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by君子生
君子生  发于:2024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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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少年真疯男主x老实人女主
贺岁安穿书的当天磕坏了脑袋,无处可去,想跟一名少年走,然后就被他捡回去养了。而捡她回去养的少年来自传说中很神秘的苗疆。
其实她不太喜欢他身上的虫蛇。
但她谁也不认识,还是选择留在他身边。
相处下来,祁不砚觉得贺岁安香,她便给他闻个够;祁不砚不明白男女为何要藏起来亲密,好奇是什么感觉,贺岁安踮起脚,亲了他。
祁不砚喜欢上这种感觉。
她却忐忑不安,因为他好像不满足于亲了。
祁不砚曾笑吟吟地跟她说:“我们那里的人是容不得背叛的。”
贺岁安磕磕绊绊:“我、我不会的。”
可有一天,贺岁安又磕到脑袋。
她恢复记忆了,原来自己是穿书的,原来这个苗疆少年是书中不能惹的人物,否则容易被他拿去喂他的蛊。
贺岁安逃了。
在贺岁安逃走的第三天,她又见到了少年。
大雨淋漓,冲刷着祁不砚苍白的面孔,乍看阴森可怖,而他养的蛇沿着她脚边爬上来,束住了她的手。
当晚,少年给她喂了一样东西。
“这叫钟情蛊。”
“记住了,贺岁安,你要爱我……”
贺岁安说好,在蛊还没生效之前便仰头亲他,祁不砚轻笑,榻边帐幔缓缓落了下来。
少男少女闯荡江湖和探险的小故事。
女主身穿。
————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岁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苗疆少年x老实人女主
立意:独立自主,不依附他人而活

大周边境严寒,冷风呼啸,饿殍载道,遍地尸骨残骸。
建于此地的卫城被鹅毛大雪重重覆盖着,白茫茫一片,显得冷清阴森,城门大开,并无守门的将士。
半月前,胡人忽然大举进犯,打得卫城措不及防,节节败退。
守城的是一位蒋将军,顽强地抵抗了十日,破城被俘的那一刻,胡人恶劣命令他辱骂大周。
还说只要他辱骂大周,他们就会大发慈悲地放过他。
蒋将军宁死不屈,一头撞死在城墙,死前含泪看着将士们堆积如山的尸体,高声呼道:“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最后他的脑袋被人割下,被挂在城墙上,胡人长驱直入,恶劣肆意屠杀了半城人,
据说当时雪都染成了红色。
此刻,贺岁安茫然地看着这个地方,不知该往哪边走。
她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贺岁安好像没了记忆,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来到卫城。
奇怪的是,她只记得自己叫贺岁安和年纪,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了,来自哪儿,还有没有家人也不知道,对这些事完全没印象。
贺岁安慢慢发现脑袋开瓢了,额头和脑后勺有凝固的血渍。
谁打的她?
这种伤口不像是单纯打人,而是要致她于死地。
贺岁安惶恐地看四周,风裹着雪源源不断地吹过来,打得她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疼。
她不敢再逗留于城门,搓着手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缩脖颈进衣领里,希望能暖和一点。
先进城?
在要踏入城门的前一瞬,贺岁安情不自禁抬头看了一眼还高高挂在城墙上的人头。
这怎么会挂着一颗头颅?
