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武力值掀翻赛博世界—— by鹈鹕吻江
鹈鹕吻江  发于:2024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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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看不出自己身份后,李禛扔下砍刀,掏出何信源的那只断掌,刷开了电梯门。
这只血淋淋的断掌一直被她放在口袋里,现在血已经要流干了。李禛想了想,还是将它包好揣了起来。
研究所内处处需要验证身份。以防万一,还是带着何信源的手比较保险点。免得她进到什么需要刷身份的地方,被人瓮中捉鳖。
确认万无一失,李禛这才进入电梯中。
苏醒后,她也坐过很多次电梯。有时候被侯百秀带着,有时候是师雨楼,但这次格外不一样。
电梯平稳地向下,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化着。15层,14层,愈来愈向下。
李禛盯着那跳动的数字,心脏仿佛也随之跳动。10层,9层……忽地,那屏幕上的数字像是卡顿了一下,竟停在第9层,不再变动。
电梯的下坠也停止了。在李禛疑惑的视线中,电梯门缓缓打开,向她展示着第9层的世界——
黑压压的人,将走廊挤得满满当当的安保队员,以及指着李禛方向的枪口。
……这是搞什么?难道是暴露了?
李禛心里一突,下意识地捏紧袖中武器,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她后背绷紧,视线看着面前一排排的安保队员,心中不断思索着。
难道是有人背叛了她?师雨楼?孙曼英?
她动了动唇角,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但还未等她搞出个所以然,便见人群正前方一个女人猛地蹿到她身边,抽出一把水果刀,一刀横在她脖子上,怒吼道:“重新启动电梯!不然我就杀了她!”
李禛脑中风暴停顿了一瞬,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种程度的攻击,她自然不是躲不开,只是前面一群安保部的,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先低调些,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想着,李禛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看到众多安保队员之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第一次袭杀13号时,拿枪指着她的女人。她的身份似乎是安保部的首领。
李禛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了她的名字。她叫东方白。
这个女人的气息比在场众人都要强横危险,并非等闲之辈。
更何况,她手下众多,手里又有强力武器,若非必要,还是不要起正面冲突。索性看看事情发展,再做决定。
李禛出神分析着东方白的实力,突感脖子刺痛,温热液体顺着锁骨流淌。
原来,挟持她的女人见东方白仍旧不松口,愈发疯狂,竟将她脖子割了个小口:“她是你们的研究员吧?你们也不想让她死吧?放了我!不然我拉她去死!”
她声音脆脆的,竟有些耳熟。
东方白的语气冷冷的:“放了她。”
挟持李禛的女人吼道:“放了我!”
两人一个极其冷静,一个十分狂躁,一来一回,反反复复,竟纠缠了半天。李禛侧耳听着,渐渐地,竟也从两人乱七八糟的对话和旁人的议论中,拼凑出了些许真相。
原来,挟持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复生者20号。
李禛对20号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很会投机取巧的人。她跟着1号来袭杀李禛,却在中途划水摸鱼,成了十一位袭击者中唯一幸存的人。
20号是个聪明人。那日袭击李禛失败后,她便不再想着生命之轮,转而找到了另一种能逃离研究所的方法。
那就是逃跑。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和李禛选择在同一天逃跑。
只是20号搜寻情报的能力不强,错漏了许多关键信息,导致逃跑计划漏洞太多,跑到第9层后,便被安保部发现,堵在了楼中。
为防他人乱入产生危险,安保部暂停了电梯。谁知李禛就这么巧而又巧地在电梯中,还被迫降落在9层,又被走投无路的20号挟持,当了人质。
总的来说,就是倒霉。
这样想着,李禛反而诡异地平静下来。
现在安保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20号身上,下意识地将她看作无辜被卷入的研究员,一时半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且上一次见到这么多安保部成员时,李禛鲜血覆面,令人难以看清面目。这次她又做了伪装,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说不定,这正是她逃出研究所的机遇所在。
李禛低眉敛目,装作畏缩害怕的模样,实则暗自打量着周围的人。
第9层除了安保人员,后面还跟着一些研究员。他们皆是穿着白大褂,探头探脑地看向这边。
不足为惧。
李禛脑筋转动,判断着被拆穿的可能,视线不经意间滑过角落,身体忽地一僵。
那个站在角落中,惊疑不定望着她的,不是侯百秀吗?
