舅公麻烦,我爹差点和他打起来!”
卫登察觉到太子刘据刚才有些舍不得李禹这个玩伴,马上给霍善作起证来:“没错,那天我们要见阿善,爹就说先不见他,结果他居然要硬闯。哥哥你们也听到了对吧!”
卫伉与卫不疑齐齐点头。
听霍善几人都这么说了,太子刘据才知晓李家人竟是这般不满卫霍两家。
这么一看,李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霍善的家臣,何尝不是在针对霍善这个三岁小孩?
连对个孩子都有这样大的恶意,对卫青和霍去病就更不用说了。
难怪父皇要把李敢调离长安。
太子刘据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卫霍两家是他母后的娘家人,是他这个十岁太子的重要依仗。他对霍善说道:“我刚才还以为你跟父皇告状了,是我不好。”
霍善真要告状,直接把李敢干的事告上去便好。
霍善倒是不在意太子刘据在心里冤枉自己是个告状精,而是很不理解太子刘据的话,鼓起脸蛋追问到底:“我又没有输,为什么要告状?”
太子刘据:“……”
太子刘据问道:“没有输不告状,要是输了呢?”
霍善不假思索:“找师父和师弟帮我打他!”他说完才发现他师父和他师弟都不在身边,于是又麻溜改了口,“找我爹和我叔帮我打他!”
霍善说完了,还伸手拉拉太子刘据的衣袖,让太子刘据弯下身来。
太子刘据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照办。
霍善伸手摸摸自家太子表叔的脑袋,小大人似的安慰道:“不要难过,太子叔你这么好,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好朋友!而且只要你们是真心相交的好朋友,他就算去了外头也会惦记着你的,说不准他一到地方上就托人给你送信了呢?你看我和师弟才分别几天,师父回去时我也让师父帮我带了许许多多话给师弟!”
卫登几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他怎么还去摸太子脑袋啊!
霍善哪怕已经把大汉最尊贵的人都认了一遍,心里也是没多少尊卑高低观念的。
他只知道他太子叔因为朋友离开有些不开心,所以学着师父他们安慰他时的动作和语气来宽慰刘据罢了。
太子刘据也怔了怔,接着忍不住轻笑起来:“好。”
难怪父皇和舅舅他们都这么喜欢这个小娃娃。
霍善见自己成功开导了失去朋友的太子叔,顿觉格外有成就感,拉着自己几个小表叔浩浩荡荡地前往本次家庭集体活动场地。
等到了地方发现一切都准备停妥了,便又浩浩荡荡地去寻刘彻几人一起来包粽子!
刘彻昨天本来就只是随口一应,没想到今天几个小孩真来催他到场,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他今儿还准备召些文士过来听他们吹嘘一下上林秋景,不过既然要纪念屈原,也该准备几个文手才是。
可惜司马相如不能来。
刘彻沉吟片刻,派人去把枚皋等人召来。
枚皋等人本来还以为这次也是寻常的遛遛弯、喝喝酒、写写辞赋,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桌上摆着许多……盛着生糯米、生黍米和生肉的盆,肉是腌制过的,远远就能闻见香料散发出来的香气;那生糯米也是淘洗过的,不同盆里的糯米还混杂着的豆子或枣子。
霍善本来还觉得准备了这么多竹叶和这么多糯米,光靠他们几个人可能包不完,一看刘彻还喊了这么多“帮手”过来,马上跑上去和刘彻表示大家要按自己的喜好分组,喜欢肉粽子的坐左边,喜欢甜粽子的坐右边,甜粽子肉粽子都喜欢的坐中间!
霍善表示自己肯定得坐中间,他一准两种都喜欢吃!
刘彻乐道:“你的想法还挺多。”
这场盛大的包粽子活动既然是霍善起的头,刘彻还真照着他的意思让众人分组动手干活。
他自然是和霍善一起坐中间。
帝王怎么会有自己的喜好,当然是甜的肉的他都喜欢!
众文士:?????
不是,我的夸夸文都准备好了,你让我来包粽子?
