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莫名的慌张,可实属不该,他已许久不曾体会这等情绪了。
“是这样的,”郁云霁朱唇微启,缓缓开口道,“先前你我商量好了此事,如今皇姐婚约作废,我是该同你和离的。”
孤启平静地望着她,没有立即开口。
他是性情中人,可如今脸上没有她所预料到的欣喜与欢快,只是对着她的眼眸。
良久,孤启开口道:“好。”
郁云霁点了点头:“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了,希望我们下次再见时,你已能担得起我一句姐夫。”
孤启没有理会她这句话,只不合礼节的越过她,直至她身前时,又停下了步子,背对于她:“多谢。”
春风的萧瑟之意渐退,不再那般肃杀。
阳春三月的暖风拂过抽了嫩条的柳枝,风动树摇,多了几分春日的光景。
只是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郁云霁微微扬了扬眉头,他好像过于淡定了些。
不过郁云霁没再细想,带着人回了书房。
今日母皇直言要她涉及朝政之事,而溪洄虽为男子,却有这方面的才干,站在母皇的角度来说,让这样一个人来辅佐她,或许更为合适。
人人都知晓她菡王如今珍爱王夫,可如此珍爱的传闻,并不能将原主昔日的作为抹去。
实际上,她还是那个人人惧怕的魔头。
这不利于她将来行事,而在母皇眼中,溪洄是她最能交付的人选。
“同孤启这边刚有起色,便又要应付另一个不可控的魔头了……”
看着月洞窗外透出的春色,郁云霁轻声感慨道。
她这般想着,却不知孤启那边已然怔愣许久。
孤启捏着一盏温酒,看着微微晃动的酒液怔神。
“殿下,你不高兴吗?”含玉不解的看着他。
他跟在孤启身边多年,知晓他心中念着恭王殿下已久,今日菡王提起和离,想来他是高兴的,而今……兴许是欢喜的傻了。
含玉的声音让他神魂定了定。
手中原本温热的酒液,如今正有慢慢变凉的趋势,他捏的过于用力了,如今柔软的指腹泛了白,渗着冷意。
是啊,他为什么不高兴呢。
半月堂不曾开门开窗,他命人将珠帘落了下,而今整个屋内是无尽的暗色,明媚的阳光被彻底隔绝,好似世间一切都同他无关。
孤启的长睫低低垂着,虽是白昼,面前却还燃着一盏烛火。
灯影如豆,将他的长睫映出片剪影,叫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他卑贱,他贪恋别人的好。
孤启狠狠一掌掴在了自己的脸上,他低低的笑着:“高兴,如何不高兴,我生怕此事不是真的。”
笑声渐响,回荡在整个半月堂。
变故来得突然,含玉后退了两步,面上还有着忌惮:“殿下,您,您的小日子快来了,也就这几日了。”
孤启的狂笑这才止住,他阴翳的眸光落在了含玉身上。
“今夜不许旁人打搅,如若有人前来,便说我身子不适,尚在修养,不方便见人。”
他不说,含玉也知晓他口中的这个“旁人”究竟是谁。
两边都是主子,他哪个也不好得罪,只先应下了这话。
孤启打开了妆柩,拿起里面一根精细的银柄,缓缓摩挲着。
幽朝男子皆带着贞洁锁,而所谓的小日子,便是每月某一日的突然难耐,情.欲作祟,每到此时,郎君们便更易受孕,儿郎则控制不住便会思及敦伦之事,一旦到那日,贞洁锁的禁锢便会令人痛极。
脑海中的痛感尤为真实,孤启的手渐渐寒凉。
他怕极了小日子,儿郎身子敏感,他是极为怕痛的。
可着贞洁锁,是只有妻夫之间行敦伦之事时才能摘下的,摘下后贞锁便不复寻常的紧密,是以,这等私密的东西,都是郎君嫁人后,妻主亲自将其摘下,亦是闺中乐趣。
他这般怕痛的人,却为了所谓贞洁,不敢对此放松一分一毫。
孤启隔着薄薄的绢衫,覆上了脐下的一点凸起。
那是一颗守宫砂,唯有两者在一起,才能证明一个男子的清白。
孤启从妆柩取出一枚药丸,就近端起手旁的盏,以酒送服。
“殿下不可!”含玉忙出言制止。
这药丸虽能使男子小日子推迟,却为大寒之物,极为伤身,寻常男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服用。可孤启因着嫁与菡王,已然服下过,而今这般只怕身子承受不住。
孤启猛地灌下一口烈酒,将舌尖上无边的苦涩压了下去。
无妨,小日子又如何,明日要见恭王殿下,让小日子推迟一日来也无妨。
郁云霁到达半月堂时,便听闻内室传来隐忍的喑哑。
耳边的声音不大真切,正值春日,院中有几只猫儿嗷呜嗷呜叫着春。
她正要进去瞧瞧是怎的一回事,迎面却来了一个小侍。
正是孤启身边贴身伺候的那个。
含玉朝着她俯身一礼,低声道:“殿下,王夫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搅。”
郁云霁看向昏暗的窗棂,她隐约觉出不对劲来:“王夫究竟如何?”
