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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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桂县抓紧胸口的衣服,眼里有雾气熏起。
这种滋味,简直是肝肠寸断。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赵来云搀着老太太郑音容过来了,后头跟着老爷子赵立德。
赵立德手中拎着装饭的篮子,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赵来景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句。
“今天怎么样?清醒了吗?”
丁桂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赵立德:“我去医生那儿问问情况。”
说完,老爷子背着手离开了。
“奶奶你坐。“赵来云眉眼微垂,为老太太搬了张凳子过来。
郑音容坐了下来,她看着脑袋上缠着白布,奄奄一息躺病床上的赵来景,心中一痛。
怎么能不痛?这也是她嫡亲亲的孙子,虽然这孩子不够正经,性子爱招惹,平时也讨人嫌了一些。
郑音容擦了擦眼角的泪,再开口,说出的话却不是太好听。
“该!遭了这回罪,以后就知道深浅了。”
“我看你以后还会不会瞎胡来!谈对象就谈对象,怎么能谈已经有对象的姑娘?”
“要知道,老话都说了,赌博出贼星,奸情出人命呐!”

第71老太太这话……
老太太这话一出, 丁桂香握着赵来景的手,抬头看了过去, 眼里有着难以置信。
这是做奶奶说的话?
郑音容皱了皱眉,“怎么,我还说错他了?”
林维堂坐不住了,“阿婆,才不是这样,我们根本就不认识那群人,小景也没有谈对象, 更没有谈那劳什子有对象的对象!”
他说得激动,四肢跟着晃动, 扯到伤口处, 吃痛后还眦了眦牙,不过,这不妨碍他维护自家好兄弟的清白。
“小景是被人害了!”
郑音容不信, “要不是撬人墙角, 人家打他做什么?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要是什么都没做, 能有这场灾,这场劫?”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愈发的高, 最后拍了下桌子, 恨铁不成钢。
“你看看小云,多省心懂事, 规规矩矩的,除了孝顺我老婆子,平时都不见他胡来!”
“你看他遭这罪了吗?”
“大儿媳妇, 我早就和你说了,平时管着点来景,管着点来景。”
老太太苦口婆心。
“你瞧瞧他在外头胡来,都多大的人了,还一点不干正经事,镇日招猫逗狗的,玩一起的又是什么狐朋狗友?”
“这回运道好,算是捡回半条命了,下回,下回就不见得有这好运道!”
说到狐朋狗友,郑音容还看了一眼林维堂。
这小子她知道,和来景一道耍的,老大年纪了也不说亲。
这到了年纪不说亲,不是人有问题,就是为人有问题。
当然,在老太太心里,她家来云不一样,来云爸爸死得早,人家姑娘家也挑,说亲事爱找六角俱全的,这不,好的瞧不上她家,不好的她家瞧不上人家,挑来挑去,这就剩下了。
那情况又大不一样!
林维堂感受到老太太眼里的那道嫌弃,嘴角抽了抽,他想说什么,瞧了瞧病床上的赵来景,又闭上了嘴。
哥们,真不怪你平时那么唠叨这老太太,这嘴啊,是讨人嫌了点!
丁桂香沉了沉脸,“妈,你今儿来,要是真心实意来看小景,那你就静静在一边看着,话别那么多。”
“医生说小景脑袋伤到了,不能吵闹,听不得你那一套又一套的,他是爹死了,他妈我还没死呢!”
“你要是想摆摆做奶奶的威风,想要教育大孙子,那好,你领着来云回去,到家里,你关上门,爱摆多久威风就摆多久威风,我一点儿也不插嘴!”
“左右你那好孙子也听话,不会嫌你烦,来景这儿啊,他有我在,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老太太:“你!”
这话里话外是嫌她多管闲事了?
老太太气得要仰倒。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还管不来来景了?”
“奶奶,别生气,伯母不是这个意思。”赵来云给老太太顺了顺气,声音缓缓,带着几分无奈。
“她不是这个意思,那她是什么意思。”
这时,护士听到动静,绷着脸过来说了几句,病房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赵来云给老太太拍着后背顺气,能听到老太太重重的呼吸声。
丁桂香也不搭理,她拉着赵来景的手,也不说话,只眼睛看了赵来云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的赵来景一眼。
小云,来景……
呵,从这称呼上就能看出来,老太太这心眼偏到没边去了!