刘彻见众文士有些反应不过来,便让霍善给他们讲解一下这次包粽子活动的重大意义。
霍善懵了一下,才反应他还扯着纪念屈原的虎皮来着。他立刻绘声绘色地将屈原沉江这个令人沉痛的典故讲了一遍,并表示这是地方上的人为了纪念屈原而创造的食物。
本来大伙只是以竹筒储米投入汨罗江,后来有人梦见屈原说有蛟龙和他争食,这些米他是一点都没收到,这人将自己的梦广而告之,人们才逐渐开始用粽叶包粽子来纪念屈原!只要他们把粽子裹得牢牢地,蛟龙就抢不走啦。
座中有个叫司马迁的,曾经感怀屈原之死而环游其流放之地,最爱跟当地人打听当地各种往事与习俗。他本坐在末座,听着听着却不由自主入了神。
司马迁等霍善讲完了,不由追问道:“不知这是那个地方的习俗?”
霍善转头看去,只见问话的人才二十多岁,乃是文士之中年纪最小的。他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司马迁:“……”
见司马迁是个充满好奇心的人,霍善便热情地分享起李时珍给他讲过的粽子起源:“一开始粽子是拿菰叶包的,应当是在长菰叶的地方吧!”
司马迁一琢磨,屈子行经之地确实产菰米,他前些年重走屈原流放路经过时还吃过长沙的茭白来着。
司马迁道:“我知道菰米和茭白好吃,却不知道菰叶还有这等用途。”
霍善也是听过茭白的,只可惜他是在学寄生虫小课堂时学到的,以至于听到司马迁这么说后他罕有地没问怎么个好吃法,而是紧张地追问道:“你吃的是生的还是熟的?”
说着他还颇为警惕地看向司马迁的手。
听说寄生虫这东西很多都是粪口传播,万一司马迁上完茅厕没把手洗干净,岂不是祸害了粽子!
司马迁:?
总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司马迁回道:“熟的。”
霍善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担心人多手杂遇上不爱干净的,于是转过脑袋和负责出人出米的本次纪念活动筹办者太子刘据嘀嘀咕咕起来。
太子刘据便命人去给每个人端水净手,务必不能有任何漏网之鱼。
他也看过《寄生虫图谱》,怪可怕的!
而且就算不提寄生虫,光是霍善说的什么“粪口传播”听着也很瘆人。
吩咐完了,太子刘据看向司马迁的眼神变得怪怪的,耳边总萦绕着霍善那句“万一有人上茅房不洗手怎么办”。
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像那么不爱干净的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司马迁:?????
这两个小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亏司马迁离得远, 听不见霍善和太子刘据说的悄悄话,不然他得更难受。
这会儿司马迁还在琢磨霍善讲的粽子传说呢。
粽子这种吃法,其实起源多种多样,据传春秋时期许多地方会用芦苇叶裹着黍米蒸熟供奉祖先。不过晋代那位自称梦见三闾大夫的人将粽子和屈原绑定以后, 屈原逐渐成为了端午和粽子的代言人。
流传到李时珍那会儿, 粽子种类已经十分丰富了,传说也被一代接一代地完善, 完全达到了可以自圆其说的程度。
反正霍善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一讲, 连博闻强记的司马迁都没能挑出问题来。
司马迁只能问:“为何是秋天包粽子?”
霍善答得飞快:“据说一般是五月五包的, 可我觉得屈子他一年只有五月五那天能收到粽子多不好,如果每天都有人包粽子, 他岂不是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而且这箬竹叶子, 秋天才长得特别好, 如果是菰叶或者芦苇叶的话那当然是五月正好!”
箬竹这东西, 其实更多是长在南方,毕竟这么大的竹叶子, 一看便不适合在北方生长。不过上林苑这座皇家园林最不缺的就是关中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甭管是南越的还是西域的, 统统都给安排几棵进来。
很不巧地, 上林苑引种的这批箬竹的叶子都给霍善给瞧见了。
霍善带着他几个表叔一路薅过去,几乎把长得足够大的箬竹叶全给薅光了。
这才有了今天的大型包粽子活动。
司马迁把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很有些心满意足。
众人早就听说过霍善这位三岁大的朝阳侯,只不过他们本以为这孩子也就跟卫青那三个儿子一样毫无存在感、单纯拿点食邑罢了。
就连替霍善拟写封侯诏书的枚皋, 也是头一次见到这孩子。
好伶俐一娃儿!
别的不说, 光凭他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绘声绘色讲故事的口才与胆量就远胜于许多小孩了。
要知道很多人哪怕是夫子喊他答话都答得磕磕绊绊的。
若说这些话是有人教的, 大可自己去找个三岁小孩教教看。
难道卫霍两家要出个辩才无双的后辈?