被风雪侵蚀多日的绳索忽断了,头颅冷不防滚落在地。
贺岁安吓了一跳。
有一名佝偻着背,衣不蔽体的老者一瘸一瘸地经过此处,看到头颅,一副想捡起来的样子。
她看见有人,先走过去。
老者见贺岁安不像卫城人,又见她被这颗头颅吓到了,主动解释说这颗头颅是卫城蒋将军的。
挂着时,没有人敢取下来。
掉下来,也没人敢捡。
攻破卫城的胡人抢夺粮食和金银后,又回到草原,他们认为住在城里不安全,又怕大周会派人过来,所以没留人霸占卫城。
但胡人临走前警告过卫城百姓,不许替蒋将军收尸。
卫城活下来的百姓实在不敢替这位蒋将军好好安葬头颅,怕胡人会去而复返,令自己惹祸上身。
贺岁安听明白了。
这颗头颅是守城将军的,是舍命守城的忠义之士的。
她虽然还是怕死人的头颅,但心中油然升起了几分敬佩,头颅挂了这么多天,再加上被雪冻了许久,如今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小姑娘。”
老者的声音在雪中响起。
贺岁安闻声看去,小脸被冷得泛红,鼻尖亦是。
他诚挚道:“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埋了蒋将军的头颅,我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埋头颅需要挖坑。
前段时间,老者卧病,今天才回光返照地起来,便直接来了城门口,但又实在没什么力气。
他艰难地弯下老腰,双手捡起头颅,自己都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了,有事就有事吧,见不得守护过卫城百姓的蒋将军受辱。
贺岁安不觉得老者是在骗她。
因为他身体一看就知道弱到提不起重物的那种。
她答应了。
老者请贺岁安先拿着这颗头颅,他现在立刻去借一些挖坑的用具过来,到时候,就在城门口侧面的空旷地方埋了蒋将军。
说罢,老者去找人借了。
贺岁安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布,这个包袱是她醒来就在身边的,用布包住这颗头颅后,心跳如擂鼓地捧着,其实依然会怕的。
毕竟她只是个普通人。
老者很快就借到了,他们一起埋了蒋将军的头颅。
老者再三向贺岁安道谢,然后离开,他没家,是流浪之人,曾以卫城为家,也没法收留她。
所以她要独自去找落脚之处。
街上没有行人。
卫城还活着的人有能力的就跑了,没能力的只能留在卫城。
天寒地冻,无处可去。
毕竟卫城在边境,若是去最近的晋城都要骑快马骑上个五天。
卫城百姓担惊受怕,乱跑冻死在路上的可能性太大了,想着留下能过一日就过一日,望着朝廷早日派人过来救他们出水火之中。
但一天一天地过去,死的人只多不少,犹如白色地狱。
街上也就没什么人了。
贺岁安空出一只手接了点雪花,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前。
破旧的灯笼掉在紧闭着门的店铺前,似阒其无人般。
遭到胡人破坏的房屋也还没有得到修缮,残缺的木头乱糟糟滚在地上,无人在意。
放眼看去,似乎就没看到有一家店铺是开着门的。贺岁安想喝一杯热乎乎的茶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
她试着逐户逐户地敲门。
天寒地冻,晚上睡外面不冷死都会落一身病。
敲了几户人家,没人给开门,有两户能瞧见烧饭冒烟的痕迹,证明此时此刻是有人住的。
卫城百姓前不久才经过胡人的杀掠,不敢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正当她要放弃敲门之时,对面一家客栈悄悄地开了门。
“小姑娘。”
有人叫她。
贺岁安惊讶转过身。客栈里的那个人又把门缝拉得大些,是名老嬷嬷,她似是在确认外面有没有危险:“小姑娘,你过来吧。”
终于有人愿意收留她了。
贺岁安眼眶有些湿润。
怕会错意,她想得到肯定的回答,小心翼翼地问:“您愿意让我今晚在里边住?”
老嬷嬷将门拉开,让贺岁安进去:“嗯,这天儿冷着呢,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在外边不叫那些野狼叼了去,也得冷死。”
“谢谢嬷嬷。”
她抖了抖身上的雪再进去。
等贺岁安进来,老嬷嬷关好门,上好栓,慢慢走到烧着木炭的炉子前,艰难弯下腰推它到她身边:“我去给你弄碗热粥。”
炉子散发出热意,贺岁安身上残余的细雪融化成水,她用帕子擦了擦,顺便打量一下客栈。
木桌椅子脱漆掉皮,门窗紧闭,地板上还有擦洗不去的血渍。
血渍留了有些时日了。
通往二楼的楼梯断了最下面那一级的木板,坐在贺岁安这个位置能看到二楼的围栏和几个房间的门口。
炭火在炉子里噼啪响,她伸手过去暖和,忽然很想哭。
没了记忆,身边又没认识的人。
半刻钟后。
老嬷嬷端了一碗粥过来,粥很稀,大部分是水,没什么米,还有只干硬的馒头:“没什么吃的了,小姑娘你先将就着吧。”
她双手接过:“谢谢嬷嬷。”
“你怎的只身一人来卫城?”老嬷嬷看出她不是卫城人了。
“我不记得了。”
贺岁安饿得脑子嗡嗡叫,吞下半碗粥,粥太稀了,大部分是水,依稀见到几粒米,压根不需要咀嚼,待喝完粥,她身子更是温暖了。
“我一睁开眼就在城门口,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嬷嬷目光扫过贺岁安脑袋的伤,大概猜到怎么回事,长长叹气道:“可怜的孩子……”
贺岁安用力咬发硬馒头。
她顺口问一句:“嬷嬷,您一个人住在这家客栈?”
