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 by李暮夕
李暮夕  发于:2024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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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和容凌在一起时,钟黎只知他家世显赫,并不知道显赫到那种程度。
直到那日在他住处,她翻一份春晚名单,兴致勃勃地说:“这些,这些,都是我偶像。”不是影帝影后就是顶流。
他随手滑动ipad页面,看了一圈,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挑几个,我让他们来给你配戏。”
这些大众眼里光鲜亮丽的明星,在他眼里不过如此。
一个电话就能叫来,随叫随到。
跟容凌以前,钟黎只是个十八线女星,被前男友抛弃,被人打压鄙夷。
跟了他以后,她星途平顺,就没弄不到的资源,就连出席活动,知情人士和业内大佬都给她让道。
可她一点也不快乐。她从来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哪怕他宠她,护她,说喜欢她。
他是知名企业家,在京圈背景深厚,而她,用他们那个圈子里的话来说,只是一个戏子。
一个寒冬夜,她捧着腮帮子开玩笑似的问他,可否会娶她。
其实不过是一句戏言,她从来都知道不可能。
可他迟疑了,英俊的面孔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她感谢他这一刻的迟疑,至少他没有想过要欺骗她。
后来,他要联姻了,她说就这样吧,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
他冷冷一笑:“我不跟前女友做朋友。”
驱车离开。
那天,京市下很大的雪,钟黎自嘲一笑,心里凄凉。
再见已是四年后,她学业有成,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他富贵荣华,青云直上,不需要再受制于任何人。
她终于学着放下,可他偏偏不放过她。
不久后的一个雷雨夜。
她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轻颤:“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容先生,您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不配……请您高抬贵手。”
不远处的沙发里,容凌垂眸静坐。
他很久都没说话。
依稀记得当年在一起时,他每次出差归来时,她都会提前等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像只小考拉似的冲上来,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那时,他是她的信仰,她无条件地崇拜他、爱慕着他。
如今她把他丢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年少恋人,陌路相逢】
高高在上X白月光,没有误会,两人迫于家族压力分手,经年后,女主决定放下,男主破防发疯
非甜文,爱恨交织甜虐掺半,狼性男主,酸爽拉扯
双C,HE,偶尔撒撒狗血
本文伏笔多,上下文都有联系,别挑了几章看就断章取义歪曲剧情。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别非要看还要进来骂骂咧咧,骂人全部反弹到自己身上
具体排雷见第一章 作话,不能接受这个设定勿入
[文案和作话已经写得非常清楚,不要反复询问已经标出的]
参赛理由:本文主角通过不同的经历认识到自我的不足,努力进取,求学、创业,实现了自我价值的突破。
立意:发现人间真善美。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成长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正文已完结、番外随榜、具体看作话 ┃ 配角:预收《京西无往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京圈大佬X女大学生,破镜重圆
作品简评:为了逃离剥削,钟黎背井离乡,但没有背景的她处处受到打压。人生的低谷,她遇到了容凌。容凌虽出身显赫,却不被父亲重视。钟黎像闯入他晦暗生活的一缕光,两人明知身份差距极大还是不可避免地的爱上了对方。只是,相处中两人矛盾日益加深,加上容凌家里遇到极大困境,钟黎不忍再拖累他也觉得实在不适合,两人终是分手。四年后再见,两个年少时深爱对方的人已经形同陌路,不由百感交集。本文剧情发展流畅,感情层层递进,强势的人也有掣肘和无可奈何,将人的一体两面刻画得比较立体,甜中带虐,触动心弦,值得一看。

北京十一月,天色很暗。
晚间下过一场雪,站窗口往外望去,院子里一层薄薄霜白,好似被定格。
钟黎伸手去触,碰到冰冷坚硬的玻璃,忙又缩回。
耳边传来一声闷促的轻笑,似是忍俊不禁。
钟黎怔了下,麻木的神经末梢被牵动,带起久违的那种战栗又心悸的感觉。好在窗边暖气稀薄,不至于让人头脑昏沉,她过一会儿便镇定住,回头。
却是陆宴沉。
那一刻,她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下意识对他露出笑容:“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
钟黎避开了他灼灼而蕴深意的眸子,岔开了话题:“早知你来,我就不来献丑了,我本来也不会品鉴什么评弹,都是西月……”
“过分的谦逊可就是骄傲了。”顾西月咯咯笑着扑上来,从后面将她抱个满怀。
没等钟黎反应过来,她已经色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胸脯,嘴里惊呼:“宝宝,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木瓜了,怎么胸又变大了?”