霍善可不晓得自己完成了在朝臣中的一次小范围露脸,他因为年纪小, 很难把粽子包得很好看,所以自告奋勇当现场指导,到处溜达去指导众人该怎么包。
在霍善坚持不懈的反复演示之下,大部分人都明白了粽子的包法,连刘彻他们都包得有模有样。
霍善拿着他那两片展示用的竹叶到处给人溜达到一个中年文士旁边,赫然发现这人动手能力极强,粽子包得又快又好。他颇为惊奇地拿起来看了看,觉得这是全场卖相最佳的粽子!
没办法,在座之人在家基本都是吃现成的,谁会亲自动手?
霍善和人家说了一声,便拿了个对方包的粽子,屁颠屁颠跑回去给刘彻父子俩看。
说这个包得最好!
刘彻问他从哪拿回来的。
霍善不认得人,只能指给刘彻看。
刘彻顺着他的指头一瞧,笑道:“原来是枚皋。”
太子刘据见霍善一脸茫然,便给他介绍说这人是大文学家枚乘的儿子,与霍善还算有点缘分,因为霍善的封侯诏书就是他给写的。
听说枚皋是枚乘儿子,张仲景几人也给霍善介绍起来,说枚乘此人写了篇《七发》,内容十分发人深省,体裁也相当别具一格。后面有许多汉代人学着他写赋,便有了著名的“七体”!
霍善听后还是一脸茫然。
倒是刘彻笑着调侃:“看到枚卿,朕倒是想起了他父亲枚乘。记得朕还是太子时便极爱读枚乘的《七发》,据儿你们得空也可以去读读,里头说的富贵人家许多孩子的毛病,你们若不注意些恐怕都逃不脱。”
刘彻确实很喜欢枚乘,他登基后马上派人去接枚乘入京,枚乘以年老体衰推辞,他还特意命人把马车改装了一番,用蒲草把车轮给裹起来增强马车的抗震性。
这便是有名的“安车蒲轮”。
皇帝都这么礼遇了,枚乘自然没法再推辞,于是就……死路上了。
刘彻得知后非常伤心,后来枚乘的儿子枚皋来到长安,很快便获得刘彻的赏识留在身边,与司马相如一起成为刘彻的御用文手。
太子刘据乖乖记下了刘彻随口说的嘱咐,霍善却是直接追问:“什么毛病?”
刘彻就给他分享了段《七发》的内容,大意是现在的权贵子弟都住在高门大宅里、养在深闺之中,在家有保姆跟着,在外有傅父陪伴,吃的都是精细的粮食和肥美的肉脂,穿的也都是轻薄又暖和的衣裳,这样养出来的孩子能健壮到哪里去?便是金石之坚,也会被销熔瓦解!
身体要勤加锻炼才能强壮,意志也要多加磨炼才能强大,这便是枚乘倡导的养生之法。
刘彻讲完后笑睨着霍善:“你看这像不像你师父养你时干的事。”
霍善喜欢吃面食,他就买驴买麦子磨出精面好让他顿顿都能吃上;就连霍善此前穿的衣服,也是仗着没人会追究小孩子的穿着给他穿无官无爵者不能穿的软料子。
完全是在娇惯孩子。
霍善睁圆了眼睛。
没想到刘彻讲这么多,居然是想说他师父太惯着他了!
哼,师父对他好怎么了?
霍善不搭理刘彻了,继续跑来跑去看看有没有人不会包。
包粽子这事儿确实不难,甭管包得好不好看,反正大家基本都已经上手了。
霍善转悠了一圈,发现没自己发挥的余地,只能跑去找霍去病告刘彻的状。
说刘彻绕着弯儿说他师父要惯坏他的事。
霍去病:?
你跟我告状也没用,我又没法去批评你这位姨公。
霍去病坐的地方离刘彻不远,刘彻一抬眼就看到他们父子俩在那嘀嘀咕咕。
边嘀嘀咕咕还边时不时往他这边看一眼。
刘彻乐道:“你们父子俩在说什么我们不能听的话?”
霍善马上道:“我没说你坏话!”
刘彻更乐了。
卫青也忍俊不禁。
霍去病:“……”
还真是个小孩子。
你以为你这么说,别人就会信吗?
知道霍善在告状,刘彻也不在意,逗小孩嘛,就是要逗这种反应大的。换成那种你说十句他都不吱半句的闷葫芦,逗起来有什么意思?