含玉嗫嚅着,再她眸光扫来之时彻底破了功,老老实实道:“禀殿下,是王夫的小日子来了。”
小日子。
郁云霁正色道:“你就在此看顾好,不许旁人进来。”
说罢,她闪身直入了半月堂的大门。
含玉看着她的身影欲哭无泪,所谓“旁人”可不就是殿下吗,除了她,哪里还有什么擅闯的旁人。
半月堂内昏暗一片,月光透过楠木窗棂,依稀看到榻上堆作一团的锦被,蹭得满是褶皱的锦衾,还有散落一地的白裳。
小榻在窗下,月光顺着窗棂慢慢铺洒在榻上,将这一处映得格外明亮。
榻上的男子青丝散落,将小半个贵夫榻铺满,月光的映衬下,他的肤色瓷白,宛若一块极佳的羊脂玉。
他像是被莫大的痛苦折磨着,唇边时不时溢出一声声喑哑的呻.吟,那双玉足紧紧绷着,白皙的足面上筋络浅藏,脚尖下的锦衾被碾的褶皱不堪。
郁云霁脑海空白了一瞬,眼前的情景实在震撼,她不曾设想进来后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那双狭长的凤眸氤氲着浓重的水汽,眼尾以及面颊被蒸腾的泛了红晕,这朵开得极盛的花像是在无声的邀请。
“出,出去……”孤启艰难地挤出涩声儿。
第23章
郁云霁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她只觉唇瓣格外干燥,看着榻上满面屈辱的,正咬唇瞪她的人,稳了稳心神道:“我能做些什么吗?”
温和的菡王似乎在此刻笨拙了起来。
郁云霁不知晓男子的小日子究竟是什么,这好似不同寻常古代女子的初潮,一时间让她尴尬的手足无措。
听含玉说是小日子,她还当孤启是腹痛难忍,不曾想竟是这样。
孤启没有回答,那张寻常讥讽不断的红唇冒出滴滴血珠,让人想凑上前将这殷红的血珠吻下。
郁云霁意识到自己脑海中腾生出多么荒诞的想法,忙在心中道了声罪。
她不是原主,不会做什么趁人之危毁人名节之事。
可孤启眼下情况实在算不得好,她不知晓如何才能帮他舒缓些。
她并非书中人,这些时日虽是为了保命,不得已同孤启产生了联系,但在一起这么多天,她却也是真心心疼孤启的处境。
孤启低声呜咽着,似是梦中呓语:“好痛……”
郁云霁知晓他在说什么,这些时日她也大致了解了贞洁锁与守宫砂,知晓这是什么害人的东西。
这些封建古板的守旧思想,她一概不论的。
可这贞洁锁,却在那般隐秘的位置,贸然开口恐使他心中生惧,但她终究是没有纠结太久,几息的时间便被个人情感占据了思想。
“我帮你解开吧,孤启。”她听到自己镇定道。
手心散着热意,她迈步走上前。
孤启已然失了力气,看着她越来越近,眸中是掩不住的恐惧:“不,不要。”
后面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她的一声痛哼淹没。
他不愿,郁云霁止步于此,眼前瓷白的身子太过诱人,而凑的近了,那股淡淡的荼蘼香也愈来愈浓烈,像是勾着她前行。
郁云霁几乎是凭着意志力定在原地,而后转身,将要离去。
不曾迈过门槛,耳边是他的低低喟叹,似痛似愉,像是经历重重磨难,得了一点甘霖,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叫人脸红心跳。
郁云霁身形顿了顿,随后疾步出了半月堂。
她像是窥探到了旁人的秘密一般心神不宁,她方才贸然闯进,同看着儿郎纾解有何不同。
只是,方才她定在那处,实在思考不得,如今已然是这般,将来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又该当如何。
翌日,恭王府。
郁枝鸢早早便将这些东西安排好,待见到孤善睐之时,他似是还因着此事不满。
“殿下如何不同我商议一下。”孤善睐蹙眉望着她。
郁枝鸢本就不喜被人管束,何况眼前还是小小儿郎,她淡道:“本王不知,原来孤公子当时所言的合作,竟是要本王事事相告吗?”
