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母(穿书)—— by天行有道
天行有道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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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乔看着她这副花痴面容倒觉得好笑,谁说女子不看重外表呢?尹婕妤若知道连胜内里是一腔草包,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佩服了——当然连乔主观上的恶意也太大了些,要是连胜与她没有切身利害,连乔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粗人,无奈两者已经是一家子,她所抱的期望太大,相形之下,就只能恨铁不成钢了。
撇开偏见不谈,连胜的确当得起尹婕妤的赞誉,但更叫连乔吃惊的还是楚源,居然能保持超越连胜一个马头的距离,这还是在连胜没有隐藏实力的前提下,看来这位皇帝陛下的实力亦不容小觑。
楚源生的白,偏穿了一身黑色骑装,越显得那张俊脸光芒万丈,尤其他身侧还是肤色微黑的连胜。在连胜的衬托下,远远看去楚源就如天神下降一般,不知有多少女子被他的英姿俘获。
事实上已经有人倾倒了。
连乔暗暗骂了一声皇帝心机婊,就看到尹婕妤悄悄用胳膊肘捅了她,指着不远处那位北漠公主——呼延丽半个胸脯压在栅栏上,脖子高高挺起,正在为皇帝陛下大声加油鼓劲,用的生疏且不流利的汉话。
尹婕妤咋舌道:“她可真做得出来!”
这在京城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未出阁的小姐到处抛头露面已属不雅,还敢大声呼唤男子的名号,这样胆大的淫-妇就该打死了事。
连乔早就听闻北漠风气开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她只是感叹:看来这位北漠的公主已对楚源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难舍难分了。何况这些日子楚源为商量议和之事到处走动,恐怕早就不止见了三面。
另一端的淑妃贤妃等人也是眉毛翘得老高,这女子这般胆大泼辣,委实不是善茬,万一被她败坏皇帝的名誉就不好听了。
赛事既毕,男儿们持辔而归。连乔见楚源果然得了第一,心里十分稀罕,就算皇帝果真骑术精湛,也不见得个个都不如他吧,何况还有那些马背上土生土长的北漠人,也许是他们刻意让着?但这也犯不着,北漠大君何必灭自己威风为他人长脸呢?
连乔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只能归结于楚源心思深沉,善于藏拙,谁知道皇帝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本领。
呼延丽却不似她一般胡思乱想,楚源一露面,她就欢呼着要扑上去,那模样竟比自己人得了魁首还高兴。
她从篱笆边上越过时,杨盼儿忍不住刺她一句,“你们北漠比输了,公主怎么还笑得出来?”
呼延丽只是说得不流利,汉话却听得清楚明白,她扬起脸儿道:“我喜欢的人比赢了,为何不能笑?”
众人其实已猜出她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敢相信:真有女子大庭广众表露芳心的?且那人还是别国的皇帝。
宋思懿又装起了傻,“公主喜欢谁?”
其实她不大相信呼延丽敢正面说出来,无奈呼延丽偏偏就说了,还是一种直白骄傲的口吻,“自然是你们的皇帝陛下。”
孙淑妃等人一齐傻了眼。
不一时楚源换了装过来,便笑道:“你们在做什么,这样热闹?”
呼延丽一见到他就喜滋滋的迎上前去,恨不得两只手都搭到他肩膀上,“陛下您的骑术真好,可惜男子有男子的比法,女子有女子的比法,不然我总得叫您见识一番。”
草原上的女子大多也是弓马娴熟的,尊贵虽如呼延丽,从小却也没少这方面的教导,这番话或许有自夸的成分,却也不能说是撒谎。
杨盼儿偏不服气起来,她这人就爱争个输赢,便嘴硬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会的别人也会!”
谁知呼延丽也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天生经不起撩拨,她立刻转身,“那好,你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若有哪一个愿意赐教的,本公主都乐意奉陪。”
她的汉话说的结结巴巴,半生不熟,但这番话无疑是宣战的信号。
杨盼儿见她辞色冷厉,心里先怯了三分,她生平连马屁股都没摸过呢,哪里敢去和人比赛?但话已出口,此时退缩倒好像怕了这蛮夷公主似的,杨盼儿又丢不起这人。
杨盼儿支支吾吾难于答应,一双眼睛却私底下乱瞟,指望搬出一个救星。得亏她情急生智,居然发现连乔的踪迹,忙挺起胸脯道:“也不必十分为难,这位连婕妤便是骑射的好手,公主大可向她讨教。”?

