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还在想傅墨白的那些见面礼,根本听不进去这冠冕堂皇的话。
“反正我不管,咱家必须比过姜家,这面子你要给我找回来。”
方二丫紧咬嘴唇,在心里恨死苏鸢了。“她那对象不是在南方军区吗?怎么换人了?”
“才不是,人家从南方调过来的,要我说,苏知青挺有手段。”
接下来,方母把昨天的见闻叙述一遍,语气中尽是羡慕,“不知道她那对象是啥军衔,没准比小张还厉害呢。”
方二丫听了,立刻反驳道:“不可能,小张已经是副营长了,苏知青的对象年纪不大,怎么可能升得那么快?别看他见面礼挺多,那是打肿脸充胖子呢。”
方母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也就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临走前再次提醒道:“下次回来别忘了拎东西。只能比姜家多,听见没?”
“知道了,我会为你找回面子的。”
为了让他们赶紧离开,方二丫只能无奈答应,并在心里把苏鸢臭骂一顿。
此时,在镇中学办公室。
苏鸢连着打俩喷嚏,坐在她对面的赵老师见状,从抽屉里找出两片安乃近递给她。
“最近早晚温差大,你要多穿点衣服才行。”
“谢谢,我会注意的。”苏鸢接过药,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可能是昨晚冻着了。
再想到傅墨白那一身单薄的衣服,不由得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对了,你知道吗?明天有三名老师搬到咱们办公室,主任让我告诉你一声,明天早点来,要开会。”
苏鸢点头应下,装作好奇地问:“您知道是哪几位要搬来吗?”
赵老师掰着手指数,“有钱老师、杨老师和谭老师。他们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全校只有一位姓谭的老师。苏鸢惊诧不已:不用想办法,问题就解决了,真的太好了。
午休时间。
傅墨白第一次迟到。
足足晚了十分钟,他才出现在苏鸢面前。今天没开车,而是骑着一辆自行车来的。
男人把手里的饭盒递到她面前,哑着嗓音说:“我今天有事,你拿到办公室吃吧。”
苏鸢见他脸色不太对,担忧地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我没事,快进去吧。”
他话音刚落,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咳嗽。
这让苏鸢揪心不已,“还说没事,把头伸过来。”
男人个子高,足足有一米九。只有弯下身,她才能摸到额头。傅墨白微微一怔,随即乖乖低头,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额头滚烫,苏鸢收回手,心里内疚不已。昨晚先吹凉风又睡凉炕,如果不是她去家访,他也不会感冒。
“再烧下去会烧傻的,你吃药了吗?”
“吃了,药效还没发挥,马上就会好的。”
傅墨白想让她放心,结果刚说完话,又是一阵咳嗽,看起来十分严重。
忆起小时候的糗事,怕他没说实话,苏鸢思忖片刻,决定请半天假照顾他。
“我不需要特殊照顾,别因为我影响工作。”
“我下午没课,不会受影响。再说,你平时总照顾我,我来照顾你一次是应该的。你不让我照顾……是不是害怕吃药?”
苏鸢直视他,眼神促狭。
小时候的傅墨白,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吃药打针,每次生病,他都会把药片偷偷埋进土里,以至于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需要别人按着胳膊,打几天屁针才好。
见其旧事重提,男人本就潮红的脸,变得更红了。为证明自己,他终于同意苏鸢照顾。
请好假后,两人来到借住的平房。
它距离学校很近,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再往堂屋走,空荡荡的房间里啥都没有。睡觉的地方也一样,火炕上除了军绿色的棉被和炕桌,再无其它。
“你先躺下,我去烧水。”
“不用,暖水瓶里有热水。”
傅墨白没让她继续忙活,而是把饭盒放到炕桌上,打开盖子,让她吃饭。
很快,屋子里弥漫着炖鱼的味道,这和厨房残留的一丝鱼味不谋而合。
苏鸢吸了吸鼻子,结合过去种种,已猜出大概。
慌乱、温暖、忐忑,充斥着内心。
过了好久,才平复心情。
她没急着吃饭,而是轻声问向他,“你之前所说的任务,是不是骗我的?还有,这些午饭是不是特意为我做的?”