赵立德寻医生问情况,左右无事,医生又过来看了看赵来景,翻翻眼皮,摸摸脉搏,一边打开病例查看,一边询问。
“清醒过了吗?”
丁桂香揪心,“还没。”
医生暗暗叹了口气,他想了想,还是将最坏的情况说了说,好让家属有心里准备。
“毕竟是伤到了脑子,还伤得那么重,要是一直醒不来,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怕几人不懂,医生将植物人的概念说了说。
“思想、意志、情感……这些都丧失,眼睑可能会睁,但不会说话,不能理解语言,有时即使眼睛可以注视,但也不能辨认人……”①
几人听得心惊肉跳。
这,这不是等于傻了吗?还是瘫掉的傻子!
丁桂香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如坠冰窟。
医生阖上本子,将笔往胸口处的口袋里一别,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再观察几天吧,小伙子命大,这样的伤都留下命来了,手术也顺利,说不定没事。”
大脑的事,精密又神秘,谁也说不准这事。
医生走后,病房里很沉默,像暴风雨到来之前,有着令人压抑的平静。
突然,林维堂开口了。
“阿姨,不然我们再去找找那算命先生?那天他都瞧出小景有血光之灾了,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那时候,他们要是出钱化解,情况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林维堂后悔又懊恼。
丁桂香神情疲惫,她觉得寄希望在一位算命先生身上,有些荒谬,更何况,她都听阿维说了,那算命的说得也不准,他还说小景父母双全,是老爸会赚钱的公子哥命。
这话就不准了,小景爸爸,他,他死了啊。
人生最痛,莫过于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她才熬过失去丈夫的日子,眼瞅着日子就要步入正轨,儿子又出事了。
丁桂香心中大恸。
不过,这时候就是有一根稻草,丁桂香也想抓住。
“这事儿行!小景这儿走不开,阿维……”丁桂香看了眼手上打石膏的林维堂,又有些为难了。
“没事,阿姨我去就好了。”林维堂不介意的晃了晃手,“小伤而已。”
天色也晚了,郑音容毕竟上了年纪,也坐不住,她又说了两句,见丁桂香这大儿媳不怎么搭话,自己也没了兴致。
“那我们先回去了。来景这儿,老大媳妇你多操着心,小云,走了。”
郑音容绷着脸,起身招呼赵来云和她一起回去。
赵来云看了赵来景一眼,又看了看丁桂香,担忧地出言道。
“伯母,要不要我留下来帮忙照顾小景?”
“不用了。”丁桂香冷淡,“小景这儿有我,你操心好老太太就行。”
赵来云还想说什么,又闭了口,和郑音容赵立德俩口子往医院外头走去。
路上,路过一处水坑,赵来云喊了一声小心,又伸手搀扶住老太太,贴心又孝顺。
“奶,我怎么觉得,伯母好像有些不待见我。”
“别理她,她又在那儿发颠呢!”
因为丁桂香在医院里暗讽她的那些话,郑音容也生气了,都出了医院大门,她还气不顺模样。
她哪里没有端平水了?
小云就是比来景出息,还贴心,实话都不让她说!
古话真是说得对,良言逆耳,良药苦口!
“唉,来景现在这样,只怕家里以后还要多靠着你……都是来景这孩子不懂事,有些事儿它就不能沾!现在倒好,累得我们小云也跟着受罪操心。”
郑音容拍了拍赵来云的手,面有愁容。
“你也别上外头找工做了,自家有车队,哪里有去别人手下讨生活的道理?”
见赵来云还想开口说话,郑音容制止了。
“好了好了,你别操心,奶奶回头和你伯母讲,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来景伤成这样,以后还不定是什么情况,家里的生意没人帮忙怎么能行?”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啰嗦。
“小云啊,你千万别学来景,不上班,镇日在外头胡混,这下吃到大亏,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
郑音容想到又要和丁桂香说赵来云去车队做活的事,百感交集,只想叹气。
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明明都是她大孙子,一个托爷爷告奶奶,求着大儿媳妇给安排工作,大儿媳妇滑不溜丢,愣是没个准话。
另一个呢,整个车队捧到面前也不珍惜。
现在倒好,不惜福,福都得离人去了!