第76章 赌约
连乔恨不得将杨盼儿这张快嘴用丝线缝上,自己闯出的祸,凭什么拉她垫背?若连乔果然如她所说也罢了,可偏偏连乔自身是个速成的劣质品,私底下娱乐无妨,若拿去同那些真正的骑射老手比较,就有些不够分量了。
正要找借口推脱,那头孙淑妃已经轻笑起来,“算了吧,连妹妹心高气傲,哪里肯跟咱们作耍!”
宋思懿忙道:“这也不难,若嫌不够趣味,咱们大可以赌些彩头,想来公主也不会吝惜银钱的。”一面妩媚的眯起眼梢,睨着楚源道:“陛下更不会。”
众女打伙儿挤兑她,连乔倒真是骑虎难下,好在她天生厚脸皮,并不会三言两句着人家的道。
要紧的是皇帝的反应。
楚源听了半日,若有心替她解围,早就开口了,可他偏偏好整以暇的在旁边站着,可见还是乐意见到这一场赛事。
呼延丽见连乔一言不发,只当她心生惧怕,露齿笑道:“娘娘若不愿比,就在此地认输也行。”
连乔心道,呼延丽知道她出身武将世家,可不知道大兴朝向来轻视女子教育,若不战而降,难免叫她看轻连家,也是看轻整个大兴朝。
思及此,她索性将心一横,“也好,那本宫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本宫不擅箭术,更不愿伤生,恐怕不能如公主所愿。”
呼延丽望向她纤直如柳的身量,思忖即便刨去射箭这一项,自己也能稳操胜券,便道:“那单比马术也行。”
赌约就此定下,连乔从发鬓上摘下一枚玉蝴蝶作为赌注,这蝴蝶取自昆山白玉,由能工巧匠历时半载雕琢而成,上头的触须都清晰可见,就连呼延丽这样不识货的人都能瞧出乃连城之物。
连乔下了这样大的注,呼延丽当然也不甘落后,她身上别无贵重饰物,便自靴中取出一把玄铁匕首摆在案前,刀鞘是纯金的不说,刃锋出鞘,雪光耀目,凛凛生辉。都说北漠的冶铁技术极高,此话果然不假。
呼延丽踌躇满志,她身边的侍女亦笑容满面,“公主的头发乌黑茂密,配这副玉蝴蝶正好。”
言下之意,仿佛已将赌注视为囊中之物。
连乔淡淡笑道:“那就要看公主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她其实毫无胜算,偏偏外表却显得底气十足,引得一众嫔妃侧目相望,连楚源都多看了她几眼。
同尹婕妤分道扬镳后,连乔匆匆回到帐中,才扒了几口饭,便心急如焚的要去找连胜特训,谁知在门口就撞见了笑得一脸奸诈的楚源,“方才爱卿答应得如斯爽快,朕还以为你一点都不着急呢。”
他方才那般作态果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逼连乔应战!
连乔气得牙根痒痒,低声下气的向他施了一礼,“求陛下莫难为我了,臣妾可经不起吓。”
楚源这坏东西道:“你若是怕了,朕这就去让那北漠公主撤销赌赛,省得你干着急。”
说得容易,已经出口的话,再收回去岂不是自打嘴巴?连乔还没那么贱。她冷淡的道:“不必了,臣妾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哦?”楚源越发好奇,可瞧她的模样,显然不愿透露半句,便笑眯眯的拍她的肩头,“那朕就等着阿乔大展身手了。”
一直到走远,连乔还听到他轻轻的笑声。
女子们的小打小闹无论怎样郑重其事,在楚源看来都如儿戏一般,他当然不会认真对待,却不知女子的面皮最薄,心眼也最小,即便小小的胜负亦是奇耻大辱。
这一战,连乔至少不能落败。
连胜听了这消息也觉得是女孩儿的玩笑,见连乔这样态度端肃,反而不可思议。连乔懒得理他,只一心琢磨如何提升速度技巧。距离比赛的时候太短,她没有多少工夫可糟蹋。
连乔深知呼延丽不容小觑,光凭自己这半吊子技艺恐怕是赶不上她的,若要短时间内缩短差距,光靠训练不成,还需想另外的法子。
她只得去找杨涟。万幸杨涟也在随行的太医之中,虽然连乔此番找他并非为了看病。
杨涟听了她想的法子却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不成,这太冒险了,若娘娘您有个三长两短,微臣纵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呀!”
原来连乔想的是足靴里埋上两排针,针尖向内,待马儿力有不逮之时就用力刺它,至少保证速度不落。这本是古人传奇里害人的法子,真亏她怎么想到用在这上头的!
