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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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们这一行,经常要爬高,我肯定不沾酒,小宝和真子我也管着,一定不让他们沾。”
陶一锋慎重对待这事,不单单想管着陶小宝和真子,心里还盘算着,就是以后拉了工程队,想在他手下做活的,就绝对不能沾酒。
也一定要把安全措施做到位!
一个家,要是没了那赚钱的,真是顶梁柱都塌了。
死了都不能瞑目。
见陶一锋几人慎重对待,潘垚心中满意,拉着于大仙便要往家中的方向走去。
“你们忙,我们先回去了。”
潘垚准备将竹笋拿给周爱红。
老仙儿说了,百芽回春,百病易发,这春日时候,万物生发,最该喝一些养肝的汤品。
竹笋炖老鸭,再搁些桂圆,又滋补又好喝。
想到好吃的,潘垚都馋了,拉着于大仙一道往前,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一些。
等人都走了,陶一锋三人才继续干活。
筛沙、和水泥、扔砖、砌砖……
春雨细蒙蒙,三人却干得起劲儿,这儿有刀柄敲击砖头的声音。
拐角处,陶一锋拿砍砖刀将多余的那一部分砖砍掉,只一刀下去,不多不少,正正好是接下来要用的长度。
游刃有余,动作利索。
“这一单,我打算不收于东家的费用了,不过你们放心,你们的工钱我照样给。”
陶一锋准备干白活,还是特别认真地干白活。
“你说哪里的话,合着就你有良心,我们没良心啊。”陶小宝皱了皱眉,额角处的疤痕一拧,显得有几分凶。
“就是就是!”真子声援陶小宝,“我们也感激潘半仙,要是没有她,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呢。”
虽然说那方怀舟没有坏心,但那个时候,他自己都浑浑噩噩的,一直重复着死去的一幕,谁知道那鬼打墙要困他们多久!
在里头再多待待,他们的胆子都得被吓破了。
“我和小宝哥也不要你给工钱!”
真子这声喊得响亮,在陶小宝瞪来时,讪笑了下,改成了宝哥。
陶一锋想了想,利索应下。
“成,咱们三都是感恩有良心的,这事就先不说了,省得他们家客气来客气去的。”
说好了这事,三人干活还是如之前认真。
陶一锋接了陶小宝丢上来的砖头,目光落在陶小宝额头处的疤痕,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道。
“小宝哥,不然,你也问问小大仙,就是你那俩姐姐的那件破事。”
陶小宝听到陶一锋又喊小宝哥,正待板脸,听到他后头的话,捏着下一块砖头,后牙槽咬了咬,神情却有些发怔。
啧,小宝哥俩姐姐的事啊。
真子心里啧了一声,觑了陶小宝一眼,不敢多说话。
这事儿,宝哥可不让人提,谁提板脸凶谁。
片刻后,陶小宝有些艰难地开口。
“这事儿……它又不是撞鬼,和潘半仙那小姑娘说,又有什么用?”
陶一锋不赞成了。
要他来说,陶小宝家那事儿,简直就和撞鬼也没啥两样,甚至比撞鬼还让人心烦。
前者就几天的事,后者,那是几十年的事!
陶一锋手中忙活,嘴里也不耽搁他说话。
“就问问,就是不成,也没多大的事,我看你啊,就是宁可身骨碎,不叫面皮羞,太在意脸面这事儿了!家丑怎么了?家丑也能往外头说,说不定潘半仙能看出点什么。”
陶小宝不说话了。
其实这事儿嘛,说简单它也简单。
陶小宝上头两个姐姐,一个叫陶小珍,一个叫陶小怀,他们家的名字,据说是依着【抱宝怀珍】这个词来取的。
前几年时候,陶小珍经人介绍,和三白镇的一位姓黄,名为铮龙的人相看了亲事。
两人家境都差不多,条件也相当,年龄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就这样,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芭蕉村,小庙。
陶小宝寻到潘垚和于大仙,将事情说了说。
潘垚好奇,“恩,你说,后来呢?”
陶小宝看了潘垚一眼,见她眼神清透,面容白皙,就是漂亮小姑娘模样,后头的话是家里的肮脏事,他都不好意思说了。
潘垚挥手,“你只管说,不要紧。”
陶小宝抹了一把脸,“那黄铮龙不做人,他这边和我家大姐相看,那边又和我家二姐谈起了恋爱……后来,结婚领证的时候,事情就闹出来了。”
潘垚张大了嘴巴,“那没成结成婚吧,这可不是好东西!”
