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南瓜发糕
连家丽是真的没想到葛大川会跑来她家踹门, 更没想到那门一踹就倒,她当时听到一点动静,于是回头看去, 那门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脸上, 她被压得整个人往地上倒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
她额头和后脑勺同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鼻梁更是酸楚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鼻梁快要断了, 紧接着, 一股温热的潮湿从鼻子流下来, 她伸手一摸——
满手的鲜血。
“啊啊啊——”
连家丽像老母鸡一样尖叫几声, 然后双眼一黑, 晕死了过去。
意外来得太快, 林向雪完全呆住了。
葛大川从外头跑进来, 拉住林向雪的手,紧张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林向雪刚才是满心的愤怒, 可这会儿看到葛大川跑进来,还这么紧张地问自己, 她鼻子一酸, 眼泪就跟着流了出来:“呜呜呜他们太过分了……”
白榆拿着菜刀跟在葛大川后面进来, 进来后, 她左看看右瞧瞧。
咦, 连家丽呢?
刚刚明明听到她的声音,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难道是知道他们要过来,所以被吓跑了?
就在这时, 听到女儿尖叫声的连婶子急匆匆从屋里跑了出来:“家丽,家丽!家丽你怎么样了?”
连婶子跑出来, 看到拿着菜刀的白榆,吓得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白、白同志, 你别、别激动……”
话还没说完,她就瞥到了躺在地上的连家丽,还有血从她后脑勺流出来,连婶子以为女儿被白榆一刀捅死了,双腿一软,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
白榆这女人也太凶残了吧?
她知道她性子不好惹,但她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拿刀捅人!
捅死就算了,还居然用木门盖着,这是想毁尸灭迹吗?
“我可怜的家丽啊,你死得好惨啊……”
白榆:“?”
连家丽死了?
这事,周围的邻居被连婶子的哀嚎声给吸引了过来。
众人过来一看,木门倒了,连婶子一脸苍白坐在地上嚎哭,还说什么家丽死得好惨,众人心里一惊,这是出人命了吗?
“连婶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家家丽怎么回事?”
“对啊,我怎么听到你说家丽死了,家丽现在人在哪里?”
连婶子一边哭一边指向倒塌的木门后面:“家丽就在木门后面,家丽她死得好惨啊……”
女儿死得这么惨,她居然连帮女儿报仇都不敢,因为她担心白榆也会一刀捅死自己。
众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木门下面居然躺了个人,而且还流血了!
“天啊,还真死人了?”
“对啊,我还以为是连婶子胡乱叫的,没想到真的出人命了!”
众人这才发现白榆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于是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白榆身上,还有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皆是一脸惊恐看着白榆。
白榆:“??”
白榆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木板后面的连家丽,再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菜刀。
这……大家该不会以为是她杀了连家丽吧?
下一刻就听到有人道:“白同志,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杀人啊,你你快放下手里的刀,有什么话好好说。”
“对啊对啊,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这么冲动呢……”
白榆有些哭笑不得,扬了扬手里的菜刀道:“你们看清楚了,我菜刀干干净净的,一点血都没有,我可没有杀人。”
众人一看,还真是呢,菜刀干干净净的,一点血都没有,要是白榆真拿刀捅死人了,菜刀上肯定会留下痕迹。
不是白榆捅死人的,那连家丽难道是被木门给砸死的?
死得真惨啊!
连婶子听到女儿没有被白榆捅死,这会儿力气也慢慢回来了,连忙爬着去把木门搬开,手颤颤巍巍伸到女儿鼻子下面一探,还有气!
“家丽没有死!家丽没有死!”连婶子刚才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现在又哭又笑,那模样简直没法直视。
只是下一刻,她再次嚎哭了起来:“你们是谁把家丽害成这样的,额头和鼻子被砸成这样,万一破相了怎么办?我可怜的家丽啊!”
