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已经记不起高中从哪一个瞬间开始暗恋上陆放。
她看过他的恣意随性,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焦点,也目睹过他寡淡不羁,礼貌又疏离地拒绝过形形色色的女生告白。
但她永远忘不掉,毕业前夕她终于鼓起勇气在明信片上写满心意,却意外撞见他往女同学的抽屉塞情书。
年少的惊涛骇浪终如秋山落叶,在岁月里归于沉寂。
再重逢,她正陷入一场身不由己的相亲闹剧。
陆放毫不费力帮她赶走缠人的相亲对象,记忆里天之骄子眉眼间的锋芒被沉稳取代,单薄的身材也变成了肩宽腰窄的劲瘦。
只是硬朗的五官一如既往的优越,也一如既往叫人心动。
许枝只当他是在替店里的任意一个陷入麻烦的陌生顾客解围,道了声谢就要和他擦肩。
不料一只大掌径直将她拦下,男人垂眸看她,眉眼深沉:“既然你在相亲,与其被这样的人纠缠。”
“许枝,和我试试。”
婚后,许枝默认她和陆放各取所需,彼此不干涉、不动情。
即使身体越界,他们都该有成年人心知肚明的默契。
明知清醒的沦陷最痛苦,她却还是一次次因他沉溺。
直到谎言被拆穿,许枝愿赌服输将一纸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
“你想好了是吗?”
男人脸上捕捉不到一丝情绪,指节却用力到发白,“希望我们都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再后来,远在大洋彼岸的陆放看见许枝的朋友圈。
当晚,他不远万里、风尘仆仆赶到了她面前。
他小心翼翼将女孩抱到怀里,一贯沉稳的嗓音哽咽沙哑:“许枝,我后悔了。”
怀里的人话音听不出情绪:“后悔什么?”
陆放眼尾发红,吻向她发顶: “后悔没早点把情书归还给它的主人。”
让她忍受了这么长时间暗恋的心酸。
“晨去昏来,你是我无法坦荡的嗔痴妄想。”
内容标签: 婚恋 腹黑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枝,陆放 ┃ 配角:池闻,关桃 ┃ 其它:下本开《不夜宴》
一句话简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立意:人不可貌相
七月,蝉鸣聒噪,正午的日头正毒辣。
许枝穿着一件无袖连身裙坐在桌边,额头正冒着细密的汗珠,眉眼恹恹。风扇呼呼啦啦不知疲倦地摇头吹着,面前刚出锅不久的饭菜也被翻腾起热气。
“许倩,出来吃饭!”
一个年近五十的妇女吆喝完,端着手上的汤碗走过来,看了眼许枝故作惊讶:“枝枝,你淌这么多汗怎么不开空调呀?”
许枝垂眸,没说话。
她回来不足月余,伯母陈茂娟有意无意在她面前和大伯许建业抱怨电费太高已经不下于三次,饶是再迟钝也很难听不出她的题外之意。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拖鞋声逐渐靠近,许枝短暂感受到空气中被带动的一缕清凉。
许倩刚睡醒从空调房出来,顶着鸡窝头毫不犹豫按下遥控器开关,对陈茂娟抱怨:“热死了,怎么不早点把空调打开啊,这么热怎么吃饭?”
陈茂娟白了她一眼,随即朝许枝堆笑,面相精明:“枝枝啊,今天的菜都是你伯伯按照你以前的口味做的,快尝尝。”
四菜一汤,三荤两素,对比之前的伙食完全称得上好过头。
但许枝丝毫没有胃口,甚至隐约开始涌现反胃感。
她没动声色,拿起筷子对陈茂娟回了个微笑:“这么丰盛,今天是有什么事要庆祝吗?”
陈茂娟神色一僵,露出些许被戳穿的心虚,但她很快用催促掩饰:“快尝尝这鱼,是你伯伯从厂里拣最肥的捞上来,一肚子鱼籽呢!”说着夹了一大块放进许枝面前的碗里。
食材应该没处理好,一股腥味扑面而来。
许枝的反胃感愈发强烈,她闭了闭眼,强忍着拿起筷子,碾碎一小块放进嘴里。
可下一秒,她的胃犹如应激般痉挛,喉头一酸,控制不住地呕出来。
许建业刚摘下围裙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许枝丢下筷子捂嘴跑进卫生间。
“又吐了?”
