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怀皱着眉,有些嫌弃,“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陶小宝手捏着拳头,咯咯作响。
黄铮龙视线落在陶小宝的拳头处,警惕不已。
“别啊,打人犯法的,我是你姐夫,你认不认都是!”
“你也不想打了我,然后再二次进局子吧,想想你爸你妈!”
黄铮龙手挡在胸前,嘴里不断地说,“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那边,才听完潘垚说大姐影子不对,陶小宝正心急呢。
瞅着人回来了,看着黄铮龙那大鼻头,陶小宝是新仇旧恨是一下起。
他几步上前,一把揪过黄铮龙的衣领,动作粗鲁的将人往屋子里拉。
“你要干嘛,你要干嘛!”
陶小怀尖叫,扑了上去,扑了个空。
陶小珍站在厨房门口,两只手杵在胸前,上头都是糯米粉,瞧着这一幕,还有些发愣。
“住手,陶小宝,你个无法无天的,放开我,放开我!”黄铮龙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嘎嘎乱叫,声音粗又咳。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也把拎出长条凳的陶小怀挡在了外头。
“不,住手,你别脱我裤子……陶小宝,陶小宝,陶小宝!”
惊叫一声赛一声高。
窗户外头,瞅着屋子里头,陶小宝单手将黄铮龙镇压,另一只手去剥黄铮龙的裤子,陶小怀目眦欲裂。
“陶小宝!”
潘垚和于大仙俩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耳朵里都充斥着陶小宝三个大字。
潘垚眼睛亮亮,“小宝哥是真的行!”
有裤子他是真的上手剥,二话不带说的。
人狠话不多,特别衬他额头上的疤!
于大仙悄悄往潘垚身边挪了挪,就怕那拎着长条凳砸门的陶小怀太过愤怒,回头波及到了自己。
门被砸得砰砰作响。
潘垚犹豫:“师父,要不,您上去劝劝?”
“劝啥?”
“唔……你就说,小宝哥没坏心眼,他没想动粗的,就拨开来瞅瞅,看看姐夫股道道里,到底长没长痣。”
“回头门砸坏了,还得花钱来换,多不值得,左右他黄铮龙也不是黄花大闺男了,被瞅瞅屁股又不打紧。”
于大仙:……
土土这话,在理!
一个得花钱, 一个不需要花钱,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那边,陶小怀手中的长条凳还在砸门, 厚木板砸在木门上, 砰砰砰地作响,绵绵春雨里, 天光晦暗, 这声音叫人听了心惊肉跳。
于大仙也担心闹出点什么,回头就不好收拾了。
“陶同志。”他上前两步,唤了一声,张口想说些什么。
陶二姐瞪了过来,手中还拎着长条板凳,眉毛一挑,露出下头的吊梢眼, 看过去十分凶悍。
哎呀妈呀!
对上这样的目光,冷不丁的,于大仙惊跳了下, 顿时,他摆了摆手, 表示自己没什么想说的。
见陶小怀转过了头,继续盯着木门方向了,于大仙这才放下捧在心口的手, 视线看向潘垚,心有余悸。
这陶家二姐果真是个凶的, 不好惹,不好惹。
“土土啊,吃人家的嘴短, 管人家的事儿长,咱们看着就好了,就别瞎插嘴了吧。”
潘垚:……
说得再好听也没用,老仙儿分明是怂了!
这时,屋子里头传出黄铮龙的一声惊呼,紧接着,只听“刺啦”一声,他穿在身上的棉布裤子被扯破了。
再次看到这毛屁股,陶小宝还是震撼了下。
真的是,好多毛啊!
因为这么一怔愣,陶小宝手中的力道减轻,黄铮龙得了空挡,瞅着就要像那滑腻的鲶鱼一样挣扎起来。
“老实点儿!”
陶小宝回过神来,眼睛一横,凶悍的气质从额角的疤痕中漏出,膝盖一用力,瞬间就将挣扎的黄铮龙又压了下去。
黄铮龙才停了挣扎,下一刻,他就察觉到有只大手在自己的屁股上拨了拨。
黄铮龙僵了僵。
随即,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陶小宝就像看着个鬼一样。
刚刚,他这小舅子对自己做啥了?
摸,摸,摸他屁股了?!
黄铮龙恍恍又惚惚。
外头,陶小怀也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长条凳都拿不稳了,一头砸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屋子里,陶小宝脸臭得厉害。
他瞪着黄铮龙的眼神也更凶了。
这股道道虽然乱毛,里头却没有黑痣!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陶小怀回过神来,拎着长条凳还要砸过去,被早有准备的陶小宝一把拦住了。
“让开!”
