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苏鸢把这十五名学生聚在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会。
做粘豆包需要原材料,材料钱由她和谭丽垫付,等挣到钱再归还成本。
制作地点在傅墨白那间出租屋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时间定在每天下午的劳动课,目前大家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学习如何做粘豆包。
苏鸢发问:“谁会做粘豆包,请举手?”
结果,只有三人举手,其他人全都摇头。
她也不会做,于是看向谭丽,虚心笑道:“那就麻烦谭老师教教大家,能不能挣到钱,就靠您了。”
下午劳动课。
十二名学生围成一圈,站在出租房内的堂屋, 跟谭丽学习做粘豆包。另外三名会做的学生,负责在旁边辅助指导。
苏鸢认真看清每一个步骤, 并把它们牢牢记在心里。
孩子们学习能力都很快, 动手能力也强, 一节课的时间,几乎人人都会做了,再放到外面冻一宿,大功告成。
那些七扭八歪的失败品,苏鸢分给每人两个,让他们拿回去吃。
劳动课结束后,她把厨房收拾干净, 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等到一切整理完, 才动身回学校。
走出院子锁门时, 有位大婶看见她,立马凑过来问:“我瞧你家来了不少学生,你们这是干嘛呢?”
苏鸢转头看她,没说实话,“辅导他们学习呢,您有事?”
大婶上下打量她许久, 明显不信, 但又没证据, “姑娘, 咱这片住的都是正派人,你们可别干些违法乱纪的事。”
这话让苏鸢很不舒服, 渐渐冷下脸回道:“我是一名军嫂,你觉得我能干违法乱纪的事吗?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大婶曾见过傅墨白,一时之间被怼得哑口无言,憋得脸色通红。
看到她的反应,苏鸢忽然发现狐假虎威,挺爽的!
接下来几天。
苏鸢负责采购原材料,学生们负责做粘豆包,大家的熟练度比以前增强许多,成品也越来越有型。
某日,孩子们再次来到出租屋,刚做不久,门外便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苏鸢和谭丽对视一眼,心生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打开门,就见那个大婶带着两个红袖标站在门外。
大婶看到苏鸢,小声对红袖标说:“就是她,每天神神秘秘的,肯定没干好事。”
红袖标戾眼看向院子里,语气严肃道:“你们在干嘛呢?让开,我们要进去检查!”
苏鸢十分配合的侧开身子,让他们走进来,谭丽本想阻止,却在她的暗示下,没有动。
随后,他们朝堂屋走,当看到十五个孩子在做粘豆包时,瞬间怒了,“你们这是干嘛呢?别告诉我,做这么多粘豆包是给自己吃的!”
苏鸢不紧不慢地拿出校领导给的批准文件,对他们解释道:“这是我校为培养学生的艰苦奋斗精神,所组织的劳动技术教育活动,是经过市里同意的,这是同意书,您看看。”
一位红袖标接过文件仔细看了半天,见上面盖着好几个红戳,彻底不言语了。
另一位红袖标见状,把文件还给她,脸色有所缓和,“我们是接到这名大婶举报,才过来的。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还不忘瞪那大婶一眼,把她吓得直哆嗦。
苏鸢接过文件收好,回以礼貌微笑,“我之前跟这位大婶说明过情况,但她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大婶在一旁听着,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送走他们后,苏鸢长舒一口气。
谭丽站在她身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撇嘴,“刚刚那女人跟我前夫的大嫂简直一模一样,自己的日子不好好过,每天竟盯着别人的错处,特别招人烦!”
听她提起苏艳宁,苏鸢心一颤,再深深吸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前大嫂做了什么烦人事?”
说到苏艳宁,谭丽忍不住往外倒豆子:“她在我们哈市只不过是某片胡同的片长,芝麻大的官,给自己的权利倒不小,无论啥事都想插一脚,仗着自己有个好哥,嚣张得不行!周围邻居看见她都躲着走。”
苏鸢默了默,又问:“那她现在也那样吗?”
