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不能理解:“你们全部都不知道?可你们就没想过要去探望一下那一部分村民?”
他们并非没想过。
只是三善真人说那些村民的病情不稳定,不宜见人,他们当然相信,将他说的话奉为圭臬。
钟良喂完药了。
他放下药碗,看外边的他们:“难道小公子也懂医?”
钟良喂药时也在听他们说话。
祁不砚慢慢地笑了笑:“我并不懂医,但是我可以看得出他活不过今天了,我能帮你给他续命一月,只是我有个条件。”
之前,别人找他做交易,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最重要的东西,同时也得是他想得到的东西。
如今,可以改变一下。
无须是最重要的东西,能助他得到想要的即可。
既然三善真人想杀他,那就得承受没成功的后果,有少部分人是不怕死的,但他们也有怕失去的东西,三善真人怕失去什么呢?
祁不砚想他大概能猜到了。
他要看三善真人失去最为珍惜的东西,令对方比死还痛苦,那应当是一幅很好看的场景。
贺岁安听得眼皮一抖。
她清楚他这是要和红叶村村民做交易了,难道祁不砚是想用蛊帮钟良阿爹续命?可他能从红叶村村民这里得到些什么想要的呢?
红叶村村民面面相觑。
五天前,三善真人也下山看过钟良阿爹的病,说他在这几天内会离世,要他们做好准备。
钟良眼一亮,能续命一个月也好,他想多一点和阿爹的相处时间,哪怕多一天也好,他当即走出小木屋:“我答应你。”
祁不砚莞尔一笑。
“不问我条件是什么?”
钟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钟良必定做到。”
他犹豫半晌,想知道祁不砚可不可以续命续得长一点,做人都是贪心的,听说可以续命一个月,就会想能不能续命到一年。
祁不砚浅笑,却无情道:“不可,我只能续一月。”
钟良只能作罢。
就这样,贺岁安在红叶村暂且住下了,红叶村村民的团结一致也表现在这里,为了钟良阿爹能续命一月,也默认他们可以住下。
祁不砚对钟良阿爹用蛊续命一月之时,需要摒退众人。
贺岁安能留在小木屋。
桌面燃着烛火。
祁不砚的半张脸陷入阴影,拿出一把匕首放到烛火上烧热,再割开床榻上的老人的手腕。
老人病得浑浑噩噩,连眼睛都睁不开,即使祁不砚在他面前用蛊,他也是不知道的。
贺岁安在旁边有点紧张地看着,担心会出意外。
一只苍蝇大小的蛊从祁不砚掌心爬出,钻进老人被割开的伤口,等蛊进去,他又用天蚕丝割自己的手腕,贺岁安下意识抓住他。
“我需要以血作引。”
祁不砚平静道。
贺岁安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可锋利可柔软的天蚕丝割破他原本就有旧疤的手腕,鲜红的血液沿腕间流出,滴入老人的体内。
要连续三天喂血给老人,才可以使这个续命蛊生效,每人一生可用一次续命蛊,而续命蛊的功效只有一个月,无法多用。
蝴蝶银链被撩到祁不砚的手腕上方,血还在往下滴。
贺岁安看得心口微紧。
可以了。
祁不砚收回手,她立刻拿出帕子包住他的手腕。
尚未止血的手腕渗湿帕子,贺岁安仿佛能感到疼。祁不砚神色如常,唯一令他有点不满的是,每次割腕后,手起初会使不上劲。
贺岁安又用一张干净的帕子给祁不砚轻轻包扎。
她低头看他的伤口,祁不砚垂眸望着贺岁安的侧脸。她皮肤很细腻,细腻到可以看到淡淡的绒毛,丝绦垂在她肩头,衬得脸小。
“伤口不要碰水。”贺岁安打了个结,固定住帕子。
祁不砚从不包扎伤口。
别人也不会给他包扎伤口。
他看了看手腕上绑着的蝴蝶结,还用另一只手扯了下。贺岁安睁大眼:“你干什么呀。”
“没什么。”少年放下手。
他们走出小木屋。
一推开门,在外面候着的钟良和红叶村村民便凑了过来,钟良着急地往屋内看:“我阿爹怎么样了?还需要做些什么?”
