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从身上摸索出一张纸来。
江雾忐忑地打开,纸张已经被她揣得皱巴巴,但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通缉令:江雾。……抓到此人并上报朝廷者,赏银万两。’
江雾愣住了,在冬夜廿七的时间线上,怎么会有她的通缉令?
谢辞卿也看见了,他一把拽过通缉令抛入江中,对她道:“你对我解释过凶手不是你,我信你,这通缉令只是朝廷不信任的结果。”
江雾不明,她何时对他解释过凶手不是她?她本来就不是凶手,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何况,这不是夫妻俩本来就知道的事实吗?
念头才过,起初那些犹豫的人调整好了战术,又一鼓作气的杀上来。
他们似乎看出了江雾对谢辞卿的重要性,这一次只攻击江雾。
十来个人的刀刃齐齐刺向江雾的命门,她恍惚着来不及躲避,方才被她的话题拉得出神的谢辞卿也无法瞬间回神,去防备四面八方的武器。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江雾不能在这个世界出事,他如果死了,还会继续回来找她的。
谢辞卿情急之下,把江雾抱在怀里紧紧拥住。
那些刀刃纷纷刺入了他的后背。
就要刺穿他攻击向江雾时,他用力把江雾挥开,狠狠推进了江中。
“我会回来找你的,但凡再在错乱的时间里面遇见我,你且问我一声:你是谁…”
江风乍起,吹起谢辞卿的发,大朵的血花自他胸口绽开,他倒在船板上,奄奄一息。
江水都是血的腥气,江雾重重地摔落进了水中,“谢辞卿!”
哗啦一声,冰冷的江水从四面八方把江雾席卷、包裹,冷意刺骨,寒意锥心。
水波荡漾的视线里,江雾只看见谢辞卿一只手搭在船沿上,一动不动。
他死了。
而那些人始终没有放过她,他们一个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弩箭,纷纷射入水中。
江雾不记得谢辞卿说的什么找暗流的游戏,她在水里艰难的游动,但抵不过弩箭的伤害。
许多箭矢射在了身上,江雾疼得无法游动,她的血冒出水面,被上面的人盯住了位置。
有人喊道:“冲那一处攻击!”
“可是统领大人说了,他要活的。”
那人冷哼:“她一个连环案的女魔头,能杀死就不错了,如果抓不到活的给人跑了,陛下问罪,你担责?”
没人敢再反抗了,为数不多但足以致命的弩箭全都射击在了江雾身上。
江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绝望的闭上眼,脑子里忽然闪过金车主人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跟了我,你的结局就有得改。谢夫人考虑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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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方方的囚车里,堆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
江雾被枷锁禁锢了四肢,靠坐在囚车的角落,轻蔑的眼神扫过周遭围观的百姓,她被摇摇晃晃地送往刑场。
她嘴角嗪着冷笑,看不出一点阶下囚的样子。
送刑队伍的士兵很多,全都是有真本事的人驻守,朝廷对江雾的提防可见一斑。
刑队走了不久,在远处的路中央遇见一辆镶金的马车。
队伍停下,起初嘈杂怒骂、扔臭鸡蛋烂菜叶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江雾莫名看去,见车帘被一只手挑开,随后里面的人出示了一张皇室的令牌。
那只手明显是个男人的,白皙修长,距离很近,江雾看见了他掌心户口的厚茧,她知道那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留下的。
里面的人像是不想让她识别出他的身份,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难以辨别最初的音色:“只要跟了我,你的结局就可以更改。谢夫人考虑一下么?”
江雾冲他呸了一口唾沫,“你算什么东西。”
“我有权利更改你所遭遇的一切。”
江雾冷笑了声,“我不需要。”
“谢夫人总得为你的家人考虑。”
江雾闻声,侧目看了眼她身后的几辆囚车。
里面除了杨氏和江易卓,她的几个亲人都在里面,自然也包括了谢辞卿。
江雾笑得讥讽,“他们一个个都该死,江府之中无人清白。”
金车主人百般惋怜地叹息一声,“谢夫人,你太固执了。”
“我不需要你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的人来教训我。”
那人沉默半瞬,把一枚皇室的令牌扔进了她的囚车里,“三日后才是你的审判行刑日,谢夫人如果这期间想通了,随时带着这个东西来找我。”
“自然,它代表的权利也足够保你不死,只要夫人不那么固执的认为,尊严比命重要。毕竟我不认为,一个注重尊严的人会杀出这么一起惨烈的连环案。”
江雾踢了一脚令牌,讥笑道:“为了这一天,你筹谋划策了很久吧。”
那人的语气无悲无喜,似空灵的淡寂:“只要能得到谢夫人,我等得起。”
“那要是死了,你还等吗?”