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
还是扒拉媳妇家的锅,丈母娘和老丈人得争气些,把这锅和碗都给他掀了!
“结了。”陶小宝眼里闪过阴霾。
“和黄铮龙领证的是我二姐,办酒席的时候,是我大姐,现在他们三人住一起,东屋住大姐,西屋住二姐。”
潘垚和于大仙都听得一愣。
都这样了?家里还没反对?
陶小宝沉默了下来。
怎么可能没有反对,那时候,家里闹得可厉害了。
天天摔锅摔碗,还砸桌子,他爸指着两个闺女骂,直言他没有这样丢人现眼的闺女儿,要是真的都跟了那黄铮龙,就别来喊他爸爸!
他就当做没生这俩孽障!
陶小宝指着自己额头处的伤疤,苦哈哈的笑了下,“不瞒你说,我还进过局子,就是打我姐夫打的,我那二姐心狠,直接抡了板凳砸我这脑袋,那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二姐无情,报了警,送了他去公安局,因为伤人,他还被关了大半年,留了案底,这才二十好几了也没结婚。
潘垚不懂了,“你俩姐姐都这样中意他?为什么啊。”是什么稀罕的宝贝吗?
陶小宝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小大仙,是这样的,我想让您帮忙看看,她们会不会是撞邪了?或者是,我那姐夫有没有使了什么邪法妖法。”
陶小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那黄铮龙也不是多好看,多了不起的人,怎么他两个姐都那么稀罕他?
潘垚点头,看看,是得去看看。
一碗竹笋炖老鸭汤下肚,肚子暖呼呼的,于大仙搁了汤匙,拿毛巾擦了擦嘴,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你姐夫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这话一出,陶小宝苦苦冥想,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撞进潘垚期待的视线,犹豫了下,有些迟疑地开口。
“他屁股有很多毛,这事算不算特别?”
时隔几年,陶小宝仍然记得,自己那时候将人衣裳剥了打,瞅到那姐夫屁股处的毛毛时,那震撼的心情。
于大仙问特别的地方,他只这一念头直在脑海里打转,虽然对着潘垚这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却不吐不快啊!
潘垚:……呃。
这个嘛,她也不知道算不算特别。
潘垚将视线看向于大仙,于大仙一拍大腿,神情振奋,“算啊,怎么不算了!”
可算是遇到徒弟不懂,他这做师父懂的事儿了。
于大仙只觉得,喝完这竹笋炖老鸭汤,果真是通身舒坦!

潘垚觑了陶小宝一眼,暗暗思忖。
要当真是妖精,身上带毛的, 那可多了去了。唔, 说不定是狐狸精, 都说狐狸精惑人, 也只有它有这份功力,不然也不会将陶家俩姐妹迷成这样。
还一人住东屋,一人住西屋, 可把那人美的……
这么厉害, 咋不上天呢!
“哪呢。”于大仙摆了摆手。
“不至于是精怪,要当真是精怪, 那时, 他也不会被陶同志打成重伤, 还进了医院,连累得陶同志自己都留了案底。”
在于大仙眼里,精怪都是皮实的, 就没有这么不扛打的。
陶小宝也点头, “我那姐夫是怪不经打的, 我也没用多大的劲儿。”
潘垚不赞同了。
这可不一定,老仙儿还是见得太少,想得太浅。
说不得, 那人受伤是使了障眼法?又或者,他是暗戳戳地装柔弱?好让东屋西屋的媳妇怜惜他?
没听陶小宝说了么,他二姐陶小怀都怒发冲冠为蓝颜,还抡起长条凳,将自己弟弟的头砸破了。
真是个狡猾又诡计多端的臭男人!
茶里茶味的。
再看陶小宝, 潘垚都目露怜惜了。
小宝哥是老实了一些,难怪斗不过。
那边,于大仙将脏碗整到一边,眉毛一挑,有几分自得。
“巾行中有一句话,叫做股道道乱毛,一生桃花运不断。”
“陶同志,你好好地想想,你那姐夫,他屁股沟沟里长了许多毛,是不是还长了好些颗黑痣?”
