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道侣是仙门第一—— by夜饮三大白
夜饮三大白  发于:2024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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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沁竹捧着他的手,向她展示。
她不是个信命的人,在画符时,叶沁竹就决定,如果写下寻生符,阿七的手心真的黯淡无光的话,她就再补一个光符。
幸好,寻生符有效。
叶沁竹举着苏长柒的手心,凑近给他看。
苏长柒:“你尚还不知道,他寻我究竟是什么事。”
叶沁竹:“我不用知道啊,我希望你开心,希望你活下去,仅此而已。”
苏长柒的手,曾经握过剑,也被铁链捆锁过。
血亲厌恶,生人垂涎,连他也生不出认同。
如今被握着,泛着柔光,递到他面前。
苏长柒推不开。
他伸出另一只手:“把药给我吧。”
“你不会,拿到手就砸了吧?”叶沁竹警惕。
“不会。”苏长柒摇头。
“给。”叶沁竹麻利地起身,把瓷瓶往苏长柒手里塞,“怎么用?内服还是外敷?需要帮忙吗?”
双手一起上,握住苏长柒的手,漂亮的杏眼眨巴眨巴,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在看到苏长柒仰起头,把瓶中粉末一颗不落倒入口中时,她不争气地张大嘴。
明灯之下,男子的侧颜轮廓清晰又俊冷,他微仰起头,动作流畅。仪态端正,令人赏心悦目。静静看着,又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七饿裙⑧148一6酒6三整理发布本文,每天更新欢迎加入
“这么吃的吗……”
叶沁竹看呆。
苏长柒沉默片刻,再开口,唇瓣濡湿几分,再了无痕迹。
苏长柒:“你别学我,一般都是温水兑服。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慢条斯理,会失去效果。”
“哦。”叶沁竹不明所以,乖乖点头。
“那位医修呢?他在外面待着,会不会对你不利?”
“他被绑着,动不了。”苏长柒回答。
苏长柒目光掠去,看到她双眸波光轻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裴述被五花大绑关在门外,整整数个时辰。
他整个人大半被泡进水里,像根毛毛虫,不停地扭动,试图让自己避开下落的雨水。
就算法衣有自净功能,水从缝隙里,黏糊糊地挂在身上,还是很难受。
等门扉再度打开、闭合后,裴述紧张地抬头,躺在地上看向眼前人。
他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身上却仿佛卸下什么东西,显得轻松而自在。
苏长柒垂眸,看向被五花大绑的修士。
“你说的提案不好,我来进行更正。”他说。
没有别的情绪,像是在通知。
“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缺个替她联系仙府,安排后路的人。你心善,一并留下吧。”

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男子墨发披散,手腕处止住血,简单地包扎,并无细心收拾打理过。他安静地站在门扉后,犹如尊无暇的天工造物。
“她似乎很向往修道。”苏长柒说。
“庚辰仙府资源最好,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但如果由我引荐,不论去哪儿,都会让别人对她有想法。”
苏长柒似乎在思考:“你留在这儿,等祭祀日后,给她安排好去处,是个好办法。”
裴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赶来仙府,想的是要么带走苏长柒,要么无功而返。
为什么会被留下,似乎是要给假圣女当仆役使唤。
裴述:“仙君,想让她入仙道吗?她已经二九年华,即使参加选拔,不用说大宗,小宗都不一定会看中她。”
苏长柒:“我知道。”
“所以你来安排。”
裴述在大雨中凌乱。
“仙、仙君,您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有话好说,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长柒垂眸,俯视他:“尔等,不一直觉得我本性如此么?”