回到了家,郑音容便去床上躺着,赵立德给她打了水,让她洗手擦脸,两人还闲聊了赵来景几句,担心又唏嘘。
“我听医生的话,那情况是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赵那里风水不好,这两年净是出事。”
这里的老赵是郑音容前头的丈夫,她二嫁的是同村,都姓赵,倒不是将大儿子的姓改了。
“别担心了,家里还有小云,小云会顾好来景。”
赵立德拉住老太太的手,宽慰了几句。
屋子外头,赵来云看了一眼没有阖上的窗户,也不知道是欣慰自家爷爷奶奶感情好,抑或是旁的什么,嘴边慢慢地勾起一道浅浅的笑。
明月升空,夜色愈发的黯淡。
A市,长风街。
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热腾腾的食物香气飘得很远。
不单单周爱红怕有人欺潘垚人小,对摊位进行捣乱,潘垚自己也担心。
更何况,顾菟的生意好,街上还有人盯着呢。
是以,潘垚想了想,拿了张黄纸,以灵炁剪了个纸人,搁在掌心一吹,只见约莫七寸长的小纸人在半空中飘了飘,扁扁平平。
潘垚指尖氤氲一道灵炁,目光凝神,灵炁朝之纸人输送而去,嘴里念念有词。
“虚虚灵灵,太上玉清,扶危济困,剪纸成兵……”
随着灵炁的氤氲,纸人上有光一闪而过,下一刻,浓雾起,一个二十岁,容貌普通,身量也普通的男子站在了潘垚面前。
“不错不错,今晚咱们就一起卖蛤嫲镜和喇叭裤吧。”
纸人的灵还未养成,这会儿有些呆呆的,听到潘垚这话,它也只愣愣地说一声好。
纸人自觉地的去推小推车上的货物,跟着潘垚来到顾菟平时摆摊的位置,油布铺地,喇叭裤和蝙蝠衫一一摆好,长条凳摆出,再摆上长风街最紧俏的货物——蛤嫲镜。
接着,它想开始叫卖,卡了卡壳,好半晌没动。
片刻后,纸人转了转脑袋,将眼睛瞧向潘垚,好似有可怜兮兮的光流出,求助道。
“主人,我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我不会卖货。”
“不要叫主人,叫土土就好了。”
潘垚才说完,就恨不得拍自己嘴巴,她应该说叫盘盘的,盘盘比土土好听。
“好的,主人。”
潘垚泄气,好吧,这小纸人的灵还呆呆的。
“没关系,这东西好卖,咱们也不用喊,客人问,你说下几块钱就成。”
潘垚指着货物,将价钱一一说了遍。
这剪纸成兵之术,潘垚也是第一次尝试。
纸人面容普通,心眼也普通,听了一通话后,默默点头。
这会儿,它学着潘垚的样子,拿一张杌凳坐着,巴巴地瞅着人来人往的长风街,盼那生意上门。
顾菟的东西好,时髦紧俏,就是和商场里头的比都不差,陆陆续续的,就有客人上门了。
潘垚仔细地观察了,每一个问多少价钱的,纸人回答的都没错。
遇到讨价还价的客人,它就闭了嘴巴,摇了摇头,说一句不二价。
客人磨着它,它也不愿意多说话,主要也是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左右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干脆就不说了。
那什么,沉默是金嘛!
哪里想到,它这副咬死了不二价的模样,客人倒是觉得价格实在,摊主为人也踏实,不像有一些人摆出我漫天要价,你坐地还钱的架势。
真砍到价了,还有种自己买贵了的感觉。
摊子前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更因为纸人比顾菟生得正常,上门的女客也多了。
又过了片刻,潘垚左右看了下,瞅着周围的热闹,坐不住了。
“阿大,我去买些好吃的,你一个人看好摊子,能不能成呀。”
纸人呆了呆,好半晌,它指着自己,有些结巴道。
“阿大,是我?”
