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他们端着饭菜,在一处空位坐下。一个负责剥水煮蛋,一个负责倒蘸料,动作自然流畅,默契十足。
邱野看到这一幕,啧啧称奇,不禁感叹:这配合度,不愧是青梅竹马才有的感情!
之后,三人边吃边聊。刚巧,钱丰也在食堂吃饭,发现他们之后,心思一转,立马端着饭缸走过来打招呼。
傅墨白抬眸,礼貌颔首。
对方把视线落在苏鸢身上,惊艳不已,由衷夸道:“这位是弟妹吧?长得真漂亮!在哪个单位上班呢?”
苏鸢不知其身份,回以微笑,没说自己是知青。
“我在中学当老师。”
想到这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钱丰提议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弟妹,俗话说相逢就是缘份,不如让我中午做东,把我家媳妇也叫来,大家坐在一起聚聚怎么样?”
“嗯,好。”
听到傅墨白没拒绝,苏鸢忍不住侧目。
钱丰见状,很识时务得没再继续打扰他们,把饭馆地址留下后便离开了。
等人走后,邱野凑近问:“咱们真要去?”
“已经答应,还能有假?”此时,傅墨白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苏鸢安静坐在旁边,有些疑惑。
吃完早饭走出食堂,傅墨白总算摆脱邱野那个电灯泡,领着苏鸢漫步走在石子路上。
冷冽的风刮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寒冷。
苏鸢跟在他身旁,问出心中疑惑:“你和那位钱营长,关系很好吗?”
“算今天,只见过两面。”
“那你为什么会答应和他吃饭?”按理说,他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
傅墨白忽然停下脚步,深深看她一眼,说:“其实答应他,跟你有关。”
“我?”苏鸢不懂。
“嗯,他曾是苏建国手下的兵。”
她瞬间了然,“你在帮我调查身世?”
“是的,目前还没有头绪。”
苏鸢抬头望向他那张严肃的俊脸,这一刻,忽然冒出某种猜想。
“你调来这边,其实是为了我,对吗?”
男人沉默一瞬,承认了。
面对他的付出,苏鸢哽咽,伸出手主动握住他的。
在铺满金色落叶的石子路上,他们手牵着手,眼中只有彼此。
因为答应了钱丰的邀请,原本的游湖计划只能临时改变成看电影。
电影院就在部队大院里,只不过位置较偏,需要走很久。
他们来到宿舍楼下,傅墨白仍然牵着她的手没放松,眼底期待:“我去拿自行车钥匙,你想参观我住的地方吗?”
恋爱关系刚确立不久,这么快就参观宿舍?
苏鸢没半分犹豫,猛摇头,“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我马上下来。”
知道她脸皮薄,傅墨白没再劝说。很快,便迈着大长腿走进宿舍楼。
他离开后,苏鸢闲着无聊打量周遭,这边除了几排宿舍楼,还有平房小院儿。
如果是她选,她会选择住带院的平房,宽敞又舒适。
就在她神游太虚时,耳畔突然响起一声质疑:“苏知青,你怎么在这里?”
苏鸢收起思绪转过头,只见方二丫站在不远处,正对她横眉冷对。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苏鸢实在猜不到这敌意来自于哪里?
“我对象住这里,我出现在这儿,不是很正常吗?”
提起“对象”,方二丫更生气了,心想:都是因为她,家里那些人才闹个没完!
于是,冷嘲热讽:“我听说你对象给姜家买了不少好东西?以你俩的条件,可真舍得花钱。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劝你千万别打肿脸充胖子,本分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些话,令人反感不已。
苏鸢冷下脸,没惯她那一身臭毛病,故意激怒道:“你管好自己得了,有那闲工夫不如多练几支舞,如果哪天被刷掉,多丢人。还有,平常多吃点好的,万一哪天遭报应,想吃也吃不上了。”
“你!”
“你什么你?”
“你缺大德!”
方二丫被气得心头一梗,黑着脸更加口无遮拦,“我再怎么丢人也比你强!还没结婚呢,就往男人宿舍跑,万一哪天被抛弃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苏鸢假装干瞪眼,表现出拿她没辙的样子。
而方二丫像条疯狗,继续骂骂咧咧:“你还说你对象是军官呢?谁不知道这栋楼的住宿环境是全军区最差?有好房不住住破房,难道他脑子有病吗?”