他像是放下什么,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言语随意温和,却满是威压。
裴述:“……”
说不出话。
他得跑。
裴述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还没来得及继续,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颈侧横过一把宽剑,剑身阔大,侧刃锋利无比。凶煞之气四溢,似是要即刻割下他的脑袋。
而后是柄细剑、又是柄轻剑。
长刃,短刃,囚笼般把他困在原地,身上保命用的各种符纸被刺破、捅穿,无精打采地挂在剑端。
“口说无凭。”苏长柒声音轻跃,“依照你先前的想法,发个心誓吧。”
他长指波动,即刻调出面精妙复杂的灵阵,悬于身前。灵力自阵中始,如轻烟上飘。
男子立在阴影处,颀长身姿似是会被一吹就散。灰蒙蒙的雨天,灵阵成为他周身的唯一光芒。
“祭祀日前,不得提前离去。不得告知她我的身份。不得加害与她。祭祀日结束,要保证为她找好修道的后路,她想回家,就让她回家,她想修道,便为她寻到合适的宗门。”
“她的要求,尽力满足。并且,不得与任何人,告知我和她的关系。”苏长柒眉目疏淡,轻松结阵。
“如若不然,乾巽之壁破碎,庚辰仙府毁灭,魔族入人界,生灵涂炭。”
“放心吧,裴长老。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杀您。此行非我所愿,不过是现在时间紧迫,只能如此。”
光芒点点,映照医修惨白的脸。
“你现在的言行,若是被三宗宗主看见会如何,你明白吗?”裴述低声。
苏长柒:“他们眼盲耳聋,看不见也听不到。”
裴述:“为何让我隐藏你的身份?”
被问到问题,男子安静地站了会儿。
他想起先前的闲聊,弯起嘴角。
“她知道那些做什么?徒增恐惧罢了。”
裴述拧眉:“就算我把她带到别的宗门,她终究会与庚辰仙府产生交集。如果她看到你,不是立刻会知道你就是肃玺仙君?”
苏长柒目光明暗不定:“她不会有机会知道。”
苏长柒想,自己能为叶沁竹做些什么。
带她离开浮灵教,只会让她受到异样眼光。
带她回原本的家,以他当下的状况,应当撑不到那日。
裴述:“?”
他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苏长柒不答。
雨声中,裴述长叹一声:“我确实对不住你,这是我欠你的。”
苏长柒把他捆着,即使裴述愿意发誓,也找不到合适的姿势。思来想去,裴述选择用舌尖血。
他一头栽进阵中,滴血入内。
伴随裴述猛地呕出一口血,心誓阵成,苏长柒撤去群剑,满足起身。
作为起阵者,他也损耗大量灵力,仍然面色如常,甚至没有蛊毒发作时失态。
他的脸上笑容绽放,恍若是得了糖果,尝到甜味的孩童。
“你先前说的,不能让我知道的,能带她离开的方法,是什么?”苏长柒问。
“谁提出的?”
裴述迎上他警惕的目光:“其实……并非不能让你知晓。”
“只是我担心你知晓后,会伤及无辜。”
苏长柒:“说。”
裴述咬牙:“是穆语,那个孩子,原本浮灵教的圣女。由于你出山寻找灵骨,被紧急召回。听说牵连了无辜人,本打算直接过来,被主母劝住。”
“她没有办法,拜托我给现在的圣女送玲珑水镜,想要帮她。”
“肃玺仙君,无论你相信与否。”裴述眯起眼,严肃道。
“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的佩饰里有你的灵骨,你莫迁怒于她。”
苏长柒沉默片刻:“玲珑水镜呢?”
“我不能交到你手上,你知道仙门中人对你的看法,那孩子刚回到仙府,对你……”
苏长柒:“我明白了。”
语气轻松。
言毕,不再逗留,回身往屋内走。
裴述这边交代完毕,剩下的,便是那个女孩。
苏长柒并不觉得自己会活下去,他势必会辜负她的期待。
既然如此,就把其他的事尽可能做圆满。
苏长柒走到门口,扣了几下,抬手推开门扉。
“仙君,仙君!”裴述在他身后喊,“我既已发心誓,还请速速放开我。”
苏长柒脚步未停,头也没回:“玲珑镜是给她的,等她苏醒,自然会帮你解开。”
门内,少女正背手在后,笑眯眯地等他。
叶沁竹:“捆结实了?”
苏长柒:“当真不去管他?”
