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吵了,每天摇头晃脑的,睡得比狗晚,起的又比鸡早,我嫌他呱噪,后来就不去他家的井里了。”
潘垚:……
难怪没有受到文化的熏陶,原来是逃课了。
“你知道什么,我那一句通俗易懂,还有几分童趣可爱,你个不识货的。”
两人通了名字,紧张的战时气氛有所和缓。
夏风吹来,流萤顺着流水方向飞舞,江面上的动静早已经平静,放眼望去一片的宁静。
这样一来,两人自然也瞧不到刚刚落到水底的自来水管了。
潘垚给自己找了根浮木坐下,又将蟾蜍精往荷叶上一搁,自己也摘了一顶玩耍。
她瞧着蟾蜍精,认真道。
“顾菟,你偷吃我家大西瓜这件事,我这苦主性子好,就大方的原谅你,不和你计较了。”
顾菟瞪眼鼓气,显然是不认同性子好这句话。
蟾蜍精的眼睛不瞪也是大,潘垚权当没看见,没有计较它对自己大眼瞪大眼。
“不过,”她话锋一转,指着河面方向,道,“你偷了村子里的自来水管,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起码,你得把水管给还回去。”
想到村子里这两天闹腾的事,潘垚心中同情陈头头。
原来是被大虫合虫莫吞到肚子里了,难怪偷的无声无息,一点证据和迹象也找不到。
潘垚:“大队长都急坏了,今天还去镇上求爷爷告奶奶的。”
做小伏地是做了,东西没求回来也是真。
镇上的领导也是难做,给过一趟的东西,要是再给,这样不公平,以后如何能平人心?
这时候资源有限,村子和村子之间都是竞争关系呢。
“我不!”顾菟倔强,在潘垚看来时,还捂着肚子,别过了脑袋。
显然,它的肚子里还有存货。
潘垚被它瞅自己那一眼的眼神震住了。
该怎么说呢,虽然是精怪,还是□□丑丑的模样,眼睛黑黢黢又鼓鼓的,但潘垚就是从中看出了诸多的情绪,复杂的,惆怅的,委屈的,伤感的……
无数的情感交织,最后成了倔强。
……就像人一样。
潘垚被这眼神触动了。
精怪开了智,通了灵,能说会想,其实和人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了?是有什么缘由在其中吗?”
这样一想,潘垚的心一下平缓了下来。
她坐在江中浮木上,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平静的江水,侧过头看顾菟,轻声问道。
顾菟一开始沉默,清风吹开了天上的薄云,洒下清凉的月色,远处芦絮轻轻飞来。
江水潺潺的流动,时间悄悄的流去。
它盯着江面,心也跟着平静,也许是夜太静,又或许是潘垚的声音轻轻,她问了后就静静的等在一边,没有追问。
最后,顾菟说了心里话。
“有了水管,井就要荒了。”
潘垚侧头看它。
顾菟:“我以前只是井里的一只小蟾蜍,也许是卵被流水带到了井里,在我小小的时候,我的世界就只有井口的那片天地……”
据说,活得久的蟾蜍能活十年,小蟾蜍在井里看着井口,偶尔飞鸟飞过,它便以为全部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大。
“以前,芦苇江里有河磨玉,这一片的人都会做玉雕,有一年,江河大旱,水井干涸,大家请了道人,选了吉位,往井中放了件蟾蜍吐水的玉雕。”
蟾蜍吐水,生机汇聚,万物生春。
“他们挑的那个井,刚好就是我生长的那口井。”
只见过井口那片天地的小蟾蜍死了,玉蟾蜍放到了井里时,它的魂灵还未散去,瞧着和自己一样的玉雕,它懵懵懂懂又好奇的靠近,下一刻,还未完全消散的魂灵便被玉雕吸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机缘巧合,抑或当真是玉蟾吐水,玉蟾蜍下井的第二日,旱了许久的这一地,终于下雨了。
雨下得很大,如泼盆一样,像是要将攒了好几个月的雨,一下下个痛快!
村民在雨中奔走相告,欣喜若狂,或跑或跪天。
顾菟:“后来,他们觉得玉蟾蜍有灵,就时常拜那一处的老井。”
香火之下,小蟾蜍从玉中醒来,开了智,通了灵,从此,它时常在这一地的井中游走,净一净水。
受了香火,也想回报村里一二。
潘垚好奇,“那这样,你算井灵吗?”