“要是有,你们家就认了栽吧。”于大仙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
“他就是天生的桃花运道好,你俩姐姐,也是被他所迷,心甘情愿跟了他,这是命。”
陶小宝愣了下,“这……黑痣?”
陶小宝皱着眉头,开始冥思苦想。
说实话,那时候他心中发狠,只觉得戾气从心底起,见那人这边和大姐相看,那边又勾得二姐心思浮动,偏偏又没和大姐断了。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这不是折辱他家吗?
他气得不行,也恨得不行,就也想折辱折辱那人。
他动手剥了人的衣裳和裤子,抽着竹棍打。
冷不丁的,裤子一剥,陶小宝被姐夫那长了毛的屁股震撼到了。
他还真没注意到,那股沟沟里头是不是有黑痣。
潘垚瞧到陶小宝的表情,一把扒拉开了老仙儿。
“好啦好啦,师父,瞧您这话问的,小宝哥肯定不知道啦,屁股多脏啊,长了毛就更脏了,谁好意思去拨开了瞧?”
陶小宝默默点头。
没错,他又不是变态。
剥了人裤子,还得去掰人屁股瞧。
不过……
陶小宝想着自己俩个姐姐都被人哄了去,这几年,大家伙茶余饭后闲谈,调侃说笑,瞧见他们家里人时,挤眉弄眼的揶揄……
还有自家爸妈早早就花白的头发,日渐沉默的身影,他心中大恸,越想,越是恨得牙痒痒。
陶小宝暗道。
要是于大仙和小大仙愿意陪他走一趟三白镇,他是不吝啬当一回变态的。
定要将这姐夫的裤子剥了,看看里头是不是长了痣!
要当真是他天赋异禀,迷了自己俩姐姐……他,他也就认了。
陶小宝抹了一把脸,颓败地想着。
桌子的另一边,被潘垚拉了拉袖子后,于大仙皱了皱眉,也有些为难了。
“这样啊……那就不确定了。”
潘垚瞧了瞧钟表,这会儿才吃完饭,正好是十二点十五分,春日时候的中午,倒是不热。
“走吧!”潘垚招呼俩人。
陶小宝诧异地抬头。
那边,于大仙也不明白,“走?去哪儿?”
“三白镇啊。”潘垚回得理所当然。
这时候的法律只让娶一个媳妇,潘垚心中也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宝贝,竟然让陶家俩姐妹都昏了头,爹妈兄弟都不顾,纷纷要嫁给这黄铮龙。
难道,当真是个宝贝不成?
于大仙想了想,也拍板了。
“成,咱们就陪陶同志走这一趟!”
下雨天,于大仙本来是不爱动弹,这潮乎乎的时候,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竹笋炖老鸭汤,滋补滋补,下午时候,再上床铺睡一个小时。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快活赛神仙!
不过,出门也不错,于大仙呵呵笑了笑,起身又去小匣子那一处,拿自己的蛤嫲镜。
潘垚:……
潘垚快步上前,赶在于大仙探手之前,先将小匣子揣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于大仙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犹不死心。
“欸欸,我的蛤嫲镜……”
“我先给你拿着,到了地儿,你爱怎么戴怎么戴,路上不成,天儿暗,一不留神就得摔了。”
末了,潘垚还哼哼一句。
“老仙儿你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腿脚,就爱瞎臭美!这次,我就不惯着你了。”
于大仙讪讪:“瞎说,我哪臭美了?”
于大仙还想去拿蛤嫲镜,瞅着潘垚将小匣子塞入口袋。
明明是不小的木匣子,却能塞到小小的口袋中,而且口袋平平,顿时,于大仙知道,潘垚是将东西收到了芥子空间。
自己想拿,那也是拿不到了。
于大仙死心,“行吧,到地儿了我再戴。”
旁边,陶小宝瞧到这一幕,也是惊了惊。
转念一想,潘垚都能将一个河蚌变幻成一艘客船了,藏一个小匣子,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另一边,潘垚要是知道陶小宝心里这样想,一定要告诉他,藏这东西,一点也不容易。
她也是练了好久,才开辟了这芥子之境。
在佛语中,须弥山是此界最大的山,而芥子,它只是微如凡尘的种子。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以小藏大,纳万物于种子世界,这可比画符费劲多了!