“不去。”叶沁竹说着,小嘴嘟起,“我讨厌他,让他在雨里多待会儿。”
苏长柒:“好。”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他朝叶沁竹招手,思索如何开口。
叶沁竹站直身子,她仰起脸与苏长柒对视,良久,摇了摇头:“先来看我。”
“我发现,我能做到普通修士做不到的事。”叶沁竹眉眼弯弯,把手从身后拿出。
她想让阿七看点不一样的。
他现在缓解蛊毒,应该没有太疼。多看点别的,说不定注意力就转移走,不再想那些事。
叶沁竹指尖捻着点泛光的灵力,两指并起,点在空中,迅速下滑。
这是她在扣完裴述后,新发现的变化。
她不止能在符文、皮肤上描画,亦能聚集灵力,当空描摹。
一道绚烂的弧光,犹如夜空中的新月。
伴随动作变换,新月化作霞光,最终变作一柄轻盈的长剑。
原本藏在角落处的细剑,被她招来。
“瞧,我可以凭空作符引物。”少女看向握剑之手,露出骄傲的神色。
现在的感觉很神奇,世界于此刻静默,能看见的灵力、看不见的真气,围绕在她周围,被她汲取入灵脉。
她试着连带剑鞘,轻轻挥动。灵脉于此刻融会贯通,灵力畅快地运转。叶沁竹在此一刻,终于明白何为修道。
叶沁竹:“阿七,你看我,是不是——”
机械音:“——”
突入起来的刺耳音效。
叶沁竹眼前骤然一黑,宛如断线人偶,往地面栽倒。
恍惚间,听到有人喊她:“叶姑娘!”
声音焦急。
叶沁竹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拉入了深不见底的梦境中。
梦中的场景,和识海中类似,却和先前情况不同。
之前的识海是由阿七的术法构成,虽然封闭,但温暖明亮,从未让她产生过抵触。
这一次,她站在漆黑一片中,伸手不见五指,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听到了那个代表系统的机械音:“任务者,不需要修炼,提醒数次,如今是正式违反。”
这算哪门子的违反?
这条规矩,就是系统胡乱加上的吧?
叶沁竹心里想着,没敢说出口。
“我救了你,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但你似乎,并没有任务者的自觉。”
“提问:想不想回家?”
——什么?
叶沁竹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上猛地一沉。像是有人用手按住她的面门,把她掀翻在地。
可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受到的力量愈发鲜明,叶沁竹的视野却逐渐清晰。
她在一片眼花缭乱中,看到了一扇门。
扇动的门扉,影影绰绰光亮。
门后是一片蔚蓝的海,穿着各式泳衣,下海嬉闹的亲朋好友。
那是她原本的地方。
身体比大脑还要敏捷,叶沁竹朝那扇门伸出手。
脑海中的声音也在此刻想起:“是想的。”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海水从门外涌入,把她淹没。叶沁竹很清楚,她现在所感觉到的,并非窒息的感觉。
浩瀚无边的灵力,冲进她的灵脉,冲进每一个角落。
要将识海填满、要将经脉冲垮、要将她的理智就此掩埋。
“你太危险了。”那个声音变得鲜活,宛如厅堂上震天的惊堂木。
“我需要的是服从,乖乖地成为圣女,而后献祭的祭品。”
“不需要獠牙。”
无形的手,从高处压下,要把她碾碎。
在走马灯般的回忆中,叶沁竹忽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最初在地牢里的时候,系统颁布完任务,就扬长而去,半点不在意她的死活。
它并不需要在意。
这个世界需要的,是假扮圣女,在最后一刻献祭的工具,而非想活下去的叶沁竹。
“叶姑娘。”
叶沁竹听到有人喊她。
周身的疼痛宛如潮水般逝去。