陶小怀脸阴沉得厉害,见陶小宝凶,她还想说什么。
屋子里头,黄铮龙着急忙慌地去穿裤衩和裤子,瞅着那破了口子的裤子,都顾不上心疼了。
刚才挣扎得猛了,黄铮龙扭着腰了。
“唉哟,痛痛痛,小怀过来扶我一把。”
陶小怀阴着脸瞪了陶小宝一眼,扔了长条凳,暂且先作罢。
她转身进屋,将地上的黄铮龙扶了起来,忧心忡忡。
“阿龙,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黄铮龙扶着腰,摸了一把屁股,再瞅瞅外头从窗户处走过去的陶小宝,顿时,面上的神情十分不得劲儿了。
他魅力不会这么大吧。
……就连小舅子也迷上他了?
只这样一想,黄铮龙就惊恐了。
“没有,里头没有长黑痣。”
陶小宝丢下这句话,转头就去寻黄家装洗衣池的地方,拧了水龙头,打了肥皂,用力地搓了搓。
一边搓,一边嫌恶。
恶心,真恶心,手上好像还残留有那毛茸茸的触感。
这样一想,陶小宝打了个寒颤。
他又拿过肥皂,继续用力搓手。
那边,听到陶小宝那一句没有,于大仙诧异了下。
“竟然没有?”
“那就不是天生的风流种了。”
于大仙看向潘垚,想起刚刚黄铮龙和陶小怀回来之前,潘垚说的话,连忙问道。
“土土,你刚刚说,这陶家大姐的影子有些不妥,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陶小怀扶着黄铮龙出来,陶小宝也洗了手回来。
再见陶小宝,黄铮龙的目光都有些躲闪了。
只见他两只腿一夹,别别扭扭模样,还觉得屁股处有些透风。
当然透风了,这会儿,黄铮龙的裤子还没有换,臀部位置破了个长条。
就算自带毛线裤,春风一吹,还是有些凉飕飕的。
站在厨房门口,手上还有糯米粉的陶小珍也回过了神。
她两步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愁苦神色,一把挡在二妹和小弟之间。
陶小珍目光警惕地看着陶小怀手中的长条凳,就怕她又像几年前那样犯浑。
末了,见陶小怀搁了长条板凳,陶小珍这才放心一些。
转过头,视线落在陶小宝身上,她又有些无奈了。
“小弟,我和你二姐过得还成,都这么多年了,你就别操心了。”
陶小珍咬了咬唇,声音很低。
“我知道,很多人都瞧不起大姐二姐这样的,我和你二姐也让家里心寒,让家里蒙羞了。但是没办法,姐不想离开你姐夫,一想到要离开他,我心口那个痛啊。”
陶小珍说着说着,也不顾手上的糯米粉,直接往心口处捶了几下。
“是姐不争气!是姐没用!”
陶小宝无措:“姐……”
“小大仙。”转过头,陶小宝又去看潘垚,向来沉默凶狠的眼睛里有哀求淌出。
要强的人偶尔脆弱,那脆弱简直直催人心。
娶了两老婆的小镇男子,老婆还是一对姐妹花,这桃色异闻的三人都在场,潘垚想了想,使了望气术。
这一看,端倪便漏了出来。
原先潘垚便能瞧出,陶小珍身上的影子有些不妥,看过去僵了一些。
大伙儿或坐或站,影子随身体的动作而动,陶小珍的却显得有些惫懒。
这会儿,黄铮龙在她旁边,那影子像是鱼儿得了水,草木逢了甘霖,鸟儿振翅天空,瞬间活跃了起来。
它勾缠住黄铮龙的影子,呈现依恋姿态。
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特的要数陶小怀。
望气术下,她脚下的影子在涌动,时不时有触脚或触须似的阴影一闪而过,像是抓住猎物一般,一点点的将黄铮龙缠食。
陶小怀和黄铮龙,竟然是陶小怀占了上风。
“土土,怎么样?”于大仙问。
“黄铮龙是人。”还不待陶小宝和于大仙失望,紧着,潘垚又道,“陶小怀却不是。”
这话一出,众人大惊。
什么叫做陶小怀不是人,她不是人是什么东西?