老嬷嬷眼眶无声湿润了:“半月前,胡人突然进攻卫城,我儿随蒋将军勉力抗敌,最终……”她说不下去了,“他也是个好孩子。”
胡人在半月前进攻卫城,攻了十日才攻破,如今距离城破才过了五日,对他们来说却仿佛过了很久了。
正说着话,街上传来马蹄声。
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好声音,老嬷嬷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匆匆灭掉炉子,怕有烟气渗过门缝出去令人发现客栈里头有人,又压低声音对贺岁安说:“小姑娘,你上楼躲着,莫叫人发现。”
贺岁安:“怎么了,嬷嬷。”
老嬷嬷频频看向上了锁的门口。
她语气满是无力:“不是,应是那趁火打劫的马贼。这些人跟胡人差不多,城破后,他们经常避开胡人进城,既抢又杀。”
“城里人没被胡人杀掉,反而被他们杀了去。”
贺岁安被老嬷嬷推着上楼:“我若不叫你,你千万别下楼。”
就在此时,客栈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门锁都坏掉了。她听着下面动静,反过来拉住老嬷嬷:“您留在二楼,我下去。”
有人扯着嗓子在下面喊道:“我知道这里边有人,识相的就快出来,否则我们一把火烧了这家客栈。”
贺岁安明白了。
刚才老嬷嬷去给她煮粥,可能有烟雾顺着屋顶出去了。
“你放心,只要我不惹他们,他们是懒得杀我这么一个半截身子进了土的老婆子。”老嬷嬷推开贺岁安的手,扶着楼梯快步下去了。
马贼破门而入,寒气将客栈里仅有的暖气冲散,他们手持着刀剑,肆无忌惮坐下。
老嬷嬷哆哆嗦嗦地走到他们面前。
她诚恳说客栈前阵子被胡人搜刮过,如今这里既没粮食又没金银,望各位大爷高抬贵手。
马贼压根就不耐烦听老嬷嬷说话,用刀随便劈烂一张桌子:“老不死的,少啰嗦,快给大爷我们弄点吃的,不然一刀宰了你。”
他们身上的刀剑有些还残留着血,看样子是已经杀过人了。
她慌乱应好,准备去弄吃的。
还没等老嬷嬷走开,马贼还算警惕地往二楼看:“客栈里除了你,还有没有别的活人。”
“没有。”
马贼哼了一声,想上二楼查看。老嬷嬷上前阻拦:“各位大爷,上边真的没人。”
他们充耳不闻,硬是要上楼。
老嬷嬷被他们推倒在地,马贼拔刀出来,眼看就要杀了她。
却见楼梯出现了一位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橘色的长裙,外裹着一件算不上厚的冬衣,小脸微红。
她蝴蝶发髻用鲜艳色丝绦绑住的,丝绦尾端垂下来,和漆黑的发梢混在一起,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眼眸微亮,犹如面能照人的镜子。
“嬷嬷。”
老嬷嬷不想她出事,想去挡在她面前,又被那些马贼拦住:“小姑娘,你怎么就出来了!”
就算贺岁安胆小怕事,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老嬷嬷死在她面前。
马贼将泛着血腥味的长刀架到她冷白的脖颈上。
刀身冰冷,贺岁安抖了下。
马贼眯了眯眼,“我就说你这个老婆子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去看,原来上边还藏着个人……”
话还没说完,他们又看见楼上多了一个人:“你又是谁?”