“当然,就她那性格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幸亏她没当上妇女主任,不然周围邻居的日子更苦。”
听完这些,苏鸢的心慢慢下沉。
如预料般,苏艳宁没受刺激也没疯,是苏建国在骗她。
“苏老师,你怎么了?”
苏鸢闻声抬起头,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我没事,只是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像你邻居那样的,以后不搭理她就完事了。”
“嗯,好。”
当天晚上。
苏鸢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苏家种种,她把苏建国在书房所说的话又仔细回忆一遍,发现这其中竟没一句真话……
经过一周的努力,第一批粘豆包终于完成了。
在大家的殷切期盼下,苏鸢带着它们前往青山市,比起小镇,那里更有购买力。
傅墨白开着吉普车来接她,帮忙把那一兜兜粘豆包装上车,再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十分贴心。
苏鸢坐上车,很不好意思,“去青山市的客车有很多,下次你别送我了,不仅浪费时间还浪费油钱。”
“现在临近春节,客车上的小偷越来越多,你不想把大家辛苦挣来的钱弄丢吧?”
傅墨白以此为借口,努力争取下次送人福利,苏鸢却不以为意,想了想,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在里面缝了个口袋,再拿别针别住,是不会丢的。”
里面是指内/裤或秋裤,傅墨白瞬间涨红脸,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千万别那么做,那是针,小心扎到自己。”
“可我看很多人都那么做。”
苏鸢表示不服,仍然觉得这个办法好。傅墨白无奈一笑,只能采用怀柔政策,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用那富有磁性的嗓音,沉声问:“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每段路程都是咱们独处的时间,我很珍惜,并不认为是浪费。”
那深情的眼神让苏鸢怦然心动,她轻眨一下睫毛,对这美男计毫无招架之力。
于是,同意他以后继续车接车送。
很快他们到达青山市,苏鸢本打算去机关单位碰碰运气,却被傅墨白载去部队大院。
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她一脸疑惑,“你怎么拐到部队来了?我的豆包还没卖呢。”
“跟我走吧,我已经把它们卖了。”
他手握方向盘,淡淡一笑。
苏鸢惊讶挑眉,连忙问:“你卖给谁了?”
“食堂。”
后勤部有专门的进货渠道,如果认准哪一家,以后轻易不会变,这是个长期买卖。苏鸢兴奋不已,“你真的太厉害了!谢谢!”
感受到她的愉悦心情,男人笑容愈深,“因为你们的粘豆包做得不错,才会被选入食堂,其实跟我关系不大。”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你帮那些孩子解决了大问题!”
十五分钟后。
两人拎着几大兜东西,站在后勤部办公室,把这些交给采购员。
会计按照粘豆包的个数付钱。
她边算钱边说道:“按理说,咱们这里是一个月一结账,但考虑到学生们急需这笔钱改善学习条件,经上面领导同意,可以破例按次数结账。”
“谢谢你们。”
苏鸢代表所有孩子真诚向她鞠躬,心中充满感动。
从后勤部出来,她仍然笑盈盈的。傅墨白与她并肩前行,提出建议,“趁年前,你们可以多做些。如果大家觉得好吃,食堂必定加大购买量,到时候如果你们供应不上,他们会毫不留情选择别人。”
苏鸢听后点头应下,开始考虑假如真的增加销售量,该怎么调动其他学生一起挣钱?
就在这时,傅墨白忽然说道:“马上到中午了,咱们回家吃饭吧。”
“啊?”
苏鸢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懵。
看她呆呆的,有点可爱。男人眉眼间饱含柔情,放慢语速道:“我是说,现在去食堂打饭,咱们拿回家吃。”
到目前为止,苏鸢还没参观过他的宿舍,想象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忍不住脸红。但,不去,又太矫情了。
“好。”
为不引起关注,傅墨白负责打饭,苏鸢站在食堂外的亭子里等他。
但因长相漂亮,回头率颇高。
刚巧方二丫看到她,瞬间变了脸色。
“上次吃饭,你是不是故意的?”
苏鸢闻声转过身,对上她那愤怒的眼神,微微一笑,“是啊,怎么了?”