直把钟黎说得面红耳赤。
“差不多可以了,她面皮薄。”陆宴沉淡扫她一眼,眼神告诫。
顾西月哼一声,一点儿不怕他。
陆续又有别的人过来打招呼,有他们那个圈子的,也有一些电视上熟悉的面孔,约莫是来找机会的。看到钟黎,有些人也会露出惊诧神色,瞅瞅她,又看一眼她身旁的陆宴沉和顾西月,露出心照不宣的了然神色。
和容凌在一起时,钟黎被他带着出入各种场合,这样的目光也没少见。
一开始,她对此类目光还会感到窘迫羞愧,后来渐渐的也开始习以为常,甚至能微笑回应。
有些事儿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是不可逆转的。
不然,为什么总是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离开他三个月,她已像被剥去筋骨。
有时候看镜子里的人,甚至会觉得非常陌生。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却像是只剩一个躯壳,无来由心生一种怖惧感。
“坐一会儿吧,难得来一趟。”顾西月拉着她到沙发里坐下,又让人上了点心,非要她说这几个月她离开北京去哪儿了。
她这样的出身,自小被千娇百宠,对人总是真切而不设防。
而在这个圈子里,她也算仅有几个不对她带有有色眼镜的人之一。
钟黎性格温软,尤其不擅拒绝别人好意,只好笑着说:“还能去哪儿?拍戏呗。”
“到处走吗?”
“嗯,手里头这部剧要到很多地方去取景。”
“好酷啊,我妈都不让我出门——”
钟黎笑笑,心里却有一种别样的酸涩。
有人疼有人在意的女孩,才被管天管地不让上这上那。
陆宴沉看出来,搡一下她胳膊。
顾西月没会意过来,还抬头瞪了他一眼。
“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明早还有戏。”钟黎起身告辞。
“我送你。”陆宴沉捞了自己的外套,不容置疑地起身。
到了外面空气还舒缓些,犹如出了闷窒的桑拿房,胸腔里的气流顿时顺畅起来。
长长的走廊好像没有尽头,脚踩在地毯上,陷入一片绵软中。
一路的无声无息。
钟黎本想在会所门口跟他道别,回头,却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不由尴尬起来。
说起来,他们也算不上熟悉。
寥寥几次,都是容凌做东。
她本就不善言辞,更不是八面玲珑之人,加上对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天生的敬畏,此刻便有些局促。
但他与那个圈子里那些纨绔,多少还是不一样的。
她和容凌吵架的时候,旁人都在看热闹,或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来讨好容家少爷,唯有他会平声静气地劝几句,钟黎对他的印象不坏。
“是他有话要你带给我吗?”后来她还是开口。
陆宴沉说:“我这人怕麻烦,从不做传话人,一会儿他到了你自己跟他说。”
钟黎一时哑然。
北京的夜晚很冷,何况已经入冬,冷风刮过,她捏了捏手。
陆宴沉看她一眼,目光不由多驻留了会儿。
虽然见过她很多次,每次看到这张脸还是有种莫名心悸的躁动感。无关风月,纯属视觉上的冲击。
与四年前相比,她长开了不少,虽然仍是那样一张明丽娇柔的鹅蛋脸,略褪去了几分青涩,明眸动人,顾盼生辉,鼻尖一颗小痣平生几分娇憨与妩媚。身段却与脸蛋截然不同,肩若削成,盘顺条亮,一截纤腰不盈一握。
这样的绝代佳人,无与伦比的美丽,让人过目难忘。
陆宴沉忽然就有些理解容凌。
钟黎实在不适应跟人这样干站着:“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等。”
“那可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前脚走了,你后脚开溜,一会儿他来看不到人,我上哪儿说理去?”
