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by三水小草
三水小草  发于:2024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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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哪有?几斤酒而已,再说了,可以让曼娘跟我一起喝呀。”
林昀恒笑得一脸讨好。
他嘴里的林曼娘就是他的大孙女。
“曼娘?曼娘还气着呢!今日焦家又寻上了门,要蕊娘把絮儿带回去。”
林昀恒的女儿林蕊娘当年死了夫君,被婆家焦家连同她生的女儿絮儿一起赶了出来。
焦家是那等捧高踩低的人家,前些年依附了六皇子的外家张家,恨不能给用鼻孔看人,六皇子先是出家后来自尽,张家也被逐出繁京,焦家自然败落了下来,每天低着脖子缩着膀子做人,见林昀恒升到了五品官在吏部又得了势,这就又贴了上来。
“曼娘与那等人生气做什么,赶出去就是了。”
“那焦家给蕊儿找了门亲事。”
林昀恒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
“然后呢?曼娘没动手吧?可别伤着自己。”
见他真的担心女儿和外孙女,王雀娘笑了:
“没什么然后,正好索娘从松园回来带了朋友,是大理寺于娘子的妹妹,小于娘子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说什么现在陛下允许立女户承家业,那焦家按律就该将絮儿她爹的财产交付大半出来,把焦家的人给吓跑了。”
“好。”林昀恒抚掌大笑,“这话有理!等到那新的《大启律》修好,我还真要从焦家拿了钱回来给絮儿。”
王雀娘本以为于竹娘那话只是用来吓退焦家人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她连忙揪住了自己夫君的衣襟。
“以后真的可以女儿承袭家业?”
“真的,不光可以承袭家业,陛下还说过,若是父母皆有祖产,随父姓者承父产,随母姓者承母产。”
王雀娘松开了他的衣襟,猛地一拍大腿:
“也就是说,咱们不用跟你族里那些人掰扯,就能把家业留给女儿和孙女儿了?”
左手拎着酒,右手拎着肉,王雀娘匆匆往家里走,完全忘了林昀恒的存在。
“蕊娘、曼娘、索娘、絮儿、绵儿……温酒烧肉,今日咱们娘几个好好乐呵乐呵!”
被遗忘的林老头儿拿着扇子,扶着门框,好一会儿才自个儿把门关上了。
“得了,以后我这家门儿啊,是真的都是女子做主了。”
万俟悠能因为两个贫病而死的老吏想起朝中的小官小吏看病不易,自然也不会忘了自己的母后。
翻翻太医院送来的脉案,她摇了摇头:
“宫里的医女还是比不上武娘子,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请她给母后看看病。”
然后,她就想起了自己身边跟着武娘子学了快一年的女官:
“重青,咱们一块儿去仁寿宫,你给我母后把把脉看看。”
重青自然愿意:
“微臣也曾想看看太后娘娘的脸色,只是太后娘娘的脸上总有脂粉……”
“脂粉。”
已经起身往外走的万俟悠脚下一顿。
“对啊,我母后什么时候喜欢擦脂粉了?”
步辇到了仁寿宫,万俟悠却没有找到她的母后。
“陛下,太后娘娘去了天静宫。”
天静宫认真说来是在一座别宫,在皇城西北的铜鼓山上,万俟悠的爷爷神宗自称是昊天大帝转世,花费十年时间掏光了国库建起了这似庙似宫的地方,在立下太子之后,神宗最后几年基本都住在了天静宫。
因为宫室僻静,其他人也少能打扰,万俟悠在登基之后就把她父皇万俟礼也送到了天静宫,由她母后精心挑选的亲信小心照看。
逢年过节大祭的时候,万俟悠就会在天静宫前行礼,表示自己给自己的父皇请安了。
“不年不节,母后去天静宫做什么?”
留守仁寿宫的盛秋姑姑垂首不言。
万俟悠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见一个小女官端了桂花圆子过来,她笑着问:
“今日我母后午膳用的可香?”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用了一碗碧粳粥,一碟白玉汤、一碟金玉绿馔、一碟烩的松柏延年,还吃了两只素包。”
宫里给菜起名儿都讲究一个名目,万俟悠也是去了朔州之后才知道自己每日吃的东西在旁人眼里不叫什么金啊玉啊白鹤的,她娘吃的就是白米粥、豆腐汤、加了韭菜摊出来的鸡蛋饼和一盘烩榛蘑。
“确实吃的不错,是有人在一边说笑哄了她开心吧?”
