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切此刻都是为了逃离他?, 背向他?。
他?忽然就觉得想要?笑,心?里有?一种凄惶的悲哀,好似秋日枯黄的野草在寒风过?境下扑簌簌地抖动?。
可万千情?绪抵达面上也不过?是化为了漠然的表情?。
他?指骨在桌上很轻地敲了一下。?
这漫不经心?的一下, 却像是敲到钟黎心?里, 她摸不准他?的意思,圆圆的眼睛抬起来。
那一瞬的惊疑、害怕、忐忑, 容凌都看在眼里。
哪怕面上强装镇定。
他?风波不动?:“真为我好,就回?到我身边,别的我都不需要?。”
其实这句话不算多么强硬,可语气里笃定的味道却仍是让人发慌,一双黑眸微敛,就这么定定望着她。
有?种盯住了猎物、让她逃无?可逃的局促感。
钟黎知道跟他?争执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只好又说:“你只是没?有?得到、意难平罢了,容公子,容先生,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像我这样的,你招招手不是一大把吗?何必冒风险赔上自己的名?声前?途?”
招招手一大把?
他?心?里最柔软处好像被刀尖划过?,一寸一寸地剐开,停在那边没?有?开口。
他?确实想不到,经年之后,她会用这种话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他?良久不开口,钟黎到底还是有?点不安,迟疑地抬头去看他?:“你……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他?没?开口,面上如罩寒霜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她想要?再次开口劝解时,他?终究是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她。
走廊里很安静,两边房门?都是紧闭着的。
可钟黎总有?种大家都在看着她的感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层上。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真的不用送了。”她驻足跟他?道别。
容凌没?有?说话,侧面望去,脸是冷的,但仔细看,又好像是平静的。
他?只是说:“开门?。”语气不容置疑。
钟黎咬了下唇,没?动?。
走廊里重归寂静,谁也没?说话。
钟黎忽然就觉得有?些生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受他?的气。
她的脾气已经算是无?可挑剔,可遇到这个人,却好像一切的忍耐和谦让都无?济于事。旁人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冷面阎王面前?——通通无?效。
后来她还是将门?卡贴到门?上,让他?进了门?。
她又跟保姆一样给他?烧水、倒茶,只希望大少爷心?情?好点儿赶紧走。
容凌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留在她脸上,看得钟黎心?里毛毛的。他?忽然笑了声,手在膝盖上搭了下:“你很希望我走?”
心?思被看穿,饶是早有?准备,她也不免局促。
“没?啊。”钟黎跟他?对视。
他?盯着她,眼神就这么直直的:“真没??”
钟黎哪儿敢应,含糊地嘟哝了一句“厕所里是不是漏水了,我好像听到声音了……”她前?脚刚进,他?后脚就进来了,高大的身影如一堵墙。
她没?有?退路了,四面是坚硬封闭的墙壁,身后是他?岿然不动?的身形。
她一颗心?连同人,好像被关到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h??
做人悲哀到这种地步,实在没?谁了。
钟黎深吸一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这样,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你指的是?”
“四年前?你不会跟我结婚,难道四年后就会吗?”钟黎抬头直视他?,一颗心?酸胀难忍,分明已经结痂的疤,这会儿又生生地撕开。
可她还要?忍耐着,用一种自己听了都觉得悲哀的平静语气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人,我身边知道我们?这段的人会怎么想我呢?就当我是祈求你好了,给我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那昨天算是什么?”
“我做错了。”
他?听得要?发笑,心?里却发冷,下一秒却攥住她的手腕:“我们?明天就回?北京去民政局领证。这样可以吗?”
“你有?病啊?!”钟黎惊骇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容凌却是笑了,目光里带着一种讽刺:“你不愿意。我出局了,是吗?”