贺岁安也抬眼看去。
只见少年踩着旧到能发出沉重吱呀声的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来,
贺岁安对少年的出现也感到惊讶,刚才在楼上并未看见他,同时也有几分惊艳。
少年生得很高,墨黑的长发编有十几条辫子,混着披散的长发,小铃铛与玲珑的银饰坠在辫子尾端,垂在他劲瘦的腰后,叮当地响。
身上的衣服与他们有所不同。
风格迥异,靛青色的服饰,上面有精致复杂的刺绣,仔细一看又会觉得扭曲的图案,青蓝拼接的腰封束着他流畅的腰,也挂有铃铛。
少年的长靴子挂着一串银饰,绕过靴身盘绕着,像蛇。
贺岁安的目光停在他脸上。
一张脸漂亮到雌雄莫辩。
他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他们,弯唇笑起来:“你们太吵了。”
贺岁安视线往下移。
少年脚边下爬着一条红色的蛇,吐着信子,给人感觉滑腻又冰冷,她还能看到从他护腕中蠢蠢欲动探头出来的蝎子、蜈蚣。

贺岁安本能惧怕这种虫蛇,若不是自己脖颈还抵着一把长刀,她会后退几步,躲到角落里。
由于红蛇少见,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它,最后再谨慎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却见又有一条黑蛇从他身后爬出来。
两条蛇仿佛通晓人性,想饱腹一顿般,紧盯着楼下。
“嘶嘶嘶”。
蛇昂起头,红舌头若隐若现。
祁不砚懒散似的倚在楼梯边缘摇摇欲坠的栏杆,几条辫子垂在身前,铃铛晃动着,双眼如琉璃剔透,指尖随意搭在楼梯扶手上。
蝎子、蜈蚣等蛊虫似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沿着他的护腕出来。
马贼终究是马贼,烧杀抢掠的事做多了,岂会怕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一人扯着嗓子道:“此事与你无关,多管闲事,小命……”
祁不砚偏头看说话的那人。
发上银饰产生碰撞,又响了。
叮、叮、叮。
他皮肤很白,五官在夜间尤其艳丽,像个吸引人的好看怪物,眉梢微挑,目光一凝,语气温和无害:“你是想说,小命不保?”
马贼认为他们在气势上不能输,冷哼了声,长满胡茬的脸让他们瞧着凶神恶煞:“知道就好。”
祁不砚点头。
“我没打算多管闲事。”
马贼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正在揣摩他说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贺岁安顿感希望破灭,不想就这样死去,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求站在楼梯转角的少年帮助她们,可即使求他,对方又会答应吗。
此人都说过不会多管闲事了。
下一刻,祁不砚却轻声:“可我刚才说,你们吵到我了。”
马贼不明所以,懒得跟他废话,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往地面啐一口:“那又如何,不杀你,我们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还不快滚。”
祁不砚走完楼梯剩下的台阶,像小孩随性用长靴踢了踢红蛇的脑袋:“你们不跟我道歉?”
红蛇扁扁的脑袋委屈抖了下。
马贼:“道什么歉?”
他笑了一下:“对你们吵到我一事说抱歉啊。”
“我道你爷的……疼!”
不久前还在地上的红蛇被祁不砚一脚踹飞,脑袋恰好塞进骂人的马贼口中,红蛇顺着马贼嘴角开始咬,毒液迅速渗入他皮肤,溃烂。
马贼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祁不砚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既然不道歉,那就去死好了。”
温柔中又带了格格不入的无情。
贺岁安吓了一跳,跌倒在地,因为红蛇啃咬着的人正是用长刀抵住她的马贼。离得太近,贺岁安甚至能听见蛇咬人的声音。
毛骨悚然。
被红蛇咬过的马贼死了,尸体迅速枯败,如同被吸干了精血。
老嬷嬷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其他马贼这才反应过来,提刀上阵,招式狠辣,一招一式全都是冲着拿人命去的。
祁不砚退了几步:“你们且等等,让它们先吃饱,就当是你们的道歉,这样难道也不行?”
马贼哪里还能听得进他的话。
他们怒道:“拿命来!”
祁不砚从容不迫抬手到唇边,熟练吹了个口哨。
成百上千本该在温暖地方越冬的隐翅虫不知从何处飞出,袭向他们,毒性强烈的隐翅虫令他们浑身红肿且头晕,乏力到拿不稳长刀。
贺岁安虽怕,却还是挡在老嬷嬷面前,见黑蛇爬上她的脚,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蛇信子嘶嘶嘶舔舐过贺岁安的脚踝,滑溜溜的。
黑蛇并未咬下去。
贺岁安身体僵硬,想甩开黑蛇又没那个胆子,谁敢保证它不会先一步咬她,老嬷嬷被她挡住,没能看见往她身前缓慢爬动着的黑蛇。
直到黑蛇爬上贺岁安的肩头,老嬷嬷才看见,大惊失色,想帮忙推开它:“蛇在你身上!”