“我不会让你死。”
“你究竟是谁?”
“等谢夫人愿意跟着我的那一天,你自然会知道。”
“……”
“阿雾,阿雾?醒一醒。”
江雾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晃得她很不舒服,她揉揉眼睛醒过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窗格撒下来,刺得江雾眼睛痛,她抬手挡住光,问:“怎么了?”
一开口,她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盛姝也被惊了一惊,“你只睡了这么一会儿,嗓子怎的就这么哑了?”她一边说,一边给江雾倒热茶。
江雾喝下润喉,趁着盛姝不注意的时候摸了摸后腰。
那个罪印还在。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知何时起,那个印记成了她的某种参照物,每次换了新的时间,她总要确认它是否存在。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自己是谁。
江雾打量起盛姝来,她脸上有一点很显眼的黑墨。
“你在作画吗,墨都弄脸上去了。”她拿出手帕,轻轻给盛姝擦去。
江雾还有些惶恐,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
她看了眼漏刻,上头的时间是良月三十。
她在临死之前又倒回去了。
因为江若锦的变故,她提前去了交画日,可没有看见金车主人,就已经被追杀。
盛姝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说:“不是你要我教你作画吗?”
江雾啊了一声。
盛姝奇怪地看着她,抽出她面前的宣纸,“这就是你画的。”
洁白的宣纸上,一朵朵红色的花开放在上。那是山茶花,能够看出线条生疏,作画者很不熟练。
被涂了红色的颜料,虽画工不足,可鲜红的色彩让这些山茶花还是很美丽。
这些山茶花,就是莫三娘房间地板上的画。
不同的是,地板上的那些画得栩栩如生,又用莫三娘的四肢做了花枝,诡谲不已。
想到那张通缉令,再看自己画过这些画,江雾的脸色有些惨白。
盛姝没看出她的不对,收好画鼓励她一番,随后转了话茬:“上次你不是说,想要乌香却暂时买不到吗,我听易卓说,陛下赏了些给赵虎,他会给若锦送一些过来。”
“若锦心思细腻,知道你需要,到时肯定会给你送一些来的。”
江雾没告诉她,记忆里的自己从不用乌香。
她木讷的点点头,一字不发。
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和她记忆全然不同,她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作案的凶手,真的是别人吗?因为记忆缺失,江雾在这一瞬间反而不确定了,她越来越惶恐。
正想着,外头的香说:“姑爷来了。”
谢辞卿穿上值时的麻衣,斜挎着一个小布包,蹦蹦跳跳地到了江雾身旁,拉过她的手胳膊笑道:“娘子,我来接你回府。”
江雾沉默。
盛姝以为是夫妻俩有悄悄话要说,随意找个借口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江雾望着眼前的谢辞卿,呢喃着问:“你是谁?”
谢辞卿仍然天真无害般地笑着,看江雾的眼神却变得深沉,“我是船板上的谢辞卿。”
江雾眼睛一红,激动地呛出声,“幸好你也回来了…”
否则她在这个世界就没有同伴了。
谢辞卿说:“那个世界对于你我而言,本就只是一个虚幻世界,不会真的丧命。只会进入下一幅画。”
江雾抹了抹眼睛,明白了,“现在我们是在哪?”
“回谢府再说。”
江雾点头答应,上了马车,谢辞卿问她为何会来这儿,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谢辞卿清楚是她入的画太多,走过的经历更多,一次次的时间错乱导致她的记忆薄弱。
他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谢府。
谢辞卿带着江雾去了两人的房间,窗上张贴的囍字还未撕下,府内许多物件都还保持着新的样子。
可见二人成亲日子并不长,但江雾也记不起他们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谢辞卿扶江雾坐下,对她说:“我带你入画逆流时光之前,总共准备了十二幅画。每一个月是一幅。若是烧毁当月的画,或是在画中死亡,就会自动转入下一幅。”
江雾说:“现在是良月,我们已经走过了两个月。”
而她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找到,江雾有些气馁,翻开自己的线索札记,看见上面的记录只到郭钟子这一案。
关于江若锦杀害郭钟子的动机,在船只上江若锦说的那些,已经给了答案。和札记上所记录的没什么区别,都是因为郭钟子撞破了她的秘密。
审判日里的赵虎对江雾说了谎。
江雾想到什么,对谢辞卿说:“江若锦在船上做的口型,还记得吗?”
谢辞卿点点头。
江雾说:“她促使我晃了漏刻,让时间进程提前,又说那样的话,是她已经知道回到冬月廿七的我会遇害吗?”