连乔的法子还是加强进化版,她特意来问有没有使畜类精神奋发的药汁,似乎还嫌不足。
杨涟不禁汗颜,“若用上此物,只怕本就温驯的马匹都会变得性烈如火,娘娘如何还能将其驯服呢?”
连乔木木的说道:“这个我自有分寸。”
杨涟见她神情决然,知道劝无可劝,末了还是将东西交给她——似乎从第一次连乔教他谎称男胎女胎时,杨涟便已受其威胁,虽则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他对这位主子着实又钦佩又害怕,有时候觉得她心性坚忍,有时候又觉得她莽撞过了头,似乎完全不怕死一般。
他却不知一个人若时常感到死期将至,早晚也会变得不怕死的。
作者有话说:
呃,有点短……下一更看来还是得明天了~?

第77章 堕马
与呼延丽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女子的赌赛虽比不得前几天狩猎那般盛大,却也有别开生面的奇趣,因此观战的人也不少。
除了楚源及他的亲信随从,各位主子娘娘们,北漠那方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闲汉。呼延丽已经是个难得的美人,听说和她比试的那位也不差,尤其听闻这位京城来的小娘子生得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就能倒,倒不晓得怎样骑马,只怕马儿一抛蹶子就该吓得眼泪直流罢。
连乔稳稳的牵着那匹枣红马出来时,众人眼里顿时由不屑转为惊奇,除此之外亦眼前一亮:连乔穿了一身墨绿骑装,乌发仅用一根紫色飘带系起,十分干练简洁。绿色本来是最难驾驭的颜色,多亏连乔肌肤雪白,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像一颗装在箱箧里的宝珠,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那群北漠兵士的眼睛都直了,连居中的大王子呼延茂也不例外。他此番过来本是给妹妹助威的,见到连乔的一刹却改变了主意,觉得这小娘子若比输了也有些可惜——当然照他的想法,连乔必输无疑。
楚源也留意到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早知如此,或许他不该同意连乔赴约。
连乔的心思不在他们任何一方,只牢牢盯住对面的呼延丽,战场上容不得半分懈怠,她必须让自己的神经保持在紧绷而敏锐的状态。
呼延丽的情绪显然不似她这般紧张,甚至可说不在意。她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照男子的礼节抱拳道:“承让。”
两人各自上马,等着谒者下达指令。谒者一声令下,两人的马匹皆如离弦之箭一般跃出,几乎不分先后。
杨盼儿悄悄向孙淑妃道:“我本以为连乔这几日净在摸鱼,这一瞧倒有些真本事。”
孙柔青冷着脸不发一语。她那日激连乔应战,本以为连乔定会退缩,谁想她居然当真应下。应下也罢了,孙柔青料准她本事不济定会显露败相,如今瞧来又是自打嘴巴,但愿连乔不要真的胜了这一场才好——虽说连乔输了她们也会面上无光,但与其一人得意,还不如大家共沉沦呢!
呼延丽起先瞧着连乔身无二两肉,恐怕连缰绳都拿不动,心底十分轻蔑,故而未尽全力,谁知跑了接近一半的路程,连乔仍是牢牢咬在她后头,丝毫不肯放松,呼延丽这才惊觉自己小瞧了她。
这女子不是好惹的。
几次试图将她撇开都不能够,呼延丽不禁感到焦躁起来。其实论实力她比连乔何止强出一倍,但因轻敌之故,呼延丽马马虎虎都没怎么训练,连乔却分外刻苦,此消彼长之下,自然不容易显出差距。
当然呼延丽那对大胸可能也影响到她的发挥,不止增加重量,波涛汹涌的,可能也间接影响空气阻力。连乔暗搓搓的想着。
呼延丽越急越容易出错,好几回险些让连乔冲到前面去,若败于这女子之手,往后还有何颜面在北漠立足?