连家丽的额头被砸破了皮,鼻子也红通通,鼻血已经停止了,但鼻子下面留下两条血痕,看着刺目惊心。
林向雪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停止哭泣:“你们不要误会了,连家丽不是白榆害成这样的,是连家丽没脸没皮拦在门前不让我走,白榆和葛同志两人急着进来救我,他们也没想到连家丽会站在门后面,门倒下去才把连家丽给压倒的。”
有人就问道:“连家丽为什么拦着不让你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婶子脸色再次一白,双眼哀求地看向林向雪:“林同志,我家家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就不要再说了,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是我们对不起你,求你别说了。”
门是从外面被踢倒的,白榆一个女人肯定没有这个力气,那么踢倒门的人肯定就是葛大川。
所以她刚才一看到女儿额头破相了,人又昏迷不醒,所以想让葛大川赔偿,却忘记了女儿刚才逼迫林向雪的事情,这会儿听到她提起来,她担心林向雪说出来,以后他们一家在这边就没办法做人了。
林向雪怒目瞪回去:“连家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她咎由自取!”
说着她抬头看向众人:“我堂哥跟连家老二一样,都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所以我看到连家老二就总想起我堂哥,觉得他很可怜,看他被小孩子欺负我就出手帮忙阻止了一下,偶尔兜里有几颗糖也会给他吃,毕竟连家老二傻归傻,但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上次还帮我捡回了我的工作证,我对连家老二这样就是出自于可怜和同情,看他也像看个小孩子,可连家这对母女她们看我对连家老二好,就想让我嫁给连家老二,还说我既然对连家老二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他?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升米恩斗米仇,以后你们对连家人好可要注意了,一个不小心就要被逼着嫁给连家的傻子!”
林向雪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她平时是不会用傻子这个字来喊连家老二,但这次连家真是太过分了!
也怪她自己,为什么要同情连家老二,要不是她好心泛滥,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众人一听,顿时炸锅了。
“居然要求人家一个好好的大姑娘嫁给他家的傻子,连家这脸比我家的锅底还要厚啊!”
“可不是,好心帮你家儿子,你倒得寸进尺了,人家林同志可是京城人,还有工作,她又不是脑子被门给挤了,要不然凭什么要嫁给你家傻子?”
“就是说,脸忒大了!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帮忙把连家丽送去卫生所,现在看来这好事可不能做了,要不然到时候逼我儿子娶她怎么办?”
“你不救,那我也不救了。”
“你们都不救,那我也不救了。”
连婶子:“……”
大家不帮她把女儿送去卫生所,她一个人哪里搬得动?
白榆也没想到连家会这么无耻。
不过农夫与蛇的事情从来就不是特例,有些人性就是这样,总想得寸进尺,总想得到更多,一旦你不满足他的要求,那他就会反过来恨你。
连家就是这样无耻的人,林向雪不过是给连老二几颗糖,连家居然就要她嫁给连老二,这算盘打得可真好,珠子都要蹦她一脸。
想到这,白榆没再看连家人,对林向雪道:“走吧,我们回去。”
林向雪点头,要跟着白榆走时,又看了葛大川一眼。
葛大川这次秒懂,连忙跟上两人的步伐,三人一起走出了连家院子。
回到家里,白榆才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那么多人在,她不好细问。
林向雪想起在连家发生的事情,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们实在太过分了,她们看我不同意,还想把我跟连家老二关在一个房间里面!”