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满,孤善睐忙垂首敛下方才的神色:“小郎并非此意,还望殿下莫怪,小郎只是觉得,长兄性情不定,又好勇斗狠,若是应邀前来,怕是……”
“本殿邀的是皇妹,至于她怎么来,带谁来,同本殿无关。”郁枝鸢道。
言下之意是,他亦不该过问。孤启捏紧了拳头,挤出声儿来:“……是”
站在抽条的垂柳下,他咬牙思量了多时。
别以为他不知晓,恭王殿下同他这位长兄,先前可是有交集的,长兄心中惦念恭王殿下多时,他生的不如长兄艳丽,自然忌惮些。
即便殿下言说对长兄无意,可旁的谁又知晓呢,他还需早做打算,以绝后患才好。
心下生了主意,孤善睐心情愉悦了几分,招手将他在王府的心腹小侍唤来。
树下,他同小侍窃窃私语,眸中的阴狠毕露。
他若来,便叫他有来无回。
“殿下,王夫睡下了。”弱水来报。
郁云霁今日特意来取八宝糯香鸭,孤启随之前来,如今在车舆上等得睡下了。
“让三千看顾着些。”郁云霁嘱咐道。
昨夜的尴尬之事,两人默契的不曾再提及。
如今正值傍晚,夕阳斜斜,同那日一样,依旧是各样的杂物,却不见街角的溪洄。
弱水领了糯香鸭来到她身边,如今本是该赴宴,耳边突然喧嚣起来,她瞳孔一缩,见不远处的枣红良驹高高扬起了蹄子,朝着一青衣男子踏去。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总是比脑子快,郁云霁猛地上前几步,触及那怔愣的看着眼前马蹄的男子。
她抓住那人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男子重心不稳,惊呼一声,便顺势朝着她栽去。
清茶淡香盈满怀,耳畔是百姓的惊呼,时间好似停滞在了这一刻,对上那双水盈的浅瞳,郁云霁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青衣郎君被她拉过来,堪堪避过了被马蹄踩踏的命运。
同他这般紧贴着,感受着对方陌生的体温,郁云霁却没有想到旁的,只扶稳了他的腰身,关切道:“可曾有事?”
云梦泽心头的惊异与恐惧还没有散去,到底也是小郎君,寻常再如何游刃有余,碰上方才的生死大事,也是吓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哪家的女娘,当真是绝世容颜,还有这般好的脾性……”
“这样温柔的小姐,不知可有婚配。”
她今日穿得素净,碧青色的交襟长衫罩了层淡色的素纱,今日的弱水也不曾穿着王府亲卫的衣裳,小儿郎们低声议论,想知晓这究竟是哪家女娘。
她生的貌美,令人过目不忘,有那日见她对溪洄出手相救的商贩,惊道:“这不是菡王殿下吗,菡王怎么会来这里。”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郁云霁没有顾及周遭的儿郎,虚虚的扶着他道:“弱水,方才当街纵马的究竟是何人,去查清楚。”
“是。”弱水领命道。
感受到他的心跳又急又快,郁云霁对上他的眸子,云梦泽后退两步,温声道:“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斯玉定当竭力相报。”
“云公子不必如此,下次当心些。”她朝着云梦泽颔首。
这边的插曲被车舆内的人看着。
孤启撩开车帘一角,看着那紧紧贴在郁云霁的身上的男子,心中有些纷乱。
郁云霁没有传言中的恶劣,相反,她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个好并不属于谁,她待谁都好,而并非只为他。
凭什么为他呢,他都这般待她,下她的面子了。
孤启自嘲的笑容散去,抓着车帘的手用了几分力。
待二人到了恭王府,已是银辉洒落人间。
郁云霁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入口发觉鱼肉鲜香滑嫩,鱼肉清淡,辅料并未喧宾夺主,两者配合的恰到好处,不及齿关的触碰,仅是舌尖轻轻一碾便入了喉。
“初春阳气渐长,鲳鱼味甘性平,宜多食。”郁枝鸢看她慢条斯理的吃着,笑道。
郁云霁盈盈的看着她,宛若崇拜长姐的小妹:“鱼好,皇姐更好,若不是皇姐,我还不曾想过春食鲳鱼呢。”
“今日不仅鱼好,酒也好。”郁枝鸢亲自为她斟上一杯。