他?想到了徐靳,想到了沈斯时。
前?者只是心?里曾经的一根刺,但因为关系太近互相太了解,他?能容忍,毕竟人生在世总不可能那么圆满,后者令他?如鲠在喉。
他?不能去细想她和另一个人的点点滴滴。
“我们?真的不合适。”半晌,钟黎摇着头往外走,只想摆脱这一切,可他?如影随形,不知不觉就把她逼到了角落里。
她只能被迫后退,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轻颤:“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容先生,您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不配……请您高抬贵手。”
她宁愿这样贬损自己,也要?他?知难而退。
一切好似被施了魔法。
不远处的沙发里,容凌垂眸静坐。
他?很久都没?说话。
依稀记得当年在一起时,他?每次出差归来时,她都会提前?等?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像只小考拉似的冲上来,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那时,他?是她的信仰,她无?条件地崇拜他?、爱慕着他?。
如今她把他?丢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那他?到底算什么?都是借口,无?非是她不再需要?他?,他?不再是她的第一选择和唯一选择。
不过?,这些话聪明的他?不会开口问,不管得到怎样的答案,他?都不愿意去听。
钟黎已经失去跟他?争吵的耐心?和能力,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只是觉得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觉得我是你完美人生里的缺憾。可真的得到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一个家世远远比不上你的老婆,毫无?人脉,在你们?那些习以为常的社交场上怎么都融入不了的人?”
“那真是你想要?的妻子吗?不会的,你那时候只会觉得我什么都不好,难保不会觉得我是你的耻辱。”就算嘴里不那么说,日积月累中种种矛盾都会显露。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来反驳她,只是略沉吟着。
钟黎说:“你走吧。”
容凌却道:“你让我想想。”
门?关上的那一刻,钟黎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想把这些难堪的话说得这么清晰明白,可不这样,以后只会更加难堪。
钟黎以为容凌不会再找她了,谁知翌日他?就邀她在附近的茶室喝茶。
窗台上搁着一盆吊兰,枝叶繁盛,日光斜照下来时翠莹莹的,叶片清晰的影子一片片在桌上晃动?摇曳,毒辣的日头也没?那么讨厌了。
茶都凉了,钟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我想了一晚。”他?敛着眸,声音很低,“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钟黎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你想清楚了?”
容凌苦笑一声,多少有?几分自嘲:“你觉得我过?得很好吗?你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跟那帮老头子勾心?斗角的,但我没?有?办法,再讨厌我也要?去加入、要?经营,我才有?资格不处处受制于别人。不然,你出身再好人家也就是表面上恭维你,背地里照样笑话你不拿你当一回?事。就像你工作一样,你不也得天天跟院所里那帮老头子虚与?委蛇吗?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去忍受一些你讨厌的东西。这四年,我天天戴着面具,过?得像机器一样,日子真是难熬。”
“你这话听着像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钟黎没?法儿评价。
容凌浅浅一笑,莞尔道:“那就算是吧。”
手边的茶快凉了,他?为她亲添一杯:“这是手工的乌龙茶,老板珍藏,你尝尝,喜欢我让他?给你捎点儿。”
“我不大会品茶。”
“可以学。你这么聪明,没?有?学不会的。”
钟黎觉得他?意有?所指,似乎是在指代昨晚的事情?,她刚要?生气,又听他?话锋一转,难得温柔地说:“不会也没?事,我不介意我老婆不会这些的。”
又说,“我保证不会有?人瞧不起你的。如果?你觉得待在这边不舒服,实在没?办法融入的话,我们?就回?南京去定居。那边是我舅舅的地儿,虽然他?现在不在那边任职了,还有?谢平他?爸,没?人敢说三道四的。我姥姥和姥爷都很好相处的,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那么眼高于顶的人,不屑于解释多说的人,这会儿这么长篇大论?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钟黎鼻尖泛酸,别过?头。
怕自己经受不住这种诱惑。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他?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
可我不想让你承受这种风险,也不想让你被人指指点点。
钟黎又想起顾允章的话,真切地觉得这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未来。
“我想想。”她抓起手机就飞快离开了。
——怕自己多留一秒都会反悔。
钟黎是翌日接到沈斯时的电话的,语调特别轻快,问她是不是在Q县。
钟黎都惊讶了,问他?怎么知道的。
沈斯时笑着说他?看到了呀。
原来他?这几天来这边拍一部戏,早两天就来了,只是在剧组封闭拍摄,没?办法溜出来看她。好在这日拍摄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来找她。
电话挂了的同时,门?就被人拍响。
钟黎打开门?,沈斯时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在门?口。
双手插袋,悠然自得。
他?还戴了副大墨镜,笑嘻嘻摘下来,还冲她摆了个po:“是不是又帅气了?”
