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谁?没见过。”
“新来的?”
“不是吧,她以为渡魂街想进就能进?”
“老七,你去给她点教训。”
“狗屁!你怎么不去?!”
渡魂街总共就这么大,资源也有限,早就被几方势力瓜分得明明白白,任何一个外来者都会触动他们敏锐的神经。
这里面的人都是亡命之徒,见不得有人从他们嘴里分肉,对新人向来是恶意满满。
只是他们摸爬滚打混了多年,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则。在不了解李禛的身份和实力之前,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因此众人互相推诿着,嘴里说些不干不净的,却谁都不乐意第一个对李禛动手。
李禛弯了弯嘴唇,无视了这些只敢动嘴上功夫的人。她的目光扫过周围街景,又扫过穿着各异的人群,试图捕捉到关于“诊所”的信息。
然而还未等她找到诊所,便听周围人的议论声猛地一停,如同被从天而降的刀刃截断了一般。
几秒后,议论声又像是烈火浇油一样,“呼”地一声掀起来,几乎要将天空掀翻。
与此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拦在了李禛的必经之路上。
“是钱霸王!”
“这女的惨喽!上次惹了钱霸王的,不是已经被扔到断桥底下喂鱼了吗?”
“我听人说,那人死得叫一个惨。”
李禛顿住脚步,慢慢收起雨伞。失去了透明伞布的阻拦,霓虹灯光毫无阻碍地投射在她的脸上,给她眼瞳中染上彩色的光。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来人高声笑起来。他的笑声尖锐而急促,像是被扼住脖颈的大鹅,发出濒死前的叫喊,“这是我的地盘。想进来可以,交钱。”
李禛没接话。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高声捧哏道:“多少钱?”
钱霸王扬起鼻孔:“1000万。”
1000万?
听到这个数字,周围人都哄笑起来。对于白牡丹区住的那些豪富来说,1000万元当然不算什么。但若真这么有钱,哪有人会流落到渡魂街?
这就是钱霸王一贯的恶趣味——先提出可以交钱进来,等那些新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再提出一个天价。
他自称最爱看这些人受愚弄后露出的屈辱表情。因此,众人叫他“钱霸王”。
不过今日却是个意外。当周边众人都被钱霸王的老套路逗得大声哄笑时,李禛静静地站在雨中,冷眼看着这些人的喧闹情态,脸上没有一丝尴尬或愤怒。
那表情从容得,就像是一个看客,心无波澜地看着舞台上小丑卖力表演。
众人顿时笑不出来了。
那笑声熄了火,被雨水浇灭,只剩下愤怒的余烟。钱霸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恼羞成怒。
他“蹭”地抽出腰间悬挂的灵枪,扣动扳机就要将李禛当场击毙。那灵枪的枪口凝聚出强大力量,浓缩成一枚子/弹,朝着李禛眉心射去。
千钧一发之间,李禛一个闪身。众人无一人看清她的动作,只见到她身影忽闪,如鬼魅般转眼来到钱霸王的身前,手肘下压,折断他拿枪的右手。
钱霸王惨叫一声,凄厉的叫喊穿透细雨,让旁观者浑身一凛。他右手扭曲,灵枪自手中掉落,牵引子/弹歪斜,斜斜蹭过一名旁观者的肩头,击打在闪烁的霓虹灯牌上。
便听“嘭”的一声,灯牌炸裂,化作无数碎片砸下,惊得众人四下逃窜。一时间,灯泡炸裂声、叫喊声、惊呼声交杂在一处,场面十分混乱。
钱霸王被她废掉一臂,后背冷汗直冒,瞬间便醒了酒。见李禛再次袭来,他目光一狠,拖着那条断手一个拧身,便要从边上逃脱。
他身形瘦小,速度快,打不过就开溜,少有能追得上他的。钱霸王靠这招苟过了无数次凶险的战斗,自然觉得这次也不例外。
只见他冒着腰,穿过李禛攻击的空档,而后撒腿朝着细雨深处钻去,转瞬间便逃出去好几米。
正得意间,便听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道破空声,他心头疑惑,正欲分神转头查看情况,却忽觉心脏处一阵刺痛,被穿刺的痛感袭来。
钱霸王手脚同时失了力气,狼狈地跌在泥水中,短短几秒便失去了声息。
周围为之一静。
李禛放下手,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抽出穿透钱霸王心脏的雨伞。伞尖染了血,缓缓滴在道路间的水坑中,瞬间就被雨水稀释。
她踩着倒映出霓虹灯光的水洼,慢慢地撑开伞。雨伞“嘭”地炸开,血水顺着伞骨的弧度滑落,宛如雨中盛开的血色莲花。
“还有人……”她视线落在众人身上,“想要我的1000万吗?”
