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 by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4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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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棍很冰,带着甜甜的味道,外头裹着纸衣,拿在手中还冒着烟气。
潘垚笑眯眯道,“爸,这是个双棒棒的,咱们一起吃吧。”
说完,她掰断了冰棍,一半给自己,一半给潘三金。
大热的天,两人都吃得很开心。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留恋的拂过树梢。
潘垚下了自行车,听到井里的动静,知道是顾菟来了,她连忙跑到井边。
潘三金侧头看去,就见一只巴掌大的小蟾蜍,周身漾着湖绿色的光泽,像玉一样,倒不像陈头头说的那样可怕。
他摇了摇头,推着自行车去搁东西了。
井边,小蟾蜍跳在井沿边,潘垚也坐在上头,两人凑在一处,嘀嘀咕咕的在闲聊。
“瞧,我的新书包,我要去读书了。”
小学鸡的生活,还是到来了。
“你说的对,井通江河,我也要去外头看看!”
蟾蜍精握拳,大大的眼里都是期待。
潘垚鼓气,“恩,我们一起加油。”
末了,潘垚想起潘三金问自己的话,连忙问蟾蜍精。
“顾菟,你是雄蛙还是雌蛙啊,咱们是好伙伴,总不能要分别了,我还不知道你是雄是雌吧。”
顾菟不痛快了,“你想什么呢,我这么壮,前肢这么粗大,一看就是雄蛙啊,呸呸呸,我不是蛙,我是蟾蜍!”
听到这话,潘垚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顾菟不解。
“别怪我说话直啊,咱们是真伙伴我才说的。”潘垚打预防针。
顾菟,“恩,你说。”
潘垚同情:“你化形的样子着实是差了一点,要是姑娘家长成这么磕碜,心里多难受啊。”
“现在就很好了,男孩子不怕磕碜,再说了,你都说了,你有金蟾血统,这次去外头,你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潘垚用力鼓气。
“高富帅做不到了,起码捞一个富字,做一个大肚子的大富翁,你说是不是?”
蟾蜍精:……

还有,它哪里长得磕碜了?明明就是蛙蛙中最帅的那一只蟾蜍精。
见顾菟不说话了,潘垚伸手戳了戳那鼓起的腮帮子, 笑盈盈道。
“生气啦?”
“我都说别生气了, 是真伙伴才说真话的, 你都应下了, 可不敢赖皮!再说了,我多用力的给你鼓气啊, 这都是做朋友的一片真心。”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 你这金蟾肚可不能差了宰相肚。”
“那我必须不能输。”顾菟的好胜心起了, 立马道, “我没有生气。”
潘垚:“这就对了嘛,吃瓜吃瓜。”
潘垚去堂屋抱了个大西瓜过来。
西瓜藏在米缸里, 还埋了沙子,用清凌凌的井水洗净了,大刀一切, 瓜瓤鲜红, 清冽多汁,一股瓜香扑鼻而来。
“来了来了, 过来吃吧。”潘垚招呼顾菟。
一阵青烟拢过,井边不见湖绿色的小蟾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嘴巴大眼睛的蟾蜍精。
冷不丁的, 潘垚被吓了跳,“你怎么变这个样子了?”
顾菟大眼睛盯着瓜,“这样嘴巴大,吃得痛快些。”
潘垚:……
因为顾菟这句话,潘垚给顾菟切的瓜也格外大块。
夕阳下, 两个差不多身量的小娃娃坐在井沿边,小脚悬空,自在的晃呀晃的,手中再捧着一片大西瓜,吃得满嘴糊涂,大眼睛齐齐眯起,别提多开心了。
潘三金从灶房的窗户里看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冷不丁的,他也被顾菟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他又被两人这小儿的憨态乐到了。
潘三金摇头,小娃娃哟。
“和盘盘这样要好,也没有陈头头说的吓人嘛。”潘三金自言自语。
吃了瓜,又往金蟾肚里揣了几颗大西瓜,顾菟和潘垚挥手告别。
下一刻,湖绿色的蟾蜍精往井中一跳,只听“噗通”一声,井水里泛起层层涟漪。
潘垚快步走到井边,撑着井沿,朝井水里大声喊道。
“顾菟,你一定要努力啊。”
“好好的赚钱,要重现祖上荣光,不要忘记自己的金蟾血脉!”
“……苟富贵,勿相忘!”