“恩恩。”潘垚点头。
头一个剪出的纸人,自然是阿大了。
“恩,阿大能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名字,它也有了归属,潘垚觉得,在纸人说出它能行时,心口处的灵又有一些凝实。
“那我去逛逛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潘垚交代了一声,抬脚便朝长风街走去。
羊肉串,钵仔糕,摊卷饼……到处都是热热闹闹,就连空气都是香喷喷的。
另一边,林维堂打着石膏,胡子都没刮,出了医院打了出租车,紧着便朝长风街而来。
他直奔算卦摊子。
那儿,中年男子还摇着蒲扇,瞧见林维堂的模样,眼睛瞪大了些,直叹这人身残志坚啊,都成这模样了,竟然还要出来逛街?
因为林维堂胡子邋遢的样子,一时间,中年男子还真没有认出来,这是他前两日接待过的客人。
“先生,救命,十万火急的事儿。”
林维堂才走近算命摊子,就伸出还完好的那只手,紧着就要去拉中年男子。
“欸欸,有话说话,莫要拉拉扯扯。”
“是我啊,先生,前两天我和朋友过来,我们算了一卦,你说我那朋友有血光之灾,你还记得吗?”
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去看。
林维堂也凑近了让他瞧。
“哦,是你啊。”算命先生恍然。
“是我是我,先生,是这样的,你看的相可准了!之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真是,嗐,我真是悔不听您的话!”
“现在,我那朋友出了事,头受了重伤,一直醒不过来,要不,您给帮忙去看看?”
“这……说实话,我也就看了几本相书,学了点皮毛,你朋友这情况,还是听医生的吧。”
中年男子为难,不是太想蹚这趟浑水,再说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还真没那救人的本事。
林维堂左说右说,终于磨动了中年男子。
他给了地址,答应明日白日,会在家中等林维堂上门来接他,到时,两人再一道去医院看看赵来景。
“我可先说好了,这事儿我不打包票的。”中年男子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只帮忙看看。”
“自然自然,先生不计前嫌,还愿意帮忙,我心中已经很感激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林维堂往功德箱里塞了包红封,这才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走了以后,一双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离开长风街,拦了辆三轮车坐上,蹬三轮的人骑远了,那人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片刻后,长风街算命摊子的前头又多了一个人。
听到动静,中年男子抬起了头,摇了摇手中的蒲扇,招呼道。
“这位同志,算命还是测字?”
好一会儿,没听到对头那人的回答,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不解地又问了一句。
“同志?”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出神。”来人笑了笑,声音缓缓。
只见他约莫二十七八岁模样,身量颀长,衣着考究规矩,留着板寸头,还戴了一副黑框的眼睛,穿着一身白衬衫,下头是黑色裤子。
一看就是讲规矩,听从家里安排,行事不出格的青年。
“没事,测字还是看相?”
赵来云想了想,“测字吧。”
说完,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个林子。
字写得有些稀疏,有些像是两根有些相似的木头凑在一起。
在同一个园子里,一个木长,一个木短,形似,终究不是同一物。
写完后,赵来云眉眼低垂,自己也看着这林字,看了许久。
黑色眼镜遮掩了他眼中的情绪,让人瞧不真切他的所思所想。
中年男子摇着蒲扇,也不催促。
古古怪怪的人多了去了,算命看相,多数是有所求的人,心中不宁,自然行事犹豫。
过了片刻,赵来云轻吁一口气,将笔搁下,转了写好字的本子,推到算命先生面前,轻声道。
“先生就帮我看看,我心中所求,能不能如愿吧。”
中年男子接过本子,皱着眉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抬头看了赵来云一眼,琢磨着道。
“双木成林,独木难支,你心中所求,应与兄弟有关。”
赵来云心中一惊,搁在大腿上的手悄悄收敛力道,他抬起头来,冲算命先生笑了笑。
“不错,先生果真是铁口直断。”
“客气客气。”
中年男子下笑着摇了摇蒲扇,他又看了几眼那林字,继续道。
“林这个字,可以看做树木青葱,成片才成林,正应和了春回之时……我不知道你所求是什么,不过,所谓时逢春回日,百花正及时,得人轻借力,便是运通时……同志你求的这事,它得了旁人相助,已然是心想事成之势。”
虽然不是很信这些,听到这话,赵来云还是有了笑模样。
“借先生吉言。”赵来云笑着起身,往功德箱里头扔了张大团结。
“同志,给多了。”中年男子指着功德箱,“每卦五元,童叟无欺。”
“没事,小钱而已。”赵来云笑了笑。
离开之前,他又看了算命先生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唇角有浅浅的笑意。
人走后,中年男子还要摇蒲扇,突然,他觉得有道寒意袭来,袖子薅开一看,只见手臂上一下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中年男子莫名不已,“不是,这天有这么冷了吗?”