听了顾菟的话,这下,潘垚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芭蕉村和白鹭湾的井这么多,明明前头就有一条大河,敢情是以前旱过啊。
顾菟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蟾蜍精还是井灵,抑或是玉石精?
“不过,我肯定有金蟾的血统,那玉雕的就是条腿的金蟾。”它急急道。
潘垚偷笑,真是个好子孙,祖上荣光不能忘。
“都是些喜新厌旧的。”顾菟咬牙,“白鹭湾通了自来水,他们都忘了老井。”
忘了这供一地数百年水脉的老井。
说到这里,只见一阵青烟漾过,荷叶上不见那通身玉质的小蟾蜍,一个和潘垚差不多高的人影出现。
大眼睛大嘴巴,它和潘垚一道坐浮木上,看着远处的芦苇荡,眼神都失落了。
“白鹭湾的井已经荒了,现在,芭蕉村也要通水,以后,芭蕉村的井也要荒了。”
依着井而生的它,还能做什么?
顾菟一阵的迷茫。
潘垚跟着沉默。
随着发展,旧的事物被新的事物淘汰,渐渐的,它们成了老一辈记忆里的回忆,再然后,它们成了书上印刷的图片,描绘的文字。
小一辈的听了,也只恍然叹一句,哦,原来,我们以前吃水要转轱辘,要从井里打水啊。
老井,它注定是要被遗忘在时光里。
顾菟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偷一次水管,总不能偷次次。
潘垚跟着难过了一会儿,片刻后,她的视线落在芦苇江的江面,倏忽的亮起来。
“顾菟!”潘垚伸手去牵顾菟的手,入手冰冰凉凉,带着水润的潮气。
“啊?”顾菟侧头,眼里倒映的都是潘垚,神采奕奕,兴奋又乐观的潘垚。
“我和你一道去河里,咱们将水管捡了还给陈头头吧。”
潘垚看着顾菟,神情认真的道,“井不会荒的,总有些人还会用井水,夏日镇瓜,大西瓜多好吃,又甜又凉。”
顿了顿,她又道。
“就算真的荒了,你要这样想,井除了与井相同,还和江河相通。”
她指着芦苇江这一片的江河,只见流萤飞舞,远处芦苇摆摆,偶尔有野鸭从芦苇荡中惊飞,扑棱翅膀,展翅飞空。
“你瞧,这风景多美,顾菟,这正是你跳出那口井,去外面看天地的时候。”
蟾蜍精愣愣的看芦苇江。
井……原来是通江河的吗?
第24章 潘垚见顾菟还在发愣……
潘垚见顾菟还在发愣, 也不见外,起身牵起它的手,笑着道,“跟我来。”
说完, 她往芦苇江中跳去。
只听“噗通”“噗通”声起, 江面漾起两圈涟漪。
顾菟跟在潘垚身后, 见她小小的魂灵在水底莹莹有光, 就像一团光团, 照得冰冷发暗的河底都有了温度。
一人一妖从水底掠过。
聚在一起的小鱼群,水里浮动的砂石,随着流水摇摆的水草,还有砂石堆里吐着口的蚬子河蚌……
方才匆匆见过的水景,在潘垚的牵引下, 一下就鲜活生动了起来。
天大地大, 世界不是只有偶尔飞过飞鸟的井口大小。
顾菟心中的愤懑一点点消去。
潘垚回过头, 冲着顾菟眯眼笑了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眉眼弯弯, 鼻子小巧圆润, 唇边漾起两个小梨涡, 细细的水泡泡随着呼吸咕噜咕噜的往外冒,一串又一串。
潘垚又找到了乐趣。
她自在极了,像条大鱼一样绕着顾菟游了几圈,特意吐出大泡泡小泡泡, 以水推着泡泡, 让它们将顾菟包裹住。
“呱呱。”
顾菟不甘示弱,大肚皮动了动,水底瞬间门出现一个巨大的泡泡, 直接将潘垚缠住。
潘垚哈哈大笑。
她也不慌,任由泡泡将自己带着,浮出了水面。
月色明亮,两人在芦苇江的江面上推泡泡,嬉闹玩耍。
星星在远处眨眼睛。
潘垚玩的累了,直接躺在江面上,四肢浸在水中,耳边是流水潺潺的声音,静谧又宁静。
“好了,天都要亮了,咱们该去捞水管了。”
说完,潘垚率先起身,一头往河底扎去。
顾菟不知道为什么,等它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跟上了潘垚。
两人在芦苇江底翻找,潘垚在前头,顾菟在后头,水管有的扎在河底的淤泥里,像箭一样,有一些淌在水中。
不一会儿,潘垚就捡了好一捆,她嫌一趟趟的往河岸上丢麻烦,转头就对顾菟道。
“你把嘴巴打开,这些水管先寄在你的肚子里。”
顾菟:……
也对,事情都是它折腾的,理当由它自己收拾。
顾菟张嘴,“啊。”
“你这肚子真好使。”潘垚又好奇了,“它能装很多东西吗?”