许枝不在,陈茂娟也不再装和蔼:“吐吐吐天天吐,不知道还以为她害喜呢!”
“瞎说什么?”许建业警告她一句,“今天还有正事,你别给我胡说八道坏事!”
陈茂娟不理他:“跑到大城市混几年没见长什么本事,厌食症?我都没听过,贱命一条还得这种富贵病!”
许枝漱完口出来,陈茂娟那道刻薄的嗓音就直直传进了她耳朵里。
这些年伯母对她表里不一是常态,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她的话太过尖锐直白,让许枝不由得联想到近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几个月前,她还在运营着五十多万粉丝的美食账号,收入在一线城市里虽算不上顶尖,但对她自己而言是绝对的温饱。
热爱美食,分享美食,她很知足。
直到签约的公司强行让她转型——
她的创作内容被迫从vlog形式随时随地记录美食转变到流水线的大胃王吃播,镜头里她面前摆的食物量越来越大、品类也越来越单一。
粉丝开始谴责她的突然改变,甚至质疑她假吃催吐。
许枝很难过,但公司看到的只有带货变现带来的利益增长,于是提出让许枝直播自证。
为了所剩不多那些愿意相信她、在恶评下维护她的老粉丝,许枝答应下来。她笑着将食物塞进嘴里,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会在看到镜头时忍不住犯恶心。
这种心理愈演愈烈,终于有一天她在闻到食物气味的第一秒就吐了出来。这是直播事故,甚至后来有营销号把她以吃播翻车的案例剪进视频。
故事的结局以她收到厌食症的确诊单以及公司和她的解约合同收尾。
辛辛苦苦运营的账号归属不再是她,她还要赔偿损失。几年的积蓄付之一炬,她带着病两手空空回到了秋水镇。
这么看,陈茂娟说得也没错。
许枝自嘲扯唇,在卫生间门口站了许久,选择适合的时机出现。
“好点了吗?”许建业关切道。
许枝微微颔首:“没事,就是鱼的味道太重了,我吃点别的。”
许建业连忙殷切地将鱼端向最远:“好好,那就不吃鱼。”
她没再说话,安静地夹菜。
许建业几次望向她,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脸上的沟壑都跟着挤在一起。
许枝先前就猜到端倪,索性主动问了:“伯伯,是有什么事吗?”
许建业弱弱一笑:“枝枝啊,是这样的,我们养殖场有个合作的张老板,他儿子和你同龄还没结婚,想托我问问有没有合适的给介绍介绍,你看……”
许枝眉心微蹙:“要介绍我吗?我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
陈茂娟连忙道:“哪能啊?结婚也不是随随便便结,就是让你们当朋友处着,在这镇上多个人也好办事不是?”
说着,她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再说,枝枝你也到了搞对象的年纪了,你总要先出去多认识才能挑个中意的呀?”顿了顿又道,“要不是倩倩先前已经有熟人给她定了另一个男孩相亲,我就让倩倩去了。”
一直置身事外的许倩听闻,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给我介绍那个,据说是……”
她还没说完,陈茂娟就在桌子底下狠狠给了她一脚。
许倩意识到什么,默默闭上了嘴。
许枝没心思关心许倩是否也要相亲,她放下筷子,对上许建业的视线:“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以前从没见他们这么着急自己的婚姻大事,直觉告诉她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许枝问得很笃定,许建业知道瞒不下去,咬了咬牙:“枝枝,实话和你说了吧,最近厂里不景气,有笔资金跟不上,张老板愿意借钱,但求人办事你也知道,我上次不小心说漏嘴你从大城市回来,人就非要让你和他儿子相一相!”
陈茂娟抹眼泪:“你知道的,自从你爸妈走了你到我们家来,这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这个小破厂供着,你伯伯年纪也大了,厂要是倒了,我都不知道他以后能做什么糊口……”
“枝枝,行吗?”许建业观察着许枝的表情,小心翼翼。
许枝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你们有给我拒绝的余地吗?”