最后一声,格外的大声。
井水咕噜咕噜,时不时有水珠跳起,好似顾菟在回应一定一定。
顾菟走了,潘垚有些失落。
夜里的风有些凉,徐徐的吹过树梢,拂动枝叶轻轻晃动。
“沙沙沙,沙沙沙。”
见院子里的枇杷树轻轻摇晃,潘垚决定出去耍一耍。
只见魂灵出窍,如一道清风般自在。
风从芭蕉村卷过,最后,瞧着老庙屋檐处的仙人跑兽石像,心神一动,潘垚落在檐角边。
她侧头看石像,突然咦了一声,接着自言自语道。
“我搁在这的树莓呢?”
潘垚上下翻找,搁在这一处的树莓不见了,只剩空荡荡的芦苇小篮子。
难道是被小鸟儿叼走了?
潘垚想着,思考是不是明天再摘些新鲜的过来。
这次不然摘番石榴吧,闻起来挺香的,就是里头的籽多,她爱红妈妈不让她多吃,因为吃了以后会像貔貅一样。
不过,供奉就没事了!
潘垚机灵。
“心情不好吗?”这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潘垚回头,就见一道白影凭空的出现,那是玉镜府君。
“府君。”
“怎么受伤了?”玉镜府君的目光一凝,视线落在潘垚的肩头。
那儿魂灵的莹光黯淡一些,一瞧就是受过伤的。
“哦,这个呀。”潘垚瞧了一眼,不是太在乎,“和别人打了一架。”
玉镜府君没有说话,只那目光还落在魂灵黯淡之处。
潘垚颇为自豪,“我还打赢了。”
片刻后,只听一声叹息声起,玉镜府君抬手,拂过潘垚肩头处,月华氤氲,黯淡的魂灵重新光亮。
潘垚觉得轻松起来。
“没事的,我自己养养也能好,府君你……”
潘垚有些担忧他为自己疗伤,会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不过,她又怕自己明说,会伤了府君的自尊心。
一时间,潘垚欲言又止了。
玉镜府君好像知道潘垚的所思所想,拍了拍潘垚的脑袋,轻笑一声。
“无妨。”
玉镜府君看着那伤处,“魂灵受伤不能轻视,是谁伤了你?”
白影神情朦胧浅淡,声音如山间的流水,听不出喜怒。
莫名的,潘垚就是知道玉镜府君这是动了怒,她连忙伸手拉住玉镜府君的宽袍。
“不要紧的,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现在是好朋友了。”
玉镜府君低头看拉住自己宽袍的小姑娘,只见她眼睛亮亮,显然所言非虚。
心中怒意平静,不再干涉。
潘垚抓上玉镜府君的袖子,一时就忘记了放手。
府君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衣袖碰触起来暖暖的,柔柔的,像云,像风,也像一团虚无的光。
玉镜府君好脾气,任由小姑娘好奇的将广袖翻了又翻。
“给,吃吗?”
手一翻,玉镜府君的掌心出现一挂的荔枝,褐色的老枝,青翠的绿叶,鲜红长刺的小果。
还未剥开,一股荔枝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是荔枝啊。”潘垚欢喜,伸手去拿,“谢谢府君。”
正是荔枝成熟的季节,潘垚早就馋了,就是潘三金和周爱红不让她多吃,怕吃多了上火。
玉镜府君这下给的是荔枝的精气,潘垚是魂体,正好放开了吃。
玉镜府君笑了笑,神情浅淡朦胧,“树莓很香。”
潘垚:“原来是府君尝了呀,我还以为是被小鸟叼走了,您要是喜欢,我以后再给你摘。”
玉镜府君侧眸,见小姑娘拨开荔枝壳,露出里头莹白的荔枝肉,她一口一个,吃得满口满手都是荔枝的香气,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传来。
“春天枇杷挂果,爸爸说了,我们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树是老枇杷,挂的可香可好吃了,带一点点酸味,正好不腻人!”
“还有还有,水叔领我去摘树莓的地方,那儿也有几颗桑葚树,明年春天时候,我给你去采,个大肉厚,我挑紫红色的采,保准好吃!”
潘垚越说,自己越馋,从春天的枇杷桑葚,讲到夏日的西瓜,再说到秋日的番石榴,冬日的大橘子。
最后,潘垚将最后一个荔枝往嘴巴里塞去,总结道,“都好吃的!”