盛秋上前一步,却被重青拦住了。
年轻的女官挡在自己的师傅身前,微微低下了头,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小女官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针锋相对,陛下跟她说话,她的脸颊都在泛红,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还能有心思看旁人呀?
“倒也没人说笑,只是早上的时候镇远公夫人递了牌子进来,娘娘吃过了午膳就让人来了,镇远公夫人略坐了坐,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
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小女官低着头。
镇远公夫人,也就是太后的母亲,万俟悠的外婆。
万俟悠抬手,摸了摸下巴。
她娘一年见她外婆也有个几十次,怎么就能让她娘兴致大发去见她那个父皇呢?
站起身,万俟悠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内室,下一刻,她看着一面墙,缓缓问:“盛秋姑姑,我母后的刀呢?”
站在外面的盛秋重重跪地:“陛下,太后娘娘与老夫人闲聊时说起了被抓的乌蛮人,老夫人说跟乌蛮王帐一起被抓的人里还有一个是大启人,只是缺了一只耳朵和一只眼睛。老夫人走了之后,太后娘娘一直在念叨那人她记得,过了一会儿就带着刀出宫去了,盛春和盛夏在跟着。”
她重重磕了个头:
“陛下,太后娘娘走时吩咐过,千万不能让您知道。”
乌蛮王帐里的那个大启细作万俟悠也知道,名叫申屠克,自称是前梁后人,被抓了之后也不老实,还想见她一面,万俟悠对这样自命不凡却把旁人都当了蝼蚁的家伙不感兴趣,直接勾决了他的性命。
要是死后有黄泉,那人应该已经在油锅里泡了一年了。
怎么这么一个人就能让母后急着去找父皇?
还是带着刀去的?
“备马,朕也去天静宫一趟。”
多年没有骑马,江九月到天静宫前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被鞍磨得生疼。
可她顾不上这些。
长刀立在天静宫的石阶上,她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婢女,沉声道:
“盛春盛夏,你们给我让开!”
“娘娘,太上皇已经疯了,您要想处置了他有的是办法……”
有的是办法?
不!没了!
江九月的心中怒火熊熊,不将万俟礼千刀万剐,难抵她心头之恨!
天静宫的管事也是江九月的亲信,闻讯连忙赶来,江九月指着自己的两个婢女,说:
“把她们两个看押起来等本宫处置!你们就在此地等着,别打扰了本宫!”
天静宫的后殿名叫寝神殿,大门打开又关上,江九月提着自己的刀一步一步走到了床边。
“万俟礼,悠儿你是欺瞒天下才有的女儿,你竟然要杀她?她才十五岁的时候你就要杀她?”
已经疯了几年的大启太上皇万俟礼被人捆着手脚,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见江九月的瞬间,他的眼睛里就露出了凶光。
他记得!他记得这个女人把他捆起来!她竟敢,她竟敢告诉别人他疯了!
看见他眼中的凶色,江九月笑了。
她生气的时候也喜欢笑,女儿随了她。
“失了一只耳朵一只眼睛的申屠克,旁人不知道,我却记得,他分明是你的人!当年勾结乌蛮人,把悠儿的行踪告诉乌蛮人的根本不是老四,是你。你是要用悠儿的一条命,来毁掉整个江家!”
盛怒之下,熟悉的眩晕和耳鸣再次笼罩了江九月,可她
拿刀的手稳得一如既往。
悠儿当了太子之后万俟礼对她的防备和暗中算计,江九月恨,可她出身公府,也知道权力更迭之间的残酷,所以她弄疯了万俟礼,让他在天静宫养老,放过了他的性命。
但是,十五岁时候还只是个天真少女的悠儿,为大启鞠躬尽瘁数代的整个镇远公府,这个男人为了那一点点的猜忌就要都毁掉,江九月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几乎都要从自己的身体里脱出来了。
这些年,她到底是和一个怎样的畜生相守?!
看着她的怒火,万俟礼笑了。
“她该死!”他说。
“你们都该死!”
万俟礼挣扎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
“申屠克!废物!朕都告诉他人在哪了,他竟然还留了活口。”
留了活口?