“嬷嬷且慢。”
贺岁安尾音带颤,这条蛇至今不咬她,还是不要惹怒的好。
“它没有咬我。”
她控制不住害怕,哭腔都出来了,虽还没哭,但说这话没什么信服力,老嬷嬷也不敢轻举妄动。
马贼们没了反抗的能力,一一被祁不砚用他们曾用过的长刀抹了脖子,喷溅出来的血液落到地板上,令爬出来的蛊虫兴奋不已。
他扔下染血的长刀,用还温在炭火上的水洗手。
以前大约也做过类似的事。
不然也不会这么娴熟。
光线昏暗,贺岁安看不清少年靛青色的衣裳沾到多少血,只能看到他浸入温水里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宛若姣好玉石。
待洗干净手,祁不砚看向贺岁安,她紧张咽口水:“抱歉。”
他似有些惊讶。
“你跟我说抱歉?”
贺岁安尽量不去看肩上的黑蛇:“对不起,我们刚才吵到你了,你能不能别杀我和嬷嬷。”
祁不砚朝她走去,还淌着水珠的手指点过黑蛇的脑袋:“你说你爬到她身上干什么,吓到她了——你觉得我是滥杀无辜的人?”
后半句是问贺岁安的。
黑蛇讨好般用信子舔主人,却还是没离开她,喜欢这股味道。
贺岁安摇头如拨浪鼓,马上回道:“我没有觉得你是滥杀无辜之人,我还要谢、谢你呢。”
她不想再看到面前的虫蛇,耷拉着头,丝绦与长发垂下来。
“谢我?我可没有帮过你。”
祁不砚正眼看贺岁安。
少女衣着单薄,脑袋还有被人砸出来的血窟窿,尽管血液凝固了,也不能想象当时受了多重的伤,衬得小脸煞白,可怜兮兮的。
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祁不砚曲起手指,敲了一记黑蛇,温和笑道:“你若再不回来,那你便死在她身上吧。”
贺岁安猛地抬头。
对上少年那双眼尾微微上翘起的狐狸眼,他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鸦色自然,天生微卷,没编成辫子的部分青丝中间夹着蓝色丝绦。
仔细一看,跟他们大周人的长相有些不一样,但无疑是美的。
她却忍不住后退。
因为听见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死”这个字,不过贺岁安只后退一步就被迫停下了。
黑蛇在她耳畔吐出信子。

黑蛇沿着她的手臂、大腿爬下去,回到祁不砚的身体。
老嬷嬷从贺岁安身后出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她忘记告诉贺岁安,楼上还住着一位自己在昨天收留的少年,也没料到他会驱蛊。
祁不砚将客栈里的尸体都扔出去,独自坐在柜台上,长腿随意垂着,黑靴的银饰晃动几下。
少年衣裳的银饰铃铛颇多,一动就会响,如会蛊惑人的声音。
他跟老嬷嬷说了几句话。
具体说了什么,贺岁安没听清,注意力都被祁不砚周围的虫蛇吸引了去,黑蛇爬过她皮肤,舔舐过她指尖的触感仿佛犹存。
令她有一种即将被蛇咬死的错觉,纵使它爬走了,留下来的阴影也暂时挥之不去。
贺岁安本不想看着祁不砚的。
可又怕一不留神被他身边的虫蛇爬上身,她唯有偷盯着他那个方向,一只浑身泛着紫、体型比一般蜘蛛要大的捕鸟蛛蛰伏在他肩背。
连小蜘蛛都怕的贺岁安乍然见捕鸟蛛,腿软得厉害。
看得头皮发麻。
她不动声色离他远点,缩在炭盆旁边,恨不得旁人看不见,这人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没猜错,都是能杀人的。
深夜,寒风呼啸。
纯白干净的雪与长夜共存,卫城还是毫无人气,一片死寂。
只有客栈亮起微弱的光。
贺岁安打起了瞌睡,老嬷嬷让她上二楼房间休息,贺岁安不肯,今晚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老嬷嬷也没再劝贺岁安,三人在客栈大堂休息兴许还真是最好的选择,客栈没多少炭火,只有一盆,放在大堂就不能放房间了。
炭火“呲呲”烧着。
大堂相较安静,贺岁安眼皮打架,脑袋歪向一侧,险些睡着。
她揉揉眼睛,抬起头。
对面是貌若好女的少年,似入睡了,长睫敛着,被炼成蛊的虫蛇不知爬向何处藏起来了。
如此看着倒也不骇人了,贺岁安不由多看几眼。
老嬷嬷坐在炭火左侧,背靠木柱,面容慈祥和蔼,梦到以前和儿子相处的时光,唇角弯起。
贺岁安蹑手蹑脚起来。
一刻钟后,她找到一块缝补过的毯子,盖给老嬷嬷。
还有冷风灌入,贺岁安看向关牢的门和窗,看一会才找到真正原因,是客栈的门纸破了。
不把洞补上,被冷风吹一晚,容易生病,贺岁安找了些东西,想用来糊住那些破掉的门纸,让愿意收留她的老嬷嬷能睡安稳觉。
有几个地方的门纸破的洞很大。
寒气丝丝缕缕钻进来。
贺岁安微微弯下腰身,眼睛看向那个洞口,小声自言自语道:“难怪烧了炭还这么冷。”
她抬手要用米浆沾纸贴上去,却蓦地看见洞口出现一只眼睛,直勾勾看进来。
“啊!”