二人共饮时,一旁的孤启显然有些思绪不宁,他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饶是如今身在恭王府,也没有半分的欣喜。
今日的酒格外烈,辣得他双眸如今泛了红。
恰此时郁云霁回眸,看到他眸中蓄的水意,问道:“王夫这是怎么了。”
“……有些辣。”他轻声道。
郁云霁方还在同皇姐谈及政务,直言要帮她分担分担,
她此刻心中还装着政事,听孤启这般说,郁云霁侧眸看他,一脸认真道:“可要我帮你分担分担?”
她面色极为真挚诚恳,像是在当真在同孤启商讨这件事的可行性。
此言一出,她明显觉出孤启的神色都僵住。
分担,怎么分担。
好似这话在古代是放诞的,她同孤启开了一句过分的玩笑话,但幸而这般孟浪的言语是符合原身的。
“殿下,臣侍身子不适,离席片刻。”孤启正色放下手中的酒盅,朝她低声道。
郁云霁温声道:“好,你快些去吧。”
孤启没有撒谎,方才他要离席之时,身上好似有烈火在烧。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若非他昨夜方经历了那事,当真要认为今夜是小日子了。
“殿下,我们回去吧,我们去寻殿下……”含玉低声劝道。
孤启踉跄着走了两步,不让身旁的含玉出手相扶,却走到阁前。
他心绪纷乱,这药能做到以假乱真,叫人认为好似是儿郎的小日子来了,想来,并非是寻常人家买得到的,怕有市无价。
是恭王殿下吗,不,不会的,殿下风光霁月,为何要这般做。
身子的难耐愈发严重,那人想令他在席上出丑,可他的心不知怎的,竟是下意识的后悔离了席,离了郁云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默认在郁云霁身边是最安全的,她是极为可靠的女娘。
若是郁云霁想要了他的身子,昨夜便可得手,小日子的时候,他即便有心反抗也不得,可她偏不曾如此。
可他现如今这幅样子如何能入席,被人瞧见,怕是要丢尽了脸。
他不能累得郁云霁……至少是恭王殿下,颜面尽失。
“你糊涂,怎可做下这等错事?”远处有女子低声呵斥。
孤启警觉,撑着身子倚在一旁,低低的喘.息着。
有男子委屈:“……可是他在殿下面前狡言是非?殿下何曾对我这般,竟是为了他吗,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声音格外熟悉,就算化成灰他都认识。
孤启胸膛起伏着,将胸口的衣襟攥起了褶皱。
他听那女子继续道:“罢了,涉及颜面,想来他也不敢闹大给皇妹丢人,此人如今还有用处,皇妹看中,想要她做事,孤启必不可缺……”
后面她还在说什么,孤启已经听不清了,他只知晓自己而今头脑昏昏,他不知晓如何会这样,他更不愿相信,方才说话的是恭王殿下。
当朝女帝仅有两个女儿,能换郁云霁皇妹的,除了郁枝鸢没有旁人了。
身上的药效愈发明显,这药毒辣,比小日子还要难受。
恭王殿下待他好,知晓他在家中过得艰难,可如今同孤善睐串通一气,竟是只为利用他。
孤启不知他是如何踉跄道阁前的,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然推开了那扇门。
耳畔是含玉的惊呼,他却不见方才所言的孤善睐,唯有郁枝鸢眸色沉沉的望过来。
见是他,郁枝鸢微惊:“你……”
她不曾再说什么,月将他的面容映得惨白,却仍能看出在药效的作用下,那双凤眸愈发勾人。
孤启吞下喉头将要溢出的呻.吟,就这般看着她。
方才他跑的急了,如今外衫斜斜的挂在臂弯上,可谓是衣衫不整的站在这位名义上的皇姐面前。
这是他昔日心悦之人,万分可笑,是他忽略了皇家人满心利用。
眼角有湿润滑落,一滴冰凉的泪滴落在锁骨,却不是蚀骨疼痛所致。
“长兄!”身后有人高声道。
是孤善睐,他不知何时溜走了,方才他确信这位继弟在阁内。
孤启眸中的肃杀不加掩饰,他猛然转身,捏紧了袖中的簪子,可待他回眸看到孤善睐身边之人时,彻底将在了原地。
春风带着清淡的香气,以往镇定人心的气味,此刻却令他方寸大乱。
郁云霁正立于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他。
看着他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