她目光清澈如水,实则看不透真实想法,傅墨白心中一慌,忍住咳嗽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吃得好一些,没有别的用意。”
“嗯,我知道了。”
其实苏鸢没生气,只是想印证猜测而已。她懂得感恩,更珍惜别人对她的好。
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心中愈发担心,“我去给你倒杯水,先把药吃了。”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傅墨白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说:“你别走,陪陪我。”
他怕,她生气,不再回来了。
他掌心有薄茧, 握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温热粗糙。
苏鸢侧过头,对上那双好看的丹凤眼, 被那股无法言说的焦急和不安,所震慑到。
心脏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酸酸胀胀的, 语气也随之轻柔许多:“等我倒完水就陪你, 我还要盯着你吃药呢,哪儿都不去。”
她的话像一抹融化冰峰的暖阳,男人慢慢松开力道,放开了她。
哑声道:“好,我等你。”
暖水瓶放在屋外的灶台旁边,水还是滚热的,应该烧好没多久。如今已经知道真相, 再面对这些锅碗瓢盆, 苏鸢心中盛满感动。
倒好水, 端到他身前。
傅墨白乖乖接过茶缸,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实话实说:“我这里没药。”
“我有,你快吃吧。”苏鸢掏出赵老师给的那片安乃近,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
男人先是看了看她,再低头瞅向药片, 眼底尽是嫌弃, “等水放凉了, 我再吃。”
“水被来回折过, 已经不热了,现在就能吃。”
苏鸢没再给他磨蹭的机会, 直接把药片递到他唇边,只要张嘴就能吃进去。
傅墨白再次抬眸望向她,薄唇紧抿,他们谁都没说话,像是在互相较劲。
就在苏鸢将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突然张开嘴,把药吞入口中。
唇边的湿润不小心碰触到她的指尖,一股电流直击心房。瞬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苏鸢红着脸,赶紧缩回手,背于身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傅墨白端起茶缸假意喝水,以掩饰内心的狂风暴雨。
苦涩的药片随水而下,人生第一次觉得,吃药一点都不难,因为它可以很甜。
见他终于把药吃了,她默默松气。
二十分钟后,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男人额头渐渐冒出细汗,体温也跟着恢复正常。
苏鸢用手绢帮他擦汗,眉眼温柔,“你要不要闭眼休息一会儿?”
傅墨白坐在炕沿边任她擦拭着,整个人乖顺得不行,“我下午还要回部队,你想去青山市逛逛吗?”
她动作一滞,拧眉问:“你还在生病,不能明天回去吗?”
“我有个重要会议,不能不回,明天再来见你。”
提起这件事,苏鸢放下手绢,一脸严肃,“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再送饭了,不仅辛苦还浪费时间,学校附近有很多吃的,我饿不死。”
傅墨白不赞同地皱眉,刚想反驳,就听她继续说道:“如果你答应,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男人不禁坐直,深深地看向她,低声问:“什么愿望都可以?”
明知他意有所指,苏鸢仍点头,“嗯,什么都可以。”
下一秒,男人弯起嘴角,对她许下心愿:“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你对象,真正意义上的那种。”
“好。”
苏鸢忍住笑,与他对视,一字一句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对象了,我绝不反悔。”
这一刻,傅墨白的脑海中“嘭”一声,像有无数朵烟花绽放,美丽又不真实。
他激动到喉咙哽咽,以至于咳嗽不止,吓得苏鸢忙给他拍背,“实在不行,咱们去医院吧?”
傅墨白咳得说不出话,只能摆手拒绝。直到咳声渐弱,他才能说出一句完整话,“鸢鸢,我真的很高兴。”
看着他那双因为咳嗽,而满是血丝的眼睛,苏鸢把水递给他,禁止他再说话。
就这样,两人面对面坐着,在秋日的午后,确立了超出友谊的——爱人关系。
当天下午,傅墨白驱车离开小镇,苏鸢没跟他一起去,虽然两人心有不舍,但来日方长。
傍晚,她回到学校,打算在姜原那里睡一宿,明早正常上班。
学生宿舍只有六间房,是专门为各村孩子准备的。因为要花钱才能住,其实入住率不是特别高。
为避嫌,男女生宿舍不在同一个地方,中间隔着一道插满玻璃碎片的高墙,管理特别严格。
见她来了,姜原睁圆眼睛问:“老师,你咋没回村啊?”