相形之下,连乔却是气定神闲,人在马上便如舟随水动,压根不费半分力气。
呼延丽毕竟经验丰富,几经起落之后便镇定下来,开始思量对策。行程是已经定好的,看似无可转圜,妙在前方就有几个陡坡拐角,呼延丽心下一喜,忙纵马疾驰,轻轻松松的超越过去。
连乔的技巧不及她那般纯熟,转弯的时候很费了些功夫,越过几道高坡,已经落后许多。
眼前只剩下最后一条平直大道,谁最先抵达终点,谁便赢了。连乔眯起眼瞧时,但见呼延丽已飙出老远,轻易赶她不上。
若要取胜,只得用些非常的法子。连乔咬一咬牙,用力将足弓往马肚子上一撞,硬靴里藏有两排银针,针尖还涂有杨涟精心淬得的草药。枣红马吃痛,又被药性所激,顿时发狠狂奔起来。
靠着这股蛮劲,连乔硬生生追到呼延丽身侧,照这势头,只怕她会比呼延丽先到达终点。
呼延丽满以为胜券在握,谁知情势又生逆转,一时又气又急,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竟伸出胳膊想将连乔拦下来。
她不仅拦住,还顺利的将连乔拽了下来,这样轻而易举,呼延丽自己都有些微怔。谁知还未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呼延丽便“啊”的一声,却是连乔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扯住她的袖口,硬将她从马背上拖下,两个人一齐滚落到道旁的斜坡上。
其实连乔这一招也是拼死之招,全靠死死拉住缰绳才没从马上摔下来,却已惊出一身冷汗。到这个关头,她已然气力不济,就算呼延丽不来捣鬼,她也会一头栽下去——既然呼延丽自己找死,连乔也就乐得同归于尽了。
当然两个人都没有死。
斜坡底下生着一棵粗壮的酸枣树,两人滚落到树根处就停了下来,身上却已经酸痛难言,仿佛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众人急急赶到时,就看到两个绝色女子叠肉饼似的叠在一处,个个脸上沾着草叶泥土,模样可谓狼狈极了。
崔眉忙指挥侍从将两人分开,杨盼儿看得咋舌,还只顾问道:“谁赢了?”
崔眉苦笑道:“这个……怕是不好说吧……”
这酸枣树指示的位置正是终点,两人同时抵达,想来该算作平局。
杨盼儿不禁感到十分扫兴,嘟囔道:“什么嘛,原来还是没分出来!”
楚源冷冷的横她一眼,“你再多言,朕便命人将你从这坡上丢下去。”
杨盼儿一惊,忙缩到孙淑妃身后,果然不敢多说什么了。尹婕妤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你也是,还管这个干什么,连婕妤都生死未卜呢!”
其实她倒是小题大做了,连乔只受了点轻伤,只外表看着惨烈而已——这衣料不是上佳,勾破了好几处,回去得换身衣裳才行。
绿珠等扶着她上来时,楚源便温声问道:“要不要紧?”他伸手拂去连乔脸颊沾上的一片细碎草叶,动作轻柔已极。
连乔展颜微笑,“劳陛下费心,不碍事的。”她只是手腕上擦破了皮,对于她这次大胆的行事而言,后果可谓十分轻微。
至于呼延丽就没这般幸运了。她生得丰满,落下的时候又恰好被压在下面,做了连乔的人肉缓冲靠垫,脊背都快被压断了,这会子不一定起得来。
当然这也是呼延丽自讨苦吃,她要是不存那一线歹念,连乔根本不会想到拉她下水。如今她落到这般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了旁人。
连乔轻飘飘地回头看时,只见呼延茂正在着人商议,顶好用担架抬这位好妹妹回去,看来呼延丽的确伤得不轻。
呼延茂似乎感应到有人看他,迅速地转过头来,一张猪头脸上几乎乐开了花:妹妹的伤势虽然要紧,但能获得佳人垂青也是幸事。若非这次的比赛,呼延茂还未发觉这位京城来的小娘子居然外柔内刚,颇有韧劲——正是他喜好的那一型。就不知在床上是否也这般鲜活生动。
连乔潜意识里泛起一阵恶心,同样都是渣滓,至少楚源的脸还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她轻轻勾起楚源的手臂,柔声道:“陛下,咱们回去吧。”?

第78章 篝火
两边的人各自忙着治伤,都没心思谈论胜负,虽然胜负已分——连乔与呼延丽两人同时抵达终点,看着是平局,呼延丽身上却挂了大彩,还是她吃亏许多。何况呼延丽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连乔却生长闺中,两人的起点就不同,论起来也是北漠这头丢人。
连乔自觉为大兴朝增了光,脸上得意洋洋的显出些骄色来,引得楚源含笑看了她几眼:仅仅赢了一场比赛就高兴成这样,虽然浅薄,但是也不乏可爱。
回到营帐中,楚源就催人打水来,亲自为连乔洗濯伤口,并一圈一圈的敷上草药,缠好棉纱。
连乔看着自己细细瘦瘦的胳膊都被缠成了粽子,眼角抽了抽,却不好多说什么。皇帝难得献回殷勤,就别泼冷水好了。
楚源整理完毕,语气平淡的说道:“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做了。”
连乔一惊,想莫非他发现了什么,但是不应该呀!鞋上做手脚的事只有她与杨涟知道,杨涟的忠心还是能保证的。至于马腹上的针孔极细极微,就算有人觉出不对,也查不出究竟来。
连乔因讪讪的道:“陛下此话何意?”