有人想与她作对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钱霸王身材瘦小,名气却不小,自打十几年前就在渡魂街厮混,是渡魂街的老人了,在场的众人多多少少都和他打过交道。
因此,众人都知道,钱霸王的实力在这片混乱的地区中,也排得上前列了。
如此实力高强的人,在她手中都走不了一个回合便疯狂逃窜,最后甚至连真正的本事都发挥不出来,就魂归黄泉。
虽然这其中有钱霸王太过轻敌的缘故,但这个陌生女人的实力,还是震惊了在场的众人,让众人不敢等闲视之。
空气十分安静,连时间都有了片刻的定格。所有人停在雨中,齐齐侧着头,瞪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又看看倒在地上的钱霸王,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没有人吗?”
李禛轻轻笑了笑,环视四周。她的视线擦过一张张面庞,所有被她扫过的人都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面容。
她点点头:“好。”又慢慢弯下腰,捡起掉落在街边,沾染了水渍的灵枪,朝着某一侧走去。聚在那一处的人见她动作,纷纷绷直身体,握紧武器,生怕她突然发难袭击。
幸而,李禛并不是这样无聊的人。
“这片区域唯一的诊所在哪里?”她走到一个红头发年轻人面前,对着他晃了晃雨伞,“你知道吗?”
到底是在渡魂街厮混的穷凶极恶之徒,这红毛虽年轻,心理素质却比之前那女孩好上不少,听她询问,只战战兢兢道:“在西、西边、拐弯……”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他吭吭哧哧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话越说越乱,脸越憋越红。
李禛听了半天没听明白,便道:“你带我去。”
红毛吓了一跳,不过见她暂时没有杀人的意思,也松了口气,忙不迭道:“好、好。”
说罢,哆哆嗦嗦从人群中走出来,垂着头,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李禛将捡来的枪别在腰带上,单手撑着雨伞,跟在他的身后。
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忌惮的、畏惧的、跃跃欲试的,其中蕴含的情绪,比霓虹灯的色彩还要缤纷多样。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出人群。红毛带着她拐进一条巷子里,从巷子穿出后又进入另一条小巷。
巷子昏暗,地面上满是污水,走路需要小心才能避免被溅到。巷中道路四通八达,少有人踪,外来者进入其中,很难找到正确的路。
红毛偷偷看了她一眼,生怕她认为自己在拖延时间,连忙低声解释道:“这片区域被称为‘蚯蚓洞’,外人走不明白。您说的那家诊所,就在蚯蚓洞出口处。”
李禛“嗯”了一声。红毛想岔了,她其实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在拖延时间。
正如红毛所说,小巷结构很是复杂。两人走了十分钟左右,才走出这昏暗的迷宫,见到灯影烁烁的马路。
而在马路对面,一块空白的招牌吸引了李禛的注意力。
无他,这块招牌实在太干净了些。
李禛一路走来,无论是贫民区的其他街道,还是渡魂街,所有店铺的招牌都是旧旧的,甚至多有损坏。即使不坏,招牌上也挂了污垢灰尘,看起来颓败破烂。
但这块招牌,却是雪白的,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显得一尘不染。连同招牌下的玻璃门,都反射着洁净的微光,与并列的其他店铺格格不入。
红毛伸手指了指:“那就是诊所。”
李禛点头,忽问道:“你去过那里吗?”
红毛道:“去过。买了条假腿。”
他掀开裤腿,露出裤脚下的皮肤,李禛这才注意到,他右腿是一只机械假腿。
这假腿没有血肉,有的只有狰狞的金属骨架,但功能似乎和真腿没什么区别。至少李禛是没有发现红毛走路时有什么异常。
李禛又问道:“你认识开诊所的人吗?”
