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同人)蚌中之珠—— by鬼枫离音
鬼枫离音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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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幢幢,她像是坐在黑暗的中心,那双眼睛即使背着光也亮得吓人,明晃晃的,满布狰狞绝望的恨意,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癫狂。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有些费力地开口:“苏……”
苏冉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不耐烦地捏住他的喉咙。
她不想要再听什么废话了。她只关心一件事。
“——画像在哪?”
“……”喉咙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即使因为男女力量悬殊让挣脱轻而易举,迈克罗夫特却没有任何动作。他观察着苏冉此刻接近崩溃的神态,就像在稍稍散开的迷雾中终于捕捉到了一直追寻的真相,这样的愉悦和满足让他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觉察到迈克罗夫特毫不抵抗的顺从,苏冉的气息忽地一滞,使劲闭了闭眼。在胸腔剧烈的起伏之后,她仿佛压抑住了体内即将爆发的东西,稍稍松开了扼在他喉间的手指,没有太多情绪地看进他的眼睛,缓慢轻声地说:“迈克罗夫特,我们还是朋友。唯独这一次,别逼我。我需要那幅画,把它给我……好吗?”
迈克罗夫特平顺了呼吸,轻轻咳了两声。他看着苏冉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平静甚至称得上端庄的姿态和刚才险些失控的状态判若两人。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莫里亚蒂对她的偏执。
即使是他,在此时也会忍不住产生撕掉这层理智外衣的破坏欲和好奇,想要看到她在他面前完全崩溃的样子。
迈克罗夫特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等待着这危险的悸动平静下去,这才伸出手,轻柔有力地捉住了她的手肘。
苏冉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胳膊,最后却任由他握着坐回了凳子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期待着。等待着。
但迈克罗夫特的回答注定要让她失望。
“苏,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他答非所问道,灰色的眼睛里似乎盛着浅浅的忧虑,然而细细看去,却搅动着深不可测的情绪,“你大概是病了,这几天你应该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苏冉愣了一下,瞳孔骤然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迈克罗夫特,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张开嘴,印着齿痕发白的下唇不住地颤抖。
“当然。”迈克罗夫特温和地回望着她,如同在凝望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不要担心,再过一周,夏洛克就会从学校放假回来,到那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了。”
他说完微微一笑,松开手掌,转而捡起地上的披肩。在细心地抖去了灰尘之后,这才将它重新围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冉一动不动地看着迈克罗夫特体贴的动作。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明明因为沸腾的血液阵阵发烫,但她却觉得好像坐在凛冽的风雪中一样止不住发抖。
呼吸。她告诉自己。
她要思考。她要回家。
她不能崩溃。
“别哭。”迈克罗夫特犹豫了一下,还是难以抵抗地伸出了手指,用指腹稍显笨拙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他不是没有预先设想过她可能的种种反应,这甚至还不是最糟糕的一种。可当他发现自己真正面对这样的现实时,他所感受到的情绪却远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
“我很抱歉,苏。”看着那张尽在咫尺的脸,即使是心口传来阵阵放射状的疼痛,也难以磨灭那暗不见光的欢愉。他咬紧牙根,抵抗着想要伸出双手拥她入怀的欲望,慢慢收回了手,“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完成。”
“……有些事情……”苏冉的眼睛忽然动了动,讽刺地扬起嘴角,“——是类似把我从巴黎带过来这样的事情吗?是嘴上说着为了我考虑,却自作主张罔顾我个人意愿的事情吗?我知道我不够聪明,搞砸了很多事,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愿意承担后果!可是你凭什么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你又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