“你脑子才有病。劝你别招惹我,不然后果自负。”苏鸢双手环于胸前,说得极为认真。
可方二丫根本听不进警告,头一扭转身就走,那骄傲的姿态如同一名胜利者。
望向她远去的背影,苏鸢忽然一笑。如今只有结仇,她以后针对方二丫才不会引人怀疑。
这时,傅墨白从宿舍楼里走出来,蹙眉问:“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没事,是个问路的,已经走了。”
关于姜雪的事,苏鸢没打算说。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再追问。
看完电影已接近中午。
邱野早早等在部队大门口,要与他们一起去赴约。
钱丰订的饭馆属于部队招待所的下属单位,就在大院旁边,走路七分钟就能到。
等他们到达饭馆时,钱丰带着女友已等在包房里面。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对情侣。
邱野见状,忍不住调侃,“看来咱部队的男人不全是光棍,只有我一个人天天为找对象发愁。”
“要不,我帮你介绍个?”钱丰笑着搭话。
“不用!我这人就是个大老粗,谁跟了我指定委屈,害……顺其自然吧。”
听到这话,众人哈哈大笑。
钱丰的女友叫袁梦,她上前拉过苏鸢的手,亲切寒暄,并把她安排在最显眼的上座。
苏鸢下意识看向傅墨白,见其没什么反应才坐下。男人顺势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目光扫过前方两个空位问:“一会儿,还有谁来?”
钱丰答道:“是小梦的战友,俩人关系不错,感情深厚。她战友的对象,你应该很熟,是你手下的兵——张良。”
傅墨白诧异挑眉,根本不知道张良有对象了。
“之前,没听他说过。”
“你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你那辆吉普车被他开着到处显摆,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可把大家羡慕坏了。”
钱丰酸溜溜地回应,有一阵子确实嫉妒过。
傅墨白听完拧紧眉,对张良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包房的门被人敲响,袁梦连忙站起身去开门,见是张良他们来了,立刻把人带进包房。
张良看见傅墨白,立刻站直敬礼,然后忐忑坐下。
苏鸢抬眸望向他那边,正巧对上方二丫那双震惊无比的眼睛。
只这一眼,吓得方二丫身子发虚,狂冒冷汗,再不复上午那无比嚣张的样子……
袁梦不知道他们认识,拉起方二丫的手,走到苏鸢面前,介绍道:“弟妹,她叫方柔,在文工团跳舞,也是小张的媳妇,你们认识一下吧。”
比起方二丫的内心慌乱,苏鸢笑看着她,淡定如常。
在这之前, 苏鸢并不知道自己和方二丫还有这样的缘分。
瞧着她那副见鬼的样子,心里爽快极了!
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等着对方主动问好就行。
这时, 袁梦轻轻怼了怼还在发愣的方二丫,小声提醒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方二丫被怼回神, 沉着脸不情愿地开口, “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我也挺意外的, 可能,这就是缘分。”
苏鸢笑得和煦,看在对方眼里却是气死人不偿命。
其他人听到这番对话都很吃惊,袁梦挑高眉毛问:“你们认识?”
“嗯,一起参加过军民大联欢。”
方二丫不愿意提起白云村,回答得很模糊。
苏鸢见状,也没多作解释。
几分钟后, 大家纷纷落座, 等待上菜的功夫畅聊起来。
邱野最会调节气氛, 笑呵呵地对钱丰说:“我在原军区就听过你的名字,没想到有一天,咱们能坐在一起吃饭。”
钱丰惊讶不已,“哦?是吗?你咋会听过我的名字?”
他很有自知之明,没立过军功,担不起大名。
“你不是苏参谋长带出来的兵吗?在原军区也有他的老部下, 我是听他们说的。”
钱丰露出一抹了然, 语气随之骄傲, “苏参谋长手下无弱兵, 我当年跟着他,受益匪浅, 可惜你们太年轻,应该没见过他本人。”
苏鸢在一旁默默听着,手心微潮。
邱野装作很崇拜的样子,猛夸苏建国当年的功绩,在说到某个关键点时,放慢语速道:“他调任京市后,你们应该很多年没见过吧?”