还不待多想,陶小宝手快,一把将陶小珍拉了过来,神情戒备地看着陶小怀。
陶小珍还摸不着头脑,“小弟……”
“大姐,你听着看着就是了,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这事儿。”陶小宝打断了陶小珍的问话。
那边,黄铮龙顾不上怀疑自家小舅子也瞧上他的别扭劲了。
他甩开陶小怀扶着自己的手,指着陶小宝,气急败坏道。
“你今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一来就动手剥人裤子,我还没和你计较呢,怎么,你带来的人又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做我是人,你二姐不是人。”
“你二姐她不是人,难不成她还能是鬼,是妖不成?”
见潘垚年纪小,又生得玉雪可爱,黄铮龙不好朝小姑娘发火,炮火就冲小舅子去了。
瞧着那张臭脸,当真是新仇旧恨一道起,骂完还呸呸呸了几声,一副晦气模样。
“你出去,以后不许再上我家门了,这儿不欢迎你。”
黄铮龙手指着大门口,出言赶人。
旁边,陶小怀阴下了脸,也不说话,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潘垚,眼珠子很黑。
这会儿,就是连于大仙都瞧出不妥了。
潘垚手一扬,指尖夹一道符箓,目光落在陶小怀身上,从她的额头看到了锁骨,又从锁骨处看到了她的腹肚处。
这陶小怀瞧着人的时候,明明是人的模样,只有脸上有两只眼睛,潘垚却觉得,她身上好像不止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黑黢黢的,带着冰冷和无情。
“修行中人?”陶小怀视线一转,目光落在潘垚手指尖的黄符上,眼中有了忌惮之色。
这一道声音起,像陶小怀的声音,却又不像陶小怀。
只见她的嘴巴没有动,声音却幽幽地响起。
黄铮龙都愣了愣,转头看陶小怀,傻愣愣地问。
“小怀,刚刚是你在说话吗?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你感冒了?”
陶小珍和陶小宝和潘垚站同一个方向,自然将陶小怀没有张口,却能将声音传得清晰的一幕瞧到。
瞬间,陶小珍捂住嘴巴,眼里有惊恐。
快快,阿龙快过来,二妹好像是有点不对头。
陶小珍在心里尖叫,惊怕之下,她双脚发软,搀着陶小宝的胳膊才能站稳当。
嘴里打着磕巴,明明心中惊叫连连,却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陶小珍抬头看陶小宝,目露祈求。
小宝,拉你姐夫一把,拉你姐夫一把。
陶小宝将视线挪开,冷酷无情,只当没有瞧到自家大姐无声的哀求。
对相看他大姐,还招惹二姐,害得他家骨肉相残,最后,好好的一个家不成家,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还拉一把……他只会推一把!
必要时候,他还能再添把火,狠狠地踹人一脚!
陶小宝看着黄铮龙,目光里有嫌恶,也有恨意。
还是老仙儿瞧得着急。
还磨磨蹭蹭的作甚?
果然,他没有瞧不错,这股道道里长乱毛的,就算没有黑痣,不是天生的风流种,他也是半个风流胚!
都这样了还不动,是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于大仙厉声:“还不快过来,你那二媳妇有点不对头!”
“不,不对头?”黄铮龙看了看陶小怀,又看了看潘垚,惊疑不定。
小姑娘手指头里掐的黄纸,这玩意儿是符吧?
这东西怎么出现的?
好像眼睛一晃,就像变戏法一样,她手里就多了这东西。
虽然还担心陶小怀,默默地,黄铮龙还是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过来也没用,两人早已经气息相缠。”
望气术下,潘垚看着陶小怀身下的黑影,只见它如蜂巢涌动,又像天边翻滚急来的乌云。
末了,还有尖锐如锥的爪影,一条一条,它们飞舞地将黄铮龙的影子缠住。
被道破了不是人,陶小怀彻底不再遮掩。
此处无端地起了风,阴沉沉的,带着洞穴那种潮湿的腥味,风将陶小怀的头发吹起,瞬间,她扎了皮筋的发绽开,发丝在腥风中飘扬,陶小怀闭上了眼睛。
蓦地,陶小怀又张开了眼。
“妈呀!这是什么鬼东西!”黄铮龙惊叫了一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手脚发软,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潘垚这边爬来,嘴里囫囵地喊着救命。
潘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慌。
陶小怀张开的,不单单是脸上的两只眼,眉心处还有一只,在锁骨处也有两只。
想必,在她衣裳下头还有几个眼睛。
潘垚视线往下,若有所思。
自己刚才那被许多眼睛盯住的感觉,它不是错觉!