今天是周末,白榆和江霖去医院做产检,她一个人在家里练习播音,可她开始没多久,连婶子就过来找她,说她做了鸡蛋发糕,想请她去家里吃,她本来不想去的,但连婶子说她平时对连家老二那么好,这鸡蛋发糕就是特意做来感谢她的,她想着吃个发糕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于是便去了。
去了不久连家丽就过来了,还跟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说什么她家有个亲戚嫁给了一个傻子,傻子虽然智力不好,但傻子的家人对她很好,什么家务活也不用她做,有什么好吃的也紧着她,就是为了补偿那个亲戚,她当时觉得连家丽简直有病,居然羡慕有人嫁给傻子。
谁知连家丽话题一转,就把箭头对准了她,说她平时对她二哥那么好,如果嫁给她二哥,她们连家也会像对待那个亲戚一样对待她,不用她做家务活,家里有肉肯定都是第一个给她吃,以后有孩子,还可以分一个跟她姓,她差点就没气笑了。
她就缺那么一块肉吃?她当时站起来就要走,谁知连家丽拉着她,还叫连婶子一起拉着她,想要把她和连老二一起关到房间里去,搞成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逼她就范。
她平时看连婶子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还她以为连婶子肯定会阻止她女儿发疯,谁知她没阻止,还反过来哭着求她,说她那么善良,就行行好做做好事跟连老二在一起,她以后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疼。
她气得浑身发抖,好在她激灵,一脚踹在连婶子的膝盖上,这才得了一丝喘气的机会跑了出去,连家丽紧追着她跑了出来,好在白榆和葛大川两人及时赶来,要不然她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事。
白榆肃着脸:“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回头我让江霖报告上去,必须让连家得到相应的惩罚才行!”
葛大川站起来:“不用等江副团,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就往外走。
等葛大川走后,林向雪擦掉眼泪道:“白榆,我想明天打个电话回家。”
白榆怔了下,下一刻脑子灵机一动道:“你想说你和葛大川的事情?”
林向雪点头:“对,我觉得葛大川这人虽然有不少的缺点,但他有属于他的优点,而且我知道我自己的脾气,我这人看着挺好相处的,但私底下小脾气特别多,性格也爱反复无常,以前也有过相亲对象,但对方受不了我这脾气就跑了,这段时间来,葛大川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也没答应他,但他也没有被我吓跑,所以我想尝试一下。”
当然,她不是恋爱脑,不是那种为了爱情连家人都不要的人,所以在开始之前,她准备跟家人说一声,如果他们不同意,她打算说服他们。
白榆其实心里不太看好这事情,但还是点头:“那你就打吧,对了,我奶奶和念念过几天应该会过来琼州岛,到时候家里就热闹了。”
“白奶奶要过来,那真是太好了!”林向雪开心道,随即想到自己占着客房,“他们过来不是没地方住吗?要不我到时候搬到招待所去住吧。”
白榆摇头:“不用,江霖去找水泥工,准备在杂物房开个窗口,到时候就可以住人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弄些南瓜饼和南瓜发糕给你压压惊。”
林向雪心里暖暖的:“好。”
连家丽最终还是被送去了卫生所,除了轻微脑震荡以外,其他的都是皮外伤。
白榆觉得真是便宜她了。
葛大川那边去找了孙政委,把连家两母女做的事情,以及他踢门导致连家丽受伤的事情一起上报了上去。
孙政委很是震惊,没想到在军队里头还有人敢“强买强卖”,这事情如果不处理,影响会非常恶劣。
当天连大有就被训斥了一顿,责令他管好家人,连大有前段时间建了一些小功,本来有希望被选为连长的候选人,结果因为这事,他晋升的机会直接没了,而且今年评选优秀干部他也参加不了。
连大有气得不行,回家把他妈和连家丽大骂了一顿,还扬言要把连家丽送回老家去。
连大有当天晚上就提着一罐麦乳精和两斤猪肉上门来向林向雪赔罪,林向雪把东西收下,但表示绝对不会原谅连家母女两人。
连婶子知道儿子不能晋升,又拿出去那么多东西,后悔得不得了。
她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听女儿的话,她以为林向雪平时看着那么好说话,就算她不同意,事情也不会闹大去,而且事情闹大对她一个没结婚的姑娘来说肯定是不好的,所以她才顺着女儿的话,想试一试,谁知会闹成这样。
连婶子越想越懊悔,当晚心脏病爆发进了医院。
连大有虽然气他妈给自己添乱,但也不能不管,连忙和媳妇一起把人送去医院,连家丽当时在医院还没出院,于是家里便没有留下人。
连老二半夜醒来,看到家里没有人,吓得六神无主,打开门就出去找家人,谁知他找着找着不知道为何就找到海边去,一个海浪打过来,连老二被海水打翻在地,又几个海浪过来,很快连老二就没了身影。
连家的人回来后,这才发现连老二不见了,于是彻夜去找人,最终在沙滩上找到他留下的一只鞋子。
大家都说连老二是被海水给冲走了,连家人除了连婶子,其他人虽然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个傻子,天天要人看着,赚不了一分钱吃得却很多,是个很大的负担。
连婶子知道小儿子没了后,大哭了一场,之后又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没抢救过来,出院后,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当然这是后话了。
扫盲项目推进得十分顺利。
有了章书记的支持,《平民英雄》系列一的印刷被优先安排,当然大货要印刷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印刷厂优先印刷了几十本给她。
白榆把这几十本拿出十本送到隔壁的罐头厂去,其中三本是给三个英雄家属的。
工人们知道白榆前段时间过来生产线采访的事情,但一直没什么消息,还以为这事情不了了之了,所以当大家看到连环画时,整个工厂就炸开了。
“我的天啊,成婶子,这是你家儿子吗?”