顾菟将水管吞下,它忍住打呱呱的冲动,拍拍肚皮,故作轻松,道。
“自然,我都说了,我有金蟾血脉,金蟾是什么?那是肚藏金山,口吐金钱的富贵人!”
言下之意,金山都能吞了,这肚皮能不大嘛!
潘垚哈哈直乐,“那你好好修行,肯定有一日能够重现祖上荣光。”
她环顾了下周围,水底已经没有水管了。
“你数一数,看看数量对不对得上?还有没有落下的?”
“……我不识数。”
见潘垚难以置信的神情,顾菟难得有些羞赧了,它轻咳一声,大眼睛咕噜噜的看向旁边。
“那什么,也不是不识数,就是多了就数不清了。”
“先说一句啊,不是我偷懒蠢笨,我们妖精和你们人类不能比,能开智通灵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潘垚:……
“成成,我知道了,没说你笨。”
这就是只井底小蛙蛙,不能计较太多。
临出水面时,潘垚瞧见河底的一处石头块格外顺眼,想着要将它往顾菟肚子里塞,到家了再还给她。
顾菟瞅着这快有它个头大的石头,死活不肯了。
潘垚叉腰,“是不是一起玩的好伙伴了?小气鬼!”
“当然是好伙伴了!”顾菟急急应道。
随即,它又支吾了。
“你也说了,金蟾血脉,它还只是血脉。”
潘垚,“然后呢?”
瞧着潘垚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顾菟垂头耷脑,只得实话实说了。
“肚子装不下了。”
“呱呱。”
说完,憋了好久的呱呱又蹦了出来,显然是打嗝了。
潘垚哈哈直乐,“没事没事,那我就自己来。”
话落,潘垚的魂灵附在大石头上,就像一张大网,也像一滩柔和的水。
一个用力,水底涌动,砂石淤泥将河水搅得浑浊,下一刻,石头被撬动了。
潘垚借着水的浮力,托着石头往江面游去。
“走呀。”走的时候,潘垚不忘招呼蟾蜍精。
石头被推着搁在岸边,湿哒哒的淌着水,河边柳树垂河,一阵清风吹来,柳条撩开水波。
潘垚看了看天上的月光,“咱们先去陈头头家,把这水管还了吧。”
顾菟点头,“嗯,听你的。”
说实话,这些水管搁在它的肚子里,它也挺不好受的。
毕竟,水管只是铸铁做的,金蟾血脉自然不喜欢。
它喜欢金的银的,大珠宝的!
两人往村西陈头头家跑去。
另一边,陈头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旁边,媳妇李燕芬睡得很香,嘴巴张着,微微打着呼噜。
陈头头想着水管的事,越想越焦心,他侧过身,冷不丁瞧到李燕芬的睡脸。
只见月光下,她嘴里打着呼噜,眼睛是半睁半阖,里头那眼珠子还在转着。
“嗬!”陈头头吓了一跳,一下就更清醒了。
“你啊,睡着了也不踏实,非要唬我一下。”
陈头头回过神,小声的说了一声,伸手替李燕芬将薄毯往肚子上盖了盖。
左右睡不着,躺着还更难受,陈头头变幻了数种姿态后,没办法,叹了一口气,起身坐了起来。
他坐在窗户旁边,瞧着外头的月亮发愁。
这时,外头青蛙的叫声更大声了一些,陈头头不禁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蛙鸣声这么吵。”
“咱们这一路过来,青蛙的叫声都大声了。”另一边,和顾菟走在一道的潘垚也发现了这一点。
“那是自然。”顾菟自豪,“我是老大嘛。”
见潘垚看了过来,它陡然想起自己打输了,喊潘垚老大的事,当即愿打服输,肚子一挺一缩,对着田野的方向就是一声大呱呱。
田野里的蛙鸣声停滞了一刻,随即,更热烈的蛙鸣声朝潘垚涌来。
“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老大老大,新老大。
“怎么样,这排场可以吧。”顾菟一脸的邀功。
潘垚:……
她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太热情了,大家都太热情了。”
“好了,咱们就把水管搁这儿吧。”
陈家院子大,西边种了一畦的菜,东边有一棵荔枝老树,树很高,瞧过去有十多米,红红的荔枝挂在枝头,还没有摘下剥壳来尝一尝,只是一看,口舌中就生了津。
清风摇晃而过,好像染上了荔枝香。
潘垚让顾菟搁下水管的地方,就是荔枝树下。
顾菟依言而行。
它走到荔枝树下,准备发虫合虫莫功。
“盘盘,你靠边点,我要开始了。”
潘垚往旁边站了站。
这时,潘垚听到一声抽气声,声音很轻,只是一瞬间门的事。
潘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下就瞧到了躲在窗户后头,两只手死死掩住嘴巴的陈头头。
啊,是大队长!