“那倒不至于,前段时间我和他的参谋见过,就在这家饭馆。”
为表现出他和苏建国关系匪浅,钱丰继续说道:“无论当年还是现在,苏参谋长都很信任我,我绝不会辜负他这份信任。”
傅墨白听到这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桌下轻轻握住苏鸢的手,让她心安。
怕问多了引起怀疑,之后,邱野又把话题引到别处,“张良,你小子行啊!处对象还瞒着我们。”
张良尴尬一笑,紧张得绷直身体,解释道:“小柔脸皮薄,比较害羞,所以之前没跟大家说。”
瞧男友那低眉顺眼的样子,方二丫不禁气闷,再看向傅墨白那张俊脸,心中对苏鸢更加厌恶了。
“傅营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孟莉的朋友。”
孟莉是南方军区一朵花,曾和傅墨白传过绯闻,这种场合提起她,只是为了膈应苏鸢。
在方二丫的一脸期待中,傅墨白皱起眉问邱野:“谁是孟莉?”
“……”
邱野和方二丫同时被无语到,毕竟孟莉可是全军区最漂亮的姑娘,没有人不知道她。
“好像是文工团的吧?我也不熟悉。”
顾忌苏鸢在场,邱野没说实话。
傅墨白依然冷着脸,向众人澄清:“我不认识,更没听说过。”
随即问向方二丫,“你跟我提她干嘛?”
方二丫被怼得心头一梗,又不敢明目张胆招惹他,只能暗戳戳地讪笑道:“我以为那些传闻是真的,所以才会问,看来…有些事也不能全信。”
说着,还不忘朝苏鸢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
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苏鸢心中嗤笑,故意侧过头板起脸,问向身边男人,“什么传闻?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把话说清楚。”
傅墨白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低声下气地解释:“我真不认识,哪有什么传闻?是她乱说的。”
一时之间,包房里气氛冷凝,像冻住般,没人敢吭声,都在默默八卦。
苏鸢瞪他,仍然不依不饶,“如果真没关系,人家会那么说?你当我傻啊?傅墨白,我真是看错了你!”
说完,她立刻站起身,朝包房外走。眼见事态将要无法收场,钱丰哪还顾得上吃瓜,忙起身拦人。
“弟妹,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别走啊,咱们还没吃完饭呢。”
其他人见此情景,也都跟着附和,尤其是张良,已经冷汗直冒,根本不看向傅墨白,他急忙走上前解释道:“对不起,这事都怪小柔,她可能是弄错了,你千万别误会营长。”
苏鸢冷哼一声,誓要作个翻天覆地。
“你是他的人,当然向着他说话。那个孟莉是你媳妇的朋友,其中内情只有你们知道,无论是谁,都别想骗我。”
说完,不顾任何人阻拦,快速走出包房。傅墨白也在这时起身,追了出去。
好好一顿饭没吃成,钱丰对方二丫非常不满,黑着脸对张良语重心长道:“娶妻娶贤,光看漂亮可不行,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邱野也是一脸不悦,拍了拍张良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房间。
此时,张良低着头耳根通红,大家的话像一把利/刃刺/入心脏,令他又恼又愧。
方二丫却没当回事,不但没有安慰他,还满腹委屈道:“这个苏鸢真过分,傅营长和孟莉的事又不是我传的,之前我只是误会了,她凭啥甩脸子走人?以后有她的聚会,我绝不参加。”
“你能不能闭嘴?”
张良实在受不了她,第一次大声斥责。方二丫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瞬间怒火中烧,“张良,你什么意思?为了一个外人你吼我?你还想不想跟我结婚了?!”
看她如泼妇骂街般,张良顿感无力,沉默半晌才说:“这婚,不结也罢。”
“……”
另一边。
邱野焦急地追出饭店,就怕那两人在外面不管不顾吵起来,再说几句难听话,万一闹分手怎么办?
傅墨白好不容易有个媳妇,现在变得没那么变态了,可千万不能整没了!