玉镜府君侧坐在小庙的屋檐上,手轻撑住额处,白影微微在动,似在闷笑。
“好。”在潘垚侧头看过来时,他应了一声,“那我就等着这四季鲜果的供奉了。”
潘垚摆手,“肯定不会忘。”
区区果子算什么,那都不是事儿,她还想着要让小庙香火重新兴旺呢。
玉镜府君化了个帕子,递给潘垚。
潘垚擦了擦手,只觉得老庙这一处都氤氲着荔枝的香气,就连清风好似都染着荔枝香。
她和玉镜府君说了顾菟要去看外边世间的事,又是替它高兴,又是心中不舍。
才成为小伙伴就又要分别,一道耍的伴儿走了,今天去芦苇江推泡泡都不好玩了。
玉镜府君宽慰,“有离别,自然也会有重逢的一日。”
潘垚想想也是。
“等几年顾菟发财了,我让它买BB机,买大哥大,一次买俩,我一个它一个,它到时都是大肚子的大富翁了,肯定不能小气。”
见玉镜府君投来的目光,潘垚又道。
“府君不知道BB机和大哥大吧,就是通讯的工具,你见过的,以后的手机就是在它们的基础上发展的。”
“我听耀祖叔说了,市里已经有BB机,再过两年,大哥大也会出现,大哥大和电话一样,到时远隔千里,两个人就能联系了。”
“原来如此。”玉镜府君明白了。
他多数时候在石像中沉睡,被21世纪的潘垚捡回去后,才一点点的恢复意识。
那会儿,他被小姑娘摆在地上,一会儿是扮演爸爸,一会儿扮演妈妈,一会儿又是一道玩耍的小伙伴。
扮演最多的,就是骑公鸡的小伙伴。
漫长虚无时光的死寂,就是被这样的童言稚语,一点点的驱散,重见了清风和朗月。
小姑娘一点一点长大,上学,认识新的朋友,不变的都是那背包中的仙人跑兽石像。
她长大了,也没有搁下它。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他荒芜的世界也变得热热闹闹了。
在那一场落水中,他用尽了全力护住她。
虽然不敌命运,两人还是一道来到了这过去的时光。
不过,幸运的是,这一世,她也和别人一样,有了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再也不是那个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时,冲着个泥偶石像,借着游戏将想念和委屈宣泄,喊一声爸爸妈妈的小姑娘了。
也不用再对着马路边,牵手走过的一家三口,驻足又贪婪的看上许久,最后只能捧着泥偶石像嘀咕。
失落又惆怅模样。
她的爸爸妈妈,他们是什么样子?
玉镜府君看着潘垚,眼里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温和。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
潘垚不知道玉镜府君想起了自己的前一世,提起了手机,她有了想念。
眺望远处的星空,星星在眨眼睛。
“真希望日子过得快一些。”才说出口,潘垚立马又反悔了,“不不不,还是慢一点吧。”
慢一点,她就能和她三金爸爸,还有爱红妈妈,他们一家三口在芭蕉村里,快快乐乐的生活了。
想起现在的日子,潘垚笑得眼眸弯起,眼里都是满足。
玉镜府君望着她的笑容,知道她的未言之意。
“凡人着实厉害。”同样见过未来的玉镜府君叹服。
“想当年,我冥思苦想,废寝忘食也才画出了个【梦中相会符】。”
【梦中相会符】只能让有情人在梦中相会,而手机却不一样,它可以让千千万万的人在手机上说话,相见,诉说心中的喜怒哀乐。
不得不承认,道法不如科技多矣,起码在达则兼济天下方面输了。
“恩,确实厉害。”潘垚点头附和。
突然,她停住了动作,猛地朝旁边的玉镜府君看去,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玉镜府君不解,“怎么了?”
潘垚:“府君画了【梦中相会符】?”
玉镜府君点头,他微微蹙眉,似是想起了年代久远前的一场鸡飞狗跳,兵荒马乱。
惨不忍睹,当真惨不忍睹。
玉镜府君心有余悸,瞧着潘垚在,他按捺住了自己要朝发间摸去的手,摇了摇头,不再说【梦中相会符】的事。
潘垚乐得打跌。
原来,符箓手札的主人是玉镜府君呀。
那被薄情书生和书生那泼辣娘子各薅了一撮发的管闲事书生!