孤启对上她沉寂的眸子,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今日这番是他的错。
他?先前分明同郁云霁说好了,不会擅自行事,不会为她生出祸端, 可今日,他?分明就是明晃晃的打了她的脸。
郁云霁再如何,也是幽朝的皇女,是千恩万宠养大的。
女子的颜面大于天, 今日被她瞧见,想?来,她再也不会管他?了。
孤启心中酸涩,慌忙垂下?了头。
孤善睐等了许久, 见郁云霁不曾言语,率先开口道:“殿下?,小郎委实不知竟,竟有这样的丑事……”
这些话好似一股清风从耳旁飘过?,郁云霁没有理会, 她只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儿郎。
孤善睐只说郁枝鸢有事同她来此商议, 她随着他?来此,却不想?瞧见这样的一幕。
孤启交襟的领口低低的垂坠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春光大泄,他?白腻的腕子露出半截儿,如今面上亦是同那晚一般, 说不出的勾人。
她知晓孤启是心悦郁枝鸢的,可她不知晓眼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妹, 不是你想?的那样。”郁枝鸢忙道。
“我知道。”她话音未落, 郁云霁平静的道。
眼前的孤启低低垂首,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缝, 可她却看得出来他?面上的难堪与难耐。
郁云霁缓步上前,晓说群爻尔五一寺以四宜贰,白日梦整理此文凤头云纹履踩在地面上,一步又一步,却像是踩在了在场众人的心尖儿上。
她站于孤启身前,看着他?微红的眼眶,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只这一句,令孤善睐呆在了原地。
孤启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他?眸中蓄着泪,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没有诘问,没有讥讽,甚至不曾提及此事。
她要带他?回家。
兴许,兴许是她嫌自己太过?丢人颜面,没错,眼下?他?这幅模样,任谁做妻主都是要瞧不起他?的,也是,免不了一顿打骂,他?不怕挨打,他?只希望郁云霁别生他?的气,别……轻看他?。
胃痛与身上的烈药愈发强烈,孤启呆呆的站在那处,直至一只温热的手?将他?的冰冷的骨节包裹。
孤善睐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郁枝鸢使了眼色,心有不甘的向后退了两步。
郁云霁牵着那冰冷的手?往前走,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猛然顿住,身后的孤启也跟着一个趔趄。
那道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却令人不寒而栗:“王夫被歹人所?害,事出在皇姐的府上,还望皇姐能给?我一个说法,免得人人都当我的夫郎是人人可欺了。”
孤善睐当即攥紧了衣袖,却听她应声?道:“皇妹放心。”
“就怕有人寻出替罪羔羊,前来糊弄皇姐,此事我定?当会协助皇姐探查。”
她只留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转而带着孤启离去?。
郁枝鸢脸色虽是难看,却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今日一事本就是他?没有管束好孤善睐。
再者,孤启今日还将这些听了个正着,不知是否会告知郁云霁。
郁云霁面色平静,旁人从她面上看不出半分,更?不知她心中究竟如何做想?。
车舆将近,跟在她身后的孤启却身子一软,随着一声?惊呼,酡红的面颊贴上了她的背。
“呜……”他?发出一声?难耐的闷哼,郁云霁及时侧身将手?揽在他?的腰间。
她不扶还好,这一扶,孤启低.喘了两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令人面红。
郁云霁此时却脸不红心不跳,正色的看着眼前人:“你怎么样了?”