楚源将她包扎好的手腕平放到榻上,稍稍别过头道:“你这半吊子的技艺,拿去和人比赛,休说让人笑掉大牙,若不小心摔伤了,朕还得费神为你请医问药,那呼延丽不就是前车之鉴?”
连乔暗道,皇帝几时还多出一条傲娇属性了,明明在关心她,却跟个怨妇似的唧唧歪歪一大堆。
只是这关心也很不必,与其做事后诸葛,倒不如事前想办法劝止,连乔也不用逞一时意气。由此看来,皇帝的情商少说也是负数。
连乔敷衍的点点头,“臣妾明白了。”
楚源发表完一通意见,又开始论功行赏,“好在你今日的表现还不算跌份,不然一旦败于那北漠女子之手,朕脸上也挂不住。”
连乔笑道:“您的好胜之心也太强了,呼延丽伤得那样,您也不着人过去问候一声,枉费人家对您一片痴心。”
楚源捏了捏她的脸颊,忍俊不禁道:“朕只要有一人对朕痴心就够了,再多些,朕倒怕承受不住。”
连乔耐着性子忍受这老小子的毛手毛脚,觉得皇帝的个性也奇奇怪怪的,有时候老谋深算如同狐狸,有时候却又天真得像个婴孩,看来孙太后虽然抚养皇帝一场,却并未在他身上倾注足够的母爱,否则皇帝不会长成这副诡异性子。
呼延丽这回老马失蹄,心里别提有多懊恼,加之身上疼痛难耐,脾气越发暴躁起来。她一口咬定连乔使了什么手段暗中加害与她,咋咋呼呼的要闹到大君那儿去,让父王为她主持公道。
大君当然不肯掺和女子间的小事纠纷,只命人好生安抚住她,再送了几样珍玩了事。呼延丽忍气吞声的在家中养伤,心里早将连乔恨入骨髓。
两国之间的交情为大,为了一点意气之争不值得,还是崔眉来回说项,将这场赛事定为平局,至于先前立下的赌注,则作为交换的砝码,以示两邦交好的见证。
连乔坐在案前,将那把玄铁匕首握在手里细细把玩,刀柄是纯金的,匕身却由精铁冶炼而成,寒光沥沥,就不知是否如看上去那般好用。
她招手示意绿珠过去,绿珠不知所谓。谁知才一走近,连乔就揪起她一缕发梢,将刃锋轻轻凑过去。
绿珠骇然失色,“娘娘!”声音要哭出来。
这头发可是她的宝贝,绿珠每天梳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掉落一根。谁想连乔居然要拿她的秀发试刀,她怎会摊上这样狠心的主子!
连乔嘿嘿笑着,吹落刀尖上沾染的几根发丝,“没事,就一点点而已。”
可见这匕首真的好用,居然有吹毛断发之能,难怪呼延丽时时刻刻贴身带着。
绿珠还未从懊丧中恢复过来,嘟囔道:“一把小刀算什么,那玉蝴蝶比这值钱多了,娘娘倒一声不响的让他们拿去,婢子见了都心疼。”
连乔不以为意,仍专心摆布那把光可鉴影的匕首,“你知道什么,在草原上,这样东西才算得宝贝。”
金珠玉器之类她在宫内见的多了,压根不觉得稀罕,反而是棍棒刀剑甚少有接触的机会,如今正好将这样物事用来防身——听闻草原上野兽颇多,连乔每每出行都有侍从前呼后拥,看似不需要担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呼延丽避居家中已有十多日了,筋骨的挫伤虽渐渐好转,但脸颊上的创痕仍未平复,因此她死也不肯出门,只在家中打骂奴仆出气。
好在几个哥哥从小一同长大,是无须避讳的。这一日她来大兄处探视,就看到一向健壮的呼延茂竟病歪歪的倒在床上,模样活像一只待宰杀的肥猪。
呼延丽不禁咦道:“哥哥,你怎么也病了,是时气不佳么?”