“怎么了?”玉镜府君问。
潘垚摇头,眼里都是笑意。
她才不说呢,府君的手札还在她手中。
记载了一堆碎碎念的府君。
潘垚决定了,回去后,她一定要细细的看手札。
嗯,绝对不是八卦,她只是勤奋向学,想要认真又系统的学习画符罢了。
“盘盘,快醒醒,今儿是开学第一天,可不能迟到了。”
屋子外头,周爱红敲了三下门,见潘垚屋里没动静,心中不放心,喊了一声,道。
“妈妈进来了。”
这才推门而入。
才进门,就见潘垚躺在床铺上,肚子上盖着小象弹琴的红线毯,睡得很香,随着呼吸,胸口微微起伏。
“起床了,今儿要去学校了。”瞧着小姑娘,周爱红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软。
“妈?”潘垚坐起来,瞧着周爱红还有点迷糊。
之前她还在云上等着看晨时的日头,被玉镜府君挥了挥袖,神魂就朝家中跌来了。
周爱红好笑,伸手揉了揉潘垚的脸蛋,亲昵道。
“我闺女睡迷糊了吧,快去洗脸刷牙吃饭,妈给你煮了粥,搁了昨天剩的鸡肉,香着呢。”
“一会儿叫你爸送你去学校,你记得带上饭盒,上课前得把饭盒给食堂的阿婶,让她帮忙炊上。”
“千万别忘了啊,忘了你中午就没饭吃了!”
怕潘垚忘记,周爱红还吓唬了一句。
潘垚连忙应道,“我保准一到学校就朝食堂奔去。”
周爱红满意。
芭蕉村小,这时候九年义务教育还没开始,乡下地方,并不是每家每户都重视读书,再加上老师也少,芭蕉村的小学前年便停了,孩子都并到镇上的中心校读书。
镇的名字叫六里镇,芭蕉村到镇上也差不多是六七里的距离。
今儿头一天上学,潘三金准备送孩子去学校,等过几天潘垚熟悉路了,也和小伙伴混熟了,再让她和其他小孩搭伴,一起走路上下学。
用过饭,潘垚背着新书包,书包是军绿色的,单间挎包,中间印一枚大大的红星。
这是现在顶顶流行的书包,代表一颗红心向着党,光荣着呢!
她手中还提着个网兜,里面兜着个饭盒,还有个搪瓷杯。
饭盒里装的是生米,搪瓷杯里装着卤蛋和炒茄子青瓜,都是周爱红提早做好的。
这就是潘垚今天的午饭和菜了。
潘垚走到潘三金跟前,潘三金正在整自行车上的柴火。
“爸,怎么还带柴火了?”
“这是你在食堂吃饭,咱们要交的柴火,也不麻烦,一个月交一次就成,要是不交这个,不然就得交票子了。”
芭蕉村靠山,后头是连绵的岷涯山脉,虽然有规定不让人私自砍伐,不过,就像人的运道有起有伏一样,这树也有枯有荣。
村子里缺柴火了,上山去捡一捡就有了。
柴火来的容易,钱票子不好赚,潘三金会计较又持家,自然是不怕麻烦的选择交柴火了。
“好嘞!咱们走喽。”
坐在前头的横杠上,瞅着路上结伴走路去上学的大孩子,潘垚再次垂头耷脑了。
小学鸡真是太不容易了。
镇子叫做六里镇,这小学自然叫做六里中心小学,潘垚到学校后,瞧到这学校的模样,读书的兴致就像那风中的小火苗。
风吹呀吹,它也跟着蔫耷,要是再来一个猛烈的,铁定一下就歇菜了。
虽然是镇上的中心校,不过,这学校也并不是太好,只见它是砖石木头混制的,屋顶也是瓦片遮盖,木头深褐色,有的地方还有些发黑,看过去老旧极了。
前几年提倡了,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学制从六年变成了五年,现如今又提倡六年制,不过,六里镇还是保持着五年的小学制度。
因此,一个年级两个班,学校里的教室也就十来间。
很快,小火苗就迎来了最猛烈的飓风,潘垚一颗向学的心饱受考验。
那就是学校的厕所。
看着那用水泥抹了墙壁,听说是去年刚刚斥巨资盖的厕所,还是簇新簇新的,潘垚像被雷击中了。
再新都没用啊,它就是个旱厕!
只见旁边一条长长的坑,小伙伴都不害羞,你在前头,我在后头,一道来嘘嘘。
挨得近了,那后头的小伙伴还能“眦溜”一下前头小伙伴的小屁屁呢。
旁边有三间豪华一点的,那是有隔间的坑,只是没有门。
小伙伴热情的告诉潘垚,这是老师专用的,小孩子别用,被发现了会被告老师,老师会批评的。
因为坑太大,小孩子太小,不小心会掉下去的。
潘垚:……
“真的,潘三土,你要是在大坑上尿尿,我绝对绝对会告诉老师的!”