苏鸢把一包烤地瓜塞到她手中,笑着解释:“我对象生病了,因为照顾他就没回去,打算在你这里借住一宿。”
姜原露出一抹了然,随后全部注意力都在这包烤地瓜上,“这是哪来的?真是太香了~”
地瓜还是热乎的,苏鸢打开纸包让她赶紧吃,宿舍里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也都各自分到半根地瓜。
“这是他烤的,怎么样?烤得还行吧?”
几个女孩边吃地瓜边点头,都对其赞不绝口。
尤其是姜原,之前收了傅墨白不少好处,瞬间化成马屁精,什么好听说什么,令苏鸢不忍直视。
“你们吃吧,我去旁边宿舍看一眼。”
除了姜原,还有几个她的学生也在这里住,苏鸢拿着另一包烤地瓜去了隔壁。
她刚走出两步路,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女人,从头到脚包裹得很严实,行色匆匆。
如果不仔细看,绝对认不出是谁?
但苏鸢平时有关注谭丽,一眼便认出她。
犹豫一瞬,选择上前打招呼,“谭老师,您也在这里住吗?”
谭丽没想到被人认出来,脚步一顿,把颈间的纱巾向上拽了拽。
“是苏老师?你准备干嘛去?”
见其转移话题不愿意回答,苏鸢没继续追问。
“我去给学生送烤地瓜,您吃吗?”
谭丽摇摇头,不经意间,纱巾松落,隐隐露出嘴角的淤青。
那里会受伤,不言而喻。
苏鸢皱了一眉,装作没看见。
“那您忙,我先走了。”
“好,再见。”
谭丽明显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朝其中一间女生宿舍走去。
送完地瓜,回到姜原住处,苏鸢小声问她:“你知道女生当中,谁跟谭老师关系最好?”
“好像是周月,听说她是谭老师的远房亲戚。”
苏鸢听了,陷入沉思。
另一边,青山市军区。
邱野跟在傅墨白身旁,一脸关心:“你额头特别烫,实在不行就别去了。”
“没事,见到人打声招呼就走。”
男人一身军装,哪怕正在生病依然挺拔,他面色冷漠,气势强硬,与在苏鸢面前截然不同。
邱野见劝不动,只能作罢。
很快,他们来到部队食堂。
因为今天有上级领导来视察,并在食堂吃饭,很多军官都会来这里露个脸。
身为营长,傅墨白径直走向领导那桌,对最高首长敬了一个军礼。
对方认出他,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墨白啊,快坐,我正好想要见见你。”
有人识趣让座,他顺势坐下,腰杆笔直。
这时,首长问道:“霍老身体怎么样?我很长时间没去拜访他了。”
霍傅两家是深交,傅墨白如实回答:“他挺好的,经常去公园锻炼身体,下次回京我帮您带好。”
“哈哈哈,好!那先谢谢你了。”
两人之间的对话,震惊在场所有人。
在这之前,傅墨白一直很低调,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如今这般高调,让一些人的心思活泛起来,其中就有副营长钱丰。
他是个极爱钻营的人,凡是有利用价值的事物,都要插上一脚。
等首长离开食堂后,他见傅墨白还在,便笑着走来打招呼。
听到他的名字,傅墨白才抬眸,“你好,请坐吧。”
见其这么客气,钱丰脸上堆满假笑,“我早就听说过你,只是一直没遇见,今天真巧,咱们在这儿碰到了。”
傅墨白在心里冷嗤,但面上不显,“是挺巧的。”
鱼儿好不容易上钩,怕把鱼儿放跑了,邱野忙搭话:“钱营长打算什么结婚啊?我听说您爱人是咱军区最漂亮的姑娘,等结婚,我和墨白一定到场祝贺。”
“营长”二字成功取悦钱丰,他终于露出一抹发自真心的笑,“我爱人喜欢夏天结婚,说是穿裙子好看。女人嘛~就得惯着。看来今年我还得独守空房。对了,傅营长有对象没?文工团里的单身女青年特别多,如果没有,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我有未婚妻,她也在当地。”
提起苏鸢,男人嘴角勾笑,眉宇间含着春情,是邱野从没见过的,感觉十分惊悚。
钱丰不了解对方,倒是接受良好。
“有时间咱们聚一聚,大家都是年轻人,肯定有许多共同语言。”
“好。”
傅墨白今天来食堂,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第二天早晨。
苏鸢是第一个上班的。她把办公室简单打扫一遍,脑海中不断浮现谭丽嘴角的瘀伤。
直到其他人上班,她才收起凌乱思绪。
赵老师见她来得这么早,惊诧之余关心道:“感冒好了吗?看你这小身子骨,今天咋没多穿点衣服?”