他怎么在这儿?
李禛抬眼再瞧,而侯百秀似有所感,也抬头朝她望来。
两人的视线穿过人□□错,在此刻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李禛心头微沉。
侯百秀认出她了。
这也正常。在苏醒后的这段时日,她和师雨楼、侯百秀两人,虽称不上是朝夕相处,但也在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旁人没和李禛打过交道,会认不出她。侯百秀却是不可能的。
李禛眼睑微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侯百秀。只好侯百秀现在戳穿她的身份,东方白的枪口就会立即指向她。
连日筹划,便要如此功亏一篑了吗?
不,绝不可能。
念及此,李禛心头发狠,眼中闪过厉色。她右手悄然向衣袖里缩了缩,在那里,隐藏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虽然没有刚刚的砍刀趁手,但也算是个武器。如果动作快,应该能藏在人群里,浑水摸鱼逃出去。
李禛脑中谋划着,又瞥向侯百秀。
侯百秀也看向她。
他其实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就认出李禛了。也在那一刻,他陷入了犹豫和纠结之中。
于情,他和李禛相识一场,李禛还救过他的姓名,他总不该恩将仇报;于理,他在研究所上班,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他不该对此视而不见。
情理两方在他脑海中激烈地冲突起来,几乎将他撕成两半。片刻,侯百秀长叹一声,装作没看见李禛一样,身影隐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李禛不知道侯百秀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侯百秀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没有选择揭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李禛还是松了一口气,将滑落的手术刀重新推回袖子中。
警报暂时解除,她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东方白身上。
目前,东方白和20号的僵持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生死关头,20号再难保持理智,一把锋利的刀贴着李禛的脖子,仿佛随时能将她的喉咙割断。
“队长,这……”安保部有人凑上前,小声道。
小麦色皮肤的东方白扬了扬手,示意身后队员不要开枪。20号以为她要同意她的条件,脸上露出笑容。
然而还未等这抹笑容完全绽放开,东方白手腕一转,一把小型手/枪出现在她手心。瞄准、射击,不过在几秒之间。
这枪虽小,其中蕴含的能量却是大。且子/弹直直冲着要害击去,若被射中可是不得了。
20号惊骇异常,来不及思考,转手将身侧李禛推向前,想拿她当挡箭牌。
然而这一推搡,20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刚在电梯中,她急于找个筹码,都没仔细看是谁,便将人抓了过来。此时推搡之间,她隐隐瞧见李禛面容和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到天灵盖。
20号怎么可能忘记她的模样?
这个杀神,轻描淡写地杀死了十个人。那番血流成海的地狱景象,直到今日还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难以忘怀。
她随手找的路人,怎么会是她!
20号眼中闪过一抹惊慌。而被推出去挡枪的李禛看着她,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20号猛然一动,甚至顾不上逃不逃离,只想逃出李禛的攻击范围,却不了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她,巧妙地往前一甩。
那颗蕴含了大能量的子弹“噗”地穿入她的胸口,撕开她的血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从中劈开。无尽的痛苦让她如巨浪下的孤帆,无依无靠,只能被狂风席卷,无力地倒在地上。
临死前,20号看见李禛嘴角泛起冷笑。
这一切看起来慢,实际上从东方白扣动扳机,到20号中弹身亡,不过花了不到十秒。
在众人的视角看,便是20号想推李禛当替死鬼,却阴差阳错迎上了子弹,当真是作茧自缚。没人知道李禛在这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禛眼眸闪动,顺着20号的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众人同情地看向她。在他们看来,李禛不过是路过被卷入本次事件的倒霉蛋。
为首的东方白蹲下/身,那双锐利的眼扫过李禛衣服上挂着的工作牌,沉声道:“陈新燕——你叫陈新燕是吧。你有没有事?”
这身份牌属于被李禛抢了衣服的研究员。
李禛没有否认,只是摸着胸口,装成一幅难以呼吸的模样:“我、我……我心脏很痛,想透透气。”
东方白挑起眉:“心脏痛?”