钟黎干笑,心道那还不至于。
但看他冷然眉宇,无动于衷的架势,显然不相信她。
她暗叹一声,只好作罢。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两顾无言的尴尬。
不过,尴尬的其实只是她。
陆宴沉的表情如往常一样镇定,看似温和,实则冷淡,这也许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常态。她以前不是很理解,后来就明白了,拥有太多,人的情感多少会渐趋于麻木。
但大多时候,其实他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有些问题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时,旁人或不屑回答,或隔岸观火,笑看她着急的样子,唯有他不用异样的眼神看待她这个圈外人,会平和地给她一个答案。
钟黎想起不久前曾问过他的那句话,他听了后,略微沉吟了会儿,问她,如果换做她是容凌,会怎么选?
钟黎沉默。
陆宴沉又说,他们家那么多孩子,但不是每一个都有出息,有出息的就那几个,但凡他不那么有出息,她和他之间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听过很多难听的话,相对而言,陆宴沉说话算是委婉。
却更加深刻,叫人无力、绝望。
华灯初上,这座城市才真正揭开繁华喧嚣的一幕。
路边车流不息,流光幻影像时空里穿梭的光带,看久了,视觉疲乏,让人不知身在何处。远处黑沉沉的屋宇仍笼在夜色里,寂静无声。
“他来了,我走了。”陆宴沉拍了一下她肩膀,下了台阶。
钟黎回神,抬眸望去,不远处的路口停了一辆轿车。
有道颀长的人影站在雪地里,好似和夜色融为一体,不知道站了多久。
钟黎好一会儿才走过去,语声干涩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凌说:“没多久。”
钟黎笑一笑,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了。
时隔三个月多月,早过了之前那阵歇斯底里的阵痛,而今只剩平静的漠然。
“陪我走一走吧。”后来他说。
“好。”
夜间的胡同很安静,月光洒在水泥地上,好似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两道影子投射在昏暗的地面上,缓缓移动,相依相偎,竟也像一对璧人。
钟黎说不清心里什么感想,就这样陪他走了好长一段路。
“回去吧,前面是死路。”她终是驻足。
容凌回头望着她,就这样静静望着她,眼中的情绪复杂到让她屏息。
她知道自己应该拂袖而去,应该冷着脸,但是事实上,她总是对他冷不下心肠。
钟黎到底还是笑了笑,温柔地说:“你别这样,说好了好聚好散的,以后还是朋友……”
他冷冷地打断她:“我不和前女友做朋友。”
钟黎静默,望着他隐在黑暗里的面孔,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凌面色平静,但额头隐现的青筋还是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尽管他极力克制,极力维持体面,一开口,难免也有几分嘶哑:“决定了?”
钟黎下意识攥紧掌心,过一会儿,又释然般松开:“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恭喜。”
“谢谢。”
“什么时候走?”
他这样刨根究底,既让她无可奈何,又心中沉痛:“你别问了。”
容凌扯了下嘴角,轻轻一笑:“都决定要走了,还怕告诉我时间吗?”
钟黎真的难过他这样,他这样骄傲的人。
可有些事总要有一个了断,她听到自己清晰的声音:“后天上午。”
容凌不问了。
半晌,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条递她手里。钟黎低头看一眼,上面写了串电话。
“有事儿可以打这个电话。”
“谁的电话?”
“老陆。”
“……为什么要找他?”