见她竟敢承认,方二丫被气炸,“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和张良都快分手了!还有袁梦,也不怎么搭理我了,这都怪你。”
苏鸢冷眼看着她,只觉得好笑,“你们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你人品太差,才会众叛亲离。”
“你!”
方二丫气得想动手,又惧于傅墨白的背景,只会无能狂躁。
“苏鸢,如果哪天我和张良分手了。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被这样威胁,苏鸢依然神色淡淡,“那…祝你早日分手,我拭目以待。”
“……”
方二丫被气走后,傅墨白端着饭缸回来了,见她一脸坏笑,挑眉问:“刚刚张良的媳妇来过?”
苏鸢没否认,“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不是他媳妇了。”
最近这段时间,傅墨白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不免有些担心:“她有没有威胁你?”
“没有,放心吧。有你在,她不敢的。”
苏鸢主动牵起他的手,不让他多虑。
“真的?”
“嗯,真的,特别真。”
说完,苏鸢拉着他朝宿舍方向走。
随着距离渐渐拉近,她却莫名有点紧张。
明明在京市,曾无数次去过他家……
这时,一股刺骨的寒风吹过,傅墨白忽然加快脚步,苏鸢紧紧跟着,心脏随之狂跳不止。
走进楼梯间,原本寂静的空间里传出凌乱的脚步声。
声声都敲在心上。
傅墨白住在二楼,最后,他在宿舍门前站定,侧过头对苏鸢说:“鸢鸢,帮我把钥匙拿出来。”
苏鸢微微一怔,见他一手端饭缸,一手牵着她,就想把手抽回来,可男人力气大,根本抽不回来。
再想到钥匙串一般被拴在裤腰上,瞬间红了脸。
“你放开我,自己拿。”
可他无动于衷,“就在军大衣的口袋里,你帮我。”
“你没拴在腰上?”
傅墨白深深看她一眼,问:“你希望是在腰上?”
苏鸢:“……”
“我没那么想, 你别乱说。”
她红着脸,把手探入男人的大衣口袋,因为口袋很深, 摸索半天才将钥匙拿出来。
见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苏鸢含嗔般瞪他一眼, 语气不爽:“麻烦让一让, 我要开门了。”
傅墨白不自然地挪动脚步, 耳根通红。
苏鸢插入钥匙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整洁的单人床,绿色军被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像它的主人一样,特别板正。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写字台和一个小书架, 一切收拾得很干净。
她慢慢走进, 眼底充满好奇。
“该说不说, 你是个勤快人。”
傅墨白跟在她身后,沉默着。
苏鸢等了好半晌,没等到回应,不禁转过头问:“你在想什么呢?”
男人垂眸,忍不住看向她的唇瓣,喉结滚动。握在一起的手, 也下意识加重几分力道。
她被他炙热的眼神烫了一下, 似乎有所意识。以前她曾不止一次撞见过哥嫂抱一起亲亲我我。
难道他也想那样?
幻想那样的画面, 苏鸢抿紧唇瓣, 心里慌得不行。
浓烈的暧昧在彼此间缓缓流动,仿佛稍有不慎, 就会一触即发……
就在她屏住呼吸准备躲开的时候,男人终于哑声道:“咱们吃饭吧。”
“嗯,好。”她用力点点头,以掩饰心底那抹慌乱。
傅墨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当禽/兽。
各怀心事的两人来到写字台前,他把饭缸放到上面,苏鸢趁机红着脸抽回手,这次他倒是很配合,松了力道。
写字台紧靠着单人床,她犹豫一瞬没敢坐床,而是坐到椅子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窗外。
这里是二楼,枯树枝上挂着雪,一阵风吹过,白色的雪花簌簌飘落。
傅墨白在床沿边坐下,把饭菜依次摆在她面前,看似井井有条,实则正努力忽视她的存在。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中巨兽。
“你先吃,我去打热水。”
他重新站起身,没等她有所反应,人已拎着沉重的暖水瓶走出房间。
苏鸢怔了怔,为他的体贴而心暖,与此同时长舒一口气。
心想等他回来一起吃,结果等啊等……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才把人等回来。
听到开门声,她闻声转过头,扑面而来一股寒气,冻得她激灵一下。
“你们这里的锅炉房在哪儿啊?怎么去这么久?”