她睁开眼,看见男子金质玉相的眉眼,身畔有浮光点点。他低眉看着她,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祇,令世间万物化作埃土。
他把她抱到腿上,长指轻点少女眉间。
“别担心。”苏长柒说,“我在这里。”

——是被活活疼死的。
她的经脉在尖叫, 灵窍被灌满,浩瀚无垠的灵力,宛如山呼海啸般,一股脑儿地往少女身体里灌。
不停地撕扯。
叶沁竹几乎要痛晕过去。
“别睡。”
明朗的话语仿佛从天而降,唤回她的理智。
眼前视野时明时暗,她的剑掉在一旁, 人已被带至榻上。
苏长柒把她圈在怀里, 疏淡的神色消失无踪。
他神色严峻,一手扶住她的后脑, 一手稳稳点在叶沁竹眉心处, 指尖泛起荧光,没入她眉骨。
暖流从眉心下三寸的紫府注入, 迅速抵消系统强塞的灵力,化作温和的力量,传至她的四肢百骸。
疼痛的波涛汹涌而起,又被一点点抚平。
苏长柒意识到, 有东西在叶沁竹身上。
或是藏于体内, 或是悬于上方, 冷漠注视。
它调动地脉中的灵力, 想要一口气废了叶沁竹的灵脉。他驱离不开它,但方法得当, 能把它当成普通妖邪,隔在叶沁竹识海中心外,不让它随意攻击。
长指绷直,逐步施加力道,抗衡突然出现的神秘存在。
“它只敢往你的灵脉内灌注灵力,说明它也在受某些规则的约束。”
在叶沁竹思绪恍惚时,苏长柒提高声音:“明神。”
“若不强行驱逐,损伤灵体,你的灵脉变算彻底报废,再无缘仙途。”
他的双指点在她眉心,澄澈凌冽的灵力几乎源源不断、毫无节制地往里灌,注入她的紫府。
一点点将她的疼痛抚平。
叶沁竹的双目因疼痛充满泪水,只觉得身体两股力量来来去去,识海中光怪陆离一片。疼痛有时歇止、有时加剧,仿佛永远不会消停。
她慌不择路,纤细手臂伸出,勾住苏长柒的脖子。攥住他的衣领,收力往后拉。
苏长柒:“很好,画清心诀。”
叶沁竹勉强眨动通红的眸子,颤抖着手,抬指,画出符胆。
猛地往下,斜斜勾勒出一道莹光,而后向上。
一笔,一笔。
叶沁竹的识海内,那只离自己咫尺之遥的手,悬于正上。它一寸寸向后,又像是重新积蓄力道,往下压。
她发现自己能开口,捏着手诀,咬牙切齿在识海中质问:“你觉得我危险,那当初拉我做什么任务?”
无回答。
身上受到的压迫更重。而后须臾淡去。
如是反复。
在她终于画出大半符文后,系统的威压慢慢退却。叶沁竹意识恢复清明,她能感觉到,她的灵体在逐渐变化。五感更加敏锐、清晰,甚至能捕捉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哪有一大颗一大颗,还带点黏腻感的雨水?
叶沁竹心头惊讶,慌忙睁眼,最先看到的,是吸饱鲜血的绷布。
苏长柒腕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崩开,鲜血从白布中渗出,缓缓往下落。
叶沁竹瞳孔猛地缩起,她登时张嘴喊人,意识从识海退离,险些又被系统占据上风。
“别胡思乱想。”
苏长柒漂亮的长眉蹙起,严肃喝令,又加大灵力的灌入。
他能感知到眉心发痛,剧烈的亏空,变作千针扎下的刺激。紫府灵力枯竭,迫切地需要补充。
但他的心脉是破碎的,连带喉头的伤口,往外不停地漏出灵力,哪里来得及折回去滋润紫府。
长指轻拨,转瞬后,指尖现出面灵阵,内存阴阳,横断痕迹翻飞。
代表叶沁竹命轨的卦盘——
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不得生。
如今,那方卦盘正在猛烈地震动。仿佛有东西在和天道争锋,要斩碎既定的前路。
苏长柒的声音放轻:“没事的,很快就好。”
他从一开始选择留下,不就是为此事么……
苏长柒:“把符文画完。”
叶沁竹想点头,疼得没有力气分心。少女长睫不停颤动,她眼睑闭合,手上施力,尽全力加快动作。
符文绘制完成。
里间内,灵阵翻飞,凝固的镜面轰然破碎。
挥之不去的光华落在叶沁竹的识海中,隔开她与那扇开开合合的门扉,静静地立着,最终离她越来越远。
叶沁竹再看不见海的影子,再听不见系统的判决。
那东西,从她体内离开了吗?