心里担忧着这事,他脚步又比刚才快了几分。
等他追上两人时,只见傅墨白正蹲在马路边给苏鸢系鞋带,那卑微的样子,就像一只哈巴狗。
苏鸢看见他,微笑地招招手,“你怎么也出来了?”
见其脸色正常,邱野这才敢开玩笑,“咱仨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走,我讲义气吧?”
傅墨白系好鞋带站起来,与他平视,“如果没什么事,我送鸢鸢先回去了,明早再回来。”
邱野朝他挤挤眼睛,凑近小声问:“你俩这是和好了?”
傅墨白撇他一眼,淡淡回答:“刚刚那些都是装的,我们没生气。”
“???”
邱野一时没弄懂,连忙追问:“啥叫装的?我咋没明白呢?”
“你不需要明白,只要知道我们感情很好就行。”
怕他不信,苏鸢笑盈盈地解释:“邱大哥,我和他真没事,刚才只是演戏而已,你千万别当真。”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邱野砸吧砸吧嘴,忽然觉得这两口子不去拍电影,简直是华国戏曲界一大损失。
回村的路上,傅墨白边开车,边问出心中疑惑。
“你和那个方柔有矛盾?与你在宿舍楼下说话的人是她?”
“嗯。”
事已至此,苏鸢没打算继续隐瞒。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一遍,还把那些猜测说了出来。
傅墨白听完,沉思几秒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交恶,直到她忍无可忍,露出马脚为止。”
这是苏鸢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傅墨白不赞同地蹙眉。
“这么做太危险了,我可以调查。”
如果是别的事,苏鸢会拒绝帮忙,但一想到姜雪,她觉得既然傅墨白知道了,那么多一分力,就能早日真相大白。
“我替姜家人谢谢你。”
提起姜家人,傅墨白会忍不住想起姜松,语气忽然变酸,“你又不是姜家人,替他们谢什么?”
苏鸢闻到醋味,只觉得好笑。
“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你管我呢。”
傅墨白有被气到,直接宣誓主权,“我才是你家人,以后会是你丈夫,还是你孩子的爹,像姜松,什么都不是。”
苏鸢被这些话羞脸红,别开头,嘟囔道:“这关姜大哥什么事啊?你还有个孟莉呢,我都没吃醋。”
眼见引火烧身,傅墨白收起醋意,忙低声解释:“我真不认识她,如果不信,我带你去原军区问问她。”
“那倒不用,你以后少吃姜大哥的醋就行。”
“……”
傅墨白抿了抿薄唇,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鸢鸢,我心脏不好,经不住吓,你下次悠着点,行吗?”
苏鸢被他逗笑,没回应。
心想:下次吃醋还用这招儿,绝对百试百灵。
一个小时后,他们开车回到镇上。苏鸢没急着回村,而是从挎包里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想找邮局把它寄出去。
傅墨白看到路边就有邮筒,问:“你怎么不在这里寄?”
苏鸢紧紧捏着信,无比轻快地说:“这是寄给文燕的,还是去邮局比较稳妥。”
他们都是发小,傅墨白十分清楚她和文燕之间的友谊,于是没再问,继续朝邮局开去。
到达目的地后,苏鸢先是买了几张邮票,挑出最好看的那张贴在信封上,然后才把它投入邮局室内的邮筒。
等一切办妥,她看向傅墨白问:“想不想吃饺子?今天我请你。”
她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十分刺耳。
“你背着老子给谁寄信呢?!他妈的,天天给你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你竟然还敢有二心,看我揍不死你!”
苏鸢闻声望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围满了人。她轻拧眉心朝那边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看见人群之中有个壮汉死死薅住一个女人的头发,面露凶狠。
而那个女人一脸痛苦,是她认识的谭丽。
第26章 粘豆包
怵于男人的凶神恶煞, 再加上又是夫妻间的家事,大家只议论纷纷,劝说男人赶紧放手, 但没人真敢去把谭丽救下来。
许是看见周围人越来越多,很没面子, 男人更加恼羞成怒, 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苏鸢见状快步上前, 傅墨白也在这时冲了过去。
“住手!你要干嘛?!”