傅墨白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拎着暖水瓶走近,“刚刚看见个熟人,聊了几句。”
苏鸢不疑有他,轻拽衣袖,示意他坐下吃饭。这时,她才发现他的衣袖特别冰冷,应该是在外面站了许久。
“你先喝点热水吧,冻那么久容易感冒。”
“嗯。”他朝茶缸倒入热水,耳尖微红。
这顿饭,两人各怀心思吃完。
想着还要赶回校,苏鸢没再久留。送她回去的路上,傅墨白心有不舍,“下个星期天我去找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没有,只要你人来就行。”
男人听到这话,像吃了蜜糖,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扬。
“好,星期天我早点来。”
苏鸢用余光瞄他,唇角偷笑。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对于傅墨白来说,眨眼而过。
送她走进学校前,他忽然上前一步,大胆拥抱她,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心跳如擂鼓。
“鸢鸢,等我来找你。”
感受着他清冽的气息,苏鸢羞涩点头。
回到学校,她整理好心情,先是找到谭丽,拿出今天的所有收益,兴奋告诉对方这一好消息。
谭丽睁大眼睛看着她手里的一堆毛票,也很激动,“你对象真是个大好人,如果没有他,咱们那些粘豆包还不知道要卖多久才能卖完。”
苏鸢认同地点点头,也觉得傅墨白特别好。
“走吧,咱们先去找校长,再给学生们开个会,如果销量上去了,还要增加人手才行。”
“好!”
十分钟后,他们敲响校长办公室的门,如预料般,校长也很高兴,听说是部队食堂购买,脸上的笑容更甚。
“你们做得非常好,不仅帮学校改善了办学条件,还能替许多学生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跟我说,我会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
两人听了微笑感谢,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苏鸢问向谭丽,“您说,除了做粘豆包,咱们再做些别的卖怎么样?马上就要过年了,课余时间,我们可以多练习书法,临近春节卖对联和福字,还能赚一笔润笔费。”
谭丽瞬间眼前一亮,觉得这主意不错!
“苏老师,你真聪明。学生们能有你这样的好老师,是幸运的。”
苏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琢磨着该怎么实施下去。
第二天。
在上语文课时,她给大家开了一个简短的会。
首先是把昨天挣到的钱分给那十五人,虽然不多,却震撼力十足。
李树领完钱,开心不已,“谢谢两位老师!”
这可比去黑市偷偷卖鸡蛋,强多了。
其他没有参加勤工俭学的孩子眼含羡慕,都很后悔当初没有报名参加。
有同学举手问:“老师,我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苏鸢看向她,笑着回答:“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和家人商量好,并在同意书上签字。”
女孩忙点头,欣喜万分。
其他人见状,也都生出劝说家长的心思。
分完钱,苏鸢又提起写春联。班级里会写毛笔字的两名学生,立马来了精神,听得特别仔细,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写字也能赚钱。
学校没有书法课,多数人都不会写,毛笔字不是短时间内能写好的,她建议大家先把“福”字练好。
姜原写了一手潦草字,就很愁,放学后,挽着苏鸢的胳膊撒娇道:“老师,除了写字以外,还能不能想些别的赚钱方法?这个我不太行。”
“我暂时没想到,如果你有什么好主意,也可以告诉我,我和谭老师考虑一下。”
姜原平时鬼主意多,此刻有点卡壳,“那我回去想想,绝对会想出一个绝妙点子的!”