叶沁竹心存侥幸,刚想了个美好的开头,又她重新听见系统的声音。
“警告执行完毕,任务继续。”
——为、为什么?她都疼了那么久。
“本轮只是警告,并未算作终止任务。你我相互绑定,依照先前约定与限制,在宿主完成扮演圣女的任务前,绑定关系仍然存续。亦可放弃任务,将采取直接抹杀措施。”
系统甚至很人性化地询问:“是否放弃任务?”
叶沁竹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放弃,我会认真完成。”
——总之,先把命保下。
叶沁竹暗暗挫着后槽牙,在识海中询问:“除去不让修炼,还有什么隐性条件,一并说出来吧。我好一一规避,省得再被你警告。”
系统沉默。
须臾,它的声音再度出现:“……检测绑定对象融入世界,施加警告,不再属于可行范畴。”
不知是不是错觉,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叶沁竹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它继续布置任务。
“任务进入第二阶段,请宿主注意。”
“邪灵苏醒,迎盏日至。”
“在七星盏点亮后,独自一人前往祭祀,并及时逃离浮灵教,不得与人同行。逃离时,不得接触浮灵教外的任何人。如若被检测违规,视作任务失败。”
叶沁竹险些没骂出声。
谁能想到,这种要杀人的架势,只是一种警告?在此之后,她还得老老实实继续扮演圣女。而且这二阶段的任务,怎么想,都是把“我要你死”写在明面上。
什么破系统!
识海重归平静,叶沁竹仍闭着眼,听脑海中回荡的声音,兀自消化系统的动作。
“好了,松手。”
前伸的手,手背被轻轻一碰,凉意漫上。
叶沁竹终于回神,她慌乱地睁眼,五指松开。
布料从手心滑落,被她死死攥住的长衣下落,露出先前包扎在颈部的绷布。
苏长柒抬指,指尖离开少女眉心。在叶沁竹还没来得及面露惊慌时,反手收力,先将血迹抹去。
几乎由白转红的布料,再度洁净如新。
“出了什么事?”他问。
看到叶沁竹欲言又止的模样,苏长柒垂眸:“不便说,就罢了。”
苏长柒:“待你离开浮灵教后,你背后的那个人可会来接你?如若不能,我知道有人能带你离开。”
叶沁竹:“……阿七?”
她睁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嘴唇发抖,伸手向他探去。
苏长柒:“你的识海已然平复,那并非什么可怕之物,它也收到约束,不必太过惧怕。”
“方才你挥剑的一瞬,我感知到灵力涌动,当是已然入道。恭喜。经过这一番的化解,你现在……”
叶沁竹打断他:“你怎么样?”
她记着苏长柒对她说过的话。
重伤在身,甚至时日无多,还能往她的体内灌注如此多的灵力。
阿七很强,毋庸置疑。
但他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伤口尽数崩开,血流满地,便是最好的证明。
能自如行动后,叶沁竹迅速起身,从苏长柒身上下来。她立在原地,无措呆站两息,去捉苏长柒的手。
她的灵体进阶,速度也比寻常快许多,苏长柒竟没能躲过去。
苏长柒:“你做什么?”
叶沁竹:“我看看你的伤。”
她重新座回他身旁,拉过那只带伤的手。
叶沁竹嫌拆绷带太麻烦,回身,想去拿床头放着的匕首。
苏长柒没力气挣脱,在一旁指导她:“你现在不比往日,已能汇聚灵力。普通粗布,直接聚气便能切断。”
叶沁竹已经握住刀柄,才听到他说话:“我还不熟练,万一操作不当,勿把你伤到,就不好了。”
挑起白色绷布一角,小心地往上割。绷布落下,那只苍白到完全失去血色的手腕落入眼底。
生气全无。
单凭肉眼,都能看出其中灵脉彻底枯竭,正在无止境地衰弱下去。
叶沁竹覆手,试探着往其内注入点灵力。
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叶沁竹:“我去找裴述!”