她冷声呵斥的同时,傅墨白已经用力握住男人的手臂。
两人突然的出现让大家惊讶无比,包括正要挨打的谭丽,当她看清是苏鸢时,瞬间脸色胀红,不复往日淡定。
男人怒瞪他们,继续耍横道:“这是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 关你俩啥事啊?快给我松手!”
傅墨白冷冷看他, 力道又加重几分, “打女人最没出息,你不配当个男人。”
这一举动疼得他冷汗直冒,下意识松开力气,苏鸢趁机把谭丽从他手中救出来。
“你没事吧?他刚才有没有动手打人?”
面对苏鸢目光中的真诚,谭丽微微一怔,随即摇头, 小声说:“我没事, 谢谢。”
与此同时, 傅墨白也松开男人的手臂, 并用身子隔开双方,起到强有力的震慑作用。
男人见他一身军装不敢招惹, 就对谭丽吼道:“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你快点跟我回家!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谭丽被吼得缩起肩膀,低下头,整个人瑟瑟发抖,沉浸于恐惧当中。
苏鸢握住她的手,给予力量:“别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没权利打您。”
听到“父母”二字,谭丽不禁红了眼眶,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没刚刚那么害怕了。
苏鸢趁机建议道:“不如咱们去吃碗热汤面吧?暖暖身子。”
在这寒冷的深秋,热汤面能暖身暖心,谭丽没敢看丈夫凶恶的眼神,点头应下。
下一秒,就听男人再次骂骂咧咧道:“你他妈的,今天敢走,我揍死你!”
“你”字还没说完,他的手臂再次被傅墨白狠狠捏住,疼得哇哇直叫。
苏鸢搀扶着谭丽坐上吉普车,自己则坐入副驾驶。
从众目睽睽的嘈杂中来到如此安静的环境,谭丽终于找回一丝安全感,她蜷缩在角落,暂时不想说一句话。
苏鸢默默陪着她,没出声打扰。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家饭馆。
傅墨白要了三碗热汤面和两份小咸菜,独自一人坐到窗边,把角落里的位置让给他们谈心。
没有他在,谭丽慢慢放松紧绷的神经,不好意思道:“都是因为我,你们才没在一起吃饭。”
苏鸢把醋瓶递给她,语气轻快:“偶尔换个人陪也挺好,您的汤面里放它吗?”
见其没像别人那样讲一堆大道理,谭丽默默松了口气,接过醋瓶,反而主动提及私事。
“其实,他以前不这样。刚开始那几年对我特别好,后来我怀孕流产,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他也没和我提离婚。这一点,我很感谢他。之后……”
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
“之后,我们领养了他哥家的孩子,可才养一年就被他嫂子要回去了。从那时候开始,他经常喝酒,耍起酒疯最初是骂人,没过多久变成动手打人,如今不需要喝酒,他也能毫无顾忌地动手了。”
谭丽自嘲一笑,眼里尽是凄凉。
苏鸢听完蹙起眉,“这一切不是打人的理由,更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忍受。”
“嗯,其实我也不想忍了。比起离婚,我真怕被他打死。”
谭丽说完,喝了一口热汤,身子逐渐回暖,人也彻底清明了。
见她能想到离婚,苏鸢为其高兴。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会尽力帮您。”
谭丽听了表示感谢,沉默一瞬,很不好意思道:“我现在就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当然可以,您说。”
“之前,没想过离婚,可现在不能不离。我想坐火车回哈市,寻求家里人帮助把婚离了。你能借我些钱,再送我去火车站吗?”
“好,一会儿我和墨白送你上车。不过,你有介绍信吗?”