苏鸢表示感谢,说自己的病已经好了。
之后,又陆续走进几个人,唯独没有谭丽。上面领导过来开会,也没提到她。
这让苏鸢很疑惑,不禁猜测对方是否出事?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所想,赵老师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是不是很好奇谭老师咋没来?”
苏鸢点头,“您知道她怎么了?”
“她的事在学校不算啥秘密。”
赵老师环顾四周,见没人看这边,继续说道:“她男人爱喝酒,喝完酒爱耍酒疯,之前差点把工作弄没了,平常还爱动手。你别看谭老师形象挺严肃,实际外强中干,不是那男人的对手。”
这和苏鸢猜想得差不多,她沉默一瞬问:“谭老师怎么不找妇联帮忙?人都是父母生的,凭什么要被他打?”
“如果她有你这觉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苏鸢望向那张空置的办公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第23章 勤工俭学
没课时, 苏鸢前往女生宿舍,想看看谭丽怎么样了?但是,宿舍这边十分安静, 一个人都没有。
她有些失落地离开,低着头走路, 心中闷闷的。
就在这时, “砰”得一声响, 划过这寂静的角落,苏鸢闻声抬起头,只见李树一屁股坐在地上,脸颊还带着伤,在他身后是道墙。
他应该是从外面翻入,不小心摔了一跤。
苏鸢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小跑过去问:“你怎样?屁股和腿疼不疼?”
看见她, 李树目光闪躲, 讪笑道:“老师,怎么是你啊?我没事,你快去上课吧。”
他这反应很令人生疑,苏鸢上下打量他,一脸严肃问:“你脸上有伤,哪来的?上学为什么迟到?”
面对这些问题, 李树干笑两声, 不想解释。他快速起身, 还像平常那样吊儿郎当。
“老师, 我还要上课呢,先走一步哈!”
“你要敢走, 我现在就去家访。”
苏鸢淡定看他,等待答案。
李树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实在拗不过,只能说出实话。
马上就要冬天了,今年家里挣得工分不多,母亲又怀孕需要补身体,他就想倒腾点鸡蛋去黑市卖,结果人家看他年纪小,跟他抢地盘,还把他打了一顿,所以才成了现在这副德性。
苏鸢听完拧紧眉,“那些人没有善茬,你不能再去了。”
李树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立马应道:“老师,您放心,打死我也不会去了。”
以对他的了解,苏鸢决定:“从今天开始,咱俩一起上下学,每天早晨在分叉口集合。不然我怕那些人看你不顺眼,再来寻仇。”
“……”
这哪还有空投机倒把?李树不敢反对,只好欲哭无泪地点头。
见他答应了,苏鸢缓和脸色,语重心长道:“不是只有投机倒把才能改善生活,等我回去好好想一想,你别再起歪心思,知道吗?”
男孩再次点头,只当这是安慰人的话,没往心里去。
“你父母知道你干这事吗?”
“他们不知道,收鸡蛋的钱,是我向姜原借的。”
“你那些鸡蛋呢?卖了?”
提到这事,李树气愤不已,“只卖了一些,碎掉三颗,都怪他们!”