一唱一和,先讲理再打感情牌,她没有一句可以回旋,好像不照做她就是不知回报的白眼狼。
二人知道许枝这算是松了口,生怕她反悔,立马闭上了嘴安静吃饭。
相亲地点约在了商场附近的一家餐厅。
偏中式的装修,散座之间被镂空屏风隔开,灯光偏暗,幽静的正好。每张桌子上还放了只花瓶,里面插的是向日葵,能看得出来布置的人颇为讲究。
许枝路上堵车,掐着时间到,按照陈茂娟给的座位号找过去,远远就看见男人油亮的头发。
“张先生?”
对方闻声抬头,看清后眼前一亮:“你就是许枝?”
许枝点头,微微皱了皱鼻子。
她本身嗅觉就很敏感,和面前这人距离至少两米以上,她能闻到对方香水和发胶的混合味道其实不奇怪,但这其中还混杂着若有似无的体臭。
许枝强迫自己忽视这股味道,刚在男人对面坐下来,就听一道略带轻蔑的嗓音。
“听说你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大城市的人都习惯迟到吗?”
许枝抬了抬腕表,还差一刻钟才到十一点。她是踩点没错,但他的语气不仅没风度,甚至都要让她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时间。
但许枝还是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张先生,路上有点堵车。”
男人似乎并不满意,但嗓音不再那么刺耳:“我叫张显,我们同龄,你不用叫我张先生,听得人别扭。”
早就听说许枝样貌不错,见了面发现超过了他的想象,对此张显得意又烦躁。再漂亮不也得在他面前放下身段?可太漂亮的女人花心思一定也多。
张显提前就点好了菜,等待的间隙他一直没话找话,说着还问起了许枝之前的工作。
许枝没告诉过大伯一家,现在也没必要说实话,就随便编了个销售。
“你一个女的竟然做销售?销售应酬最多,你以前经常和大男人一起喝酒吗?”
这会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大部分都是荤腥气味也比较重。
可听见张显话里不加掩饰的歧视和影射,一时之间许枝不知道哪个更让她反胃。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太失礼,但她还是没忍住:“我去个洗手间。”
她拿了包就起身,无暇顾及其它。
张显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嫌恶,看见她拿包以为她要走。
许建业说这顿相亲饭不用他付钱,所以他刚才都是挑贵的点,她不会趁机逃单让他付钱吧?
想到这里,张显立马起身追上去。
“你给我站住!”
作呕感更重,许枝脚步不自觉加快。但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并不知道洗手间的位置,脚步盲目又慌乱。
张显似乎更加确定她是要逃跑,不管不顾地飞奔起来想要逮住她。
到底两人力量悬殊,许枝还是被张显抓住。
她今天上衣穿的是一件荷叶边方领碎花短袖,男人扯住她靠近手肘的位置,皮肤之间的接触几乎瞬间让她起了一身恶寒。
“你干嘛?放开我!”
张显感受掌心的滑腻,脸上露出一抹享受,手下的力道更重:“你以为你走了就不用付钱了吗?我告诉你,许建业还等着我爸给钱,一顿饭而已,花你们的钱是看得起你们!”
许枝挣脱不掉,只能先稳住他:“我没要逃,我只是想找洗手间,你先放开我!”
她越是挣扎,张显的气焰就越盛,他甚至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想要攀上许枝的肩膀。
许枝逃不过,眼看着那只手就要挨到自己,一道挺拔的身形突然挡在自己身前。
“这位先生,请你自重。”
低醇的嗓音蕴含粗粝的质感,暗含警告的意味让声音里多了几分危险。
可这几分危险此刻落入许枝耳里却是难以言喻的安心。
张显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来人块头结实,睥睨的双眸里晦暗涌动,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他不由得松开许枝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到了嘴边的叫嚣硬生生一转:“你、你谁啊?”
下一秒看清他正穿着杀鱼用的罩衣,气焰又死灰复燃了几分,但开口依旧忍不住结巴:“你、你个臭杀鱼的,这里有、有你什么事?”