“不是天冷,是你要有血光之灾了。”这时,一道稚气的声音传来。
中年男子转过头,就和正在吃钵仔糕的潘垚对上了目光。
钵仔糕Q弹软糯,像果冻一样的滋味,而且还不甜腻,潘垚喜欢,一气儿买了六个。
这会儿才咬下一口,剩下还有五个还在左手上拿着。
茉莉花香味,桂花香味,水蜜桃味儿……颜色也各不相同。
“啥?”中年男子傻眼。
“真的,你命宫晦暗,阴影重重,这是血光之兆。”怕人不信,潘垚还自报了家门,“你是桥里洞的张礼鹤张天师吧,我师父是芭蕉村的于大仙。”
张礼鹤:……
那老仙儿他知道啊,之前他们还切磋过,都是半桶水的水平,谁还都不服气谁,都道对方自视甚高,是个打个哈欠,还以为自己能刮八级大风的主儿。
真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
潘垚又看了一眼张礼鹤,好心道。
“这血光之灾还挺大的,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当真应劫了,你得躺床上很久呢。”
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修行中人算得出别人的劫难,却算不出自己的,不过,到底六感比别人敏锐,血光之灾乍起,张天师便有了感觉,具体表现在那莫名出现的鸡皮疙瘩。
“主人,差不多时间了,咱们要回去了吗?”
那边,见没什么客人了,阿大装了喇叭裤和蝙蝠衫,收了凳子,推着车子便来找潘垚。
“这是……”张礼鹤看着阿大,眼睛越瞪越大。
人有十二宫,阿大却什么都没有,虽然看过去是人的模样,却没有人的炁息。
“这是剪纸成兵术?”
潘垚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吧。”
张礼鹤意外极了。
古书里有记载剪纸成兵术法,据说以纸裁人,纸人成兵,可以不吃不喝,刀枪不入,并且万人列阵,听一人号令,可谓是令行禁止,使命必达,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他一直以为这是古人在吹牛,哪里想到,今日当真能瞧到这样的纸人。
这一刻,张礼鹤对于大仙是彻彻底底的佩服了。
他心里酸酸涩涩,分外不是滋味。
怎么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学习,进步迅速,然后悄悄惊艳了所有人?
这是什么人啊,真是的!
怎么可以这样!
张礼鹤酸了又酸,目光落在潘垚面上,悲愤不已。
“你师父不做人!”
潘垚:……??
这关老仙儿什么事?

第72听了一会儿,潘垚才明白……
听了一会儿, 潘垚才明白,面前这张天师还以为老仙儿在芭蕉村里偷偷努力, 这会儿剪出阿大,修成剪纸练兵术。
不知不觉,悄悄惊艳了众人。
张礼鹤去翻桌上的那本《麻衣相法》,神情愤愤。
“我就知道那老仙儿是个鸡贼的,上次见他,他还说自己年纪大了,念头通达, 已经不求道术上精进,顺其自然即可。”
“哪里想到, 在暗地里, 他竟然这样的努力,狡猾,真是狡猾!道貌岸然的狡猾!”
潘垚:……
她回想着那日日在村子里溜达, 整天臭显摆他那副蛤嫲镜, 又或者是在村子里闲唠嗑的于大仙……
很想和张天师说一声, 老仙儿他还真没狡猾, 他最近真挺顺其自然的!