成婶子早已经红了眼眶,不断拿袖子擦眼睛:“对,是我家大军,这画画得真好,就跟我家大军长得一模一样,这上面说得是什么,你给我念念。”
那人便给她念了起来,念到激动处,也忍不住哽咽了,成婶子更是哭得不行,又骄傲又难过,但更多的还是骄傲。
经过这次连环画,以后大家就会更记住她儿子的付出。
儿子牺牲后,工厂和相关部门都给了抚恤金,也做了表彰,儿子也被评为烈士,作为他的家人,他们也得到了很多照顾,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越来越少提起当年的事情,儿子也一天天被人给忘记。
一开始她还会时不时提起儿子,可提多了,别人就以为她好大喜功,天天提儿子那点功劳,得到那么多抚恤金还不满足,真是太贪心了。
她哪里是不满足,她只是希望大家能记住儿子的付出,她不需要什么抚恤金,作为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她只是单纯希望大家能记住她儿子,可这点希望被人曲解成那样,她又气又难过,后来就不敢再说。
现在白榆白同志把儿子的英雄事迹画成连环画,还准备推广出去,以后大家看到连环画就会记住她儿子。
成婶子心里十分安慰,擦干眼泪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参加扫盲班!”
以前她觉得自己那么大年纪的人,认字也没啥用,而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今天学习明天忘记,所以她只去了一天扫盲班就不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儿子被画到了连环画里头,虽然刚才有人给她念了上面的字,可她记不住,所以她想自己学会上面的字,以后可以时不时拿出来看。
“还有,我要订十本,不,我要订十五本这期的连环画!”
除了自家留着,她还要送一些给亲戚们,让更多的人记住她儿子!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其他两个家属身上。
其中胡耀的父亲更豪迈,一口气就定了二十本,一来他家经济不错,一本连环画定价0.65毛,二十本就要十三元,可他家里有三个工人,一个月加起来的工资超过一百元,所以这点钱他是拿得出来的,二来是他家亲戚多,他还担心这二十本到时候不够分呢。
三个家属一下子就定了五十本,其他工人虽然觉得连环画虽然不算便宜,但画里头的人是他们的工友,地点又是他们的工厂,这让他们很有亲切感,更主要的是,连环画画得太好了,栩栩如生,别说小孩子了,他们大人都愿意看,因此大部分人都愿意掏钱定一两本。
林厂长当初“狮子大开口”定了一百本,事后他是有点后悔的,他觉得自己有点冒险,如果大家不买账,这连环画就要赔在他手上。
谁知大家的热情超乎他的想象,三个家属居然就消耗掉了一半,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工人也都定了一到两本,这算起来,居然有三百多本!
更让他又惊又喜的是,不少人嚷着要重开扫盲班,他们愿意去上课,不过要求是先学连环画里头的字,他们要自己看连环画。
林厂长高兴得不行,虽然生产才是他第一个要抓的要事,但扫盲这事情做好了,同样是他的功绩!