三人往三白镇方向走去。
路上,陶小宝想起真子做活时候说的,自己没什么劲的事,有些不放心,还问了问潘垚。
潘垚:“不要紧,回头多晒晒太阳就好了,要是还不放心,就取些鸡冠血,抹在印堂处去晦。”
“你们镇上要是没有养公鸡,我们隔壁的白鹿村,那儿有个大养鸡场,鸡养得特别好,肉紧实又实惠。”
“回头你们放工了,可以去那儿瞧瞧。”
潘垚热心肠地推销李耀祖的养鸡场。
陶小宝:“成,回头我给真子说一说。”
闲话中,三人便到了三白镇。
三白镇盛产三白酒,因此得名三白镇。
何为三白,白米,白面,白水,三者制成白酒,酒味飘香十里,口感清冽醇厚,闻之有清甜之意。
这儿有酒厂,三白镇的人在里头做工,日子倒是过得挺好。
路上,于大仙嗅着这空气中的酒香,还饶有兴致的给潘垚说了说镇名的由来。
潘垚好奇地四处看了看。
果真是以酒闻名的小镇,放眼看去,都能瞧那陶土做成的酒坛子。
都说好酒三分酿,七分藏,百年陈酒十里香。
在潘垚看来,这三白镇的酒好,不单单是他们酿酒的水清,粮食好,还和他们的陶土酒坛有关系。
也不知道是哪一地产的酒坛子,土陶透气,富含土炁。
土者,生万物而法天地,在《素问》一书中又有记载,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
在蕴含土炁的土陶中酿出的三白酒,不似一般酒水伤身,适量的饮用,其中的土炁还能温养脾胃,滋补身体。
于大仙一听,顿时就来了兴致。
“那一会儿,咱们带一些回去?”
潘垚点头,“给爸爸也带一些,将家里的酒都换成三白酒。”
潘三金被周爱红管着,平时少有喝酒。
只是,他毕竟是在造船厂做活,虽然说做船是个技术活,但它要锯木,要凿木……龙舟长长,几乎是用一块木板制成。
小儿抱宽的二十来米坤甸木,它需要数人去扛,才能扛得动。
造船这活,它是极耗体力的。
所以,晚上时候,潘三金也会喝点酒,解解疲乏,周爱红也不说什么。
既然这三白酒好,自然得改成喝三白酒。
另一边,陶小宝已经有几年没来三白镇,镇上有好些变化,好几处起了新房子,空地都不见了。
他依着自己的记忆,带着潘垚和于大仙一路往前。
不确定的时候,陶小宝拉着一位阿婆,问这黄家怎么走。
“黄铮龙?”阿婆皱了皱眉,随即恍然,“哦,你说阿龙家啊,就讨了俩媳妇的阿龙?”
潘垚:……
啧,这阿婆是不会聊天的。
陶小宝暗暗咬了咬下牙槽,一肚子的憋闷,还得笑着应道。
“对,就是他家。”
阿婆热心肠,“早说呀,喏,你一路往前走,瞧到那儿一棵凤凰木,然后再一路向左,回头见到一处宅子大的,院子里起了两栋楼,门口又挂俩灯笼的,那就是他家了。”
要说这黄铮龙也是人才,他娶了两媳妇,还是俩姐妹,这事儿不单单在村子里出名,就连镇上,那也是顶顶有名儿的。
前几年时候,时不时的,还有别村的人寻来,就想看看这黄铮龙,瞧瞧他是何等的俊朗出众,才迷了俩姐妹回来。
要知道,结婚可不容易,前几年结婚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
现在的三大件,冰箱、彩电、洗衣机。
不管是哪个,都得掏空了家底。
大家伙儿好些还打光棍,哪里像黄铮龙,一娶还娶了俩,还是一对姐妹花。
当然,回回见,大家伙儿回回失望。
就这容貌?
阿婆拿着碗发糕吃,觑了三人一眼,不解潘垚一行人,这老中幼的组合是怎么回事。
“小伙子,你是阿龙家的亲戚啊?”
“恩,对。”陶小宝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谢过阿婆指路,就和潘垚于大仙一道,朝前走,寻凤凰木去了。
潘垚回头,还瞧见那阿婆咬着发糕,朝自己这边方向瞧来的模样,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只见她想了想,又溜达溜达脚步,跟了过来。
显然,这阿婆是体内燃起了八卦之魂,想跟着来一道凑热闹了。
潘垚连忙回过头,贴着老仙儿走,小声道。
“师父,小宝哥失策了,他就不该找这阿婆问路,她和咱们村的阿桂婶婆一样,都是好打听的性子……来了来了,您瞧,她跟来了!”