李禛眼角泛出泪花,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见她这般模样,东方白皱起英气的眉毛,思索一瞬,开口道:“我送你去医院。”
说罢,她搀扶李禛站起身,扫视着她的部下,井井有条地吩咐道:“我带她去医院。你们把尸体处理,调监视器查看20号逃跑经过,安抚其他研究员,并提交关于此次事件的报告。”
安保部众人齐齐应是。她这才又对李禛道:“我们走吧。”
李禛虚弱地“嗯”了一声。
两人上了恢复运行的电梯,下到1层。李禛装作急病发作,加上有东方白跟在她身边,安保部并未仔细核查她的身份,便直接让两人走了。
推开那扇门,呼啸的风便抚上李禛的面庞。风很大,带着微微的凉意,还掺杂着暴雨来临前的潮湿。
李禛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远方。
只见夜幕中,一张半圆状的银色巨网遮天盖地,将研究所大楼倒扣在其中。网如蛛丝般细密,泛着金属的光泽,时不时闪过电光。
这就是地形图上的“灵网”,也是阻止她离开研究所的最后一道屏障。
而在这张巨网后,绚丽如彩虹般的光芒投射进来,将天幕划分为多种颜色。那沉沉的黑夜,被这些彩光照得亮如白昼。
李禛随着东方白出了灵网,穿过暴雨前夜的风,真正来到外面的世界。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她的眼中迸射出比灯光还要耀眼的光芒。
“你是负责第几层的?”东方白忽然问道。
李禛略一沉吟:“第16层。”
东方白“哦”了一声:“16层啊。”
她语气令人捉摸不定,李禛状似无意扫过她的脸,却没在东方白脸上搜索到任何怀疑的神色。
而东方白说过这一句后便不再追问,只默不作声地向前走。李禛跟在她身后,继续打量着这座彩色的城市。
只见远方夜幕下,高楼鳞次栉比。楼上镶嵌着巨大的彩幕,屏幕上画面变换,时有穿着艳丽的男男女女穿梭在屏幕上,又眨眼间化为虚无。
在高楼大厦之间,悬挂着一条条虚无的彩色线条。它们如同彩带一般悬浮在半空,将周围建筑包裹。
彩带的梦幻色彩,连同广告牌、霓虹灯,各种颜色交杂在一起,将夜空映成一种混沌的白。
东方白停下身,淡淡道:“上车吧。”
她的车是火红色的敞篷车,款式是李禛从未见过的。这也是个略有些残酷的事实——时代变了,她曾经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在慢慢改变。千年的时光,足以让世界变成另一个模样。
李禛回过神,学着东方白的模样上了车。东方白关上车门,下达自动驾驶指令,那火红的飞车便顿时冲上云霄,沿着虚幻的灵轨向前飞去。
夜晚的风从前方吹过,将李禛的发丝吹乱。她伸手捋了捋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忽听东方白道:“你很惊讶?”
说着,她下了播放音乐的指令。如同海浪般翻涌的音乐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歌者模糊的声音随风飞到远处。
李禛放下手:“惊讶什么?”
“感觉你像第一次来这座城似的。”
李禛也笑了笑。她侧过头,看向窗外。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变幻着颜色,一会是血红色,一会是翡翠绿,让她的神色看起来晦暗不明。
“不管看多少次,我都觉得很惊讶。”
东方白“哈哈”笑了两声,又问:“你受伤了?我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
李禛的脖子还在流血:“被刀划伤了一点。”
“我闻着可不像一点。”东方白别有意味地说道。
李禛冷下脸,不咸不淡道:“是吗?”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车内恢复成一片死寂,只有令人心潮澎湃的歌曲循环播放,将她们一同包裹在浪潮之中。
飞车沿着轨道一路飞驰,而风愈来愈大,湿度不断增加。终于,有一个雨点落到李禛的鼻尖上。
几乎是同时,东方白开口道:“下雨了。”
“没错。”李禛的目光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停顿了几秒,她再次开口,语气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空气一般平静:“你怎么发现的?”
“陈新燕。”
“嗯?”