这个词还是她从往来大兴的商旅口中学到的,觉得说出来很有文化。
呼延茂脸上堆满了肥肉,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硬是被挤成细线,也不知是没瞧见她,还是瞧见了却不愿起来,竟懒洋洋的卧着,一动也不动。
他向来是这副黄黑皮色,并未因生病显得苍白憔悴——也不知是否真病。
三王子呼延旭提早一步而来,他是诸位王子中学识最渊博的一个,心性也最聪明,岂有瞧不出来的。因向幼妹笑道:“你听他装佯,大哥哪是生病,分明是思春了。”
呼延茂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怒容道:“三弟,你别瞎说!”
“瞧瞧,这不是起来了?”呼延旭笑呵呵的道。
呼延茂被他戳穿心事,一张黄铜脸紫涨成猪肝颜色,自觉无颜见人,只得重新躺回去,拿被子盖住头,不发一语。
呼延丽在一边看着,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她因那个女人饱受屈辱,这些日子都不敢出门,生怕被人指指点点;她哥哥却为了那人害上相思病,难道亲妹妹的尊严还没有那女子的一颦一笑重要?
呼延旭探视完病人去后,呼延丽就用力摇撼这位大哥,硬迫着他从眠梦中醒来,“大哥,方才三哥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被那女人迷住了?”
呼延茂这老饕脸上居然显出些羞臊的神气,他涎着脸道:“那小娘子的确长得很美。”
五官鲜明,肌肤白皙,最难得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毅然决然的悍气,叫人忍不住想将她压在身下。呼延茂此生见过的女人不少,可惜北漠的女子太过蛮暴,不够体贴,几个大兴朝来的女奴又太过体贴,唯唯诺诺以致失去个性。像连乔这样柔中带刚的,呼延茂还是头一遭遇见,想到那女子驯马时的勃勃英姿,他便觉得嘴角忍不住有涎沫下来。
呼延丽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扇醒,这蠢材!她冷冷说道:“你可知她是大兴皇帝的妃嫔,别人也是你高攀得起的?”
呼延茂顿觉垂头丧气,“所以我也只敢想想嘛!”
明明是一块上好的肥肉,却只能干看着不能到手,难怪呼延茂会因此害病了。
呼延丽最恨他这副无能的熊样,明明胆子最小,偏偏色心最大,家里多少娇妻美妾放着,还去眼馋别人的!要不是这般没志气,大君怎会迟迟不肯将权柄下放,连呼延旭都比他在大君跟前得脸。
好色虽是弊病,但因对方是那人,说不定倒能为她所用。呼延丽心中有了主意,抿嘴向他笑道:“大哥,倘若我说有法子帮你,你信不信?”
“真的?”呼延茂努力睁大眼,脸上的横肉也散得均匀了。
呼延丽悄悄附耳说了几句,呼延茂听了显出犹豫,“这、怕是不好吧,万一皇帝陛下问罪起来……”
呼延丽胸有成竹的道:“这你就不懂了,她们这些正经妇人最看重名节。一旦你得了手,就是将她们掐死,她们也不敢说出去,没准还帮你隐瞒呢,你想皇帝如何能知道?”
呼延茂听她侃侃而谈,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笑容满面的望着呼延丽,“妹妹,还是你足智多谋,早知你肯帮我,我也不必发愁许多天了。”
呼延丽假意陪着笑脸,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恨意漫过:她哪是为了帮这位大哥,只想借此机会报复连乔而已。那女子尽数抹去她的光彩,让她在人前抬不起头,早晚她要让此人身败名裂,才能消得此恨。
她更有一层痴心妄想的念头:听说这位连婕妤是皇帝最为钟爱的,那么,若没了连乔,皇帝眼中就能容得下她吧?
连乔所受的伤微末如同芥子,自然很快就平复了,这些天楚源对她甚是关爱,每日与她同寝同食,晚间也免不了有那羞羞答答之事。连乔享受着这般奢侈待遇,竟也心安理得——皇帝愿意为她做暖床的小厮,她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孙淑妃等人虽看着生气,却无话可说。连乔赢了赛马,就是大兴朝的有功之臣,何况她还因公负伤,皇帝对她礼遇些也是应该的。
杨盼儿颇为失悔,早知连乔能一鸣惊人,她还不如在那北漠公主面前做小伏低呢!不然大家都是从宫里来的,唯有连乔独占鳌头,出尽了风光,旁人简直就如她的陪衬一般。
因此之故,杨盼儿始终都是恹恹的,就连尹婕妤几次邀她出游,她也借故推脱,只盼着这趟旅程快快过去,省得整日看见小人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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