贺岁安不受控制地叫出声。
很快,她又及时捂住了嘴巴,咽回剩下的尖叫。
祁不砚睁开眼。
老嬷嬷好像还是酣然入梦模样,倚着木柱,并没有被贺岁安掐断的叫声吵醒,动也不动。
“开门。”
祁不砚一边说,一边从客栈柜台下来,长腿轻松触地。要是贺岁安坐在柜台上,下来时肯定得跳下来,脚是很难够着地面。
贺岁安见祁不砚也醒了,心稍微安定点:“那你要保护我。”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抬眼。
“保护你?”
保护,真是个新鲜的词呢。
既然是祁不砚叫她开门,那他保护她也是应该的,贺岁安心中如此想道,却依然没什么底气,声如蚊呐:“不然你来开。”
祁不砚冷不丁莞尔一笑:“好啊,我保护你。”
她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我保护你。”
恍若近在咫尺的情人间的低语,令人不自觉会相信。
贺岁安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开门,那只眼睛的主人赤足站在雪中,披头散发,衣物破烂,瘦骨嶙峋,双手满是冻疮。
此人和贺岁安的年纪差不多,不安搓手,眼神闪躲地看他们。
瞧着也没要伤他们的想法。
陌生少女忽然动了动,胆怯上前一步,试探性地用脏兮兮的手指轻轻扯扯她橘色的裙子。
橘色的裙子多了两个黑色指印。
贺岁安想躲开的动作停住,茫然无措,而祁不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少女受惊似的松开贺岁安的裙摆,踉跄了几步回到雪地中,风雪吹拂过她凌乱肮脏的长发与支离破碎的衣裳,赤着的脚满是伤口。
有点怕那个陌生的少年,
可少年长得太过秀美,她渐渐地褪去惧意,染上一丝好奇。
贺岁安确定少女没害人之心,大着胆子朝她伸出手。
少女双眼如惊鹿般地睁着,看着贺岁安缓步走出温暖的客栈,从袖摆探出的手干净清瘦。
“别怕。”贺岁安说。
祁不砚唇角带着笑,却不带任何感情看向站在了雪中的两人。叫别人不怕,可她自己分明怕得像个鹌鹑,在客栈都想缩成团了。
雪花飘落,砸到她们身上,似裹上了一层银装。
少女看着贺岁安温和无害的脸,犹豫着牵住了她的手,随后垂着眼望雪地,像个小孩子。
贺岁安发现她腰间挂着块玉牌,内面只写了两个小字:雪晚。
贺岁安问:“你叫雪晚?”
蒋雪晚木讷地点点头,贺岁安准备牵她入客栈,外面太冷,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祁不砚却忽看了看蒋雪晚。
难怪,原来是被下过蛊。
还没等他们踏进客栈,只见一名面容俊朗的青年从雪地的另一头快步走来,他将蒋雪晚拉住,脸色不是很好:“为什么乱跑?”
他找了她足足一天。
贺岁安疑惑地看着青年。
蒋雪晚立刻抱住青年的手臂,傻里傻气地唤他:“三叔。”
贺岁安看着年纪大概只相差几岁的蒋松微和蒋雪晚,略踌躇地问她:“他是你的三叔?”
说是兄妹还差不多。
蒋雪晚一找到蒋松微就不说话了,黏着他。还是蒋松微开口回答的:“没错,我是雪晚的三叔,打扰你们了,我们现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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