东方白凉凉地说。
“你工作牌上的名字,根本不是‘陈新燕’。”
话音未落,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穿越迷幻的光晕,砸落在城市之间,凝成一条条缤纷的线。
话落、雨落的那一瞬,李禛悍然出击!她擎住椅背翻越上前,手上银芒一闪,一把手术刀被她舞得气势汹汹,如饿虎扑食般朝东方白扑杀而去。
却不料东方白早有准备,单手制住李禛右手,化掌为刀朝着李禛袭去。暴雨浸湿她那身安保部制服,在雨水的冲刷下,那身黑衣越发雪亮。
李禛反手挣开束缚,硬是躲过这一手刀,硬生生翻越玻璃,稳稳落在引擎盖上。她的衣衫也已湿透,镜片上落满水珠,阻挡了她的视线。
灵轨纠缠,不时有其他车辆穿过,李禛拂手将眼镜扯落,一个转眼间,东方白也已翻出窗户,两人再次纠缠在一处。
引擎盖落了水,有些湿滑,其下便是百米高空。两人交手几招,却都是不痛不痒,施展不开。
东方白有心想掏出枪,双手却被李禛牵制,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李禛见此变本加厉,手上动作越发凶狠,招招凶险,朝着东方白命门袭去。东方白神色凝重,纵然被李禛抢得先手压制,却并不慌张,只聚精会神见招拆招,伺机反制。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临了。
“嘭”地一声,李禛被一脚踹飞,后脑撞在玻璃上,一时间玻璃碎片横飞。她磕得头昏脑胀,鲜血直流,下意识闷哼一声,却不肯示弱,扬拳欲袭东方白面门。
东方白一个闪身,飞快躲开这一击,利落掏出腰间的枪。
李禛见识过那武器的威力,岂能让她得逞?立刻弹起身,一手去抓她持枪的手。
孰料飞车经过一块大屏幕,那彩色电子屏猛地一闪,李禛下意识眯起眼,动作慢了一步。
便是这个一瞬间的空隙,东方白抽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禛。
暴雨仍旧不停,将二人脚下的红色引擎盖冲得一尘不染。彩光映射到车上,模糊地照出两人对峙的身影,将她二人分解成不同彩色的小方块。
很快,飞车行驶过这个广告牌,李禛的脸立刻又隐藏到暗影中。
她额角渗出冷汗,缓缓举起双手,似是有意投降。
见她没有负隅顽抗,东方白心头微松,然而下一秒,刚刚还乖顺投降的李禛蓦然抓住空档,扑向东方白,一拳击向她的手臂。
东方白只觉右手小臂断裂般疼痛,竟抓不住手中的枪。
她面色一紧,顾不得防备李禛,只弯身去抓,却不料李禛更快一步,一脚将那把枪踹落高空,扬手朝东方白击去。
手/枪坠入混沌的黑暗之中,李禛的攻击却已近在咫尺。东方白眼角一抽,怒从心起,一掌正中李禛肩膀。
她力气极大,动作又是矫健,此时发起火来,便如同天空中盘旋的巨鹰,发出高亢的鸣叫。
李禛被她撞得后退到引擎盖的边缘,险些掉下飞车,出了一身冷汗。她稳住身体,巍然而立,指尖手术刀发出浅浅银光。
她其实并不好受。
轮番的战斗让她的身体已然接近了极限,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此时手臂麻木、双腿酸痛、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头脑也不甚清醒。
若在僵持下去,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还是要尽快想办法脱身。
李禛眉心微跳,不经意看到飞车轨道向下铺展,又瞧见周围的霓虹灯和雨幕,微微勾起嘴唇。
只见她曲腿一跃,手术刀朝着东方白划去。
东方白见此讽刺道:“雕虫小技。”
说罢,举起双手交叉格挡,挡住李禛杀招后,又是一拳袭上李禛面门。李禛猫腰一个闪躲,绕到她身后,一手缠上她的脖颈。
东方白嘴角勾起冷笑。恰逢飞舟行过一个巨大的广告牌,过于明亮的光让她眯起双眼,手臂动作却不停歇,反手肘击李禛腹部。
就是此刻!!
李禛眼中精光一闪,借力后退,身体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射出去,又如同飘零的枯叶般被风席卷着下坠,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便落入寂寥的夜色之中。
东方白意识到不对,倏地转身。
只见夜色沉沉,暴雨滂沱,一把银色手术刀静静地躺在在引擎盖上,车内一收歌正好放完,陷入短暂的沉寂。
而正下方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霓虹灯孜孜不倦地闪烁——哪里还有李禛的身影?