苏鸢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不管怎样,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招惹他们。”
他们其中有胆大不要命的,纯混子做派,不是一个中学生能惹得起的。
李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疼那三颗鸡蛋。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中午。
苏鸢约姜原一起出去吃饭,在学校附近有一家国营饭店,菜量大还便宜,她早就想尝尝了,只不过在这之前,傅墨白一直没给她机会。
两人并肩而行,姜原笑着调侃:“今天,师丈怎么没送饭啊?冷丁看不见他,还挺不习惯。”
“他以后不会来了,我可以天天陪你吃饭。”
“那可不行!只这一顿饭我还能承受,全当改善生活。如果每天都花钱吃,我妈非得活剥我不可!”
像姜原这种住校生,学校没有食堂提供饭菜,她只能靠周末时间,回家囤一些干粮带来学校。
或是买份早餐,省着点吃,把中午饭也带出来,生活十分不易。
但像她这种算是好的。多数学生要起早贪黑,徒步或坐马车一两个小时才能上学。
尤其冬天,寒风刺骨,如果遇到冰雪天气,更加遭罪。
“今天这顿我请你,不用心疼。”
“苏老师,真的吗?您实在太好了!”
一听不用花钱就能吃好的,姜原笑嘻嘻地挽上她的胳膊,亲昵不已。她的视线无意间扫到校门外,刚刚还很兴奋的小脸儿瞬间变得十分委屈,“老师,您骗人,您看!那不是师丈吗?”
苏鸢随着手指望去,果然,傅墨白伫立在那里,鹤立鸡群。
昨天才答应自己,今天又来了。她很生气,走向他时只差横眉冷对。
“你不守约。”
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傅墨白嘴角噙笑,把手里的一个大包裹递了过去,“这不算,把它给你,我就离开。”
苏鸢接过来,只觉得特别重。
“这都什么呀?”
“全是吃的。”
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
“昨天走得匆忙,忘了把它给你。这是我那间房的钥匙,可以住到明年开春。现在由你帮我保管。”
说完,将它们递给她。
“纸条上的地址是张婶家,从明天开始,由她给你送午饭。”
“??”
苏鸢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连忙拒绝,“不用麻烦别人,我有自理能力。”
“张婶做饭很好吃,不比那些饭馆厨师差,我已经感谢过她,你不用操心这些。”
为遵守约定,傅墨白交代完一切,情不自禁得多看她好几眼,然后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苏鸢忽然拉住他的衣角问:“你感冒好了吗?有没有按时吃药?”
男人低头看向她的手,眼底尽是柔情,“嗯,吃了。挺苦的,没有昨天甜。”
经他提醒,某个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鸢红着脸让他赶快走。
可傅墨白却不着急走了,他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说:“星期天我来接你,咱们去青山市玩,保证当天送你回来。”
感受到来自于他掌心的温热,苏鸢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目送他离开后,姜原才敢吱声,语气中尽是羡慕,“老师,师丈对您真好。连午饭都给安排好了,他一定特喜欢您!”
苏鸢笑了笑,此刻,内心深处像吃了蜜一样甜。
傍晚,回到白云村姜家。
她打开那个大包裹,只见里面不仅有饼干、槽子糕,还有果脯、酒心巧克力,除此之外,两罐麦乳精和三罐水果罐头最占地方。
苏鸢怔怔地看着它们,默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好像不够还他的,只能作罢……
每年十月底,东北气温如坠崖般直速下降,根本不给人以缓冲的过程。
一场秋雨过后,大家纷纷穿上毛衣和薄棉袄,除非必要,都尽量减少外出。苏鸢受不了冷,把自己裹得严实。
最近几天,由她陪同上下学,李树变得老实不少,就连学习成绩都有所提高。
这让苏鸢十分欣慰,对方却苦不堪言。因为每次在路上,苏鸢都会把课堂上的知识点着重讲解一遍,还时不时考他,如果答不上来,必定没好果子吃。
某日,上学途中,李树纠结半晌,小心翼翼地试探:“老师,您看我这么听话,咱俩能不能别再一起出门了?”
“怎么?你烦我?”