贺岁安跟他们复述一遍祁不砚在小木屋里对她说过的话。
她省略掉用蛊,只说除了今天,还需要两天的时间才可以成功地为钟良阿爹续命一个月。
红叶村村民虽好奇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替钟良阿爹续命的,但也知道有一些事不是想知道就可以知道的,好奇容易害死猫。
少年也没理由骗他们。
即使要骗他们,也骗不了。
毕竟钟良阿爹是否能活过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红叶村村民逐渐散开了,钟良再三向他们表示感激,进屋里服侍自己的阿爹了。
贺岁安也离开了小木屋,去温泉河,原因是祁不砚要沐浴。
他不喜欢药味。
祁不砚可以容忍给身体的伤口上一点药,但无法容忍全身是药味,小木屋满是经年累月积下来的药味,将他头发都熏入药味了。
她跟去了。
温泉河河面波光粼粼,流水清澈见底,垂柳随风飘荡。
祁不砚坐在河边解发梢的银饰,他既要沐浴,也要洗发,贺岁安走过去帮忙,她往地上铺了一张帕子,将取下来的银饰放里面。
靠近了,能闻到他的暖香。
暖香掺了一丝从小木屋带出来的药味,仍然还是十分好闻。
叮当叮当。
银饰在解下来时发出不规律的响声,煞是好听。
待银饰全部解下来,祁不砚长发尽数垂在腰间,发尾微微自然卷起,随风拂动,忽略前面很是明显的喉结,绮丽得雌雄莫辩。
贺岁安收好满帕子的银饰,都是银子,可不能丢了。
她道:“我帮你洗发吧。”
祁不砚刚割过腕,少用手比较好,她肯定是不会帮他沐浴的,但帮他洗发是可接受的范围。
有来有往,祁不砚之前还给她扎头发,贺岁安也可以帮他。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祁不砚之前不是没遇到过手腕受伤、还需要清理身体的情况。
说罢,祁不砚走进温泉河里面,抬手解开了蹀躞带。
他沐浴和洗发都是一起的。
贺岁安怔在了原地,祁不砚怎么不等她离开河边再解衣衫!
祁不砚对人的躯体不是那么的在意,他既看过贺岁安的,被贺岁安看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沐浴也不曾避过他养的蛊虫。
蹀躞带解开,靛青色衣衫敞开,肌理紧实流畅的腰腹现出。
贺岁安连忙转过身想走人。
走得太急,脚一滑。
她直接朝后面倒去,水花四溅,贺岁安的手不自觉地扑腾。
在水里碰到东西,贺岁安第一反应就是抱住,然后……她抱住了祁不砚劲瘦、裸着的腰腹,他们这回算是互相地“坦诚相待”过了。
贺岁安猛地仰起头,水珠沿着她下颌滴落,砸过他的腰腹。
祁不砚敏感地轻颤了下。
红叶村温泉河的水温无论何时都是温暖如初的。
纵使贺岁安毫无准备掉进河里, 没有感受到凉意,反而感到身体被温暖的水流潺潺包围。
若抛开此时此刻发生的事,贺岁安或许会享受舒服。
但眼前的事令人无暇享受温泉河带给她的舒服,注意都在手下的触感, 大抵是苗疆天水寨的山水非常养人, 祁不砚的皮肤很好。
像一张上等的纯白画纸。
抚着很细腻, 看着能悦目娱心, 刚刚掉下去的那一刻, 水花溅起来朦胧了贺岁安的视线。
等她掉下去的时间长一点,水花又落回河里了。
视线重新清晰。
贺岁安即刻站起来。
掉落位置的水面其实只到自己肩头, 况且她是会水的, 只不过掉水突然, 没做好准备, 才会扑腾几下,抓住水中的祁不砚。
现在缓过来,贺岁安自然松开手, 细腻的触感却犹如黏在了她指尖, 祁不砚身体的温度比温泉河河水的温度要高,像天然火炉。
贺岁安欲盖弥彰似的转开脑袋,往半空看:“抱、抱歉。”
祁不砚:“抱歉什么。”
他是真不懂她要抱歉什么。
是抓了他的腰,还是看了他的身子呢, 可这些很重要?