人多干活快,众人齐心协力一起包,不消半个时辰就把粽叶全部消灭掉了。
包好的粽子由专人负责抬去煮,刘彻便领人前去平日里宴饮之处边饮酒边等着粽子出锅。
几个小萝卜头也光荣地获得了一席之地,只是他们不能喝酒。
不过秋天梨子多,上林苑又恰好栽了一大片梨树,庖屋那边便给他们准备了梨子汁,喝起来清甜爽口,霍善很是喜欢,捧起来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
卫登几人见霍善在那吨吨吨,不由也跟着吨吨吨。
等他们跟着霍善把食案上的果点都尝了个遍,才有心思听枚皋他们搞现场创作。
无非是些歌功颂德的文章。
唯一让大伙没料到的是今天的歌功颂德大会突然增添了一个新主题:纪念屈原。
众文士刚才基本都是边包粽子边思量着该怎么改稿。
粽子害人啊!
刘彻对文士们的状态门儿清,也不着急让他们写,反而还给每个人赐了酒。
霍善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宴饮,感觉还挺新鲜的,等到分笔墨的时候他还问刘彻:“我们没有吗?”
卫登几人连连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主动为自己增加难度。
刘彻笑道:“怎么?你也想作诗?”
霍善道:“我不会作诗!”
刘彻道:“那你要笔墨做什么?”
霍善实话实说:“旁人都有,我也想要!”
这是把小孩子心态讲得理直气壮。
刘彻笑道:“行,也给你们备上笔墨。”
不仅有笔墨,还有裁好的布帛可供众人书写。
卫登几人:“……”
绞尽脑汁琢磨该怎么写的人+4
霍善一点都不烦恼。他跟着张仲景他们习了挺久的字,不过都是拿木棍之类的写写画画,等认回霍去病他也不怎么爱浪费竹简或布帛,平时依然很少拿真正的毛笔。
这会儿拿到了笔,他沾水在食案上先试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始动手写下自己正儿八经动手书写的第一句话。
四个小老头儿也想看看自己的教学成果,所以凑在一起看霍善到底准备写什么。
他们小小的脑袋跟着笔尖转来转去,终于转到霍善写完了整句话——
粽子好吃,不可多吃!
张仲景几人:?????
霍善写好以后认真欣赏了一番,觉得自己的字写得整整齐齐,非常棒!
于是他捧着自己的处女帛书跑去找霍去病他们要点评。
看看,我写的!
棒不棒!
看清上头写着什么的霍去病:?
卫青倒是把帛书接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夸道:“写得真不错,你阿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别说写字了,连字都不认得。”
霍去病:“……”
这就是长辈吗?只要有了年纪更小的甥孙,外甥就可以扔出门了。
刘彻没想到霍善真能写出字来,听卫青这么一夸也来了兴致,招呼霍善:“是不是也该拿给我瞧瞧?”
霍善一想,刘彻是长辈,笔墨还是他出的,理当拿给刘彻看看才是。他马上乐滋滋地捧着自己的大作,积极地拿给刘彻欣赏。
刘彻很快也看到霍善写出来的八个大字。
刘彻问:“为什么不能多吃?”
霍善道:“黏黏的米,不好消化!”
刘彻恍然。
那确实是不好多吃。
刘彻笑着打趣:“你算是第一个写完的,想要什么奖赏?”
霍善没想到写得快还有奖励,马上翘起了尾巴。
“什么都可以吗?”
霍善问。
刘彻道:“你先说说想要什么,我再看看可不可以。”
霍善其实收到什么都会很兴,可要是让他自己琢磨想要什么,他又想不起来。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已经没有什么要向别人讨要的了!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刘彻笑道:“这么为难吗?你再想不出来,朕可就把这奖赏给别人了。”
霍善听刘彻这么一说,忽地就想到要什么了,忙问道:“可以给我一头小牛犊吗?”
刘彻没想到他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个要求,有些啼笑皆非地询问:“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牛犊做什么?”
霍善道:“二柱家的小牛犊去年被卖掉了,二柱很伤心,我要给他送一头新的小牛犊!”他说着说着愈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妙极了,“到时候我告诉他小牛犊是您赏赐的,他一准高兴得不得了。”
第39章
刘彻和霍善见面的次数不少了(相对于别的小孩来说), 很清楚如果这时候他问“二柱是谁”,霍善肯定能把握话题主动权,二话不说给他讲一堆关于二柱的事。
刘彻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只不过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当真要让给旁人吗?”
而且讨要的还是这么不值钱的东西。
一条小牛犊能值多少钱?