“他人好。”他顿了下,又说,“别找老徐,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有你这样的,人家也没惹你。”钟黎想故作俏皮地笑一下,喉咙里却泛起一股酸涩,好似被堵住。
有风吹起,扬起脚下蜷曲的落叶,擦过手背有种扎人凛然的粗糙感。
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在路边站了很久,像是等待电影落幕时的最后那刻,黑暗里寂静无声,只等灯光亮起,一盏盏刺目的灯点亮,曲终人散,最终退场。
钟黎又陪着他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真的觉得无话可说了,转身要走。
身后蓦的传来一股大力,攥住了她的腕子,那样大的力道,从他泛着凉意的指尖穿过她的皮肤,顺着筋络直直传递到心房。
钟黎打了个寒噤,忽然就想要流眼泪。
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带着哭腔说:“注意身体,不要总是出差,也不要老是工作到很晚,记得按时吃饭,胃病可大可小……”
“你别说了,听着像是交代后事。”他笑了笑,手里的力道又松了。
钟黎抹一下眼睛,笑道:“别这么咒自己。”
容凌望着远处连绵的屋宇,又是好一阵沉默,才道:“五道营的那处宅子,我让谢平划到你名下了,你有时间去签个字,或让人寄给你。”
钟黎听了,沉默了良久才讷讷道:“不用这样……我不会去你婚礼上闹事的。”
容凌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勉力笑道:“瞧你说的。”
钟黎都要转身了,他忽然又开口叫住她,声音急促而短暂,有种恍然梦醒的惊惶与执着:“钟黎!如果,如果我说我不会跟她一起生活……”
你愿意留下来吗?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钟黎对他笑了笑,攥着自己的包转身。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瘦弱的肩膀撞到他,有无数次机会,他可以伸手。
可后来还是没有,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离去。
任由一颗心四分五裂,沉入再也不得见光的黑暗里。
他们在路口就分别了,她没有要他送,而是上了一辆早就打好的车。
他也上了自己的车。
深夜,车子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像幽魂,不知何时车窗外的景物在急速地往后撤退,等他反应过来时,视野里的桥头已经近在咫尺。
情急中,他猛地踩住刹车。
气囊将他顶起,耳边是不断的警报声。
世界却在这一刻安静下来,他的胸腔里被什么填满,不能呼吸。
想要笑一下,嘴里却莫名尝到咸涩的味道。
翌日醒来,他人在医院,鼻息间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午后的阳光太刺眼,他伸手挡了一下,皱了下眉。
陆宴沉站在窗边给他削苹果,见他醒了,走过来俯身递给他。
递苹果时不忘认真打量他会儿,感慨道:“自杀啊?天涯何处无芳草,犯不着吧?”
“神经病!”容凌没好气,闭上眼睛,“意外。”
“不是自杀就好。”陆宴沉抻了椅子在旁边坐了,见他不吃苹果,自己咬了口,低着头平静地说,“想开点儿,有些事儿,也就这样,也只能这样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容凌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
☆10岁年龄差,双C,篇幅问题,倒叙+插叙。上卷养成篇,京圈太子娇养小玫瑰,下卷是位高权重X白月光。设定原因,阶级差很大,接受不了勿看。
☆本文非甜文非日常向,甜虐五五开,含墙纸爱内容,总体风格偏浓烈拉扯。上卷BE,男主送走女主,强强联合(各过各的纯利益结合无感情)。没有误会,男女主始终相爱彼此唯一,差距太大,和平分手。
【各过各的纯利益结合=家族联姻,男主会和女配结婚,但分居无感情,因为有人实在看不懂汉字还非要嘴一下,我逐字翻译一下】具体情节上下文都有联系,别挑个一两章脑补一堆来曲解剧情。具体不多说,会剧透,接受不了这个设定不要看。
☆成长型男女主,不算娱乐圈文,下卷女主会求学+转行,男主事业也会有一些变更。女主开篇19岁,设定是世纪美人,开篇普通小美女,越长越好看。
☆【大纲已定,拒绝写作指导】,不是那种完美人设,俗世男女,啥都要抨击一下上纲上线的建议点叉。本文就是豪门争斗狗血文,各种撕,微群像,and感情流,事业线着墨不多~
☆文中一切人物观点为人设和剧情冲突服务,不代表作者本人看法,拒绝盖帽上纲上线、挑掐吵架,互相尊重
☆下本开《他的占有欲》,陆宴沉X方琅or《与皇帝的养崽日常》
☆每日中午12:00左右更新,有时调整时间,具体看作话~
娇养小玫瑰

四年前,夏末初秋。