面对着她突然爆发的质问,迈克罗夫特平静地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刺痛。
属于他的权利。他于她的身份。他当然什么都没有。可那些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苏,你或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显然不能承担后果,你甚至连亨利勋爵的死都无法承受。”
“我——”
“不是吗?你甚至无法好好处理那几位先生的追求。难道你准备把一颗心平分?还是要把时间分成几份……”他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外泄的指责,一下子绷紧了下颌,“……抱歉。”
苏冉抬手抹去泪水,膨胀翻腾的情绪到了现在,早已超过了爆炸的顶点,她发现自己甚至可以重新笑出声来。
“我从未奢求过任何人的喜爱,可若有幸被人垂青,就算不能回应,我也想要尽全力珍视尊重这样的感情,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改变。”
她抬手,止住了迈克罗夫特想要开口的动作,继续说,“我已经向你保证过不会离开,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只有一点,请你把那幅画还给我,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迈克罗夫特抿唇,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对不起,我做不到。”
苏冉反复吸了两口气,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他看了她很久,最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苏,不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即使祂许诺出了你最渴望的东西。”
“……”苏冉盯着他的眼睫颤了颤,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可无论怎样努力吸气,却还是觉得窒息。
“……你不明白……”
她的声音极轻极细,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下一秒,她腾地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对着他吼出了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你以为你是谁?You f*king asshole!①”
听到这个极端粗鲁又新奇的形容,迈克罗夫特抽动了一下额角,可本来酸胀郁积的内心却突然像被扎破了一个口子,莫名其妙地柔软了下去。
他不再抵抗,任凭那股盲目的感情摧毁自己理性的意志。
“苏……”他试图靠近她,这一次迎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苏冉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红着眼,指甲抓破了迈克罗夫特几次想要伸过来的手掌。在他不管不顾终于托住她脸的时候,张嘴便狠狠咬在了他的虎口之上。
迈克罗夫特没有松手,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分。
他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温柔而坚定:
“如果是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情的话,那么我已经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①asshole这个词来源于德语,在现代美语中虽然常见,但第一次出现在印刷刊物上是1865年,第一次攻击人的使用是在1933年。所以在这个时代,asshole还是很前沿所有人闻所未闻的骂人用语。
或许真的不该反复修改,改了一个月以后的心态很糟。
这一本有硬伤存在,我感觉自己目前的笔力已经无力回天。接下来的情节和人物还请大家用挑剔的眼光指正批评,我会虚心接受,但作者只能把反思到的东西运用到下一本里了;;。接下来两周没网没电脑,如果一切没问题顺利的话在15号可以回来。最近疫情反复,请大家多保重。
2/20?

第101章 7
南希从窗外铅灰的低云上收回视线, 心不在焉地揉着手中的面团,即使要准备三道主菜的晚餐也没有办法让她足够专注。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Sue小姐了。
先生告诉她那位异国小姐生了病,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只有每日送回来的两个空盘子才能告诉她那位小姐应该还在这栋房子里。
她当然不敢提出想要见Sue小姐这样的要求, 她只是一个女仆,因着先生的好心才破格得到这份工作。她只能寄希望于先生会好好照顾Sue小姐, 让小姐少遭受些病痛的折磨,早日康复。她已经可以把那26个字母一个不落地默写出来了。