在霍善心里, 一头小牛犊可值钱了, 像他们家的霍小白和霍小黑,那可都是千挑万选才选中的。他说道:“我什么都有了, 可二柱没有小牛犊!”他说着说着忽地想起了财不外露的道理, 还神神秘秘地跑过去和刘彻说悄悄话, “您给了我庄子后,舅公给了我整整一百金, 说是让我把庄子修整好他闲暇时也过去住。所以, 我现在老有钱啦!”
他这小身板儿跑得太快, 一下子就蹿到刘彻身边去了, 霍去病他们都没来得及阻止。
等他径直跑到了刘彻身边去,霍去病他们就更不好上前把人拎回来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凑到刘彻耳边嘀嘀咕咕。
这小子怎么胆子这么大?!
兴许这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刘彻也觉得挺新鲜, 便是自家孩子也鲜少与他这样亲近。
听到这么小一娃娃在自己面前自夸“老有钱了”,刘彻差点没失声笑了出来。就他那点儿家底, 别说够不上国库的半根毫毛了, 便是和霍去病比也寒碜得很,也就他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才觉得自己有钱得很。
只不过卫青这出手确实挺大方的。
舅公给了这么多,姨公当然不能少。
刘彻正要开口表示要给霍善赏两百金,忽地又想起霍去病早上说有人私底下针对霍善。这么小的娃娃得了再多金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花, 只会白白惹人眼红。
刘彻道:“就依你说的, 给你一头牛犊, 今日所有诗文写得好的都赏一头牛犊。”
众人写诗文本也不是为了那些许赏赐,不过听刘彻说给头牛犊还是挺高兴的。
牛犊可比布帛粮食之类的值钱多了。
刘彻命人把霍善的食案搬过来, 叫霍善直接坐自己身边,这样说起话来比较方便,省得等会他又跑来跑去。
不少人把刘彻的态度看在眼里,只觉这孩子长大了怕是荣显不输霍去病。
只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才这么大点的小孩,兴许根本活不到成年;又或者没等到他能像卫青两人那样征战沙场或入朝为官,便已经失了圣心!左右只是个小孩子,你就算去接近他讨好他,他也领会不了你的意思。
先看看吧!
霍善对挪位置这种事接受良好,现在在他眼里刘彻人超好的,很大方地答应给他小牛犊。他一觉得人好,就想多和人说说话,所以刘彻这安排正合他胃口。
连座中年纪最小的霍善都动笔了,其他人自然也没再磨磨蹭蹭,向来以下笔快著称的枚皋率先献上了他的诗文。
主题当然是纪念这次难忘的纪念屈原活动!
别人把诗文呈给刘彻的时候,霍善就将自己的小脑袋凑过去看。
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刘彻问:“字你全都认得了吗?”
霍善诚实地直摇头,接着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多看看就认得了!如果因为有不认得的字就不看,那不是永远不认得吗?”
何况他才不怕遇到生字,遇到生字时张仲景他们会当场教他的。
刘彻听后觉得有理,便笑着由他跟着看。
霍善看,张仲景他们也看,不过因为知道霍善是憋不住话的性格,所以他们都忍着没有点评,生怕霍善一个不小心把他们的话学了出去。
都是血泪教训啊!
据传枚皋以文章写得快著称,文辞略逊于司马相如。不过这种对比是跟司马相如比的,而不是更广大文士比的,实际上他的文章比起许多人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刘彻把枚皋的诗文读完了,转头笑望着霍善问:“你觉得这篇怎么样?”
霍善没想到刘彻还会问自己的意见,思量了许久才说道:“写得比我好!”
刘彻听后哈哈大笑。
这笑让枚皋都有些忐忑了,难道他写了什么惹人发笑的东西吗?
没有啊。
他没写什么逗趣的内容来着,他又不是以善谑著称的东方朔。
遭了,这么一想顿时更慌了。
刘彻才不管别人慌不慌,又问霍善:“可值一牛犊?”
霍善一听,更认真了。
这人写得这么快,又写得比他好,他都能得到牛犊赏赐,枚皋肯定也是可以的。
但其实一对比别人的文章,谁都知道他的八个字其实远远够不上赏牛犊,没有半点参考价值,只是占了第一个呈给刘彻看的便宜罢了。
刘彻见他不说话,笑道:“怎么?你觉得不值?”
霍善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肉疼地对刘彻道:“我不要牛犊了,我写得不好,不该得赏的。我听人说,当官要赏罚分明才能治理好一方。您是一国之君,肯定也要赏罚分明才能治理好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