这会儿,潘垚是魂灵,陈头头自然瞧不到,不过,他瞧得到顾菟。
小个子,圆圆凸凸的大眼睛,还有一张红艳艳大嘴巴的顾菟。
一看就不是人!
陈头头吓坏了。
潘垚在心中道歉。
真是对不住大队长了。
不过……
视线一转,潘垚目光重新落在顾菟身上。
大队长瞧不到她,只能瞧见蟾蜍精,她自然不用着急,权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再说了,还完水管后,她和顾菟就走了,又不会伤害大队长。
到时,大队长多了见识,以后还可以和他的孙孙孙女说故事,小娃娃最喜欢听这样的睡前故事了,村子里还能多个趣闻,不错不错。
潘垚脑海里飞快的转过这样的念头,就没有打断顾菟的虫合虫莫功。
顾菟张大嘴巴,随着肚子鼓胀,嘴巴越张越大,不过片刻,嘴巴就有的脸三四倍大了。
陈头头瞧得是腿又软又抖。
这妖怪,该不会是来吃他和媳妇的吧。
下一刻,就见一根根水管从顾菟的嘴巴里飞出。
潘垚指挥,顾菟像个机关枪一样,指哪打哪,突突突的就让水管在荔枝树下叠得整整齐齐。
最后,顾菟摸了摸瘪一些的肚子,舒坦得嘴里跳呱呱了。
“盘盘,好了,咱们走吧。”
“水管我还了,你答应的事也要做到,明儿我要吃一整个大西瓜,三金真不错,做船手艺好,种瓜的手艺也不赖,芭蕉村就属他种的瓜最好吃了,又甜又多汁,你这个爸爸挑的不错。”
潘垚:……
“有有有,明天给你吃两个。”
她不敢回头瞅了,这呱呱嘴巴真能呱呱,又喊了自己名字,还点了她爸潘三金的名字,这是生怕陈队长认不出来自己呢!
转而,潘垚又将这事抛到脑后。
反正陈头头看不到她,要当真来问,她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这时候是魂灵的潘垚快活着,什么事都扰不了这份开心自在。
雄鸡唱晓,天光熹微。
潘垚犹如一阵清风朝前卷去。
顾菟追逐而上。
陈家院子里。
“喔喔喔!”大公鸡跳在篱笆墙上,锥子嘴一张,又是一声嘹亮的唱晓。
陈头头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看着荔枝树下泛着银灰光亮的水管,心中的害怕顿时不翼而飞。
精怪算什么?
水管找回来了!
哈哈哈!
陈头头鞋子都跑丢了,赤着一只脚在荔枝树下。
他上下打量,左右探看。
没错没错,这就是水管,村子里丢掉的那一批水管!
激动的情绪过后,陈头头总算是有心思想刚才的事了。
还水管的小矮人一瞧就不像人,虽然听过不少乡村鬼事,上次察觉凤钗不对,还拿去了给于大仙镇一镇。
不过,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亲眼得见,又是另一回事。
陈头头又是敬畏又是怕。
等等……
刚刚那大嘴巴妖怪和旁边念叨,好像有个瞧不到的人影,它嘴里喊的是什么?
三金种的瓜?