旁边,于大仙哆哆嗦嗦地将眼镜戴好,只当自己是半瞎,这会儿瞧不到这一幕。
陶小宝和陶小珍也变了脸色。
又是恶心,又是荒谬。
二妹二姐呢?怎么成这鬼东西样了。
见腥风一阵阵刮来,潘垚手一扬,道一声疾,张张符箓成符阵,符箓掠过众人头顶,悬浮在陶小怀的四周。
只见黄纸朱砂,符文漾过莹光。
符光威逼下,陶小怀捂了下眼睛,随即,她更怒了,一把扯破身上的衣服。
果然,在腹肚和背脊上,她还有眼睛。
数只眼睛露出来,有晦气漾出,和符阵成相对抗,相互消弭的姿态。
与此同时,她嘴一张,发丝狰狞的飞扬,人似那节肢动物,四肢爬伏而来。
不知什么时候,这一处天放晴,微微有些阳光,光线下,众人就见她身下的影子不再是人的影子,而是有数个尖脚,细细长长,就像蜘蛛一样。
于大仙惊得不行,“土土,这是蜘蛛精?”
“恩。”潘垚的视线没有离开陶小怀,盯着她眉心的位置。
那儿也有只眼睛。
在望气术下,万物氤氲着如雾似岚的气场,这一处,它不单单是眼睛,还有一道蛛影。
只见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爬伏在眉心,背生数眼,腹肚大大,周围是八条细细又毛绒绒的脚。
它背上的眼睛瞧到哪里,陶小怀锁骨处的眼睛也朝哪一处看去。
蛛丝朝众人袭来,与此同时,潘垚手一晃,一直挂在她手腕上,犹如漂亮饰品的五帝钱“铮铮”而响。
下一刻,钱币飞出,瞬间成一柄利剑模样。
五帝钱流传数代,经万人之手,汇聚百家阳气,可破诛邪,化百煞。
只见利剑漾着铜器的黄光,虽无剑刃,却以势不可挡的姿态,直直地朝陶小怀的眉心刺去。
一瞬间,犹如地动山摇。
陶小怀的眼睛急促地眨着,射出的蛛丝也急急回护。
蛛丝就像有生命的纱幔一样,一层层地朝五帝钱剑绞去。
瞬间,五帝钱被裹上了厚厚一层,犹如裹了厚石膏,拖了泥浆。
潘垚也不慌,只见她眉眼沉了沉,双手微敛,在身前控制着炁团。
“剑往!”只听她喝了一声,同时,双手往前一推。
好似被缠得慢了速度的五帝钱剑,瞬间朝前飞出,势如破竹。
黄光明媚地亮起,绞杀得蛛丝如晒化的雪,又像撕碎的布,片片落下。
最后,五帝钱剑直逼陶小怀眉心,在她惊恐又哀嚎的一声“不”中,狠狠地刺入。
只一刹那,陶小怀身上的眼睛失了光亮,缓缓闭上,最后没入皮肉之中。
潘垚抬脚上前,利剑一扎一挑,直接将陶小怀眉心处的蜘蛛挑了出来,手一翻,手中多了个碗,随手便将那半死不活的蜘蛛扔进了碗中。
陶小怀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呼吸浅浅。
先前那又泼又辣,还瞪着吊梢眼,格外护着黄铮龙,凶悍得紧的陶小怀安安静静,脸色灰白,皮囊也老了几分。
潘垚认真看了一会儿,就冲众人摇头。
“不成,她魂灵早就丧去了,只剩这一个皮囊,先前也是因为这蜘蛛附在她印堂处,这才让她灵活如常人。”
陶小怀,她就是植物人一样的存在。
“小怀,小怀这是怎么了?”陶小珍不想相信,“阿龙,你快给二妹瞧瞧。”
刚刚陶小怀身上长了眼睛,又有蜘蛛腿的影子,黄铮龙吓得腿软,听到这话,目光一碰触陶小怀,就像被烫了一样,立马缩了回去。
连连摇头。
“不不不,我不行……我心里怕。”
黄铮龙的目光瞥过西栋屋子门檐下的灯笼,想想自己和陶小怀你侬我侬的过往,还有,他今晚本来还要去西屋睡的……
黄铮龙受不住了,呕得撕心裂肺。
碗里,爬着白瓷碗边缘,想要逃窜,却怎么也逃窜不出来的蜘蛛听到呕吐声,停了动作,静静地待着不动。
潘垚低头看了看,这蜘蛛就指甲盖大小,黑乎乎又毛绒绒的,肚子大,腿儿细细毛毛。