于大仙从蛤嫲镜上头觑了一眼,果然是跟来了。
他转过头,拍了拍潘垚脑袋,“没事。”
凤凰木倒是好找,远远地便见那火红火红的树。
很快,潘垚三人就到了白家大门前。
门口倒是没有两盏灯笼了,这会儿,上头就挂了一盏灯笼,还有一盏灯笼被摘了下来,挂在了西边那一屋。
潘垚仰头瞧了瞧,“小宝哥,是这儿吗?”
陶小宝也不确定。
经过几年,黄家的屋子都翻新重盖了,以前只是东屋西屋,现在算是东栋西栋。
两边都是小两层的屋子,青砖瓦房的,还颇为气派。
“没走错,没走错,阿龙家就在这处。”吃发糕的阿婆走了过来,及时出声。
见潘垚几人回头看着自己,陶小宝脸上有疤,眼神还有点凶,她缩了缩脖子。
因为十分瘦,背又弯驼,老太太瞅着有些像背壳的老龟。
“你是阿龙的小舅子吧,我认得你。”
阿婆指了指陶小宝额角处的疤,笑了笑,露出豁了牙的嘴。
“喏,你二姐抡长条凳砸的,刚刚你问我话,我瞅着你就觉得面熟。”
听说这小伙子打了姐夫,为的是给俩姐姐出头,为家里人出气,哪里想到,扭过头,那二姐就送小弟进局子了。
就是这疤,这么多年了,也还显眼着。
阿婆吃着发糕,含糊地感叹。
“心狠着哟。”
“哦,今晚你姐夫要睡你二姐屋里啊,啧,阿龙这日子过得,以前的地主也就这样了吧。”
潘垚见这阿婆眼睛瞥了瞥院子里头,就说出了这话,不禁瞪大了眼睛。
老太太呵呵一笑,也不卖关子,指着里头的灯笼,就道。
“阿龙这家也是奇的,他娶了俩媳妇,还是姐妹,大姐贤惠,二姐泼辣会使性子,都嫁一个丈夫,就算是亲姐妹,当初也是会闹的。”
“呵呵,听说当初还在院子里扯头花呢,就为了抢阿龙睡哪个屋。”
“后来啊,阿龙愁得不行,思前想后,就挂了灯笼,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灯笼在哪边,那天他便去哪边,两姐妹也没什么好吵的。”
这事儿,村子里的人稍微留意下,也就都知道了。
女人是瞧不上黄铮龙的,觉得他花心又浪荡。
男人就不一定了,表面上说什么都不作数,暗地里,谁不艳羡这黄铮龙?
新中国了,法律规定,每个人只能娶一个媳妇。
偏偏他黄铮龙有本事,娶了两个老婆!
还是姐妹!
这是什么,这就是本事!
陶小宝恨得是牙痒痒。
潘垚瞅了瞅西屋的灯笼,小手一捏,拳头都硬了。
“小珍,小珍嘞,快出来,你家来客人了。”老太太喊人。
“谁啊?阿姜婶子你别叫了,叫得我心慌慌……来了来了。”
陶小珍腰间挎着脸盆,准备去洗东西,听到阿姜婆子的声音,打开门,从二楼的阳台上看了下来。
瞧见来人,陶小珍怔楞了下,好半天才道。
“小弟?”