想到这,他连忙让人去报社通知白榆,他们罐头厂要加订,就定个四百本,不,五百本!
章书记跟林厂长一样,也是担心连环画卖不出去,所以谨慎一点,让印刷个五百本,谁知一个罐头厂居然就要五百本!
这也太厉害了!
章书记连忙让印刷厂加印,再印刷五百本,不,再加印一千本!
他觉得按照大家对连环画的热情,再加印一千本肯定也能卖出去。
而作为主管的白榆,当月工资多了八十的奖金,伍师傅也多了三十元的奖金,两人还各自得到了报社奖励的搪瓷缸子一个。
这样算起来,白榆成为扫盲项目主管后的第一个月工资便是一百三十元。
这可把其他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魏光宗,眼睛都快红成兔子眼了。
白榆心里虽然很高兴,但没庆祝,打算等奶奶和念念过来后,再一起庆祝。
这天晚上,白榆觉得有点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68章 蘑菇面条
闪电仿佛一把利剑划破了天空, 沉闷的雷声把白榆从梦中惊醒了,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人,就见江霖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 拿起旁边的裤子套上。
白榆往外头看了一眼:“下雨了?你这是要出去?”
江霖把皮带系上, 披上外套:“下面有人敲门, 我下去看看。”
白榆愣了下, 竖起耳朵去听, 但外头雨大雷声更大, 怪不得之前江霖说他的听力很好, 她压根听不到其他声音。
江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睡吧, 我去去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下楼了。
白榆重新躺回床上, 但想到几只鸡不知道会不会被雨给打到, 还有雪糕这么小,说不定会很害怕打雷,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下床,披上外套准备也下去看看。
下了雨, 温度一下子冷了下来, 白榆临出门又放回去给自己换衫一条比较厚的裤子, 然后走了下去。
一来到楼下, 就看到林向雪也被吵醒。
“这么晚, 也不知道是谁来敲门。”林向雪随意披着一件外套在身上,突然她脸上一白道,“你谁会不会是连老二的鬼魂回来索命?”
算起来, 今天正好是连老二失踪的第七天,海浪那么大, 连老二肯定活不了,换句话说, 今天就是连老二的头七。
白榆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胡说。”
其实她挺同情连老二,作孽的是他的家人,但到头来遭罪的却是他,而且他家人就没有几个真正为他难过的,想想真可悲。
其实有鬼魂索命这个想法的不止林向雪一个人,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深夜的敲门声,不小人被吓得眼睛都不敢闭上。
尤其是连家丽,这会儿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整个人瑟瑟发抖:“二哥,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去隔壁找林向雪,要不是她不愿意嫁给你,你也不会掉到海里,我更不会受伤,你要找就去找她吧!”
自从发生那天的事情后,她现在简直成了过街老鼠,在家里不受欢迎,出去外头也被人指指点点,她大哥还一度想把她赶回老家去,要不是她以死威胁,这会儿早被送走了。
她妈也怨她,说她害死了二哥,又连累了大哥,一天天的给她脸色看,以往她在家里只要做一点轻便的活儿,看现在洗衣服做饭这些活儿都丢给她,连着洗了这么多天衣服,她的手都变粗了好多。
可林向雪这几天却和葛大川出双入对,葛大川那铁公鸡对他自己那么吝啬,却天天给林向雪送早饭送奶糖,真是气死她了。
她不甘心!
她连家丽何时这么窝囊过,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一切都给抢回来的!
江霖很快去而复返,脸色肃着,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等两人走近了一看,白榆这才认出跟在江霖身后的人是冯招娣。
只是这会儿冯招娣全身湿透了,头发乱糟糟的,比鸡窝还乱,而且这种乱不是被雨水打乱,更像是被人扯过,因为她看到她左边的脑颅露出一块头皮,上面的头发显然被人扯下来了。
她的左脸又红又肿,灯光下,能清晰看出几个巴掌印,身上的衣服更是沾满了鲜血,刺目惊心。
白榆被她身上飘过来的血腥味刺激得有些想呕吐:“招娣,你这是怎么了?”