是什么意思?
顷刻间,一阵极寒刺穿了江九月的身体。
她听懂了,万俟礼说的不是那次刺杀悠儿,而是更久之前,更久之前,更久之前……
在那个时候,她兄长江五月、江七月、弟弟江腊月,侄子江琦、江玔、江玙战死在朔北。
后退了两步,江九月以刀拄地,喉中一阵腥甜,她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手一松,她将刀扔在了地上。
“万俟礼,江家的刀捍卫了大启百年,你不配脏了它。”
这屋内为了防备这位太上皇发疯的时候伤到自己,连一根木筷子都不敢留下,江九月看了半天,抬手从自己的头上拔下来了一根金簪。
万俟悠赶到天静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从一旁的宫人手里抢过灯,她吩咐所有人都在下面等着。
“陛下,还请带上臣。”
陛下出宫自然是得有人跟着的,身为禁军大统领的裴仲元今日刚好当值。
万俟悠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
“裴统领跟朕同去。”
长长的石梯,万俟悠提着灯走得极快,裴仲元几次想将灯接过来,她却毫无所觉,一直将灯拿得很稳。
天静宫里的一片幽暗。
万俟悠打开殿门的一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
浓浓的血腥味。
她提着灯照过去,看见了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浑身都是血,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母后?!”
江九月抬起头,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悠儿!”
下一刻,江九月的眼睛红了:
“悠儿,娘没有刀,娘杀不死他!他害死了你的舅舅和表哥!他要害死你!你在朔州的时候是他要杀你啊!是他告诉了乌蛮人你在那儿啊!娘怎么办啊?娘没有刀!”
万俟悠愣了下,她的娘明明是有刀的。
那把刀就在地上。
江九月却还在哭,她手里拿着那根早就卷了起来的金簪,重重地捅向万俟礼,却没办法捅进
他的皮肉里。
当朝太上皇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他的咽喉和胸口都有伤,那些伤却没能要了他的命。
他还活着。
看见了万俟悠,他的喉头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清楚。
就算是疯子,到了这个时候也是知道痛,知道怕的。
“母后。”
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皇,万俟悠拿起了那把被扔在地上的刀。
江九月却摇头。
“江家人的刀,不能杀他。”
万俟悠听懂了。
她笑了。
她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把它放在了江九月的手上。
“娘,这把刀是乌蛮人的刀。”
乌蛮人的刀?
江九月看着手里的短刀,下一刻,万俟悠从她的手里直接抄起刀,将它扎进了万俟礼的胸口。
鲜血喷涌在她的手上,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她却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的娘。
“娘,女儿长大了,女儿会自己动手。”
她不需要一个为了她再手染鲜血的母亲。
也不需要一个也许早就疯癫了的父亲。
曾经扎进安如意心口的刀,一次次出现在她的噩梦之中,却还是一直被她带在身边。
在等待多年之后,它终于捅进了真正的凶手心上。
年轻的皇帝扶着自己的母亲站了起来。
她看向身侧一直沉默的男人。
“裴仲元,这尸身该如何处置?”
“宫室起火。”
“宫室怎么会起火呢?”
“天打雷劈,天静宫位于山顶,无法救火,太上皇被烧成了灰烬。”
“好,交给你了。”

万俟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死的。
他,大启皇帝,万乘之尊,文治武功皆不俗,竟然就被自己的皇后陷害,成了一个疯子!
他的皇后让他疯癫了这么多年,还要杀他,用金簪捅了他几百下。
他的女儿还真的动手杀了他!
死前浑浑噩噩,死后反而清醒的万俟礼的魂魄大怒。
“弑君!弑君!你们是犯上弑君!”
站在自己的尸体前面,他痛骂自己的皇后是贱人、自己的女儿是窃国之贼,痛骂在一旁坐视这一切发生的裴仲行是乱臣贼子。
铁链声响起,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口处有一只铁钩勾了进去。
“万俟礼。”幽幽一声响起,是喊着他的名字。
看见面前突然出现一张青黑的脸,万俟礼被吓了一跳。
“生死有道,福禄无期,你时辰已到,吾乃黄泉无常,特来缉拿你入地府。”
什么无常?什么黄泉?