“进来吧。”钟黎哭笑不得,去给他?倒了茶。
沈斯时倒不像某人那么讲究,接过?来就喝起来。
“你小心?烫嘴。”
她都来不及说完这话,他?已经一副被烫到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将茶杯搁下。
钟黎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可连日来笼罩在头顶的纠结阴霾,也莫名?散去了一些。
“我这次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想跟你说。”沈斯时忽然郑重地说。
“嗯,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眼神特认真:“我在五环那边买了新房子了。黎黎,我们?复合重新开始吧?”
钟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脸上的笑容也收了。
沈斯时不免忐忑起来,但仍是执拗地望着她。
钟黎忽然就有?些头疼:“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不合适。”
“我不想分。”他?丧气地垂下头,“我们?处得挺好的,为什么要?分啊?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承认我之前?做的不对,但我已经改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很弱势,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又是那样一张英俊惹眼的脸,实在很难让人狠下心?肠。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很难心?狠决绝,钟黎也是。
沈斯时实在长得太好看,加之还有?过?去种种,她多少是欠着他?的,不能将话说得太难听:“可以做朋友。”
他?抿着唇没?吭声,是无?声的抗议。
可后来时间晚了,经纪人连着来了三个电话,他?不得不走。
钟黎却是松了口气,一直将他?送到院门?口,叮嘱他?路上小心?,像嘱咐一个小孩子。
他?也看出来了,很不开心?地说,他?比她还大三岁呢。
他?总感觉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是很在意,永远那么淡然。可这让他?挺不得劲的,他?心?里其实也感觉出来了,他?根本就没?办法牵动?她的情?绪。
雨下得大了,远处泛起的水汽如弥漫着灰色的烟雾,她递给他?伞,叮嘱一句不要?总是跟人吵架,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老得罪人。
他?接过?伞,悻悻地走入雨中。
很快,高大的影子在大雨中模糊成一个小点。
钟黎摇了摇头,准备回?了。
转身的那一刻脚步停在那里。
容凌站在昏暗的阴影里,那条冗长的廊道好似要?将他?吞没?,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觉得他?周身的气息和这雨中的水汽一样潮湿阴冷。
那天他?没?跟她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钟黎是那个月下旬才回?的北京,正赶上雾霾天,刚出车站就是茫茫一片,五米之外不辨人畜。l?
接待员将他?们?送回?院所,钟黎要?回?自己的住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总送我们?一程呗。”周静本是随口一说,占点儿口头便宜。
这尊大佛自下飞机那会儿开始就冷着张脸,好似之前?的随和亲切都是假象。但这种出身高门?的子弟,脾气向来大,她也见过?不少,诸如此类阴晴不定的不在少数,便打趣他?两句。
她不是纯看脸的女学员,早看出这位不似表面上那么平和。
当然,她看不惯他?还有?另一层意味,总感觉他?瞧钟黎不顺眼,明里暗里找她的麻烦似的。很明显能感觉到回?程这一路上,钟黎都躲着他?。
这不免让她多想。
后来是容凌送她们?到宿舍的,倒是出乎周静的意料了。
“这边晚上会不会很吵?”他?抬头朝老楼房望去。
一眼就瞧见钟黎住的那一层,上次来过?,窗口摆着一盆多肉,肥嘟嘟水润润的,像她一样可爱。
周静觉得他?有?时候倒也像是个真温柔的人,便也耐着性子笑一笑说:“这你要?问黎黎,我不怎么在这儿住。”
上楼时,周静好几次去看钟黎,到底是忍不住问她:“你和这个容先生,有?什么过?节吗?”