陶小珍面上心疼,要去给黄铮龙倒水拿毛巾,嘴上不断问道,“阿龙,你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陶小宝气急,“大姐,这人都这样对二姐了,你怎么还想着他。”
陶小珍手僵了僵,眼里闪过道困惑挣扎,下一刻,潘垚瞧见,她的影子朝黄铮龙的影子靠去,呈依恋姿态。
瞬间,陶小珍眼里的困惑和挣扎褪去,取而代之的又是真心实意的心疼了。
“小宝,别这么说,你二姐她不是人,别说阿龙了,我只要想想,心里也是犯怵得厉害。”
陶小宝还想说什么,潘垚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陶小宝无奈,目光落在陶小怀的身体上,有些沉默。
说实话,对于二姐,他心里是有恨的。
当初她那一抡长条凳,回头又报了公安,直接将十几年的姐弟情谊消弭殆尽,自己没有也告她,拉着她一道蹲局子,是他念着好男不跟女斗。
哪里想到,这二姐身上竟然有只蜘蛛,而二姐,她的魂都已经没了,这具肉身呼吸浅浅,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陶小宝有些恍惚。
只觉得这会儿像在做梦一样,事情隔着一层膜,瞧得到,摸不着,就连伤心和难过的情绪都浮于表面。
他沉默了片刻,抱着陶小怀进了堂屋,将她搁在角落的竹床上。
于大仙年纪大了,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别人怎么看生死。
他拍了拍陶小宝,无声安慰,私下里却悄声和潘垚说道。
“这是还没回过神呢,你且等两天,到时他回过神来,就知道伤心了……都这样,人都这样。”
潘垚点头。
陶小宝这是还没有接受他二姐出事呢。
“啧,真腻味。”于大仙瞅着屋檐下头。
那儿,陶小珍正打了毛巾,给黄铮龙擦脸,黄铮龙瞅着陶小珍,想到妹妹陶小怀,瑟缩了下,竟然连姐姐陶小珍都怕上了。
对上那戒备惊恐的眼睛,陶小珍心痛得难以自抑,“阿龙——”
于大仙都没眼看了:“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邪法啊?”
潘垚也在思忖,“唔,瞧这控影子的手法,倒是有些像札记里记载的,妻子拴相公心意,求两情长长久久的法子。”
据说,只要用荆棘之刺浸润三月桃花水,浸润九日,再辅以符箓,将那六枚荆棘刺扎入心上人的影子中,分别在头手脚的位置。
从此,心上人眼中便只有扎刺之人,其他皆是无足轻重。
“小仙长倒是有见识。”这时,白瓷碗中传来声音,还轻笑了一声。
潘垚看去,说话的是从陶小怀印堂处剜出的小蜘蛛。
“你害了人性命,这会儿还好意思笑?回去便化了你!”潘垚手中的五帝钱剑朝黑蜘蛛方向戳了戳。
剑虽未至,势却压来。
那如万箭穿心般濒死的感觉再次涌来,白瓷碗中的蜘蛛瑟瑟抖抖。
它这下是不敢再笑了,两只前肢抱住脑袋,不断地喊冤。
“这小娘子和阿龙约会时,见有人来,她心中惊怕,慌忙躲避,起身又太猛,跌了好一段山路,还伤到脑子了。”
“那时,她的命魂便散了,只肉身还有口气,我就入了这身体。”
“她真不是我害的。”
潘垚和于大仙一听,嗖的一下,目光看向黄铮龙。
人有三魂,分别为天魂,地魂,命魂,其中,天地二魂游荡身外,命魂常驻体内。
这命魂都摔散了,陶小怀这一跤,跌得不轻啊。
两人听着蜘蛛精说事,这才知道原委。
一开始,黄铮龙和陶小珍相看,两人年纪差不多,家境也差不多,再加上陶小珍性情温和贤惠,手脚又勤快,黄铮龙是很满意陶小珍。
另一边,陶小怀性子泼辣,又好胜心强。
打小时候,她就多和陶小珍比,比吃比穿,比爹妈和弟弟对谁更看重……
大姐,那不是大姐,那是她从娘胎落地起,就要暗暗较劲儿的冤亲!