苏鸢笑着答应,与李树一起离开学校,这段时间,他们依然结伴同行。
比起之前的苦不堪言,今天李树一直笑呵呵,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
“老师,我替我妹谢谢您,要不是您和谭老师,我妈肚子里的妹妹肯定营养不良。”
“你怎么知道是妹妹?”她侧头问。
李树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笑得腼腆,“我妈说酸儿辣女,她现在想吃辣的,不过现在是冬天,家里的干辣椒都吃完了,园子里也没辣椒。”
他想多挣钱,去国营饭店买川菜。
“我那里有些干辣椒,明天上完劳动课,你拿回去一些。”
那些干辣椒,还是上次和傅墨白学川菜时买的,一直没用。
李树听了连连感谢,并要给钱。
苏鸢没收,而是问起李父的近况,“家访时没见到你父亲,他还好吗?”
提及那人,李树神色一凝,不复刚才的笑容,“他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我妈也管不了他。”
苏鸢微微蹙眉,“他去干嘛了?你母亲不是在怀孕吗?”
在她印象中,怀孕的女人很辛苦,身边必须有个成年人在才行,万一出现意外,是会要命的。
像是习惯了父亲的行为,李树表情有些麻木,“他说去市里给人家垒火炕挣钱,可每次回家,都没挣到一分钱,我妈说,钱都被他输光了,让我以后不要学他。”
忆起李家那杂乱的小院,苏鸢心情复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予安慰。
“在学校赚到钱,记得藏好,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你父亲,知道吗?”
“嗯!我会的!”李树用力点头,决定今晚回家,偷偷在秋衣里缝个口袋,随时摸一摸,心就踏实了。
许久后,两人在分岔路口告别,姜松和沈晴早已等在那里,靠得极近。
苏鸢看到他们,感动的同时又很无奈,“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不用来接我,我有手电筒,一个人回家不害怕。”
沈晴迎上前,面如娇花,喜笑颜开,“我是为了和他偷偷约会,才来接你的,你千万别有负担。”
在不久前,她和姜松正式处对象了,当时轰动整个村子,说啥的都有,村民们一致不看好两人的未来。
但沈晴依然我行我素,还越来越高调了。苏鸢为他们高兴,很希望有修成正果的一天。
三人用手电筒照路,朝家走去。
就在这时,姜松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今天下午送来的,好像是京市的信。”
苏鸢接过来看了一眼,落款是文燕。
到家后,她迫不及待地回屋拆开信,又是厚厚几页信纸。
信中,文燕得知她和傅墨白在一起后,简直高兴坏了!并提到萧祁也和赵小雪处对象了。具体是怎么在一起的,没人清楚内幕,只当是两情相悦。
除此之外,苏家大嫂生了一个女儿,长相白皙可爱。而其他人之中,当属张兰娟过得最不如意,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帮忙照顾孩子,累得要死。
苏建国早出晚归,根本没空听她的不满。
文燕提醒苏鸢:如果接到张兰娟的电话,千万不能心软。
苏鸢看到这里一怔,觉得是文燕想多了,高傲如张兰娟,是放不下身段主动给她打电话的。
星期天的早晨。
她七点起床,早早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与傅墨白约会。
但是,还没等她走出姜家,村委办便通知她去接长途电话。
这年头,接电话也要钱,苏鸢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麻烦您, 如果这人以后再来电话,就说咱村没有叫苏鸢的。”
她从挎包里掏出几个桔子塞到对方怀中,以示诚意。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接过桔子,笑呵呵地承诺:“放心吧, 再来电话我立马挂断。”
“那就谢谢您啦!”
把人送走后, 苏鸢没再想那通电话的来意, 背着挎包朝村口走去。
傅墨白早已等在那里,像块望夫石般目光坚定,一动不动。
看到他,苏鸢快步上前,小脸儿泛着红晕,“你来得真早!”
“怕你等太久,想早点来。”
两人相视一笑, 准备上车离开, 刚巧有几个人也从村里出来, 与他们撞了个面对面。
其中有个婶子看见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怼了怼身旁的方二丫,“丫儿,你快看看,那是不是你对象的车?”
方二丫本想避开与苏鸢的碰面,听到这话不得不面对, “二姨, 您看错了, 那车不是。”
“啥?咋可能呢?明明是一个车牌号啊?我这人记性特别好!”