李禛从高空中坠落,呼呼风声灌入耳中,刺痛脆弱的耳膜。
她穿过交错的灵轨彩线,又穿过绵密的雨丝,擦过一个广告牌时,“噌”地伸出右手,双指并拢插在支撑架上。
支撑架发出“锵锵”的声音,在风中摇晃起来。李禛悬挂在广告牌边上,全身重量都由两指支撑,身体微微晃悠着,如同树枝上将落未落的秋叶。
雨小了很多,由倾盆大雨,化作细细雨丝,风一吹,那雨丝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朝着某个方向拂过。
李禛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干。
眼镜被她扔了,口罩也在打斗的过程中掉落,只有雨水顺着她额头流下,浸润她整张面孔。
她感到右手臂有些刺痛。定睛一看,那缠绕的粗糙绷带晕出夕阳一般绯色的血迹。原来是伤口被崩裂了。
还是要尽快下去。
李禛向下看去。这巨大的广告牌正下方,是一条黑暗的街道。
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灯光,在巨型广告牌的映射下,更显得昏暗。
路上少有行人。偶有几人撑着透明雨伞路过广告牌下,皆是行色匆匆,甚至懒得抬头看一眼广告内容。
倒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地。
李禛眉头舒展,目光扫视一圈,在周围的楼房上找到了一个凸出落脚点。
只见她,手指松开,同时踩住广告牌的支撑架,借力一跳。强大的力将她的身躯荡开,稳稳地落在另一边的大厦上。
如此故技重施几次,李禛离地面越来越近,最终,她卸去力道,松开支撑着身体的手指,身体轻盈如飞鸟,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道路上有很多积水。甫一落地,她就踩入一个水洼之中。水花飞溅,弄脏了她的裤腿。
李禛低头瞧了眼,并没在意,将外套白大褂裹紧,抬头看着刚才救了她一命的广告牌。
在她的注视下,广告牌逐渐变了画面,开始播放下一则广告——大抵是关于仿生人商品的广告。
“不背叛……与真人无异。绝对控制权……”
“不会逃跑、功能齐全。”
“拥有……购买……认准……”
合成的甜美女音回荡在雨幕之中,比夜风更冰冷,又被夜雨冲得晕开,断断续续、模模糊糊,总也听不真切。
李禛嗤笑一声,收回视线,环顾四周,瞧见不远处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便一瘸一拐地朝里面走去。
是的,一瘸一拐。
刚才与东方白战斗时,身上的痛感都被兴奋冲淡,倒没感觉到太大不好。
可这会儿成功逃离魔掌,李禛放松下来,便觉得头晕目眩,原本在和1号打斗时手上的那条腿也隐隐疼痛起来。
同时,右臂上的伤口也漫出鲜血,短短几分钟,已经将包扎的白布条染成了血色。
巷中无人,只有几个或立或倒的垃圾桶。其中一个倒塌的垃圾桶轻轻晃动着,有一只流浪狗躲在其中,翻找着能充当食物的东西,只露出半截身体。
李禛躲到小巷内侧,垃圾桶暂时遮掩了她的身形。她将右臂伸到眼前,端详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解开布条。
部分布条与伤口黏连在一起,脱落时发出刺痛感。李禛似无所觉,利落剥落染血的布条,露出皮肤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随手将血布条扔在一边的垃圾桶中,撕开衣服下摆,粗糙裹住伤口缠了几圈,用牙齿和左手,勉勉强强打了个丑陋的结。
做完这一切,李禛才靠在墙上,慢慢仰起头,注视着五光十色的天空。
她该是什么心情呢?恐惧?兴奋?实际上,那些多余的情绪都被这场夜雨洗去,疲惫感一刻不停地涌上她的心头。
李禛掏了掏口袋,原本装在口袋里的东西都在打斗中丢失,唯一剩下的,只有何信源那只断手。
她将那东西掏出来,正欲扔在地上,忽听一连串急促的狗叫。李禛定神一看,刚刚正在翻垃圾桶的那只流浪狗,不知何时将头钻出桶中,盯着她手中的断掌,高昂地叫了起来。
借着隐约的光,李禛看清了它的模样。
这只狗体型不大,看上去是某种宠物犬。它后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还未结痂,看上去分外狰狞,一双狗眼赤红,嘴皮向上翻起,露出尖锐的狗牙。
淡黄色的毛发被雨水和血水打湿结绺,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是条疯狗!