骚动已经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张显又怕又恼,对着许枝恶狠狠丢下一句“你等着”就拔腿跑了。
许枝轻舒一口气。
她想道谢,却因为面前的人个头比她高太多而不得不往后退几步。
她被笼在他的阴影里,刚抬眼就落入一双熟悉的、深潭般漆黑的眸。
略显喑哑的嗓音先她一步响起:“许枝,好久不见。”
许枝大脑有两秒宕机。
面前的人,竟然是陆放。
她高中暗恋了三年的陆放。
相较记忆里的陆放,面前的人青涩不再,眉眼间属于少年人的锋芒被沉稳取代。他的肤色深了许多,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单薄的身材也变成了肩宽腰窄的劲瘦,因为太高甚至显得有些魁梧。仔细看额前还挂着汗珠,线条紧绷的下颌冒出青黑胡茬,平添几分颓败感。
只是硬朗的五官一如既往的优越,也一如既往叫人心动。
许枝的思绪不自觉飘远,直到沙沙的嗓音再次响起。
“你没事吧?”
许枝蓦然回过神,面颊一红。她挪开眼,摸了摸耳垂:“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放将她小动作尽收眼底,眸中闪过洞悉后的淡笑,故意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许枝一顿,突然想起来,刚才张显骂陆放是臭杀鱼的。仔细一看,他上身的黑色背心外面套的好像是罩衣,下摆处还沾着银色鱼鳞。
陆放怎么会在这里杀鱼?不是杀鱼就低人一等的意思,只是他高中三年成绩优异,他应该有更远大的前程才对。毕业那会就听说陆放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他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绊了脚?她刚才那句质问是不是很不礼貌?……
高敏感人格让许枝不自主地产生这些想法,她还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句迎面而来的“借过借过”让她重心不稳地往后倒了倒。
倏然,她的腰间一热,是一只宽厚滚烫的大手掌住了她。透过布料传来的触感若即若离,合乎礼仪的绅士。
许枝本能地将手搭在了那只大掌上方的躯干,虚虚一碰,指尖下方就能清晰感受到青筋的脉络以及肌群里蓬勃的跳动。
天气太热,距离近了,许枝很难忽略那股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热气和汗味,并不难闻。
陆放知道自己身上脏,手伸出去身体却离得很远,本该亲密的动作被他做出了克制的味道。
等许枝稳下来,他才将手不留痕迹地撤了回来。
“小心,这里靠近后厨,人员比较杂乱。”
不远处确实摆着一块“厨房重地闲人勿入”的提示牌,许枝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想辩解又不知道从何而起。
她不想让陆放知道自己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焦虑,又或是空气里依稀的鱼腥味,原先因为惊吓被忽略的作呕感卷土重来。
仅剩的可控理智让许枝火速锁定前方不远的贴砖洗手池,没原地吐出来是她最后的体面。
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午饭也没吃成,胃里空空的吐的都是酸水,但此刻许枝只想谢天谢地,她甚至没勇气想象如果她吐出来是一些别的……
和暗恋对象毕业后第一次重逢,就算那段不一定经得起考验的稚嫩感情已经随着时间淡了很多,她不要求自己如何表现,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连番出丑。
无缘无故在别人面前这么失礼,她该怎么解释?告诉他自己是厌食症?他们的关系有到这种地步吗?
许枝心乱如麻:“抱歉,我不太舒服。”
她不多解释,陆放也不纠缠,体贴地递过纸巾。
许枝挤出笑容:“今天谢谢你,你应该还在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作势要走,陆放先一步出声:“你现在空腹,吃点东西。”停顿半秒,“你的那桌菜也还没上齐。”
他的口吻很淡,却让许枝呼吸一窒。
原来被他看到了。
许枝本就憔悴,如今一张鹅蛋小脸更是惨白了几分。她嗯了一声,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座位。
服务员按照她的指示将桌上太油腻的荤腥打包,加上张显走了,那股让人倒胃口的气味跟着一并消失。待上的几道菜也都是时蔬小炒,许枝还能接受。
但她还是吃得食不知味,因此也忽略了面前这几道菜竟然让她多动了好几次筷子。
缓缓回过神,她的内心衍生出可惜。她刚才就这么走开了,来之不易的重逢就这样草率结束。
“小姐,这是店里消费满额赠送的水果沙拉,只需要您添加一下我们店铺微信即可。”
一套公式化说辞在许枝的头顶响起。
这种营销推广虽然在小镇上有点少见,但还不足为奇。许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多想,更没注意到身旁黑衣服务员的视线一直暗中在她脸上停留。
“好了。”许枝礼貌道。
“祝您用餐愉快。”孙迁收回目光,礼貌问候。
可他的得体只维持到转身的前一秒。
妈的,应该没有别人注意到吧?