那时,陶小怀觉得爸妈和弟弟更看重姐姐,心里不服气,瞧见准姐夫黄铮龙,眼睛一转,就存了心思,和黄铮龙套上了近乎。
乡下地头,时常说些荤话,其中就不乏调笑姐夫和小姨子的。
黄铮龙花心又浪荡,这送上门来的桃花,他没有多挣扎,笑呵呵便笑纳了。
和陶小怀来往一段时日,被陶小珍发现后,陶小珍心里难受,却也不想多掺和这畸形的三角恋。
那时,她打算和黄铮龙断了。
黄铮龙左拥右抱,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甚至,一开始时候,他还更喜欢陶小珍一些。
毕竟陶小珍贤惠又勤快,又会照顾下头的弟弟妹妹,模样生得也好,娶老婆,谁都想娶这样的。
陶小珍准备断了这孽缘的时候,黄铮龙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名为【鹤情】的秘药。
自己吃了母丸,陶小珍吃了子丸。
从药入肚,陶小珍便对他死心塌地。
从此,情定生生世世。
蜘蛛精撇嘴,“那秘药中,至关重要的一味便是蜘蛛精的妖丹,陶小怀身子砸在那儿,黄铮龙见她身体软了,怕得想跑,我嗅到他身上秘药的味道,就爬进了身体的印堂处,控制着身体。”
蜘蛛精噘嘴: “他图色,我图他,大家半斤对八两,大哥就别说二哥了。”
“小仙长,你可不兴拉偏架!”
潘垚: ……
那是什么?
她手中的动作机械,一不留神,毛巾上还沾着脏东西, 瞅都没瞅,也没有打水洗净, 直接就往黄铮龙的脸上擦去。
一边擦, 一边还在失神地想。
不可能, 什么【鹤情】, 什么母丸子丸的……她自己的心思,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她对阿龙是真心的, 阿龙对她也是真心的,才不是因为这劳什子的秘药。
“呸呸呸!你在做什么!”黄铮龙被糊了一脸,顾不得自己还怕陶小珍了, 瞬间, 语气暴躁起来。
虽然是自己呕的脏物,黄铮龙还是被恶心到了,鼻腔里都是酸臭的滋味,黏黏又腻腻。
这样一想,更是恶心。
“呕!”只听一声干呕声起,黄铮龙又撕心裂肺地呕了起来。
陶小珍无措,“阿龙,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白瓷碗里, 蜘蛛精八条腿扒拉着碗的边缘,数只眼睛里有兴奋之色闪过,随即,它像是想到什么, 又懊恼地抱住了脑袋。
潘垚低头看白瓷碗。
他吐了,它在高兴啥?
总不能像以前电视里瞧的那些宫斗片一样,嫔妃干呕一声,拿帕子捂着嘴,一副弱柳扶风模样。
老皇帝关心地问,爱妃这是怎么了?
然后,嫔妃娇羞一笑,帕子捂嘴,娇滴滴地喊了一声,“陛下,人家没事。”末了,纤纤玉指抚在腹肚处,娇羞又欢喜。
太监人精,眼睛一亮,喜不可自抑,随即大喊,道,“恭喜爷,贺喜爷,娘娘这是有喜了!”
老皇帝怔了怔,随即大喜,哈哈畅笑,“好好好,赏,有赏,大赏!”
潘垚瞅了瞅黄铮龙,又瞅了瞅白瓷碗里的蜘蛛精,胡思乱想道。
这蜘蛛精,它该不会是想喊,赏,有赏,大赏吧!
潘垚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摇了摇脑袋,将漫无边际的瞎想甩出去。
别的不说,黄铮龙可是个男的!
那边,才听完蜘蛛精的话,陶小宝捏着拳头,两步上前,一把拽住黄铮龙的领口,直接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那秘药你从哪里来的?”
“解药呢?”
黄铮龙也恍惚,“就,就一个老婆子给我的……她上我家买酒,瞧着我家的一个酒坛子不错,就向我讨了那坛子。”
三白镇盛产三白酒,有数百年的历史了,黄家那口酒坛子也就成年人膝盖那样高,土陶烧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自己家,反正一直被黄家人拿来酿酒。
那婆子上门讨时,黄铮龙留了心眼,不是太想给。
他可是听说了,灾年里,专门有一些人在收古物。
都说乱石黄金,盛世古董,苦日子总会过去,黄铮龙虽然读书不多,也是听过这话的。
他家又不缺那点粮食和钱,犯不着和别人换。
因为老婆子想要那酒坛子,黄铮龙还暗暗思忖过。
难道,自己家那酿酒的坛子是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