她有一阵子没见过冯招娣了,上次看到她,还是她跟她妈在一起那时候,之后她工作忙,冯招娣又要工作,又要带妹妹,又要干家务活,比她更忙,因此虽然住的不算远,但一直没有碰上面。
没想到这会儿再见面,她居然成了这副样子。
冯招娣“砰”的一声就跪下了:“白同志,江副团,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我求求你们了!”
白榆再次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说着她要过去扶冯招娣起来,但林向雪早她一步走了过去,把冯招娣从地上扶起来。
“你妈怎么了?是要生了吗?”
冯招娣眼睛通红,点了点头:“对,她被我爸推了一下摔倒了,流了很多血,羊水也破了,可我奶奶和我爸都不愿意把人送去医院,我不过劝说了两句就被我爸给打了,我这也是借着出去烧水的机会才偷跑出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妈!”
她妈之前都是在家里的叫接生婆过来接生的,大妹出生时她还小,所以不记得了,但后面几个妹妹她却记得,她妈从来没有流过那么多血,而且以前她妈生孩子都是痛得大叫,可这次她妈却叫都叫不出来。
她觉得如果不赶紧把人送去医院,她妈肯定过不了这关,说不定还会一尸三命,所以她才不得不过来求助白榆和江副团。
白榆和江霖两人对看了一眼。
江霖:“我去看看能不能弄来车。”
家里虽然有自行车,但冯招娣她妈是个孕妇,这会儿只怕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外头又打雷下雨,让她坐自行车过去肯定不行。
最好能找辆吉普车,就算找不到,也要搞到板车之类的。
江霖说完就再次转身出去了。
白榆:“我去上面拿钱,向雪,你拿条干毛巾给招娣擦一擦身子,还有厨房还有发糕。”
冯招娣连忙招手:“不用不用,我不饿,也不用拿毛巾给我。”
钱倒是需要的,她赚的工资全都被她爸和奶奶给拿走了,她身上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上医院的钱就算她跟白榆先借着,回头她一定会想办法还给她。
林向雪当然没听她的,跑去厨房切了两大块发糕拿过来,又拿了条毛巾过来帮她擦头发:“这是南瓜发糕,白榆做的,很好吃,你快尝尝。”
冯招娣心里流过一阵暖流,鼻子酸楚得让她想流泪。
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却对她拳头相向,反而是白榆这些外人,一听到她有难就义无反顾地帮助她。
白榆很快下来了,又拿了一套自己衣服:“你把衣服换了,要不然很容易着凉的。”
冯招娣还想拒绝,但被白榆给打断了:“你现在不能生病,你要是生病了,谁来照顾你妈和几个妹妹?”
冯招娣听到这话,这才把衣服接了过来,眼睛红红看着白榆:“谢谢你们!”
江霖很快回来了,带回来了一辆板车,身后跟着葛大川。
两人身上虽然穿着雨衣,但风太大了,裤脚和脸上早被雨水给打湿了。
江霖看向白榆:“你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白榆本想跟着过去,但对上江霖担忧的目光,她顿时心软了,点点头:“好,我就在家里等你们。”
她还以为江霖已经放下他妈难产而死这事情,现在看来并没有,之前他不想要孩子,又主动跟医生询问结扎的事情,都在说明这一点。
她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只好不要让他担心,而且外面风雨越来越急,她也不会拿自己和孩子冒险。
林向雪却拿了两件雨衣出来,把其中一件递给冯招娣,另外一件自己穿上:“我跟着过去吧,万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搭把手。”
说完她回头看向白榆,显然是想问她一个人在家里可不可以。
白榆点头:“我没事的,你去吧,我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隔壁和雷大姐。”
事不宜迟,江霖看了白榆一眼,而后就和其他三人走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