无论重不重要,在祁不砚看来, 贺岁安并不需要向他道歉,因为他被她触碰会有难以形容的畅快, 尤其是毫无遮挡地直接接触。
这种畅快只有她能给予他,他很早便意识到此事了。
下孤山后, 祁不砚遇到过其他人,也有过肢体接触,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要杀人或履行交易才需要触碰到对方的。
但从未出现过这种畅快也是事实,所以,他偶尔会耽溺。
不过还有一件古怪的事。
那就是祁不砚以前刚认识贺岁安,可以说是刚捡她回来养的时候,被贺岁安触碰或他触碰她,皆没产生过微妙的畅快之感。
是随着养她的时间变长,在某一天出现,且被他感知到的。
理由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养过贺岁安,和她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可他养蛊的时间比养贺岁安的时间不知要长多少,应该不是这个导致的。
祁不砚不在乎贺岁安是否触碰自己,在乎出现这种情况的理由,以往他很少深思与蛊无关的事。
今天突然想深思下去,
祁不砚望着贺岁安不知是不是被温泉河河水熏红的脸,想从中得知答案,她却侧开脸,只用半张脸对着他,看不清真正的表情。
“我先上去了。”贺岁安知道他心中没世间说的男女之别,匆匆转移话题,“你的手还没好,我在河边等你,有事叫我。”
贺岁安趟过水,走回河边。
衣裙湿哒哒的,往下连续不断滴水,她拧干裙摆的水。
天气转暖,湿身了也不冷。
裙子是纱裙,容易干,等干点再回村子里也好,贺岁安背对河边,蹲在地上,捡起光滑的小石头放掌心抛来抛去,来打发时间。
等贺岁安掌心的小石头多到兜不住之时,祁不砚从温泉河里出来了,他捡起放在大石头上的新衣衫,一件一件往身上穿。
衣衫银饰声又起了。
这些银饰是在制成衣衫时添加上去的,与绣出来的图腾并存着,不像系发间、戴额间和束腰间蹀躞带的银饰那样可以随时取下。
纵然祁不砚尚未出声,贺岁安也能知道他正在穿衣服。
一件又一件地穿。
当贺岁安听到扣蹀躞带的声音,她确定祁不砚穿好衣服了,果不其然,他很快走到她身边。
贺岁安转过身,祁不砚刚从河里上来,只穿好了衣服,长发还是湿的,就这样披散在身后,发梢滴水,打湿靛青色布料也不管。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
温泉河河水将祁不砚白皙的皮肤洗得微红,尤其是那张脸,像添了淡淡的妆容,见过他的人无一不认为他长得十分的好看。
长得好,出手杀人时却狠。
如两面佛。
一面看着极温善,一面看着极阴恶,到底那一面是真,那一面是假的,难以分辨,这是被祁不砚杀过的人在临死前对他的看法。
而贺岁安现在看着却没那么多想法,只单纯觉得是好看,多看两眼,移开了目光。
“我们回去吧。”她说。
“嗯。”
祁不砚拿过换下的旧衣衫,随贺岁安回村子里。
一回到村子里,他们就看到了聚集在一处的村民,吵闹声很大,村民中间似乎站着外人。
外人正是贺岁安见过两面的谢温峤,他怎么也来红叶村了?
她这般想着,快步走过去。
红叶村村民提着大大小小的农具,要把谢温峤几人轰出村子,谢温峤的随从迅速挡在他面前,皱紧眉头看这一群“刁民”。
随从也被村民团团围住,人数不占优势,又不能硬来,他们只能呵斥:“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大人是谁,放下你们手中的东西。”
村民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屑。
其中一个村民扯着嘶哑的嗓子道:“我管你是什么狗屁大人,立刻给我们滚出红叶村。”
随从想拔剑。
谢温峤阻止他们。
他没想到红叶村村民反应那么大,明白在此情此景下更不能拿官位压人,连本官的自称也不说:“各位村民,我只想……”
他们打断谢温峤:“滚。”
随从护主心切,受不了这等窝囊气,大怒:“你们!”