红毛闻言,心中不由得腹诽起来:你指名道姓要来这诊所,反倒问我认不认识诊所主人?
但碍于李禛威势,他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老老实实道:“是个年轻人,很怪。渡魂街没人知道他是谁,反正那也不重要,刨根问底是大人物才会做的事呢。”
整个渡魂街可就这么一家诊所。平时街道里的人受了伤、生了病,全要靠诊所主人开药、手术。
诊所开了三四年,也没出过什么问题。若是他们非要细究诊所主人的身份,将人赶跑了,那谁来给他们诊治?
李禛知道他的未尽之意,也不再细究:“你走吧。”
红毛如蒙大赦,转身欲走,却又听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等等。”
他脸上笑容凝固,僵硬地转过身:“怎、怎么了?”
李禛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掏出最后一枚硬币。她将硬币弹到红毛手中:“报酬。”
红毛手忙脚乱接住硬币,打眼一看,发现是一枚100元面额的硬币。
100元当然不算多,但红毛本以为这一趟最好也就是捡回一条命,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当即兴高采烈道:“谢谢大姐!”
而后瞄她一眼,见她没动作,便慢慢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李禛收回视线,一手插进兜里,走向那洁白的招牌。
诊所里亮着白色的灯。这灯光并不冰冷刺眼,也不昏暗,而是如同月光一般,让人心头舒展。玻璃门似乎上了锁,推不开,看来已经歇业了。
李禛敲了敲玻璃门,没得到回应,她皱眉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门口的屏幕上。摸索着按了个按钮,几秒后,李禛听到屏幕那边传来师雨楼的声音:“谁?”
“是我。”
对面沉默了几息:“看镜头。站远点。”
李禛挑挑眉,按他说的去做。又过了一会儿,她见到师雨楼出现在玻璃门的那头。
他确认了她的身份,便将门拉开一条小缝隙。那明亮又温暖的灯光顿时洒落她满身:“进来吧。”
李禛将伞收起,立在门口,灵活地从门缝钻入到店铺之中。
师雨楼又道:“抱歉,最近查得有点严。保险起见,我需要仔细验证。”
李禛表示理解。毕竟她闹了这么大的事,师雨楼小心点也是正常的。
“研究所那边怎么样了?”
“生命之轮丢失,众多研究员身死,何信源更是被炸得尸骨无存。老师自然是勃然大怒。”师雨楼推了推眼镜,“和我来。”
他拐过走廊,上了侧面的楼梯。这楼梯是半露天式,前后两段被楼道包裹,唯有中间一段暴露在风雨中,站在楼梯上,整条街道和来往行人一览无余,是个观察的好地方。
师雨楼边走边继续道:“老师怀疑我,但没有证据,只能将我半雪藏,待事情查清楚再复用。”
说到此处,他冷笑一声。
虽然这件事和他确实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也不能说是无辜的。李禛的逃跑,他也出了一份力。
“也就是说,”李禛将那块芯片扔给他,“你工作丢了?”
“那本来也不重要。”师雨楼接住芯片,连检查也没检查,便揣进口袋,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你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追捕队?”
“运气不错,没有遇到。”
师雨楼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就暂且在诊所住下吧。渡魂街鱼龙混杂,他们查不到这里。”
说话间,两人步伐不停,上了二楼。比起一楼,二楼要显得宽敞不少,除客厅外,还有几个空置的房间。
“一楼是手术室,三楼是我的居所。二楼随便你选。”
李禛反而警惕起来:“这么好心?”
她和师雨楼的交易,在递交芯片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完成了。虽然李禛本来确实计划留在渡魂街,但师雨楼这么主动安排,还是让她有些戒备。
面对她的质疑,师雨楼平静道:“只是担心你被抓后供出我来。若你觉得不妥,也可另寻他处。”
两人一起分过赃,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利益共同体。这时候师雨楼坑害她,也确实没什么好处。
虽不相信师雨楼的话,但心中思忖几息后,李禛还是应下了。顿了顿,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状似无意问道:“你知道捕蝇草吗?”
师雨楼愣了一下:“似乎是个佣兵组织。你见过他们?”