可是, 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潜藏在她的心底,如同幽灵般不时地钻入她的脑海,让她坐卧难安。
这一切都来源于四五天前的晚上, 她不小心撞到了那位先生在包扎自己的右手。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他的伤口,赫然是一个见血的牙印。
那之后第二天, Sue小姐就再也没露过面。
南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她的父母都曾为这个乡绅家庭工作,几年前老福尔摩斯夫妇因意外过世, 留下了一对还未成年的兄弟,处理财产的律师当时遣散了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下人。
随着年岁的增长, 她的父母越来越担心她未来的生活,毕竟像她这样又聋又哑的女孩想要找到任何正经工作都是一件登天的难事。他们失去了在福尔摩斯庄园工作的收入,愁眉不展地重新开始种地, 省吃俭用想要为她多留点钱财。然而就在一年之后, 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就重新聘请了她的父母,拜托他们继续打理这座庄园, 给了他们除了农耕之外的另一份收入。而这一次, 他临时需要一位女佣, 在和她的父母交谈后就将这份工作交给了她, 还学会了他们家里的用作交流的手语。
他们打心底里感激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每天晚餐和礼拜时都会为他祈祷。他显然是知道了他们困难的境况,才作出这一连串充满善意的决定。
南希无法想象有如此善良心肠的先生会做出伤害一位女士的举动。可她更不相信那位温柔会教她认字的Sue小姐会无缘无故去攻击一位先生。
这互相矛盾的推论让她困惑不已,但小姐的消失和这几天心情明显更加压抑的先生,却让她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年轻的男主人看起来是如此喜爱那位小姐。或许他们只是吵了架。又或许是小姐真的得了什么急病,不小心弄伤了先生。
可是她的心却一直定不下来。
南希再一次甩了甩头,咬住嘴唇像是对自己生气般用力揉起面团,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全部倾注在眼前的工作上。
今晚先生要接待两位客人,除了准备晚餐,她需要完成的工作还剩很多。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在铸铁的大门前缓缓停下,车上走下的年轻男子抬手扶正头上的礼帽,在细密的雨幕中露出一张好看得惊人的脸。他用湛蓝的眸子扫过面前不见仆从身影的庄园,皱了皱眉,用着满是怀疑的口吻询问起他的同伴:“……她真的会在这里?”
跟在后面下车的男人撑着手杖站定,轻轻抹去镜片上的几滴雨点,动作中自带着一股自如的优雅,温和地回答:“别忘了,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道林。你已经看过她写给诺兰德先生的信,她此时更有可能在昨天那艘开往纽约的哈德逊号上。”
两个男人站在细雨之中,一时都没有动作,雨声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远处的林中传来归巢昏鸦的几声哀鸣。
道林脸上的晦暗和忧郁肉眼可见地又多了一些,他望着眼前清冷的庄园,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她居然会如此信任福尔摩斯……”
两天前,他从诺兰德手中收到了迈克罗夫特写给他的信,信中邀他前来这个庄园一见,并委婉地暗示商谈归还画像的事宜。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她此时人在何处,她都放心地把画像交给了这个男人。
“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把那幅画像交到他的手上。”听到道林的话语莫里亚蒂的眼神微微闪烁,声音喜怒难辨,他慢慢抬起嘴角,“不过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她毕竟差一点就爱上了他。”
「差一点」,莫里亚蒂在心中重复着这个词。
So close yet so far. (一步之遥,差之千里)
这样想着,某种愉悦之色终于浸入了莫里亚蒂的眼底,荡起一层浅绿色的涟漪。他率先提步,走进倾颓的庭院,用手杖规律地敲响了面前的栎木大门。
今晚或许是在这栋庄园中举行过的,最奇异又安静的晚宴。
餐厅里没有推杯换盏的熙攘,更没有高昂热络的交谈。主人在为自己的招待不周礼貌而冷淡地致歉之后,整张桌子就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而在座的先生们,无论宾主,都没有一位有丝毫想要打破面前僵局的欲望。
晚餐失去了它本身被赋予的所有意义,彻底沦为了符号化的流程,变成了一个在进入主题之前不得不忍耐完成的冗长前奏。
作为最后一道甜点的苹果挞被端上桌,莫里亚蒂对着为他更换餐具的南希温柔地笑了笑。在对方猛地涨红脸,别开眼差点打翻手上的另一个盘子之后,他像是彻底确定了什么,嘴边笑意更深,意味深长地感叹道:“……what a wonderful maid.(多么棒的女仆)”
道林没有理会莫里亚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扔下手中的叉子,像是在此刻用尽了所有的耐心:“福尔摩斯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正事了吧?”