万俟礼想要挣扎,手脚却根本不听使唤,只能被青面獠牙穿着一身黑衣的鬼差拖着往前走。
他又争辩:
“朕是皇帝!朕该入极乐之境,怎能被你这鬼物……”
“为一己之私害死朔北军七千六百三十九人,只此一罪,足够你刀山油锅五百年。”
无常手中的铁链一抖,几乎是须臾之间,万俟礼就被带到了一条鬼蜮阴森的路上。
万俟礼大喊:“朕是天子!万俟悠她杀了朕!她才是该下油锅!”
“万俟悠?”
鬼差停下了。
她转头,毫无生机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万俟礼。
“你可知道,万俟悠乃是神君转世。沧海神君,在你凡人境被称是还圣元君,为阻人间二十年乱世,神君投胎成你的女儿,你却几次三番要害她性命。万俟礼,你本来共有四十年帝运,因欺神少了二十年,剩下的二十年帝运,是被你的一颗贪心一点点折损掉的。”
“不!不可能!”
万俟礼想要回头去看万俟悠,却只看见了一片灰色的迷雾和迷雾中盯着他的鬼魅。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神!她是弑父逆贼!她大逆不道!她……”
锁链刷拉作响,万俟礼忽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了,明明人死后就不用喘气,他还是觉得自己窒息了。
用铁链锁住万俟礼的脖子,黑衣无常一点一点将铁链收紧。
“还有两件事,吾身为无常,当告知与你,第一,骂神当遭天谴。”
青黑色的脸在万俟礼的眼前渐渐放大。
万俟礼突然觉得自己的魂魄一冷,就好像他又死了一次。
“第二,骂吾挚友,当遭吾谴。”
“七娘,前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且不必急于一时。”
灰色的雾气深处,一个生了马头的女子举着白色的幡牵引着鬼魂缓缓走近,被称作“七娘”的无常松开了手,任由万俟礼的魂魄缓缓滑落。
“是,生路有头,死路无尽,你活着时候是身负帝运的君主,如今帝运耗尽,也不过是一个戴罪之魂,自有十八层地狱等你一层层受过去。”
万俟礼张了张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浑浑噩噩,跟着无常继续向黄泉地府走去。
铁链声响了一声又一声。
天昏地黄,等他的自是因果报偿。
与此同时,在黄泉深处,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女子坐在冥河岸边,双目轻闭,仿佛在安睡似的。
“鹅前辈!你看这功德簿发红了!”
夕昔跟着鹅前辈跑来黄泉已经几年了,也明白了放在秦前辈身上的功德簿要紧的很,要是发白光就是秦前辈立下了功德,要是发灰光就是秦前辈有了孽业,最好的是金光,那时活人之功,最吓人的就是红光,红光是造下杀孽。
“手刃亲父。”
看着这四个字,夕昔瞪大了眼睛。
秦前辈……眼睁睁看着功德簿上的那道红光像是一条红色的蚯蚓一样要钻进秦前辈的身体里,夕昔急坏了。
下一刻,冥河翻滚,功德簿上又有一道白光闪过。
“为血亲、恩人报夺命之仇。”
红光与白光撞在了一起,僵持了许久,红光一点点地吞掉了白光,自己也在消散。
夕昔在心里替白光鼓劲儿,恨不能自己也能弄出一道光来把红光击退,终于,红光在白光散尽之前先消失了。
“啊——好惊险。”夕昔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看见鹅前辈正在吃灵草丸子。
“鹅前辈,你就不替秦前辈担心吗?”