方母听了立马插话道:“二丫, 那车到底咋回事?真像你二姨说的那样,是一个车牌号?”
眼瞅着距离苏鸢他们越来越近, 方二丫怕丢人,只能承认道:“确实是一台车,部队配的,谁需要谁就用呗,你们有啥大惊小怪的?”
这时,方母反应过来,为了面子忙找补,“二丫说得对,公家的车,谁需要谁就用,没啥大不了的。”
方家二姨撇撇嘴根本不相信,还小声嘀咕道:“你们当我傻子啊,这么高级的车咋可能想谁开,就给谁开?”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方二丫被气到黑脸,直到把人送走了,都没多说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方母越想越丢人,忍不住抱怨道:“你说你在文工团那么多年,咋就搞不到一个像样的对象呢?瞧人家苏知青,跑咱这穷乡僻壤,都比你找的男人好。”
方二丫皱着眉,实在忍受不了,终于爆发脾气,“您能不能别气我了!我一个没背景没文化的女人找张良这种条件的军官,已经算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您非要埋怨我,那我还想怨你们呢,生在穷人家,从小就低人一等!如果不是我上进,这辈子只会嫁给庄稼汉!”
一口气说完,她转身就走,完全不顾方母的叫喊声。
方母见状,急忙推了推在旁边看热闹的方德胜,示意他赶紧把人追回来。
方德胜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把人追到,无奈劝说:“妈是替你不值,你的火气咋越来越大了?”
方二丫闻声转过身,仍然气鼓鼓,“你不是挺有本事吗?帮我收拾那个苏知青,事后我给你二百元钱!”
“啥?”方德胜一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别跟我装傻充愣,当初是怎么收拾姜雪的,你就怎么帮我收拾她!一回生二回熟,不用我教吧?”
听完她的话,方德胜猛咽一下唾沫,支支吾吾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苏知青的对象那可是营长!哪是我能招惹的?给我五百也不行。”
方二丫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不禁气闷不已,心思一转,故意诱惑道:“不然我给你三百!只要你能成功收拾她,那傅营长绝不会再要她,更不会帮她出头。到时候她只能嫁给你,白得一个媳妇又白得三百元钱,这笔账你咋算不明白呢?”
方德胜不禁想起苏鸢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最终扛不住诱惑,答应了。
另一边。
苏鸢坐在车上,只觉得晦气,“一大清早就遇见方二丫,我怎么感觉今天会事事不顺呢?”
傅墨白一边开车,一边抬起右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咱们不能封建迷信,就算宁可信其有,那也是邪不压正。”
苏鸢被逗笑,笑过之后问他,“姜雪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有线索吗?”
男人想了想,回答:“目前查到方德胜经常出入某胡同,那里住着一个寡妇,可能是他对象或是别的关系。”
她惊诧挑眉,心想:不会是当年和他闹绯闻的寡妇吧?那他可真长情。
不知不觉间,汽车已驶入小镇。
苏鸢想买笔墨纸砚,他们径直来到文化用品商店,买了三十支毛笔、一些宣纸和红纸,还有两块大砚台。
买完这些,她笑着看向傅墨白,样子特别谄媚,“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男人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很好奇到底是多大的事,需要让她这样?
“怎么了?”
苏鸢摸上鼻尖儿,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你写毛笔字特别好!那是傅爷爷手把手教出来的。我想请你写几张福字,用来学生观摩。”
傅墨白想都没想便同意了,为节省时间,他们连书店都没逛,改到出租屋写毛笔字。
苏鸢负责磨墨。
两人站在写字台前,气氛十分和谐。
趁他没写字的空隙,苏鸢磨着墨,问:“你多久没写了?会不会生疏?”
傅墨白倒很淡定:“不会,当初每天都练,已经刻入骨髓了。”
说话间,她的脸颊不小心沾染到一滴墨汁,他看着那一点点黑,沉默一瞬,用拇指肚轻轻擦去。
苏鸢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脸上有墨汁。”
听到他的解释,她下意识仰头,方便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