钟黎被她问住,去掏钥匙的手都停了,乌黑的眼睑垂下时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一副乖顺温软的面孔,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沉默的时候更让周静心?痛,直觉已经给容凌打上了“欺男霸女”的标签。?
她气愤地抓住她的手说:“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你不要?怕,跟我说,大不了去找老师做主。我就不相信了,皇城脚底下这帮人能这么无?法无?天?!”
她生得这样的容貌和身段,往常骚扰她的就不在少数,周静也见多了,不是没?有?使手段想让她屈从的。
钟黎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吗?”周静将信将疑。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说:“我跟他?是老朋友,只是有?点小误会,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静这才作罢,但心?里对容凌的坏印象已经种下。
这项目告一段落后,李海洋便出去单干了,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了周静和她,只那一年就捞了好几百万。一次聚会上,他?喝多了便透了口风,把一干师兄弟都羡慕地不得了,都要?他?带着。
“还是外面的天地广啊。”一人感慨。
“还得是李师兄有?本事。”另一人狂拍马屁。
李海洋之后却怎么都不肯说了,只是插科打诨,说自己瞎说的哪有?那么多钱好赚。
可自此在几人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钟黎也有?些想法,奈何没?有?门?路。没?什么把握的事,她现在很少去尝试。
直到那个礼拜六李海洋上门?拜访,邀请她加入团队,许了丰厚报酬。
钟黎挺意外的,问那么多厉害的师兄弟他?怎么就瞧上自己了呢。
李海洋说:“你的履历最好看啊。我们?公司不全靠本事……我不是说你没?本事的意思,进了社会,什么都要?靠包装。你懂的吧?你在国外拿的那些奖,随便拿俩出来都够唬人的。”
他?自有?私心?没?有?说,他?现在待的公司里有?两方势力,他?得扶持自己的人马,旁人又信不过?,钟黎是最好的人选。周静那样的人脾气大,主意大,翻脸也不讲情?面。钟黎不一样,她重感情?,性格好,将来闹翻也不会摆他?一道。
“我考虑一下。”钟黎没?有?立刻应承。
其实她的性格趋于保守,并非开疆拓土的人。
有?些看似优厚的条件其实并不稳健。
但那段时间她情?感上一团乱麻,实在需要?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隔了两天她回?复了李海洋,又将自己的想法跟王院士说了。还以为他?不同意呢,谁知他?挺乐见其成,还笑着打趣,说混不下去了欢迎她回?来,他?这边永远给她留着位置。
钟黎泪眼婆娑的:“老师——”
“好了好了,别煽情?,我这老头可吃不消。”
钟黎破涕而笑。
李海洋给的地址在朝阳门?外大街**号,为了出行方便,钟黎到底还是给自己置办了一辆车。
只是,上班第一天就碰到了难题,因为停车问题在外面兜了一圈。
李海洋打电话过?来时,她将自己的困境说了,他?有?那么一瞬没?说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开进园区里?”
钟黎也傻了,原来那地方可以直接开进去啊。
这件乌龙事儿在她进公司的一个礼拜后还时常被他?们?拿出来嘲笑。
明亮的办公室里,实木桌上摆两盏清茶。
“坐啊,别干站着。”俞和平朗声笑着招呼她,自己先到沙发里坐了。
钟黎笑着坐下,见一旁还站着一位穿通勤装的职业女性,三十来许,便笑着也跟她大方地点了点头。
对方也冲她微笑点头,只是,钟黎总觉得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经过?老总俞和平的介绍,钟黎大抵知道了这位和李海洋不对付。
谈话和她想象中没?有?区别,初步认识加上画大饼,钟黎是内敛的性子,如无?意外绝不轻易开口,但答的几个问题尚算合格。
到饭点了,俞和平便让她出去了。
门?一关,他?叉着腰笑着喝了口茶,问叶维:“怎么看?”