迈克罗夫特放下餐具,目光停留在眼前青年的身上。那张苍白英俊的脸颊在烛火下被罩上一层柔光,纯洁无暇,让人想起教堂彩绘上闪闪发光的天使。
他似乎在思绪中短暂地迷失了几秒,视线才重新变得犀利起来:“格雷先生,我十分乐意将画像平安地归还到原本的主人手中,不过必须在一个前提条件之下。”
道林坐直了身体,脸色微沉:“你的条件是?”
“我会将存放画像保险柜的钥匙交与你,但在拿到钥匙的当天,你必须马上动身离开英国,并在未来的一年时间里周游世界。”
听到这个不明所以的要求,道林下意识看向莫里亚蒂,后者却噙着笑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苹果挞,似乎对两人正在进行的对话毫不关心。
“这当然是一份君子协定,格雷先生。”迈克罗夫特继续说,“在这一年里,我没有任何方式监督或确定你的行程。我会每个月静候你带邮戳的信件。如果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得到你的消息,那么我会视为约定无效,届时我会将保险柜转移,甚至摧毁。”
道林垂下眼,搭在桌面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起手边餐刀锋利的边缘,心中杀意渐起。
如果在今天杀掉福尔摩斯,他固然需要花一番力气才能找回画像,却也一次断绝了所有后患。他倒是不担心后续的处理问题,能除掉这个最大的威胁,另外两个男人显然求之不得。
他唯一的担心是,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
他重新抬起眼:“福尔摩斯先生,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苏的期望,她希望你能在年轻的时候多出去走走,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迈克罗夫特平静地回答,“二楼楼梯口左手的第一个房间已经收拾好,我将她留给你的信件放在了床头。”
悬在刀尖的手指骤然收紧,道林难以置信地望向迈克罗夫特,丝毫没有在意指尖传来的疼痛。
一直默不作声的莫里亚蒂在这时不紧不慢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表情懒洋洋的像是一只刚刚结束进食的狮子,轻轻笑道:“她还真是偏爱你啊,道林。”
迈克罗夫特静静地看了莫里亚蒂一眼,然后转开了视线:“接不接受这个条件当然还是由你决定,格雷先生。我并不介意一直保管这幅画像,如果你放心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人的话……不过我善意地提醒你,在考虑的过程中,请最好避免采取某些过于偏激的手段,毕竟如果我出了意外的话,谁也不知道那幅画像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道林对迈克罗夫特言词最后蕴藏的威胁置若罔闻。他在手帕上抹掉残留的血迹,被割破的指尖早已恢复如初,那阵尖锐的疼痛却似乎蔓延到了他的心里,又变成一股酸胀,梗在他的胸间。
她到底将他置于何处?他只是想要跟在她的身边,她为何选择这样折磨他、惩罚他!
满腔的爱恋再一次落入了没有回响的虚空,终是在长久的无望中滋生出怨怼。
“格雷先生,你可以不用在今晚立刻给我答复。”看到那双晶蓝色的眼中翻滚的阴暗情绪,迈克罗夫特体贴地补充。
道林低着头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宛如梦游般地站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一个人,径直走出了餐厅。
听到走上楼梯渐远的脚步声,莫里亚蒂将在指间摆弄了许久的餐巾放在桌上,身体向后放松地靠进椅背,对着迈克罗夫特举起了手边的水晶杯:“敬福尔摩斯先生。”
他说着勾起一个略带恶意的笑容,宛如在分享一个秘密般放轻了声调,“——为他精湛的演技和绝妙的计划。”
听着莫里亚蒂的嘲讽,迈克罗夫特眼底的颜色渐深,如石雕般冷峻的五官中没有泄露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情绪。
他们都知道,这场看似多角的博弈中,真正能被称之为对手的一直只有一个。
“要合作吗,福尔摩斯先生?”莫里亚蒂放下酒杯,忽然开口。
迈克罗夫特和面前的男人对视了半晌,冷淡地回绝:“很遗憾,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任何可以合作的余地。”。
莫里亚蒂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挑起了眉:“抛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我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很显然,你对现实的认知出现了偏差,莫里亚蒂先生。”
“哦?真的吗。我以为你如此迫切地逼走道林,大费周章地将她与画像分隔开,是想要将她留在这里。”
这是一句信息量很大的话,迈克罗夫特眉宇间的褶皱深了一些。莫里亚蒂知道的显然比他以为的更多。
他没有说话。
莫里亚蒂微笑着眯起眼:“在现在将道林和画像分开确实是一步好棋,毕竟只要她开口,那位脑袋发热的痴情王子大概率会不计后果地把它亲手送到她的面前。这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情。只不过,一年以后呢?如果你不能毁掉画像,你不可能保证他们永远不见面,也不可能永远把它扣在手里。”
“莫里亚蒂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迈克罗夫特终于开了口,他的语气坦然,心脏却传来阵阵难以忽略的沉闷,“我从未想过要留下她。如果可以,我希望帮助她回到她归属的地方。”
莫里亚蒂仔细地研究着迈克罗夫特的表情,忽然大笑了起来:“可是,在发生这一切之后,她还会相信你吗?”