钟伯站在村民前方,眼神极冷:“我们什么?你们这些当官的何曾管过我们红叶村的死活,今天倒好,还敢以官压我们。”
谢温峤无言以对。
他来红叶村前也听过相关的流言,几乎都是不良的,在青州当官的压根不想理会这条村子。
当官的自然要以青州大部分百姓为主,总不能因红叶村那么点人来跟青州这么多百姓作对,惹起众怒,怕是对他们乌纱帽不保。
他们便对青州百姓排挤红叶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温峤拱手:“对不起。”
拿着农具要赶他们出去的红叶村村民一愣,尔后又嘲讽道:“少给我们假惺惺,快滚。”
随从忿忿不平。
他们家大人十几岁上京赶考,当年成为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后来一直在京中当官,极少回青州,对红叶村的事知之甚少。
怎么就能怪他们家大人头上,还将他们家大人与青州那些碌碌无为的官相提并论,随从想和村民争辩,谢温峤对他们摇了摇头。
有一个性格暴躁的红叶村村民一不留神甩了一把铲子出去。
“砰”地砸到谢温峤的头。
周围顿时安静。
有血缓缓从谢温峤的脸流下来,随从大惊失色:“大人!”
红叶村村民犯怵了,事实上,他们也不想伤人,只想让这些人滚出红叶村。伤了人,这些人就有借口对他们红叶村下手了。
砸过人的铲子“咣”地掉落到贺岁安、祁不砚的脚边。
随从想把伤人的村民抓住。
谢温峤一而再再而三拦住了他们,掏出帕子擦掉额头的血:“无碍,小伤罢了。”
在这里看到贺岁安二人,出乎谢温峤意料,他今天过来是想问红叶村村民一些关于玄妙观的事,他们很不配合,异常排外。
那为何会接纳同样是外来人的贺岁安与祁不砚?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若他们并未做什么,红叶村村民恐怕也是不会接纳他们的。
谢温峤看他们的眼神不由自主多了些审视,不过为官多年的他善于隐藏情绪,没表露半分。
钟伯见人受伤,让红叶村村民先不要激动,免得闹大。
他道:“谢大人?是吧,我也算是红叶村的老人了,代表红叶村说一句实话,我们不欢迎你们,还请你们立刻离开红叶村。”
谢温峤看了一眼贺岁安。
贺岁安没参与进去。
这是红叶村的事,她一个外人不好干预,也无权干预。
刚到红叶村时,村民对她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他们以前被外人区别对待过,换位思考,贺岁安能理解村民的反应。
不过她还挺想知道谢温峤会来红叶村的原因的。
他是官。
也是来调查一些事的?
在玄妙观那日,谢温峤问过她不少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虽没说原因,但贺岁安也能想到,他在查一些事,与玄妙观有关的。
贺岁安歪了歪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站在一旁看。
祁不砚也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那双剔透的眼眸扫过谢温峤,食指轻叩着拿在手里的衣衫,像在思考着一件事。
谢温峤永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被人伤了,语气依旧温和的:“我知道你们有诸多委屈,你们对我们如此也情有可原。”
贺岁安能听出他的真诚。
可真诚不是能消除所有仇恨的,李大娘咬牙切齿:“别以为你们装模作样地说几句好话,就能揭过对我们造成的伤害。”
有人附和道:“对啊,你们这些当官的都一个样,我们才不会信你呢,快点滚出红叶村。”
“抱歉。”
他又表达了一遍歉意。
“我不能代表他人,但身为朝廷命官,我真心实意地想跟你们说声抱歉。”谢温峤额间的伤已止血,但留下来的痕迹分外明显。
村民不为所动,他们可不会被简单几句话打动。
他们之所以会暂时留贺岁安、祁不砚在红叶村住下,也不是因为真正地接纳了对方,而是因为这二人可以给钟良阿爹续命。
谢温峤还欲开口。
无法冷静的村民不断叫人滚。
谢温峤担心村民气急了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无奈之下,只好说他现在就会走,计划改日再来。
然后,谢温峤带着随从走到贺岁安面前,先是朝她和祁不砚行了个礼,斟酌着说辞道:“小姑娘、小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红叶村村民紧紧盯着他们。
贺岁安想了想,说好。
祁不砚当没看到红叶村村民投来的视线,给出跟贺岁安一样的答案,他与红叶村村民只存在一桩交易——替钟良阿爹续命一月。
这不代表他行动会受其限制,祁不砚想做什么还是会随心所欲去做,他们的恩怨与他何干。
即使他们要打个你死我活,他也只会冷眼旁观。
谢温峤离开红叶村。
他是官,可以拿到红叶村的地图,进出不困难。
贺岁安跟谢温峤走到红叶村村口前的一块地,他决定要在此处同他们谈话,红叶村村民不允许谢温峤还留在村里,他便到村口。
红叶村村口挨着上登云山的路,谢温峤看着那条路微微失神,又想起还有人在,收回心绪:“你们为什么会在红叶村?”