看他对捕蝇草也是一知半解,李禛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知道一点,不过和这件事没太大关系。”
很明显,她不愿多说,师雨楼也不愿强求,只叮嘱几句,便转身上了三楼。
直到师雨楼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李禛才长出一口气。
她没有立刻选房间,而是来到那节裸/露在外的楼梯上,靠在那被擦得干净、但仍生了铁锈的楼梯上,俯身看着空荡荡的街道。
雨不知何时停了。
时至半夜,街道上空荡荡的,只偶尔有几个醉鬼,踉踉跄跄地从某家酒馆酒吧里走出来,又嘟囔着醉话,歪歪斜斜地钻进破烂的水泥房中。
李禛摸了摸下巴,将被夜风吹散的发丝捋到耳后,盯着这街道良久,才勾起嘴唇,露出一个微笑。
第23章 第一个任务
小雨一直下着,总也不停,断断续续竟下了四五天。空气中漫着湿意,阳台也总是湿漉漉的,连李禛新买的衣服上,都沾染了些许霉味。
幸而在李禛来到渡魂街一周后,这场雨终于停了。她将潮湿的衣服扔进烘干机,换上一套干燥的衣裳,准备下楼。
师雨楼正在一楼给人看病。这位病人旧的义眼性能已经落后,想要安装一对新的,师雨楼拿起一边的价目表,摊在客人面前,扭头问道:“你去哪里?”
李禛头也不回,推开玻璃门走出去:“吃点东西。”
虽说和师雨楼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两人的交流少得可怜。师雨楼总是待在一楼诊室接待病人;而李禛,要么去街上乱逛,要么留在二楼房间里,像是幼童一样笨拙地习字。
师雨楼道:“不要惹事。”
李禛扬扬手:“知道了知道了。”话没说完,人已经出了诊所的门,大步朝着外界走去。
这日刚刚放晴,仍旧雾蒙蒙的天也有了些微光亮,倒不像往日一般压抑。生活在渡魂街的居民们像是雨后的蚯蚓一般爬出来,肆意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李禛一边在半干的马路上走着,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周遭的行人。她并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而其他人看见她,都是低垂着头,匆匆走过。
仅仅几日,她便在渡魂街扬了名。各种流言和猜测满天飞,也有不怕死的来挑战她,被她两拳结束战斗。
被打的人多了,她名声也响了。凡是在渡魂街混的,都知道西街有个陌生女人自称李四,武力高强不好惹。
李四是她图方便用的假名。那些惧怕她的人不敢当面直呼她名字,都叫她“四姐”。其余自认为实力不够的,也都躲着她走,免得触了她霉头,惹上血光之灾。
将事情经过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李禛便将其抛之脑后,继续向前走,却忽听有人在身后叫她。
这声音细如蚊呐还带点虚,不仔细听都听不到。李禛道:“干什么?”
说着便转头一看,才发现来者居然是个熟人。就是给她带路穿过蚯蚓洞的红毛。
红毛其实很年轻,看着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见她转过身,小小惊讶了一下,而后嬉皮笑脸道:“四姐好。”
李禛点点头:“嗯。你好。”
说着转回身,似是要继续向前走。
红毛被她胁迫带路的那日吓得要死,可回到住处仔细一复盘,又觉得可惜。
他本以为李禛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没想到看着还是好说话的。红毛自己实力一般,算是渡魂街食物链的底端,想要摆脱现状,最好是抱一条比较粗的大腿。
咬牙想了许久,他才下定决心,日夜在诊所门口蹲点。可惜时运不济,一周都没蹲到人,本想就这么算了,谁知今日,李禛正好出了门。
要是没撞见也就罢了,撞见了,红毛怎么甘心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快走几步,走到李禛身边,搭讪道:“四姐去哪里?”
李禛道:“去吃饭。”
红毛顿时高兴了:“我知道有家面馆好吃,四姐去不去?”
停顿了一下,又小心翼翼道:“我请客?”