别说,潘三金种的瓜,确实是挺好吃的。
同样吃过瓜的陈头头恍惚了。
第一日,潘三金扒拉了几口饭,匆匆忙忙的就去寻陈头头了。
他以为还得扯皮好一会儿,不想,难缠又性子板直的陈头头改性了,这次,他意外的好说话。
“给。”陈头头递来一张纸。
潘三金急忙去看,纸张上写着潘垚是他潘三金和周爱红所出,大队长陈头头签字盖章证明。
“这,这就好了?”瞅着那盖在名字上的指纹印,潘三金都有些恍惚了。
他以为还得被拒绝呢。
这会儿,陈头头也颇为奇怪的面色,憋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
“三金啊,盘盘真是你闺女?”
“那还能有假?”潘三金激动,“梦里好大一轮月亮,就朝我奔来了,老仙儿都说了,这是胎梦,月亮就是我家盘盘!”
“哦哦,是孩子自己挑的你。”陈头头恍惚,三观又受到了动摇,“既然当了人家爸爸,就得对人家好。”
“这还用你说。”潘三金拎着证明,喜滋滋道,“那可是我亲闺女儿!”
陈头头又问:“你有没有瞧见孩子特别的地方,比如说,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玩伴,嘴巴大一点,眼睛鼓一点。”
最后,在潘三金的视线下,陈头头讪笑了下。
潘三金狐疑:“队长,你今天怪怪的。”
陈头头想了想,还是将昨夜瞧到的一幕说了说。
“那小妖怪把水管吐出来,还向你家盘盘讨瓜吃,你是没看到那大嘴巴,张得都快有脸盆大了,要是你在,朝你这大脑门上一口咬下去,保准一下就没了,啧,好生吓人。”
潘三金却道寻常。
“于大仙说了,盘盘有仙缘,自然和寻常人不一样。”
不寻常的人,自然认识不寻常的人。
潘三金得了便宜开始卖乖,他睨了一眼陈头头,开始讨伐。
“你看你,多小气,卡着这证明的事就是不肯办,我家盘盘心好,一点没计较,瞧见你急,还帮你把水管找回来了。”
陈头头低头,“是是,是我想岔了,盘盘这孩子确实是你家的孩子。”
“唉,说起来都怨你,要不是你不能生,孩子哪至于在别人家待了这么多年。”
一时间门,信胎梦一说的队伍里,又多了个陈头头。
潘三金摆手,“唉,我这也算是好事多磨了。”
他将证明小心的折好,往户口本上一搁,“好了,多谢大队长了,我得赶着去镇上派出所,把这户口给登记了,接下来孩子还要读书呢。”
陈头头见他竟然随身带着户口本,心中又是感叹,真是慈父心肠。
“去吧,我也得去忙村子里通水管的事了。”
两人寒暄两句,各自蹬着各自的自行车,往两个方向去了。
烈日炎炎,潘垚拎了个马扎坐在院子里,任由日头晒在身上。
《太上日月经》的功法运转,随着一呼一吸,日光炼化成日华,朝绛宫处充盈。
自从凌空画符破藏魂瓶,绛宫处的灵气用得光光后,再修炼,潘垚发现,绛宫处能容下的灵气更多了。
这也算是破而后立。
日华氤氲,总有些日华朝四周溢散,院子菜地里的菜苗长得格外喜人。
爬藤往上探,抽出鲜绿的嫩芽,丝瓜,茄子,小青瓜……一个个挂在藤上,风吹来,轻轻摇晃。
这时,叮铃铃的声音传来,潘垚睁眼看去,是潘三金回来了。
“爸,你回来啦!”
她一骨碌的从马扎上跳起来,朝院子口跑去。
潘三金停下自行车,只见大太阳下,他笑得见不到眼睛,见到潘垚跑来,挥了挥手,手上有一个大红色的本子。
“盘盘,快看这是什么?”
潘垚眼睛利,一下就瞧到红本子上烫金的三个字,明晃晃的写着户口本。
她也跟着欢喜,“我上户口了?”
“上了上了。”
潘三金走到潘垚旁边,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最后,他将户口本翻了翻,户主那一页自然是潘三金,第一页是周爱红,第三页才是潘垚。
与户主关系那一栏,赫然写着父女一字。
不是养女,是女儿。
潘垚怎么瞧怎么稀罕。
潘三金:“回头还是要再谢谢陈头头,对了,他和我说,水管是你和一个小妖怪还回去的?”