捕捉到迈克罗夫特脸上一闪而逝的刺痛,莫里亚蒂心满意足地将十指交叠抵在下颌,倾身向前,视线淡淡地扫过对方缠着绷带的右手,“我知道她在这里,但我不会告诉道林。”
迈克罗夫特直视着那双冰凉的绿色眼睛,谨慎地保持着沉默。
“我必须承认,我非常嫉妒你,福尔摩斯先生。”莫里亚蒂似笑非笑的表情变得有些鬼魅,“你做了我一直想要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迈克罗夫特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那双波澜不惊的灰色瞳仁在这一刻看起来显得格外压抑而阴鸷。
莫里亚蒂脸上的笑容像是因为知道即将迎来的胜利,反而褪去了初始的敌意,甚至多了一点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味道:“既然合作无望,不知福尔摩斯先生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为了她的安全,还请帮我将她留在英国再多些时日,欧洲大陆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迈克罗夫特终于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莫里亚蒂却在这时拿起手杖,轻巧地眨了眨眼:“就是你听到的意思,福尔摩斯先生。虽然夜宿在填饱肚子的地方是英国人的习惯,但我还有些紧急事务,就先告辞了,感谢你今晚的盛情款待。”
他特地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温文尔雅地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雨依旧在下,没有任何变小的趋势,哗啦哗啦地落在废弃多年的谷仓上,也就掩盖住了那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沉闷声响。
这从傍晚时分就开始的撞击声时断时续,那锈了大半的锁栓终于在这接近两个小时持续的撞击中彻底脱落,随着“嗙”的一声,这扇被主人遗忘了多年连通地窖的木门一下弹了开来。
潮湿冰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苏冉仰头望着那从四方形缺口落下来的昏暗光线,咬紧牙根眨了眨眼。
她不觉得冷,可这份重获自由的狂喜如一阵电流窜上她的背脊,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几乎感觉不到全身的疼痛,她用裙子上撕下来的碎布包住那片趁手的碎玻璃,贴身塞进胸口,抓着毛毯快速地爬了上去。
当知道今天这里会有客人的时候,苏冉就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或许来了。
傍晚时分迈克罗夫特陪她用过餐后就将她带进了地窖,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食物里下药,只能在他离开之后迅速扣着嗓子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用地窖里砸碎的葡萄酒漱了漱口。
主宅里那还有隐约的灯火,她只犹豫了一秒便将毛毯裹在头上,猫着腰钻进了雨里。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喉咙里因为呕吐和酒精带来的灼烧感变得更加强烈,却也让她隐隐作痛的脑袋愈发清醒。
迈克罗夫特可能随时会发现她的逃走,她必须争分夺秒地决定接下来的计划——到底是偷偷溜上访客的马车,还是制造出一个逃跑的假象等待天气转晴再离开。
苏冉一路踩着破败的花圃和落叶,尽量避免在泥泞的湿地里留下脚印,小跑着来到了厨房的窗户下面,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晚餐看起来已经接近了尾声,灶台上的火焰已接近熄灭,南希正将几个盘子泡进木桶里。
那张熟悉的脸虽然只有三天没有见到,可苏冉却觉得像隔了好几个世纪。
她阻止自己去回想过去几日的事情,贴着墙根来到了餐厅旁。