“长得挺漂亮。”叶维勾唇,也喝一口茶。
“问你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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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照面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这些学院派的出来大多还秉承学校里那一套,说起来头头是道,实操水平基本为0,要?让他?们?挣钱他?妈的他?给你谈理想。”
她话里不无?怨气,想起那几个派到她手里的,俞和平哈哈一笑,表示同情?。
钟黎没?有?被分到李海洋手下,而是跟了叶维。
上班的第一周她就明显感觉到工作和院所里的区别了。
大家表面笑哈哈,但私底下斗得一点儿也不含糊。光她待的这个部门?,感觉也只是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对接的各色人物、要?打交道的有?关部门?,还有?那些项目的负责人……这里面的门?道儿多得呢。
叶维和李海洋明枪暗箭,连带着钟黎也在她手底下如履薄冰。总经理俞和平整个一和事老,但开会时明里暗里还会煽风点火,她一小喽啰,夹在中间实在局促难做,只能尽量夹紧尾巴。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工资的上涨。
那个礼拜她就累得够呛,整整瘦了两斤。
因为长相的原因,总有?男同事明里暗里跟她套近乎,有?一次被叶维瞥见,目光里充满轻蔑,她自此将妆容往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方向修或者干脆全素颜,口红也不擦了,避免任何可能诱惑到异性的因素。
但叶维对她的成见并没?有?减少多少。
许是单纯地看她不顺眼,许是李海洋的缘故,总视她为潜在竞争对手。
不过?,钟黎一个月后的绩效出来后,叶维就哑火了,尤其是得知了她是H市中体和美术馆的主建筑师之后,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俞和平在会议上专门?表彰她,还提拔她做了两个重要?项目的总负责人。
钟黎知道自己履历精彩,但更多的还是沾了老师的光才得到的人脉和资源,并不敢真的托大。不过?既给了这个职位,她也不会推辞。
钟黎在距离写字楼百米远的地方租了一处公寓,住57楼。
这地方位于新老城区的商业街交汇口,地理位置不错,出门?过?马路就是商场。
礼拜日早上,她去对面的超市购置生活必需品,沈斯时恰巧打了电话来,得知后立刻奔过?来帮她推车。
“新工作是不是很忙啊?”沈斯时问她。
“还好吧,是比院所里要?累一些。”倒不是工作累,主要?是协调各种人际关系。
好在她人缘不错,表面上大家没?有?什么明显冲突。
“工资是不是涨了?”
“涨了一点。”
“只是一点?”他?狐疑地看向她。
钟黎笑了,笑容开怀,跟他?说了个数字。
沈斯时瞪圆了眼睛:“怪不得你要?出来单干。”
不过?她最近确实是忙,手里头有?个项目要?争取。对方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中河,之前?招标部门?已经开过?一次会议,也选中了一下属单位,只是中间出了点纰漏,该单位被废除了中标资格,这就有?了二?次招标。
下午小张将修改过?的标书给她仔细核验过?,确定无?误才带过?去。
又是几日的对接、审核,这事儿才算是敲定。
晚上有?个饭局,钟黎和叶维都去了。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闹。
钟黎不怎么会喝酒,大家看在王院士的面子上也大多不会刻意刁难,那天却有?个香港来的富商仗着多喝了两杯,将手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钟小姐这么美丽,哪里需要?这么辛苦打拼?”