圆圆脸,圆圆眼睛的小丫头是潘垚的新同桌,她瞅了眼潘垚的书,恩,这个潘字她认识,妈妈就姓这个,至于那个垚字嘛,不就是三个土嘛!
就顺口的事,小圆脸帮潘垚取好了别名。
潘垚侧头,暗暗咬了咬后牙槽,“我叫潘垚,一嗷呜垚,念ya。”
江宝珠咬手指头,怯生生的,“哦。”
嗷呜垚还没三土好听呢。
潘垚挫败的重新将脑袋搁在了书桌上。
“潘垚,你怎么了?”
“我想家了。”
“我也想家了。”江宝珠圆脸蛋一跨,眼睛亮晶晶有水光了。
她的名字圆,人也圆,是地道的六里镇人。
这会儿扎着两个羊角辫,一个夏天过去了,脸晒得是小麦色,穿一身的红衣裳,脖子处的领口是荷叶领子,下头卷一圈绿色的花边,下身穿同色的裤子。
这衣服在这时候可时髦了,也只有这小镇姑娘才有穿这样鲜艳的衣裳。
可以想见,平时也是家里宠着的。
“欸欸,你别掉眼泪啊。”潘垚有些麻爪,瞅着江宝珠抹眼泪,都不好意思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个帕子,递过去,“给,擦擦吧,成小花猫就不可爱了。”
江宝珠没有拿,潘垚推过去,“拿呀。”
江宝珠觑了一眼,她这新同桌真的好白呀,笑起来也好好看。
小孩子也是会欣赏漂亮的人和物的,像潘垚,才进班级,大家伙儿就喜欢瞧她。
江宝珠是小镇姑娘,从小家里宠,性子也虎一些,瞧见喜欢的就往前冲,所以,瞧见潘垚,她就一屁股坐在潘垚旁边,直接和她一道当同桌了。
漂亮的小姑娘给的帕子,好像也有点香香的。
江宝珠伸手去拿,下一刻,只见潘垚手一抖动,帕子一翻,凭空的出现一枝小花。
清翠的枝干,白色的花朵,重重叠叠有三层花瓣,水灵灵的,好像还带着清晨的露珠。
江宝珠眼睛瞪大。
潘垚:“不哭了吧。”
江宝珠左看右看,还去翻潘垚的手,上头自然什么都没有,她又去翻帕子,还是一无所获。
桌子上,白色栀子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江宝珠缠人,“怎么变出来的,怎么变出来的?”
潘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眉眼弯弯,“这是秘密。”
江宝珠看潘垚更喜欢了,眼睛里头的喜爱和崇拜都要溢散出来。
她掐着指头,肃容发誓,“潘垚,我在这里对天发誓,你以后要是再去上大坑,我保准不去告老师!”
不告老师,这是顶顶喜爱的让步了。
潘垚:……
她拿出了另一方帕子擦汗,不住道。
“不至于,倒是不至于这样慎重,呵呵。”
因为这朵栀子花,江宝珠更亲昵潘垚了,她将花看了好一会儿,又怕别人拿走,就小心的往抽屉里搁。
同时,看着翻书的潘垚,她眼里有着担心,淡黄色的细眉皱起,忧心忡忡道。
“不过,潘垚,我是为你好,你真的不能在大坑里上厕所了,我姐姐说了,很危险的。”
她往旁边看了看,见没人听得到,这才贴上潘垚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音。
“因为有鬼。”
潘垚翻书的动作顿住了。
她侧头看江宝珠,江宝珠捏着拳头,黑黑的圆脸上都是慎重。
只见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真的,我姐姐她们说的,鬼会掐屁股!”
潘垚:……
果然,每个学校都有个鬼故事,虽迟但到。

江宝珠一下就跳了起来,神情惊惶。
“完了完了, 一定是我说鬼太大声, 被鬼听到了,这下它要来抓我了!”
潘垚安抚, “只是风而已。”
江宝珠圆脸都垮了, “哪里有风这么大, 我家的风都没这么大, 而且, 潘垚, 你注意到了吗?它还凉飕飕的, 电视里都演了,鬼吹风就是凉凉的。”
她缩了缩脖子,眼睛里有懊恼和害怕, 最后总结道。
“肯定是我说鬼说得太大声了!”