它一瞬不瞬地看着李禛的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前足急不可耐地跃起,蓄势待发,随时可能扑向李禛。
李禛看看它,又看看那只断掌,低垂眼睫,扬手将断掌扔到地面上。
断掌在地面一个翻滚,均匀地沾上泥水,而那只狗一个飞扑按上断掌,几口便将食物扯碎,囫囵咽下。
看来是饿得狠了。
李禛不想管,转身便想离开。然而那狗吃了断掌还不满足,竟被她手臂上的血腥味吸引,踌躇几息后高叫一声,扭身朝她扑去。
心中暗骂一声,李禛目光一扫,随手拉出垃圾桶中一个铁管,挥舞着架住疯狗的爪子,将它一把掀到地上。
那狗呜呜哀鸣两声,叫声愈发惨烈,双眼像是红灯笼般亮起,满是污泥的地面上抽搐起来。
李禛感觉不对劲。
她怕再撕裂伤口,那一击没用太大力气,只想着将这疯狗击退,但这狗……叫这么惨做什么?
铁管压着那疯狗脖子,李禛心中疑窦顿生,正要上前查看情况,忽见巷子深处有撑着伞的人影走来。
李禛思绪翻涌,正欲躲避,便听那人扬声道:“别靠近它。”
这个“它”,指的必然就是那只被压制的疯狗了。
此时,那只疯狗发出最后一声狂吼。这声狂吼不似生物,反到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灵发出的叫唤。
声音回荡在雨夜中,而疯狗在这之后,仿若失去了力气一般,倒在泥水之中,最后抽搐几下,吐出一滩血淋淋的东西,再没有了生机。
李禛收起铁管,戒备地看向来人。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半张脸被滚着水珠的雨伞挡着,容貌看不真切。她穿着宽松的背心和短裤,脚上趿拉着双拖鞋,看着很是不拘小节。
女人嘴里叼着支烟,撑着伞站在距离李禛不远不近的地方,低声解释道:“那是中了食脑之蛛的机械犬,有一定危险性。”
“食脑之蛛?”
“是最近新出现的一种病毒,通常附着在机械宠物身上,干扰它们的运行程序。食脑之蛛潜伏期长,传播速度快,被感染的宠物平日正常,但一见血,便会暴起伤人。”
来者说着,瞥了眼李禛受伤的手臂:“你受伤了。”
李禛扬扬手:“小伤。”
“小伤。”女人笑起来。她笑的时候,白色的眼圈渐渐升腾,同夜雨纠缠融合在一起,“要不要来我的酒吧坐一坐?”
说着,她眯起眼睛,远远地辨认着李禛胸牌上的字:“陈——你叫陈——”
李禛打断她的话,转过身:“抱歉,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女人勾唇轻笑:“可是我听说,神衍神天手底下丢了个重要的仿生人,他们那边乱成一锅粥,说要全城搜捕呢。”
此言一出,李禛便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缓缓顿在原地。闪烁的幻光从巷口投入,触及到她的身上,照亮了潇潇夜雨。
半晌,她才收敛了杀意,慢吞吞转过身:“你要干什么?”
这个女人神神秘秘,又敢主动开口撩拨她,必有其倚仗。李禛状态又不好,等下还要应付搜捕,与其糊里糊涂和她打起来,不如先听听她要干什么。
如果谈不拢,再杀也不迟。
“不干什么。”女人掐灭烟头上若隐若现的火光,“所有给神衍添堵的人,都是我的朋友。我姓明,大家都叫我明姐。”
说到“神衍”两个字时,她皱起鼻子,露出的脸上闪过厌恶的表情。
李禛并没有轻易地相信她的话。她掀起眼,认真打量着明姐的穿着和举止,而明姐挪开雨伞,将自己全然暴露在雨中,大大方方地任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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