董丹丹的脸绿了,佯装不慎扫落一杯红酒。
钟黎的衣服湿了大片。
她会意,站起来,借口去换件衣服和董丹丹一道开溜了。
“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三流房地产开发商,他?疯了吧?敢调戏你?”董丹丹快气死了,“老师,还不如回?学院,至少不用这么受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外面混,难免的。你要?是想回?去的话,我跟老师说。”钟黎尚算镇定,宽慰地对她笑了笑。
董丹丹摇头:“算了,是我嚷着要?出来陪你,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多没?面子?”
两人聊得起劲,没?注意前?头过?来的一行人,差点儿跟人撞上。
“走路不长眼啊?”一中年男子喝道。
钟黎正要?道歉,便听到头顶一道淡漠制止的声音:“小刘,出门?在外的,别这么没?礼貌。”
钟黎怔住,过?一会儿才抬头。
容凌一身笔挺西装,俊朗倜傥,说话时也没?看她,仿佛她只是个过?路人。
听他?发话,那小刘忙敛了气焰讪讪往后退。
只走廊太窄,容不下两方人齐齐通过?。
“你们?先走。”容凌往旁边退。
身后几人都是一怔,但显然都是唯他?马首是瞻的,齐齐朝旁边给她们?让出了道。
叶维出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看看钟黎,又看看容凌,神色沉郁又带着几分微妙。
车上时,她好几次看钟黎,看得钟黎都抬起头了:“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挺好奇的,你跟中河那位容总似乎关系匪浅。要?有?他?关照,别说这种项目了,以后咱们?公司还缺项目做吗?”
她说话不阴不阳的,钟黎已听出几分意思。
她抬头,清亮的目光坦荡地落在对方脸上,声音又娇又软,但是清晰大方,并没?有?局促心?虚之感:“这个项目是大家一起努力拿到的。那么多天日夜赶工、修改方案、报价,到你嘴里,竟成了我靠裙带关系拿到的?你不觉得这是对大家努力工作的一种侮辱吗?”
叶维哑口无?言,脸色难看,嗤一声不再说话。
事已至此,成见也不可能消弭。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必然威胁到对方的利益。
钟黎也懒得再跟她废话来修复关系。
只是,那段日子分明有?一些关于她的流言在公司里传开。
比如那日她去洗手间时便能听到这样的碎语:
“那个钟黎,这么年轻能拿那么多奖?家里背景肯定很硬吧?”
“要?我说是靠脸。你们?看她长得那个狐媚样儿,别说男人了,我一女人看了都觉得受不了。”
“还好吧,我觉得她挺好相处的,人漂亮又热心?,上次我肚子不舒服还是她去给我买的午饭。我觉得她人还可以,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你可真是单纯,那叫收买人心?懂不懂?”
好在她人缘不差,这些流言虽然难听,并不是所有?人都信。
还是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
但工作时情?绪还是受了些影响,加上那个礼拜晚上突然降温,她有?一次加班晚了,回?去就病倒了。不但咳嗽不断,还持续低烧。
她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就不得不请假。
初秋的夜晚不算热,她却好似笼罩在一个火炉里,身心?都要?被烤干。
她勉力起来倒水,却不慎碰翻了水杯。
太阳穴很疼,连手都在不住地发抖。钟黎终于觉得不太对劲,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医院,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她还以为是杨珏,没?多想就接通了:“喂——咳咳——”
那边人静了片刻,继而急促:“你怎么了?病了吗?”
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钟黎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当然,也可能是生病的人格外脆弱,她鼻尖一酸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第一时间是不敢出声,怕带出哭腔来让他?担心?,也丢人现眼。
可她不说话他?就更加焦急:“把地址发我。”
她握着手机没?吭声。
“你要?我打电话给你们?老总?”他?的声音彻底沉下来。
隔着电话,钟黎都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戾气。
熟知他?的人就该知道,这种时候他?已经在爆发边缘。
她只好妥协:“朝阳门?外大街**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