李禛看了他一眼:“走吧。”
吃饭倒是其次,主要是想看看红毛打的什么算盘。
红毛眉开眼笑。
跟在红毛的身后,李禛来到一家面馆。和这片地区的整个基调一致,面馆也很是破旧,彩灯稀稀拉拉地拼凑出四个字。
李禛虚了虚眼,这几天的恶补让她识字水平大大提升,因此她认出了这家店的名字:“贾氏面馆”。
店内空间不大,墙上贴了廉价的墙纸,或许是年头太长,墙纸边缘翘起一个脏兮兮的角。
桌椅倒是摆放得整齐,桌子是仿木纹路的,上面熏了擦不净的油烟。
红毛殷勤地擦了遍桌子,又点了面,而后便搬了圆凳坐在李禛身侧。这一套动作下来,面已经做好端上来了。
李禛抽出筷子,搅了搅清如水的面汤,忽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红毛愣了一下,答道:“我就出生在这儿。”
李禛一边夹面条一边道:“我看到这里的高层都没有住人,建筑也没有其他地区高,是什么原因?”
这也是她观察到的一个规律。
红毛一听,便摇摇头:“这都是老黄历了。”
几百年前,渡魂街还不是渡魂街的时候,这片区域下埋藏着灵矿。为了采矿,许多劳动力、罪犯聚集在此处,周边因此开了一排排的酒吧等消费场所,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一片繁华之景。
好景不长,灵矿很快被采尽。旧日繁华如烟云散去。因为毗邻矿坑,这片区域不适合作为居住地,原住民大量搬走,滞留的都是无处可去的矿工和犯人,形成了“三不管”的渡魂街。
“那矿洞还在渡魂街边上。”红毛说,“都说里面有什么辐射,少有人接近。”
李禛问道:“你下去过吗?”
红毛老老实实答道:“没有。”
李禛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之后没有再说话。红毛心不在焉地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面,时不时侧着眼睛去瞄李禛的表情。
一直到她吃完,将筷子架到碗上,红毛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四姐?我能不能问问……”
话还没说完,李禛却忽地神色微变。
她打开灵脑,简单翻看了一下,又似是舒了一口气,复又变得轻松起来。李禛站起身,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又拿出一些钱放在桌子上。
这些钱是她和师雨楼兑换的。她虚拟账户里虽然有钱,但渡魂街只收现金,李禛便和师雨楼换了一些。
“我先走了,改日再聊。”
红毛茫然地站起身:“四姐……?”
“对了。”她回过头,“麻烦帮我和诊所那边说一声,就说我有事,过几天回去。”
说罢,在红毛疑惑呆滞的目光中,李禛利落地套上外套,也不多解释,推开玻璃门便朝外走去,短短几息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高楼之间。
就在刚刚,明姐给她发了讯息,要求她尽快赶往酒吧接受任务。讯息中没有提到任务内容,恐怕这种机密信息需要当面转述。
渡魂街距离捕蝇草酒吧有一定距离,走路太浪费时间。
幸而在渡魂街的入口处,有一个公共交通站台。每日有几班公交车会路过那里,载着大量的劳力去隔壁的工业区工作。
而这班车,也路过捕蝇草所在的位置。
李禛的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一班。她生疏地付了款,上了车,才发现车上已经坐满了人。
她觉得无所谓,随便拉住一个吊环站住脚,目光瞥向窗户。公交车很快驶向天空,窗外风景飞驰,从萧条到繁华,从破旧到崭新,一次次停留在不同的站台前。
终于,目的地到了。
李禛下了车,将外套拉链拉到顶。她看到捕蝇草酒吧缺了一个字的招牌,又看见明姐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站在酒吧门口,手上燃着一支烟。
“比我想象的要快嘛。”明姐注视着公交车远去,半晌才收回目光,点了点烟身,敲落一簇烟灰,“看起来你适应得不错?还学会坐公交了。”
“还算可以吧。”李禛扭头看向酒吧,“我们就在这里聊?”
明姐笑了声:“进来吧。”
两人先后进入酒吧之中,这时李禛才注意到,酒吧中除了她和明姐二人,还坐着两名陌生的成员。
李禛挑挑眉:“多人任务?”