谁家免费送的水果沙拉这么大一份,还又是夏黑又是阳光玫瑰的?
但这是陆老板亲口吩咐,孙迁不明所以也得照做。
腹诽间,他已经掀开了后厨的半帘。
“送过去了?”
问话的正是陆放,此时他身上的罩衣已经不见踪影,黑色背心被撑的微鼓。他斜靠着墙壁,单腿膝盖微曲,低垂着眼斯条慢理地玩弄着掌中的一支烟。
“送过去了。老板,她是谁啊?”
这些年陆老板身边从来没有任何女人的影子,能让他亲自为她下厨,又编造一通只为加个好友,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陆放只反问:“她没怀疑?”
“没有,我看她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估计和刚才那个男的有关系吧?”孙迁话锋一转,“那男的好像是供货那个张老板家的儿子,啧,早就听说他难缠,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陆放没说话,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下,若有所思。
见套不出话,孙迁扁扁嘴,收起纳闷和好奇:“我去忙了。”
陆放看他一眼,颔首。
嗓子冒出细密的痒,陆放的烟瘾并不重,此刻却迫切需要一支。他摸出口袋里的火机,推开后厨最尽头的门。
里面是个露天阳台,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只垃圾桶再无其他。这会正是太阳最烈的时间,即使有顶棚遮挡,铁铸的栏杆依旧被炙烤得烫人。
手里的那支烟身已经被他玩到软烂,他随手一丢精准投进垃圾桶,在栏杆上轻磕烟盒弹出新的一支含在嘴里。
金属机身的煤油打火机透着经年使用过的质感,款式放到今天已经不流行,齿轮摩擦啪嗒啪嗒的好几下才勉强跳出一簇火苗。
陆放低头,大掌虚拢,随即深深一吁。
并未满足,他掏出手机。列表里有新弹出的对话框,点开朋友圈显示三天可见,头像他很熟悉,是一只没看向镜头的狸花猫。
陆放无声扯了扯唇角,反身靠在了栏杆上,双臂舒展。
背后传来烫人的热,他却浑然不觉。指缝夹着的烟明灭,他抵唇又嘬了一口却依旧抵不过心底的痒。
径直掐断,他将脑袋向后悬空,轻轻阖眼,像是要掩去最深处的那抹难耐。
搞砸了相亲饭局,尽管问题不归她,敲门之前许枝还是深呼吸好几口做足了心理建设。
等了很久陈茂娟才来开门,不出预料满脸隐忍待发的怨气。
“张老板,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她怎么可能会逃单呢?之前我们就说好了这顿饭归不需要您破费……喂?喂?张老板?”
许建业被挂电话,语气一变狠狠咒骂了几声:“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玩意!”
看见许枝回来,他没忍住迁怒:“你是怎么搞的,让你去吃个饭你都能惹出这么多问题!”
许枝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平静:“你们在让我去相亲前,难道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吗?”
被呛了一句,许建业脸色青了又黑,重重叹了口气。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自打你回来,我和你伯伯哪里有亏待过你?家里四张嘴等着吃饭,水电燃气哪一样不要钱,厂里出了问题,我和你伯伯天天给人当孙子,就让你去陪着吃顿饭,你就放下点态度顺着他就这么难吗?”
陈茂娟的牙尖嘴利再也不藏,冷哼一声讽刺道:“出去一趟,没学点大城市人的本事,倒是养出一身清高的劲!”
许枝脸色一白:“婶婶,我回来的第一天就交了伙食费,我应该没让你们多为我花费什么吧?”
秋水镇的物价本就不高,她这段时间为了养病一直待在家里,可能使用空调的时间多了一些,但她给的生活费绝对足以支付这部分费用。
“谁稀罕你的生活费?你大可拿着钱自己出去住!”
许枝猛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我出去住?”
许枝从小家里的条件就一般,家里的积蓄来源养殖场也贴补在养殖场。爸妈意外在一场泥石流中遇难,她还在上初中的年纪就寄住在伯伯家,爸妈留给她的除了少量积蓄就还有这套房子。积蓄都给了大伯算作抚养她的费用,这套房子后来他们也以没人住就浪费的借口搬了进来。
念在亲情的份上,许枝从来没有多说什么,可现在他们竟然鸠占鹊巢要赶她走?