一个刚入门的修士,空有灵体,什么都不会,不如让专业人士来。
她轻轻放下苏长柒的手,起身往门外冲。
在压制她识海的系统时,苏长柒布下层结界。如今虽然消失,但还有气息残留,隔绝其内的生息。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丝毫没传到外面。
叶沁竹放出神识,看见裴述和先前一样,还在地上躺着。
叶沁竹:“……”
“回来。”
她听见苏长柒冷声道。
“不用去寻他。”
叶沁竹回头,苏长柒正看着自己的掌心,眸光黯淡,宛如一滩死水。
“这样就很好。”
这样的死法并不坏,甚至算积攒功德。
叶沁竹指给他看的生机是什么,苏长柒很清楚。
流淌在她体内的鲜血。
可笑她什么都不知道,点着寻生符,把手送到他面前。
活像是主动撞进虎口的白兔。
苏长柒接受这份心意,其余的,不需要。
他像气泡般沉沉浮浮,没什么可期待的,也没有去处。他的心空空如也,宛如万仞直壁,寻不到可踮脚,往他喘息片刻的石子。
叶沁竹:“可我,觉得这样不好。”
那一瞬间,叶沁竹清晰地感到。
阿七可能会死。
她感到恐慌,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高喊,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苏长柒:“我稍微有点累。”
他说的是实话:“想休息会,有什么事,醒来再说。”
说话间,他听到脚步声。
似乎是神识过于虚弱,无法外扩,无力地收回。苏长柒对方寸地的感知增强许多,他能听到脚步声往外走,停在窗前。
木窗发出咯吱声,新鲜空气涌入,雨声裹挟泥土的湿气,去除烦闷。
逐渐靠近,衣料摩擦。
有人坐回他身旁。
叶沁竹:“阿七,你听我说。”
她对眼前人的了解并不深,苏长柒和裴述的谈话,叶沁竹也没听见多少。挖空心思,她只能猜想阿七可能受过不公的对待,饱受怀疑和猜忌。
可她终究不知道他是谁。
虽然叶沁竹尊重对方想法,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但在此前提下,她和苏长柒的接触都像隔着层朦胧薄纱。
她找不到有关他的切入点,只能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叶沁竹:“阿七,我不喜欢裴述。”
“很不喜欢,甚至是讨厌。”
苏长柒:“我知道。”
叶沁竹深深吸了口气:“所以,你现在不能死,你不能害死我。”
苏长柒:“?”
漆黑的眼眸流露出疑惑,他转头,探寻地看过去。
“他的身份是替补灵子。”叶沁竹道,“要是你死了,就是他接任。我不喜欢他,一想到要和他逢场作戏,我就控制不住犯恶心。”
“你觉得,我能和他亲密无间、出双入对,想情人一样共处一室,同寝同眠?”
光是想想,叶沁竹都险些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一定也会露馅的。到时候,你辛苦教导那么久,还费尽心思相救的我,只有死于非命的结局。”
叶沁竹:“阿七,你救救我吧。”
有理有据,字字珠玑地进行绑架,仿佛苏长柒现在瞑目,会造成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她从上递下钩绳,短暂地拉了他一把。
苏长柒垂眸:“即使找了他,也没用。”
“总得试试吧。”叶沁竹道。
“反正明天就是迎盏日,之后没几天,我就要参与祭祀,寥寥几日,肯定能延续。”
语气轻松,仿佛只要叶沁竹成功扮演假圣女,苏长柒是生是死,和她再无关系。
拳头早就捏紧,隐在广袖下,克制自己不要发抖。
苏长柒的目光穿过袖口,落在她的手上,少女像是心思被捏穿,猛地红了脸,慌乱地将手往后藏。
“那个、我就是……”
苏长柒:“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他隐去无声的叹息。
“我拦不住你。”
这也是实话。
他要是真不想听叶沁竹说话,很早就能把她打晕,随便塞到某个地方。
但苏长柒一字不落地听了下来,并做出了回应。
重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闭目,脱离地往后靠,抵在床头的靠背上。抬手唤出卦盘。
卦象平稳转动,再不似先前那般,无法变动。
苏长柒静静地看着,唇角划过丝笑意。他了然地松了口气,合上双目。
叶沁竹走出里间时,裴述在睡觉。
他怀疑自己会被绑整整一夜,干脆闭上眼,坦然入梦。
方才叶沁竹死里逃生的过程,裴述半点没有察觉,他正在圆柱垒起的柱台上,睡得香甜。
叶沁竹的拳头再一次捏紧,她走到裴述面前,鞋底踩过湿意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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