“没错。”明姐靠在吧台前,“认识一下吧,这两位就是你的临时队友。”
那两名成员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壮汉,女的长着双笑眼,看着和蔼可亲。
李禛视线划过二人面容,没有说话。而那两人也打量着她,戒备地抿起嘴唇。
干这行的,都是散兵游勇,不信任别人,也不被别人信任,想要培养出什么团队精神,更是难如登天。
明姐对此情景也早有预料:“只是暂时的合作。若有异议,现在提出来,我可以更换任务名单;如果没有问题,我就要发布任务了。”
闻言,三人对视一眼,短暂地放下了心中的不满。见此,明姐露出一抹微笑:“好,那由我介绍一下任务详情和任务安排。”
任务其实并不复杂。
神衍神天某高层管理人员手上,有一块储存了重要机密的芯片。这块芯片中的档案状态被锁定为“只读”,不可复刻、转存。
前不久,该高层因权斗失败而被边缘化。他将这块意外得到的芯片藏起来,并决定于下月月初,将它献给另一方与神衍神天并列的势力作为投名状。
按理说,这位高层办事严密,行事也算低调,应当没人知道他的计划。只是这事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有人匿名委托捕蝇草,目的就是潜入该高层家中,偷走这块芯片。
明姐将这位高层的信息传输到三人的灵脑上:“他叫齐雁卿,住在白牡丹区。那边安保严密,不易多次潜入。我在网络上找到他家招聘仆人的消息。”
灵脑弹出消息框,李禛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家果然在招人,还不只是招一两个,而是一口气招十个。
除女仆外,也招聘园丁、厨师、保安这种职位。李禛微微蹙眉。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种大富之家的仆人都不会轻易更换。一次性招聘这么多人,看起来不像是补缺,反而像是……大清洗?
还未等她想个明白,那边明姐便介绍完了任务内容,伸手合上光脑,看向三人:“我的建议是,你们伪装成应聘者。若是被录取,便可顺理成章地潜入齐宅,伺机偷取芯片。”
第24章 乐灵洲
执行任务那日是个晴天。些许阳光穿过笼罩在天空上的那层阴影,投在李禛的脸上。
即使这光芒并不刺眼,甚至称得上微弱,李禛还是反射性地移开眼,目光移回正前方女孩的后背上。
那女孩穿着白色缀有蕾丝边的衬衫,体态优雅,像一只美丽的天鹅。
李禛皱了皱眉,视线向前延伸,发现前方一列人,无论男女,皆是体态柔美、步履轻盈。
而她,不说有多差,但夹在这群人中间,像是一只猛禽混入天鹅群,看起来格格不入。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之前没想过的问题:自己真的能被聘用吗?
在三千年前,富贵人家找体面的侍女,也有自己的一套选人标准;而在三千年后,这种标准似乎还往上拔高了不少……
或许是被她盯得有些久了,站在她身前的白衬衫女孩不悦地回过头,恶声恶气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她上下扫视了几眼李禛的穿着,又嘴角一撇,讽刺道:“乡巴佬,你以为你卖惨就能被聘用?”
李禛眨眨眼:“乡巴佬?”
“对啊,不是乡巴佬是什么?”对于李禛这个竞争对手,她极力嘲讽,没有一丝友善,“你这衣服,借来的?啧啧啧,瞧你笨手笨脚的,接受过女仆培训吗?”
李禛:“……”还真没有。
那女孩讽刺了几句,见她不答话,心中更是气闷,正欲再嘲笑两句时,余光瞄到齐宅的侍者走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李禛本想套出些有用的信息,现在也只能作罢,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盘算着之后的计划。
一行打扮精致的应聘者排成一列,在侍者的带领下,信步穿过花园。
正值夏日,园中鲜花绽放、群芳争艳。在花园的正中央,伫立着一个女子造型的喷泉,微风裹挟着花香和喷泉的凉意,吹过应聘者们精致的头发丝,让众人都心旷神怡起来。
在这个时代,植物已经成为一种名贵的奢侈品。
在场应聘者中,有不少人半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植物,此时虽竭力按捺心中欣喜,双眼却仍是不停地朝着花丛中瞟去。
带路的侍者似是有意炫耀这座美轮美奂的花园,刻意放缓了脚步。
不过走得再慢,路终究是有尽头的,不多时,众人便穿过了漂亮的花园,进入到用来面试的房间中。
负责面试的,是看上去严肃到刻薄的管家。这位管家穿着严谨的制服裙,戴着优雅的金边眼镜,头发归拢在脑后,盘城一个规整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