“不担心。”鹅很骄傲,“四喜不会输。”
“可是徐前辈走之前说秦前辈身上还是要少沾杀孽。”
鹅看看一脸担忧的小姑娘,翅膀一挥,掏出了它的算盘。
“四喜身上的功德,想要用杀孽冲掉,要……”
它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四喜要每年亲手杀六十万人,杀到她此世寿尽。”
鹅都替她算着呢。
夕昔放心了。
“鹅前辈,你算账真厉害。”
鹅踩在算盘上,得意地梗了梗脖子。
夕昔重新坐回到了秦前辈的身体旁边,看了一眼前辈头顶的灯,她双手合十,轻声说:
“冥河之神在上,请千万保佑各位前辈顺顺利利回来。”
一开始,夕昔她只是跟着鹅前辈来看看秦前辈留在冥河边的身体,那时候秦前辈这儿经常还有鬼差前辈们守着。
尤其是徐渡鬼前辈,不需要他引渡的时候,他就提着一盏白色的灯在秦前辈身边站着。
可是后来她再来的时候,鬼差前辈们就少了很多,孙前辈、孟前辈、邢前辈……他们都不见了。
徐前辈说,凡人境的结界不稳,秦前辈的为帝之路会走得艰难,那些鬼差前辈都自愿投
胎,替她分担因果去了。
再后来,徐前辈也走了,只留下了那盏白色的灯。
夕昔干脆就陪着鹅前辈留在了冥河边上,说来也奇怪,她明明灵根很差,修为低微,在黄泉却畅行无碍,青竹道院那位白头发的青苇前辈护送她过来的时候说感觉如行泥淖间,经脉中的修为都像是锈住了,她却没有这种感觉。
她甚至可以在黄泉修炼,修为比之前精进得更快。
这才短短几年,她就已经快要晋升筑基中期了。
“秦前辈,我在您身边好好修炼,您在凡人境好好当皇帝,嘿嘿嘿,咱俩都得使劲儿呢!”
不远处,看见夕昔闭上了眼睛,鹅撇着腿悄悄向远处走去,这些年鹅在黄泉已经溜达遍了,光是帮忙抓逃脱的鬼就干了好几次,整个黄泉的鬼差都认识了鹅。
“鹅大人,您又来看神君的生死簿?您放心,她只有一次命劫,您已经替她解了。”
文判官走进转轮殿,就看见鹅蹲在桌子上挥动着翅膀翻动生死簿,吓得赶紧把其他的册子都搬到了一边。
不能怪她这么小心,实在是心理阴影太大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账簿变成了白本——这样的事哪个做账的都不想这辈子经历第二回。看清了鹅在看的生死簿,文判官有些诧异。
“鹅大人,您看此人的生死簿干什么?这是……”
鹅“嘎”了一声。
虽然不懂鹅语,文判官还是觉得刚刚鹅大人似乎是在骂人。
打开另一本翻了几页,鹅又“嘎”了一声。
这次它不光“嘎”,还很嫌弃地把脖子拧到了一边。
“鹅大人,这几位是借助修真界灵器入凡人境的修士……他们本都是此界气运所钟之人,神君带着他们,大概也是有要借他们气运的意思,既然这样,他们能和神君有一世君臣之谊也是寻常。”
“嘎。”
鹅却还是不依不饶。
文判官拿起让鹅生气的那一本仔细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位修士,怎么把心思都用在了勾引神君上?”
“嘎!”鹅骂骂咧咧。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铃铛的脆响。
鬼差们一起抬起头,看向苍黄的天空。
“凡人境的裂隙更大了。”
文判官缓缓摇头,重新看向鹅。
“鹅大人,徐渡鬼也已经入世,虽然没有帝运在身,他也还是人间应杀劫之人,留给神君的时间不多了。”
鹅低下头,又看了一眼生死簿。
嫌弃地撇开了眼。
站在元戎六年回头看,元戎初年陛下登基时的平稳仿佛一场幻梦。
随着太上皇被天降落雷烧成了灰,大启皇室之间的征伐内斗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最初,是淅川郡王之女突然现身繁京,告发淅川郡王与庐江王、松卢王勾结,意图谋反。
陛下当即命浙闽按察使司徒尧调查此事,就在整个朝野都关注此事之时,泯王说陛下得位不正害死太上皇,兴兵谋反。
泯山书院高山长写下檄文,历数陛下的十大罪状,除了弑父杀兄之外,还有贪淫好色、勾引人夫等罪过,甚至还说她伪称神灵转世,实则是窃国之孽女。
泯王是神宗之弟,算起来是陛下的叔祖,在宗室之间颇有人望,他大概以为自己只要这样振臂高呼,就会有人响应,到时天下风起云涌,各路宗室率兵攻入繁京,就可以将那龙椅上的女子给拿下,可起兵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将造反一事想得太简单了。
高山长写的雄文实在是文采飞扬,可当他高声诵读着自己的檄文下山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是一个书生,名叫邢越。
“高山长,您说只有泯王登基了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泯王在咱们泯山待了这么多年,怎么咱们百姓的日子都没好过?”