潘垚:……
前头是不大声,这几下是超级大声啦。
“青天白日的,就是有鬼,它也不敢出来的,再说了, 我们学校的人这么多, 又都是小孩子,小孩子阳气最足了, 不用怕这个。”
潘垚拉着江宝珠的手,安慰了几句。
至于风大又凉快,那是因为教室前头的空地上种了两株玉兰树,玉兰树很高, 约莫有十多米,虬枝盘结,细细密密的叶子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一处自然凉快。
而且,教室的大门对着窗户,正好形成了穿堂风。
穿堂风,风不大才怪了。
“这样啊。”江宝珠瞧着潘垚拉自己的手。
一黑一白的两只手,衬得白的愈发白,黑的愈发黑,她脸蛋红了红,只是太黑了瞧不出来。
看着潘垚漂亮的样子,江宝珠有些懊恼自己夏日里玩得太野,晒得太黑了。
不过……
她这新同桌真的好白呀,手还好软,说话还好听,真的是越看越喜欢呢。
江宝珠再次觉得,自己瞅准了机会,往潘垚旁边,一屁股坐下的决定英明极了。
“没错,你说的对,我们小孩子阳气足,不怕这个。”
江宝珠胆气又足了。
还没上课,江宝珠凑近潘垚耳朵边,继续嘀嘀咕咕。
“我姐姐她们说了,咱们学校以前是个尼姑庵,学校后头的那片小树林,以前还是坟场,厕所里掐人屁股的,一定是个和尚鬼!”
她扑闪着圆眼睛,盯着潘垚,亲亲热热寻求肯定。
“潘垚,你说是不是呀?”
潘垚迟疑了下,还是搞不懂其中的因果关系,不禁疑惑了。
“为什么尼姑庵里,出现的是和尚鬼啊?不应该是尼姑鬼吗?”
江宝珠窒了窒。
……对,对哦。
尼姑庵里为什么会是和尚鬼?
“不知道呀,都姐姐她们说的。”江宝珠推卸责任。
“反正,你别去大坑里嘘嘘就对了!”
潘垚:……
她这下十分的怀疑,这所谓的鬼掐屁股,该不会是学校里的人为了唬小朋友,为了不让他们在大坑上嘘嘘,特意编造的鬼故事吧。
“叮铃铃,叮铃铃。”
五年级的大朋友在老师的示意下,拉响了上课的铃铛,很快,铃声响彻六里镇中心小学。
老师踩着铃铛声进了教室。
走到讲台边,她双手轻扶住讲台桌,面上挂上两分笑意,语气也拔高轻快了些。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江小青,也是一班的班主任,接下来,我们要好好的相处,有什么事,你们要和老师讲。”
六里镇中心小学这一届的小学生分两班,一个班就三十六个小朋友,潘垚就是一班中的一个。
“老师好。”
稀稀拉拉的声音从课堂下方往上传,有一些小朋友还和隔壁桌的咬耳朵。
说到好玩的地方,他们捂住嘴巴咯咯偷笑,就像山里有大门牙的小松鼠。
江宝珠也欢快得像只小老鼠,课桌下方,她将小手拉了拉潘垚的衣角。
“怎么了?”潘垚分了两分心神过去,板直的身子骨往右边侧了侧。
江宝珠压抑不住的快活,“江老师是我姑姑。”
潘垚诧异了。
瞧不出来呀,这宝珠在学校里还是上头有人的呢。
这纪律有点差啊。
讲台桌后头,江小青皱了皱眉,她着重瞪了瞪和潘垚咬耳朵的江宝珠,眼里都是警告。
潘垚注意到,默默的拉开了本来要和江宝珠套近乎的距离。
她差点忘了,这时候,有个当老师的爹妈其实挺不好受的,在学校被管得严,在家里也被管得严,还是被当做学生管。
当然,这当老师的姑姑也一样。
见下头闹闹腾腾,江小青一拍桌子,斥责道。
“好了,安静!”
她拿起桌上的花名册,瞄了一眼下头的小萝卜丁。
“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大家喊一声到。”
两指宽的戒尺还是有威震力的,这个时候,学生要是不听话,老师是真的会打学生。
家里的爸妈知道了,也只会说一声,老师管得好,严师出高徒嘛!
很快,小皮猴们挪挪屁股,两手重叠着搁在桌上,腰板坐得板直,耳朵高高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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