“我们昨晚从山上下来,在红叶村留宿一晚。”
贺岁安道。
谢温峤只觉难以置信。
红叶村村民岂会毫无缘由地随他们在村里过夜。
他问:“你们不会是此处的村民,也不像青州人,尤其是这位小公子。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我看村民对你们似乎没敌意。”
贺岁安看祁不砚。
她不确定回答这个问题会不会扰乱他想做的事。
祁不砚淡定自如道:“他们对我们没有敌意,是因为我们和他们做了交易,你若是想知道,也可以和我们做一桩交易。”
谢温峤不明:“交易?”
他追问道:“你们和那些村民做了什么交易?”
“我说过了,你若是想知道,也可以和我们做交易。”祁不砚取下落到贺岁安发顶的叶子,“做完交易,你想要的真相,应该会浮出水面的。”
没什么东西是能唾手可得的,真相也是,祁不砚只和人做交易,不会白白提供线索给他人。
贺岁安摸了一下发顶。
他取叶子时弄得她有点痒。
红叶村到处都是树,叶子何时落到贺岁安发顶,她也不知。
谢温峤沉吟良久,看着面前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一改温和,话语夹带丝往日极少出现的严肃:“你知道我想要的真相?”
祁不砚笑而不语。
到最后,谢温峤没有答应。
他是朝廷命官,怎可与江湖上来历不明的人做交易,对象还是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少年郎,谢温峤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事。
拒绝了祁不砚所说的交易后,谢温峤坐上来时的那一辆马车,驶离了红叶村,也驶离了登云山。
马车渐行渐远。
直到贺岁安再也看不见。
她小脸跟苦瓜似的:“他不愿意做交易,会不会影响你?”
祁不砚鬼使神差抬手捏了下贺岁安脸颊的软肉:“不会,与他人做交易只是让我多一个选择罢了,不做交易也不会影响到我。”
贺岁安捂住被他捏过的脸。
她“哦”了一声就往村子里跑,像是怕祁不砚还要捏自己。
红叶村村民没有质问回村的贺岁安跟谢温峤聊了什么,村民大概也想清楚了双方是普通的交易关系,无权约束他们的行为举止。
只要他们不做出伤害红叶村的事情,村民为了钟良阿爹能续命一个月,尽量不会去管的。
到了晚上。
钟良来给他们送饭。
贺岁安接了饭菜又爬上树屋,她清楚红叶村村民不太想见外人,若非必要,留在红叶村的这几天,她会减少出树屋的次数。
免得红叶村村民看到身为外人的她会感到不自在或心情不好。
祁不砚也在树屋里。
他倒不是顾及红叶村村民看到外人可能会不舒服,而是想留在树屋里看自己的蛊书罢了。
贺岁安看不懂蛊书,无意看了一页,两眼一黑。
蛊书有相关蛊虫的图。
撰写蛊书的人绘画水平很高,将蛊虫画得栩栩如生,贺岁安单看一张图便能感觉到那只蛊虫现在就在眼前,哪里还能看得下去。
他们吃完钟良送过来的饭菜,祁不砚一边看着蛊书,一边给贺岁安编长辫子,指尖灵活穿过她发间,把一头青丝分成几缕。
天气热了,编辫子凉快。
是贺岁安请他帮忙编头发的,她总是编得乱糟糟的。
她乖乖坐在祁不砚前面,百无聊赖地撕掉一张纸,用来折蝴蝶,折蝴蝶的纸是另一本蛊书。
祁不砚说不要的了。
贺岁安准备等祁不砚编完辫子,送他一只纸蝴蝶,祁不砚编发编到一半,钟良又过来了,站在树屋底下,扯着嗓子喊他们。
贺岁安探出脑袋,往下看。
“怎么了,钟大哥?”