“恩。”潘垚点头,“它叫顾菟,是蟾蜍精,也是咱们这一片的井灵,偷吃咱们家大西瓜的也是它。”
知道顾菟和潘垚是小伙伴了,潘三金自然不会计较那几个瓜,当下就大方道。
“它要是爱吃,别的不说,这西瓜咱们家还是有的,让它敞开了肚皮吃。”
闺女儿的小伙伴,家长必须大方,那样,孩子在伙伴面前也有面儿。
潘三金虽然是半道当爸爸,意外的却当的格外好。
潘垚搂住潘三金胳膊,甜甜的笑,“爸爸你最好了。”
潘三金乐呵呵。
不过,潘垚可不会真让顾菟将肚皮敞开了吃,那会把她家吃穷的。
她牵着潘三金,两人一道去河边,将潘垚从河底托上来的大石头一道运回家,不是魂体的潘垚,力气还不够大。
路上,潘垚将顾菟偷水管的缘由说了说。
潘三金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都四十好几了,和潘垚这样的小丫头不一样,这个年纪的人,思想很多都固定了,在现在变得越来越快的社会里,他就如那老井,一不留神,就要被抛下了。
因此,他格外的能体会顾菟的那份迷茫。
“哎,小妖怪还怪不容易的,这样吧,今年中秋时候拜井,咱们给它多上份香火!”
想着顾菟吃瓜的样子,潘垚道,“它可能更喜欢吃菜。”
“都成都成。”潘三金不介意,“对了,顾兔,听着这名字,它是女娃吧。”
潘垚怔了怔,这她倒是不知道。
“我还没问过,爸,顾菟不是兔子的兔,是菟丝子的菟,要再加个草盖头,是月宫蟾蜍的意思。”
“哎,你们都天上那一处的,缘分呢。”潘三金一听,也乐了。
潘三金帮着潘垚将石头搬到院子里。
往角落里一搁,石头砸地,漾起浮尘,这一块地也凹了一小块土下去,可见这石头着实的沉。
“盘盘,这石头用来干嘛的?”潘三金捶了捶腰,问了一句。
“我听顾菟说,咱们芦苇江以前有河磨玉,这一块石头的气息不像石头,要是我没感觉错,它应该是一块河磨玉。”
河磨玉,河水磨出的玉石。
潘垚是魂灵时,一瞧这东西就喜欢上了,它在水里还有光晕,隐在那层石头皮下,等闲瞧不到。
潘三金惊到了,绕着石头左右的瞧,怎么看都是灰扑扑的大石头。
只见石头表面凹凸不平,经过常年的河水冲刷,棱角都被磨平了,只一些大的棱角还峥嵘着。
“这要是玉,得多大啊。”
“也不一定都是玉。”潘垚也欢喜,“就算不多也没关系,就河里捡来的,等我修行再厉害一些,我把外头的皮子磨掉,挖出玉肉,给你和妈妈做平安玉佩。”
潘垚念叨,爸爸妈妈要有,老仙儿要有,要是有富余的,最好还能给公鸡仙人重新刻一个像,摆的位置她都想好了,就搁在老仙儿睡觉的老庙。
得人传承,她得让老庙的香火重新旺起来。
潘三金心中欣慰,摸了摸潘垚的脑袋,“那爸爸妈妈就等着的平安玉佩了,不急,咱们慢慢来。”
“哎。”潘垚应下。
九月开学在即,紧锣密鼓,下午时候,潘三金就带着潘垚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东西。
潘垚第一次去供销社,眼睛都不够瞧了。
供销社就像个小百货,墙上挂着伟人的画像,靠墙的地方搁了木架子,上头有红红绿绿瓶子的饮料,还有各种烟酒等物。
地上则是有三排的玻璃货柜,里头什么都有,针头线脑,煤油灯,手表,手电筒……各个货物琳琅满目。
潘垚瞧着玻璃里头的东西,每一个都觉得稀奇。
这些东西,以后很多都瞧不到了,别的不说,就那小小的火柴盒,上头印着铁塔一字,旁边一个高高的铁塔,这东西在以后,她就没有再见到过。
潘三金买了日用的物品,手电筒的电池,煤油灯要用的煤油,家里厨房的盐巴酱油醋。
潘垚侧头看去,这时候的酱油醋等物,都是要用自家瓶子打的。
难怪以后有句话说是,妈喊你去打酱油了,原来真的是打酱油啊。
最后,潘垚背着军绿色的夸包,里头一个新笔盒,新铅笔,新橡皮,新本子,手中拿着根老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