陶小宝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姐。”
陶小珍和家里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不单单因为她和二妹陶小怀都嫁了黄铮龙,还因为当初陶小宝寻上门时,陶小怀见小弟伤了黄铮龙,积愤之下,抡木条凳砸了小弟,还把人送到了局子。
这几年,家里怕是恨毒了她们姐妹。
冷不丁地瞧见陶小宝,陶小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就白了,腿也软得站不住脚了。
“小,小弟,是爸和妈,他,他们……”
“他们没事。”陶小宝哪里不知道陶小珍的猜测,出言止住了陶小珍接下来不吉利的话。
陶小珍松了口气。
不是报丧的啊……
那就好,那就好。
缓过神来,陶小珍又有些奇怪,她将人招呼进了屋子,问道,“那今儿,小弟你来三白镇,这是……”
陶小宝看了潘垚一眼,说了刚才他们商量好的理由。
“于伯伯和土土来三白镇买酒,他们不熟路,我就一道来了……顺道过来看看你。”
陶小珍看了看潘垚,又看了看于大仙,有些意外了。
只见一个是生得特别好的小姑娘,一个又是年纪大的大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有点毛病,这阴雨天气里,他还戴着个黑眼镜。
陶小珍离家多年,也不知道陶小宝口中的于伯伯和土土,他们和自家是什么关系。
她有心想问,想着自己和陶小宝紧张的关系,张了张嘴,讷讷了下,又闭上了嘴。
潘垚对陶小珍笑了笑,“大姐好。”
“你也好,你也好。”陶小珍有些局促,搓了搓手。
她视线落在自己搁在一旁的脸盆,眼睛一亮,像是终于找到了活儿要忙,连忙道。
“你们先坐,我给你们煮点心去,做甜酿丸子怎么样?香着呢!”
三白镇的三白酒出名,那酒糟做甜酒酿也是十分好吃的。
潘垚点头,“谢谢大姐。”
“客气了。”
陶小珍将视线看向陶小宝,征询他的意见。
陶小宝微微颔首,“麻烦大姐了。”
“那成,我去厨房忙着去了。”见陶小宝好声说话,语气虽然平淡了一点,但也不见恨意怒意,陶小珍松了口气。
她起身拿起桌上的脸盆,出了门,往厨房方向走去。
“叮铃铃,叮铃铃。”门口处有一阵脆响。
潘垚看去,只见那儿的门帘上挂着珠帘,颗颗剔透,一阵风吹来,珠串摇摇摆摆,相互碰撞,发出脆响,好看又好听。
这珠串是市里流行的样式。
放眼看去,黄家的家境还不错,柜子上有一台黑白电视,电视上头搁了一块镂空的白花布,前头三角垂坠。
“怎么样,是不是有妖气?”
人一走,陶小宝连忙追问。
裤腿上,他将手捏紧,显然十分紧张。
潘垚摇了摇头,在陶小宝转为黯淡的目光中,又说了一声,“不过……”
陶小宝的眼睛一下便明亮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姐不是糊涂的,尤其是大姐!
小的时候爸妈忙,他等于是大姐一手养大的,大姐背着他,哄他睡觉,大姐藏着肉,偷偷给他留好吃的……
就为了一个男人,还是那么个花心的男人,她们怎么就将家给扔了?
想起往事,陶小宝还仰了仰头,不想让自己那有了水光的眼睛里掉下眼泪。
潘垚:“我是没有嗅到妖炁,那黄铮龙我也还没见着,还不能确定他是人还是妖。”
说不定是妖法高深,将一身妖炁遮掩很好的大妖呢?
于大仙还是坚持,“肯定是人,就股道道里长毛,毛下头是黑痣,天生的风流种。”
潘垚:“好好,咱们一会儿让小宝哥瞧瞧,看看他长没长痣。”
陶小宝:……
潘垚拉回话题,想着刚才望气术下瞧到的陶小珍,细细的眉头拧了拧。
虽然没有瞧出端倪,潘垚却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妥。
总觉得,陶小珍有些不协调。
于大仙:“什么意思?”
潘垚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看过的典籍犹如风吹书卷,一页页地在她脑海中翻过。
“对了!是影子!是影子有些不妥!”
今儿阴雨天,屋子也比较黯淡,客人来了,虽然是白天,陶小珍还是拉了灯,昏黄的灯光下,几人或坐或动,影子也跟随着众人的动作而动。
唯独陶小珍的影子很僵。
潘垚侧头,正待和于大仙说什么。
“小珍,我回来了。”这时,院子大门处传来男子洪亮的声音。
潘垚要说的话被打断,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回来的是陶小宝的二姐和姐夫,陶小怀和黄铮龙。
黄铮龙生得不高也不矮,眉眼也普通,就眼睛大了一些,眉毛浓了一些,并不是皮相多么出众的人。
单单从皮相上看,还真看不出,他到底是哪里将人姐妹俩迷得神魂颠倒了。
“好香啊,小珍这是煮了甜酒酿?……啊,家里来客人了?”
黄铮龙才转头,就对上了陶小宝那阴沉的脸。
瞬间,他往后跳了跳。
那被剥光了毒打,死去的记忆又突如其来地袭击了他。
“小,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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