当她看清正提着手杖站在迈克罗夫特对面的男人时,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紧接着对上帝摆在她面前的这两个糟糕和更糟糕的选择几乎失笑出声。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莫里亚蒂在她眼里,并不是更糟糕的那个。
她至少明白他在她身上想要些什么。她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在某些时候可以安抚他,甚至影响他的决定。
可迈克罗夫特是不一样的。
他就像一面坚固光滑的岩壁,一滩激不起波澜的幽潭,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手段:愤怒、哭泣、哀求、威胁、崩溃……他都保持着超然的冷静,用不变的灰眸温柔地注视着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生活,却无动于衷地把她关在那间毫无破绽的屋子里。
他请求她耐心等待。他请求她的原谅。可她再也无法相信他了。
那份无法撼动的冷酷让她恐惧,更让她绝望。
没有人可以改变迈克罗夫特的决断。除了他自己。
而当他认定一件事情后,会偏执到连他自己也难以改变想法。
哪怕……哪怕他喜欢她。
冰凉的雨水随着风刮到苏冉脸上,她抹去脸上的潮湿,看着莫里亚蒂转身离开的动作,重新弯下腰,绕着墙根来到了前庭,小心地将自己隐藏在门口的那棵叶子快落光的山毛榉后。
不多时,一个披着斗篷的黑影从前门浮现,他没有撑伞,甚至也没有提灯,只是提着手杖,借着门廊里的灯光,闲庭信步地穿过滂沱的大雨,向大门的方向走来。
苏冉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犹豫,她不过是选择从一个深渊跳向了另一个。
理智告诉她,她或许应该留下来,试一试向南希求助。
可她不敢赌。
她现在只想离这个地方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深深吸气,将一直裹在外面挡雨的毛毯扔在了地上,慢慢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来人很快就发现了她。苏冉看不见兜帽下莫里亚蒂的表情,所以她不知道在这个夜晚,当他看到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一点惊讶的情绪。
他走到她的面前,解下自己的斗篷将她裹了进去,用手指拨开黏在她额前被打湿的碎发,淡色的嘴唇微微弯起。
那一股藏在记忆里熟悉又轻淡的香气一下子将苏冉团团围住,她以为莫里亚蒂会说些什么,但直到他扶着她上了马车,他都没有开口。
驾车的人是诺兰德。
当马车在雨夜里开始奔跑的时候,莫里亚蒂吻了吻她布满伤痕的手指,平静地说: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在那双冷酷的绿眸深处里,苏冉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了,思考许久还是把苏冉和迈克冲突的部分删掉了。那一部分就像是写一个被关进精神病院努力证明自己没病的人的故事。我想从女主自己的选择和行为已经足以说明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是多么可怕。
迈哥当然是正直善良的人,但他也是会为了坚持“正确”的事而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人的人。
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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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本以为会迎来漫长而颠簸的路途, 马车却在没过多久之后便停了下来。
有规律的马蹄声和震动的消失让苏冉睁开了眼,她咬牙忍着阵阵席卷全身的疼痛,坐直身体, 透过车窗向外看了一眼。
马车停在了一间小小的旅店之前, 石墙上两盏豆大的汽灯在风雨中闪烁着,照亮了吱呀作响飘摇的老旧木牌。招牌上用黑漆画着一条猎狗, 还能隐约看见「Talbot」这几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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