“有,是在校长那里要的空白信,填上内容就能用。至于校长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
热汤面吃完,他们来到火车站,想买最早去哈市的车票。
恰巧,二十分钟之后就有一趟列车。苏鸢买好票交给谭丽,祝她一切顺利。
谭丽对她充满感激,承诺以后一定会还她这份恩情。
直到把人送上车,苏鸢才忽然想起来问傅墨白:“你说,她会回来吗?我接近她那么久,还没来得及问苏艳宁的事呢。”
傅墨白揉了揉她的头发,轻笑安慰:“她的工作在这边,不用担心,会回来的。”
“害,希望如此吧。”
一个月后。
在大雪纷飞的某天,谭丽真的回来了。
此时,苏鸢正带领学生们写散文诗歌,以雪景为题,自由发挥。
李树咬着笔头,冥思苦想,愣是没写出一个字。
苏鸢见状,用手指轻敲他的桌面,说:“实在想不出来,你可以先画一幅雪景图,发挥你的特长,没准画完后就有灵感了。”
李树立刻眼前一亮,拿出画本勾勒,很快一幅草图跃然纸上。
苏鸢看了看满意离开,又去瞧其他人写得怎么样了?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大家纷纷把作业上交,谭丽在这个时候走进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
“苏老师,今天中午有约吗?我想请你吃热汤面。”
看到是她,苏鸢一脸惊喜,“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才回,明天正式上班。”
中午,他们来到校外饭馆,像上次那样点了两碗热汤面和一碟咸菜。
谭丽拿出钱,还给她。
“这是上次向你借的,现在如数奉还,苏老师,真的很谢谢你。”
苏鸢害羞接过钱,轻声问:“你的事情怎么样,解决了吗?”
“嗯!婚已经离了。”谭丽扬起嘴角,笑得灿烂,与以往大不相同。
苏鸢也跟着笑,为她高兴。
这顿热汤面,两人吃得身心舒畅。期间,又聊了许多,包括离婚的整个过程。
一个月前,谭丽回哈市后,直接找到娘家大哥寻求帮助,听说她这几年的遭遇,所有娘家人既震惊又心疼,怪她太傻,忍受这么久,到现在才想开。
她家和前夫家条件相当,但谭丽大哥不是个善茬,在哈市没人敢招惹,以至于离婚的流程还算顺利,哪怕前夫不愿意离婚,也得回哈市把手续办了。
“我可能工作到年末,就要调回哈市了。以后你去哈市,可以随时来找我。”
看着她,苏鸢心中生出一丝不舍,但天下无不散筵席,比起这个小镇,哈市才是她的家。
“祝您以后能心想事成,永远幸福。”
“谢谢。”
两人互视对方,会心一笑。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道路积雪成为困扰孩子们的最大问题。
有的人要提前一两个小时从家出来,才能赶上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声。
有些家长不重视教育,直接给孩子请假在家猫冬,这是每年都会有的现象。
想到再过几年就能恢复高考,苏鸢心里急得不行。
好在这个时候上面领导有了决定,批准他们班可以勤工俭学。挣来的劳动所得,与学校四六分。具体怎样实施?由她和谭丽负责。
这冰天雪地的季节,连村里人都没活儿可干,一帮学生能干啥挣钱?
其实学校领导并不看好。
但苏鸢早有主意,她叫来谭丽,给全班学生开会。
会议内容是:怎样靠劳动技术教育,养成艰苦奋斗的思想作风,用以助学。
在这恶劣的天气下,如果能挣到钱,他们可以选择住宿舍,不用再起早贪黑上下学,也可以用它做身保暖的衣服,以防生出冻疮。
大家听完她的发言很心动,李树第一个举手问:“老师,我想挣钱!咱们要干啥才能挣到钱?”
苏鸢与谭丽对视一眼,由谭丽为大家说明。
“现在离过年不远了,家家户户都会囤些粘豆包。咱们农村还好,可以自己在家做。有些城里人没那闲工夫做,就会有需求。咱们可以把做好的粘豆包卖到各大机关单位。至于怎么卖?我和苏老师负责。你们只要负责做就行。”
“还有,勤工俭学这项活动是自愿报名,如果哪位同学不感兴趣,也可以选择不参加。”
学生们听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鸢把报名表传下去,有意愿的学生要签上名字。
有的人犹豫不决,拿着笔迟迟没签,苏鸢也不催促。
“今晚,大家也可以跟父母商量一下,如果家里人同意,你们再签字也行。”
听她这么说,很多人放下笔,没急着签名字。
一圈下来,全班只有五名学生签了字,其中包括姜原和李树。
这个结果,在苏鸢的意料当中。在这个谨小慎微的年月,有顾虑是正常的。
第二天,再次统计人数时,又有十名学生报名,几乎都是农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