知道钟良叫什么名字后,贺岁安就喊他钟大哥了。祁不砚还握着她的头发,也看了下去,他生性凉薄,但长相冲淡了那抹凉薄。
钟良看着岁数不大的他们,三十多岁的他顿感难以启齿。
因为这间树屋很少用。
所以钟良放了一本看完的书进去,今天才记起,想过来拿走,又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
请人帮忙拿下来,他们肯定会看到的,书的名字就很露骨。请他们先离开树屋,让他自己找?
也不太好。
树屋里有他们的包袱,他上去找东西多少有点不方便。
钟良是个成年男人,有那方面的需求,长得太丑,娶不到媳妇,以前便看这种书纾缓一下。
自他阿爹身体不舒服以来,忙着照顾人的钟良就没看过了。
这不,才会忘记树屋有书。
不然早拿走了。
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发现了那本书,那本书是放在角落里的,既然住了一晚都没发现,那接下来应该也不会发现了吧。
钟良纠结。
贺岁安见钟良喊他们,又迟迟不说话,不由得重复一遍自己的话:“怎么了,钟大哥?”
祁不砚帮贺岁安编完辫子了,他抚过长发辫,接过她递来的丝绦,绑住发尾,打了个蝴蝶结,对钟良来找他们的原因不感兴趣。
钟良忙改口道:“没事了,你们早些歇息吧。”
他快步走了。
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啊?好的……那钟大哥你也早些歇息。”贺岁安缩回探出去的脑袋,对钟良突然来找他们、又突然走了的事一头雾水。
祁不砚漠不关心。
贺岁安躺下,拿起垂在身前的长辫,认真看,像是想学习如何编好看,总不能以后都让祁不砚帮编辫子,她要学会自己编。
经过祁不砚的同意,贺岁安拿他的头发来试了一下。
换成祁不砚的头发落到她掌心了,贺岁安一点一点地编着,他能准确地捕捉到她手指落在他发间哪里,很痒,钻心的痒意。
祁不砚垂下眼,略有些看不进蛊书上面的字、图了。
他指尖压着书页。
注意力却被身后的那双手牵引着,祁不砚知道自己在看书时分神了,却也没选择收回来。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贺岁安编出来的辫子还是一言难尽,反正不好看,她赶紧解开了,有些事不该勉强自己学习的。
“不学编发了?”他问。
贺岁安:“不学了。”
时辰不早了,可贺岁安目前还没有困意,觉得编发太难,不学编发,却折蝴蝶折到上瘾了。
主要是在这里待着太无聊了。
不找点事做会闷死的。
她趴在树屋里折蝴蝶,双手手肘撑在前面,双脚向后抬起,时不时地摇晃着,裙裾滑落到脚踝处,踝骨精致,脚特别的小。
祁不砚看贺岁安折了一会儿的蝴蝶,放下蛊书,躺到她身侧,不知为何,一旦和贺岁安待在一起,他便难以自控地想同她亲近。
想时刻闻到属于她的气息。
触碰她,或被她触碰。
“送你的蝴蝶。”贺岁安推十几只纸蝴蝶过去给祁不砚,眼睫低垂着,小手还在折着另外一只。
所以这是礼物么。
祁不砚碰过纸蝴蝶,忽地低头,吻了吻她脸颊。
贺岁安手里的那只纸蝴蝶被捏皱了,他们没试过吻对方的脸颊,明明都接过吻了,吻脸颊的程度更轻点,可就是感觉不太一样。
她抬眼看祁不砚。
祁不砚稍微离开了一下:“贺岁安,我记得你说过的,亲吻代表双方是很亲密的关系。”
他指尖缓缓描绘着贺岁安的五官:“我也问过你,我们可不可以变得更亲密一点,你还没回答我呢,贺岁安,你回答是什么。”
贺岁安呆了几秒。
“嗯……”她似不知所措眨眼,思考时无意发出了个音节。
听到贺岁安发出的嗯字,祁不砚轻笑了一声。
少年埋首到她颈窝,吻落在她锁骨:“比亲吻更亲密一点的应该是亲吻身体,贺岁安,我想亲吻你的身体,同你变得更亲密。”
温热薄唇轻轻抿过锁骨。
祁不砚感觉他们变得更亲密一点了,因为他获得的愉悦感更多了,仿佛即将触碰到极致的快乐,于是含住锁骨,像接吻般吮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