到底不占理,许建业厉声呵斥了陈茂娟一句:“越说越昏头!事情已经够麻烦了,你别在这添乱行不行?!”
陈茂娟闭嘴,翻白眼的动作甚至露出几分狰狞。
气氛剑拔弩张,许枝卧室的房门突然打开。
只见许倩打扮的花枝招展,踩着高跟鞋扭到许枝面前,仿若感受不到周围的气氛。
“堂姐,咋样,好看不?我穿这样去相亲行不行?”说着还原地转了几圈。
许枝定睛一看,许倩除了脚上的鞋不是她的,其余从头到尾都是她带回来的衣服,因为不会搭配,她只挑看着隆重的往身上套,整体看起来显得异常浮夸。
她压制眼底的厌恶,嗓音忍耐:“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需要借衣服还是用化妆品,事先要经过我的允许,包括进出我的房间。”
许倩一副扫兴的表情,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你不是不在家吗?再说了,你房间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看见吗?”
陈茂娟立马附和:“就是!你妹妹穿你两件衣服,至于吗?你爹娘也不是自私的性格啊,真不知道你这德行是随了谁!”
血缘的羁绊此刻化成了刀刃,最熟悉许枝的人握着它,轻而易举朝她的至痛处插进去。
她满溢的、找不到出口的负面情绪在此刻终于爆发。
再抵不过疼痛和委屈,许枝挡着脸跑进房间摔上门。
下午四五点,差不多是镇上小学生放学的时间,路上的车流逐渐变多。
许枝怀抱一份简历,趁着绿灯剩下几秒快速穿过人行道。呼吸因为跑动变得紊乱,瓷白的小脸透着绯红。
昨天的争吵结束,她在房间冷静许久,下定决心要从让她窒息的地方搬出来。
她身上的积蓄还允许她过渡一段时间,但坐吃山空,许枝不能再用厌食症当借口把自己藏在房间里迟迟不做出改变。
昨晚她已经向好几个单位投了电子简历,她今天出来除了找房子,还顺带留意镇上有没有能兼职的工作好让她骑驴找马。
只是从白天跑到太阳快下山,房子和工作暂时都还任何着落。
许枝有点气馁,停了停脚步平复呼吸,决定找个地方歇会脚。
就在她犹豫要去哪里的时候,鼻尖倏然萦绕起一阵淡香。
是面包刚出炉的味道,许枝循望过去,看见了不远处街角的甜品店。
她中午的那顿只胡乱应付了几口,难得现在这股面包香能勾起她一丝食欲,许枝紧了紧肩上的托特包朝甜品店走去。
靠得近了,她看清甜品店的门头招牌——
可爱字体的“吱吱”,logo是一块被咬了半口的奶酪。
吱吱,难道是模拟偷吃奶酪得逞的老鼠叫声?
许枝不禁为自己不自觉的联想失笑。
她推门走进去,有一瞬间怔愣。
店面很大,是流行的奶油风装修,十分符合甜品店的氛围。很时髦,但时髦到完全和秋水镇这种地方的调性相悖。
她不禁对在这里开这样一家甜品店的老板产生了好奇。
来递菜单的是个小姑娘,许枝点了司康拿铁的套餐,另外要了一块红丝绒蛋糕。
点完单,店员小姑娘却迟迟未走。
许枝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岑若若嘻嘻一笑,丢下一句就跑开:“姐姐,你好漂亮啊。”
许枝进到店里的第一时间,岑若若就被吸引了注意。
米色鱼骨蕾丝短袖,是掐腰的款式,搭配牛仔包臀铅笔裤,将她纤细又不失圆润的身材凸显到极致。鹅蛋圆脸上淡淡的妆容,大眼睛小翘鼻,一头黑发也被挽成乖巧的丸状,整个人看起来轻盈又俏皮。
许枝不是第一次被夸,但却是第一次被陌生女孩子当面这么直白得夸,没忍住有些害羞。
因为做博主有出镜需求,许枝在打扮自己这件事上颇有心得。但她也试错很久,记得大学那会她上过系里投票的系花排行,但因为穿搭太过糟糕,没游几轮就掉出了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