道家有三不问,一不问寿、二不拉家常,言俗事、三不问籍贯, 老仙儿可是破戒了, 天天在村里唠嗑家常。
不过,看着自己要将自己卷起来的张礼鹤, 潘垚又闭嘴了。
算了算了,努力点又有什么错?这年头,卷卷更健康。
“确实差不多时间了。”潘垚往周围看了看, 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远处钟楼传来咚咚的声音,已经十点钟了。
“阿大,咱们回去吧,明儿再来出摊。”
潘垚招呼了阿大一声,紧着,她又转过头,让张天师注意自己的血光之灾。
“这几天就少出门了,避避风头,万事多留神,行事小心一些。”
张礼鹤不解,“当真是血光之灾?怪了,我怎么突然惹上这了?”
算卦的惹血光之灾,最经常的可能便是自己说了不吉利的话,惹得顾客不高兴,愤怒之下,上门砸了摊子。
这事儿啊,张礼鹤都有经验了!
想到这,他一下就去看桌子上的测字本子,摇着蒲扇,皱着眉头,细细琢磨。
“我今儿算卦看相,当的都是那报喜的喜鹊,没当那报丧的乌鸦啊,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来砸摊子的。”
潘垚才凑近,正好就见到本子上写了林字的那一页,她伸手指着这个林字,开口道。
“怎么没有?起码这个客人所问,就是不如意的。”
“不可能。”张礼鹤顺着潘垚手指的方向,目光同样落在林字上头,当即否认。
“这人我记得,就刚刚最后一个客人。”
“双木成林,独木难支,我断这人问的是兄弟,他也应我了,确实问的是兄弟,还问我他心中所求,能否可以成功。”
潘垚:“您怎么解的。”
张礼德摇了摇蒲扇,颇为自得。
“树木青葱,成片才成林,这林字正好应和了春回之时。”
“正所谓时逢春回日,百花正及时,得人轻借力,便是运通时……这个人写了林字,这字极好,是得偿所愿之相,这一回,我当的也是报喜的喜鹊。”
潘垚凑近了些,又看了这林字一会儿,却道。
“我和先生却又不同的见解。”
“哦?”张天师蒲扇往前一探,做了个请的动作,“愿闻其详。”
潘垚指着本子的左上角,示意张天师看此处。
“您看这儿!”
“狂风忽作,树木摇摆,虽然是春回之时,却是燕子含泥春正长,经营费劲全无功,是一朝春去风雨至,毁尽燕巢又成泥的迹象。”②
潘垚学着张天师,说了算命的行话,最后断言道。
“写林字的这个人,乍看之下,他得人相助,是心想事成之势,不过,只等这风一吹,过往筹谋定然如雨打燕巢,落地成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
“天师,这是乌鸦报丧呢。”
张礼鹤蒲扇也不摇了,急急地朝潘垚手指的方向看去。
好家伙,只见那儿真有个风字的印记,浅浅的,是上一个客人写了个风字,墨迹透了下来,正好在林字的上头。
再加上赵来云写林字时心思不宁,字迹有些飘忽,这样一瞧,还真像是有一阵风要吹来,树木摇摆,是林木上心血皆要覆灭之兆。
这一测字,当真不该是喜鹊报喜,而该是乌鸦报丧,他看错喽!
再看潘垚,张礼鹤又像吃了酸酸梅,心里酸酸溜溜的。
呸,鸡贼老仙儿!
自己悄悄进步不说,竟然还收了个这样的好徒弟!
真是令人眼红!
“阿妹,我这就家去,这几日躲着一点,就不出门了。”张礼鹤收拾摊位,准备收摊回家。
这几天,他就当一回缩头乌龟,就在家里窝着,多积阴功保身。
“您多保重。”潘垚道别了一声,身边跟着纸人阿大,阿大推着车子,两人一道往街尾走去。
在一处小弄子前,潘垚停住脚步,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阿大,你过来一下。”潘垚想了想,招呼了阿大一声。
“主人?”阿大哒哒哒地走到潘垚面前,微微蹲身,瞧着潘垚的眼睛,“您有什么事要吩咐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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