苏鸢故意绷起脸,吓得他连连摆手否认,“天地良心,我哪能烦您啊!只是不好意思总麻烦您。”
“咱俩顺路,一点都不麻烦,你不用有负担。”
李树瘪瘪嘴,彻底不吭声了。
来到学校,苏鸢先去办公室拿教材。
在两天前,谭丽已恢复工作,搬进这间办公室,她一直围着纱巾遮挡伤处,大家见状,为其面子全当看不见。
见她正坐在那里,端着茶缸喝水,苏鸢主动打招呼,“谭老师,您现在有空吗?我想跟您聊几句。”
谭丽喝水的动作一滞,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下意识拽了拽纱巾,很快又面色如常,“你说吧,什么事?”
苏鸢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心疼。随即正色说道:“是这样,我们班的贫困学生比较多,我想带着他们勤工俭学,想问问您有什么工作是适合冬天做的?”
谭丽听了一愣,“啥是勤工俭学?”
这词,苏鸢也是在书中得知的,她把其意思简单讲解一遍,末了问:“您看怎么样?勤工俭学不仅能解决贫困学生的学习费用,还能改善学校的办学条件,是一举两得的办法。”
谭丽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决定帮她这个忙。
下一步,只要上级领导批准,就可以实施了。
不过,在这敏感时期,能不能得到批准,不好说。
除此之外,苏鸢还号召学生们写诗歌、写散文,投稿给刊期、报纸等。
不但有机会赚取稿费,还能提高文学素养。
到了周日。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苏鸢如约等在村口,五分钟后,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来,她望向驾驶室,不禁有点忐忑。
想到这是第一次约会,她不自觉地抻了抻衣角,挺直身姿,亭亭玉立。
很快,汽车停到身旁,傅墨白走下车,朝她而来。
四目相对,彼此都红了脸。
男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上车吧,咱们先去吃早餐。”
“嗯,好。”
苏鸢装作很镇定,坐进副驾驶室。
从白云村到青山市,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她本以为是在镇上吃早餐,结果汽车一路前行,直到进入青山市某部队大院。
“??”
看着周围景象,她脱口而出问:“不是去吃早餐吗?”
傅墨白轻笑:“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军人家属,可以占便宜了。”
苏鸢不好意思地撇开脸,耳尖儿通红。
这个时间段,正是饭点。
他们并肩走进食堂,很快引来旁人注意。邱野刚好在这里吃饭,听到周围的嘈杂声,他好奇地抬起头,当看清来人后,瞬间震惊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想起过去打招呼。
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视线,苏鸢的小脸儿泛起红晕,她扯了扯傅墨白的衣角,小声问:“你怎么像只花蝴蝶似的,到哪儿都不消停。下次咱们还是别来这里吃了。”
“好,听你的。”
傅墨白故作沉思,建议道:“也可以把饭打回去,咱们在家吃。”
她静静地看着傅墨白,没有言语。
就在这时, 邱野朝他们走来,离老远就扯着嗓门说:“墨白, 你太不够意思了!带着媳妇来部队, 咋不跟我说一声?”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投向他们的目光更加热烈了。
傅墨白闻声转过身, 面对他,难得嘴角噙笑,只因为那句“媳妇”。
“你长得太凶,怕把她吓到。”
“??”
邱野胀红脸,很不服气,心想:再凶也没有你凶!
光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苏鸢是第一次见到邱野, 她对其礼貌一笑, 很好奇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 傅墨白为他俩介绍彼此,并解释道:“我和他曾在一个军区,是过命的交情。这次调任,他和我一起过来的。”
字里行间,透露出两人之间深厚的友谊。
听他这么介绍自己,邱野十分满意, 对苏鸢笑呵呵地说道:“墨白这人脾气不太好, 还望弟妹以后多多包涵。”
苏鸢也很给面子, 应了声“好”。
旁观两人频繁互动, 醋精傅墨白终于忍无可忍,侧过身子隔开一定距离, 不客气地赶人,“我们还要吃饭,你应该还有工作要忙,先回去吧。”
邱野装作没听懂,誓要做个高瓦度电灯泡。
“我没啥要忙的,弟妹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咋能说走就走呢?”
在苏鸢面前,傅墨白不好发脾气,抿起薄唇没再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