杨帆本不想弄出动静,奈何搬动行李时不慎磕到桌角,吃痛下踉跄一步,将桌上的几罐红牛尽数扫落在地。
这个点儿,出租屋内很安静,大家都在午睡,“哐啷哐啷”的声音听来是如此触目惊心。
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拧开了,钟黎站在门口。
就这么静静望着他。
杨帆的脸上浮出尴尬,他干笑了一声:“对不起,我……我只是回来收拾一下东西。”
钟黎也有些尴尬,摇摇头,想笑一下。
结果只是机械地扯动了一下脸皮。
距离事情过去已经两个多礼拜,再多的情绪,也早在时间的蹉跎和繁重的工作中消磨殆尽。
钟黎是三年前进的娱乐圈。那年,她16岁,读到高一,成绩还算不错,在那个小县城里最好的高中念书,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
但某日大伯和大伯母却找到她,为难地说,家里的钱只够一个人念书的,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不如早点嫁人,找个好归宿,全心全意供她弟弟上学。
事实上,她收了隔壁村老王家的2万块,打算把她嫁给老王家那个瘫痪的二儿子。
钟黎逃了出来,辗转了几个城市,最终来到北京。
一开始她是在一些小餐馆做洗碗工,后来经人介绍去片场当群演。
她长得好,肯吃苦,逢人就笑,和圈里好久个群头混熟了,大家看她乖巧懂事也会介绍一些活给她。
有段时间,她吃穿是不愁的,在东五环这边和几个朋友合租了一间房。
是那种大开间,北面是厨房和卫生间,南面是阳台,中间的客厅和餐厅是共用的,其余几个房间里住的都是在片场讨饭吃的群演。
和杨帆是两年前认识的,当时他因为得罪了一个地头蛇被人摁在胡同里暴打。
钟黎擅口技,模仿了一段警车的声音,那帮人一哄而散。
杨帆事后笑着说自己欠她一条命,得一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
钟黎不开心地说,别人都说,救命恩人长得不好看才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来还,要是长得好看,被救的人都是要以身相许的。
杨帆楞了一下,脸慢慢地爬红了。
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其实相较于情侣,他们更像是伙伴。在外漂泊的人应该很有同感,太孤独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哪怕并不是多么喜欢对方,也能得到一种心灵的慰藉。
他们就像两棵相依相偎的树,靠汲取彼此的温暖而存活。
房门在她面前“砰”一声关上,室内重新归于安静。
安静得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还在“哒”、“哒”、“哒”、“哒”地走动。
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
钟黎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走到窗边。
老小区,花坛里几乎寸草不生,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已经风干的狗便。
停在楼下的那辆保时捷911锃亮光鲜,和这一切是这么地格格不入。
她看到杨帆上了车。
后座还靠着一个叠着腿看剧本的女人。
三十出头,一头长发盘在脑后,别了一根木簪,看上去非常地优雅且有气质。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陆曼抬眼,锐利目光在她脸上稍稍打量了一下。
她穿一件孔雀蓝无袖高领毛衣,身段玲珑,胸前的起伏如秀丽的山丘,非常大方地展示着,一件女士西装随意披在肩上。
陆曼,京圈大小姐,第七代导演领军人物,家里非常有背景,她自导自演过不少影视剧,后来转战幕后,拍摄的影片口碑褒贬不一,但无一例外都非常叫座。
圈里人戏称她是“行走的聚钞机”,“百亿票房女王”。
钟黎自惭形秽,逃也似的躲回了屋子里。
许是情场失意,这一年,钟黎在事业上却迎来了转机。
不久后,经纪人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参加谍战剧《黑白》的试镜。
这是大制作,名导名监制,号称投资三十亿,钟黎要竞争的是其中的女三号,一个愚蠢的花瓶美人。
这个角色演绎难度不大,但是对外形和技能要求极高,既要长相美艳、眼神天真清纯、身材火辣,还要唱的一首好沪腔小曲。
经纪人薛红都对她没报什么期待。
钟黎的演技其实不算差,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她在表演上很有天赋,颜值更没得挑。
但这个圈子里向来不缺有实力的人。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不红,连镜头都没有,就算演得好都会被剪掉,怎么会有出头的机会?