泯山脚下,还圣元君的庙宇里香火不断,在那庙宇一侧,就是还圣娘娘修的“护泯大渠”,数百年来,这条沟渠护卫着泯山脚下的良田不被洪水所侵害,天长日久,沟渠有些淤堵,是陛下当太子之后又是拨款又是派人,才将大渠重新修缮的。
知道高山长是带人来砸还圣元君庙的,泯山百姓们拿着镰刀和镐头自发来护卫庙宇。
僵持之下,高山长大怒,直言邢越也是被那孽女所蛊惑。
却见邢越飒然一笑,抬手解开了头上的发巾。
“高山长,学生女扮男装,在您门下苦读数年,没想到今日还要用我的女子之身佐证我这满心清白。”
泯山府的府官同泯王沆瀣一气,听闻此事,连忙带人往泯山脚下捉拿带头之人。
邢越见他们来势汹汹,大喊“还圣元君庇佑”就跳入了护泯大渠。
所有人都看见了精光闪过,那邢越就没了踪影,两天之后,邢越又出现在了下五十几里之处,周身完好无损。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跳下大渠之后还安然无恙地漂出去五十多里?
泯山百姓越发信了还圣娘娘显灵,群情激昂之下,竟然攻破了泯山府的几处县衙,泯山府十垂县县令趁机收拢百姓,借着泯山之势与叛军周旋。
泯王一番豪情壮志,数百王府护卫和上千叛军竟然连泯山府都没杀出去,反倒是一女将名叫云娇,奉陛下之命率六百精卫南下,与泯山府所在的巴州刺史联手,花费数月,将泯王全家悉数拿下。
泯王一家被押解进京的时候已经是元戎二年的六月。
数月之后,泯王一脉,连同他的外孙等数十人被诛杀于繁京。
元戎四年八月,南江、泯江、九曲江一带突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大雨时日,河水漫涨,受灾百姓数十万计。
一直都对陛下恭敬有加的临淄王趁机诛杀府官、刺史十数人,起兵造反,他不像泯王那般想当然,不仅起兵的时候是瞅准了时机,还早就屯兵屯粮,又霸占了朝廷的赈灾粮,
数千精兵在临淄王父子的带领之下自东向西横扫数州。
占据几处丰裕之地后,临淄王便写信给繁京,他没有说陛下身为女子不该称帝,却说如今天下不稳,陛下不如放权给各宗室藩王,也能得天下信服,他身为陛下的伯父,定能管好六州之地。
要是陛下不同意,他就只能继续挥师向前,进军繁京。
此时,因临淄王招纳流民,手下已经聚敛了号称十万大军,距离繁京也不过数百里之遥,一路上并无什么险要之地,只要他挥师西进,不过半月,他就能兵临繁京。
当时的陛下正在调动各处府兵、钱粮协助赈灾,临淄王这般来势汹汹,连朝中老臣里都有人劝陛下不妨先与临淄王虚与委蛇,再谋以后。
高坐龙座之上的年轻皇帝只是淡淡笑了笑,就将临淄王的信烧了。
临淄王刚刚得了信,冷嘲了一句“小儿辈不知好歹”,便继续向繁京进发。
走出不过数十里,有三万精兵正以逸待劳,带兵之人正是不知何时从朔州到了濮州的镇远公。
此时的镇远公已经不再是那位年过七旬还屹立于朝堂的老人,而是他的孙儿——大名鼎鼎的朔北元帅江琦。
手中长刀一横,高坐马上之人只说了一个字:
“杀。”
七日之后,临淄王父子的人头就被送到了御案之上。
此时,已经是元戎四年九月。
藩王两次造反似乎终于惹恼了陛下,她厌倦了这些叔祖和伯父们对她的质疑和否定,开始让他们证明自己并无反叛之心。
到元戎六年的冬天,连同最早的淅川郡王在内,陛下一共斩杀了十四位藩王,其中九位除国停爵,一位将王位降等传给了他儿子,四位藩王心怀不臣,被他们的女儿告发。
大启多了四位女郡王。
她们继承了她们父王的爵位、封地和权力,以后这个爵位也可以属于她们自己的后代。
此时的大启也一共只剩了十位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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