她下?意识的这般问,其实她心中知晓,孤启如今是好不到哪去?了。
“是我疏漏,竟不知,这恭王府上有如此大胆放肆之人,竟是想?要在我与皇姐的眼皮子底下?陷害王夫。”郁云霁看着面颊隐隐渗出冷汗的人,微微蹙着眉头。
她在想?,她是否能将眼前的人抱上马车。
孤启瞧见她皱眉,心下?一凉,一滴生理性的泪从眼眶滑落。
幽朝女子力气比郎君大,女男力量悬殊,想?来应当是可以的。
这般想?着,她便也这般做了。
“不是殿下?的错,是我……”他?话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忽而天旋地转,孤启紧紧攀住了她。
郁云霁只手?揽在他?的腰际,软腰当即陷在她的臂弯,随后,她将孤启整个人扛在了肩上,复又颠了颠。
很轻,孤启太过?瘦弱了,如今甚至可以说是羸弱,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便将人举了起来,朝着车舆走去?。
候在马车旁的三千瞧见自家主子,忙退到一旁,为两人掀开了车帘。
车帘落下?,马车里登时只有清辉从缝隙中泄露,车内光线暗,眼睛是看不大清了,其余感官却愈发敏锐起来。
急急的呻.吟从耳畔传来,车舆内的空气似乎也跟着灼热了几分。
即便昨日经历了如此境况,郁云霁仍是老僧入定?般坐在此处,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等私密之事,事关男子的名节,她该如何帮。
她思绪飞扬,一旁却有一只开始炽热的手?,缓缓攀上了她的小臂。
“殿下?,帮帮我……”孤启低低的声?音几近哀求。
他?轻轻扯着她的袖口,似是害怕此举会将她惹怒,又在此踌躇不前。
郁云霁默了几息:“孤启,你冷静些。”
她不想?做趁人之危之事。
她是知晓孤启心中心悦郁枝鸢的,虽然不知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曾许诺不会让他?身陷囹吾。
她不曾食言,许诺孤启的话自然会做到,可这是另外一码事。
孤启听她这般答,微微哽咽道:“殿下?,我不脏的,我的贞洁锁与守宫砂具在。”
他?低低地抽气,似乎是身上的痛感加剧。
“我不是这个意思,”郁云霁哑然,她不知孤启为何会这般想?,但却不再多?说什么,“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回府了。”
孤启此时兴许是因着药物的影响,不得已才这般求助于她,但是郁云霁知晓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
她只是想?救书?中反派,在她看来,这些事上只有立场不同,没有对错之分,若是让反派还顺应书?中情节的走向,怕是一个个都成了成全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
她不想?看着这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枉死。
可正因为她清楚自己的想?法,才不会答应孤启的哀求。
她同孤启是不得已绑在一起的,如今和离书?她已经写好,原定?是今夜便让孤启签字画押的,在和离前夕出了这档子事,于情于理,她不好交代。
不论?是同自己交代,还是同孤启交代。
她明显察觉到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施了几分力,却是阖上了眼眸,稳着心神,将他?手?中的衣袖抽了出来。
“是我,一直都是我对不起殿下?,殿下?,你想?怎样都可以,殿下?……”他?抽泣着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不曾计较你先前的过?失,嫁我非你本意,娶你亦是如此。”郁云霁的声?音从车舆内响起。
娶你亦是如此……
原来,郁云霁由始至终并非想?娶他?吗。
心口的抽痛更?加猛烈了些,他?紧紧咬住下?唇,生怕这些声?音再度传到郁云霁的耳中。
她兴许是讨厌他?的,否则,他?都如此了,郁云霁怎会还是无动于衷。
所?以不论?他?脏不脏,亦或是如何,郁云霁都不会动他?的。
孤启深深吸进一口凉气,不敢再出声?,生怕再惹得她厌烦。
“……你好些了吗?”身旁许久没有声?音传来,郁云霁觉出不对劲,将一侧的帘子掀开,马车内壁镶嵌的夜明珠顿时将内室照亮。
身旁的人已然昏厥过?去?,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昭示着他?境况是多?么的危险。
她当即将他?的后颈抬起些,掀开车帘一角,随后掐上了他?的人中。
“孤启,醒醒。”她唤道。
孤启整个人浑身滚烫,面上是不寻常的潮红,那股荼蘼香也顺着她的动作盈了满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