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钟黎倒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不其然,钟黎为试镜精心准备了好久,去了片场才发现来竞争这个角色的人竟然比女二号还多。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女一号早就定了影后夏那,女二号人设一般,更有戏剧张力和悲剧色彩的女三号自然就成了香饽饽。
她觉得自己肯定要完蛋了,愁得在片场外面打转。
为了求个心理安慰,她从口袋里掏了枚硬币出来,往上一抛。
结果没有接住,只能笨拙地钻到墙角去捡起来。
竟然是人头。
她大急:“不算不算!”不忘四下里观望,见没人关注才准备作弊再投。
投个硬币宛如做贼,也是没谁了。
有人觉得逗趣,没忍住,闷促地笑了一声。
钟黎转头望去,发现走廊不远处的落地窗边倚着一位男士,笑睨着她,修长的手臂松松支在窗沿边。
他穿衬衣,身量很高,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侧臂弯里。
分明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一双深幽湛黑的眸子平静无波,映出她略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但笑容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曲高和寡的冷峻模样。
她心里有点怄,忙摆正表情,不打算让陌生人看笑话。
“怎么在这儿?不进去看看?”另一位穿西装的男士从远处款款走来。
“不了,没什么意思。”他噙了一丝笑,点一支烟,信手在一旁的烟灰筒上点了点。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钟黎还站在原地。
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有点像白松香,也能让人联想到冬雪覆盖下的松林,别有一种清冽镇定。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天的试镜,她竟然奇迹般通过了,力败众多强有力的对手。
经纪人薛红也觉得邪门,事后想了想,说:“可能是本色出演吧。你想,这个角色要求演员演出一种清澈而愚蠢的味道,你还真挺适合的。”
钟黎:“……”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啊?
钟黎是9月份进的组。
进组前,她专门去练习了如何唱沪式小曲,练到有七八分模样才敢进组开拍。
出乎意料,剧组的氛围很不错,导演虽然严厉,但不会无缘无故骂人。
几个主演也都是老戏骨,为人随和,偶尔还会给新人讲戏,钟黎跟着学到了不少,特别喜欢这儿,跟她之前待过的那些三流剧组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其中一个特邀主演荀慧雪,擅唱各种小曲,她发现钟黎在唱曲方面很有天赋,教了她不少唱腔技巧。
“黎黎,晚上有事吗?”快收工时,同组的崔芹喊住她。
钟黎忙停下步子喊一声“崔姐”。
她年纪不大,声音清甜,脆生生地喊人时还会专注地望着对方的眼睛,让人感觉被敬重,格外舒适。
崔芹出道十余年,最红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二线,这些年年纪上来了更不受重视,这次自降片酬才能在这部剧里得到一个客串的角色。
这个圈子向来是迎高踩低,年轻的后生有几个把她放在眼里?
她觉得熨帖,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还没吃饭吧?一起?天天吃剧组的盒饭,人都快吃吐了。”
虽然钟黎觉得剧组的盒饭其实挺好吃的,但还是笑着附和了两句。
崔芹的车是辆特斯拉,外观漂亮轻巧,洗得一尘不染。
钟黎上车前忍不住驻足观望了会儿,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羡慕。
崔芹也不免有几分自得,她喜欢和钟黎在一起,很大一定程度上是能得到这种心灵上的虚荣满足感。
当然,她喜欢钟黎也是真的,钟黎很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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