谢辞卿说:“她是画中人,按理说不可能知道。除非,她和那个一直在监视你的凶手有来往。”
“那我们盯紧她?”
江雾错过了廿七的时候见金车主人,她很怀疑是江若锦受那人的指使,故意让她提前抵达,时间直接进入了她遇害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许给了江若锦什么承诺。
谢辞卿说:“我得上值,江若锦只能你盯着。但你要护好自己的安危。”
江雾答应,又说:“你在大理寺,若有机会就查我爹。我想知道让他保释郭钟子的人是谁。”
谢辞卿说:“江瀛冒着被罚的风险也要去看那鹤,而鹤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东西,有人送了岳父一对,送礼的这人兴许有关联。”
江雾说:“你的意思,查查是谁送的鹤?”
谢辞卿点头,说:“江时困在停尸房说过,他不该为了银子保释郭钟子,导致他被杀害。试想一下,郭钟子被下牢对谁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江若锦?”
江若锦的秘密被郭钟子知道了,只要他一辈子待在牢里,她就可以相安无事。可江时困要保释他,他一旦得到自由……
江若锦只能杀了他。
江时困会说自己不应该保释郭钟子的这种话,是因为他知道,郭钟子会遇害的根本原因就是被保释、得到自由。
所以他明显知道凶手是江若锦。
为了保江若锦,在船上审问赵虎的时候,他才迫不及待让赵虎顶罪了。
但他没想到赵虎和连环案有牵扯,他和郭钟子都得送去锦衣卫,而郭钟子后颈的簪子伤口,迟早会被江易卓发现。
为了毁尸灭迹,就有了停尸房那一场火的出现。
江雾理清楚了关系,说:“这样来看的话,这个保释郭钟子的人,在江若锦和我爹之间,是个矛盾。”
此人会引起他们二人之间的不快和争吵,距离越来越远。江雾想,她可以以此作为突破口。
这人保释郭钟子出来给江雾传假消息,与连环案脱不了关系……
必须得查江若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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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月=十月
冬月=十一月
腊月=十二月
江雾担不起再在虚幻里失误丧命,这次她是跳过了冬月,那下次呢?
从谢辞卿和她一起回到良月,可见除了一定是在腊月初六之前,他自己也无法掌控死亡后下一次入画的时间。
如果画都被他们跳完了,他们会自然回到正常的时间里,等待他们的只有死。
所以这一次江雾不能再出错。
江雾对谢辞卿说:“我会以向嫂嫂学习水墨书画为借口,多回娘家调查。但我爹大多数时间都在上值,他那儿,只能由你在上值时多找机会接近他调查。”
谢辞卿颔首,“我会的。”
谢辞卿还需要弄清楚,江时困为什么不担心和江若锦的事败露,宁愿收钱保释郭钟子,逼得江若锦痛下杀手。
他睨了江雾一眼,她纤细的身子被他阴影笼罩,夹袄没裹住的半截脖颈细弱而白皙,他很想吻。
谢辞卿靠近江雾一些,弯腰把人圈在椅子和他的怀抱中间,额头靠前,顶住她的鼻尖,薄唇印在她的脖颈,喘着气问:“娘子,可以吻你吗。”
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江雾也没有心情,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谢辞卿就已经封住了她的唇齿。
他吻得狠,吮咬江雾的唇瓣,嘴唇有些疼,江雾不得已往后退,想要缓解他吻的力度。
谢辞卿却抬手按在她后颈阻止后退,更为粗鲁的吻她。
从前谢辞卿没有罪印让江雾耿耿于怀,鬼使神差的,现在它没有丝毫影响。
江雾竟然被他三两下的舌尖挑拨,就点燃了情/欲。
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喘息,起初撑在他胸口推拒的手渐渐收紧,抓住他的衣物摩挲揉捏,是被情/欲操控后沉沦在他吻里的本能。
就在她搂住谢辞卿脖子,准备回应他的时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忽然闪过脑海。
男人的脸生得俊美无俦,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阴柔的狠劲儿,他穿明黄色的四爪龙袍,把江雾压在贵妃榻上,像个疯子一样吻她,咬破了她的嘴唇,又去舔破皮流出的血。
江雾吃痛地一边推他一边警告,他抓了她推拒的手含在口中舔吮,笑眯眯盯着她说:“阿雾,我知道你很喜欢我这样对你…”
这忽而闪过的画面太过真实,江雾被吓了一跳,猛然睁眼用力推开谢辞卿。
谢辞卿踉跄后退好几步,看见她一副受惊的模样,关切地问:“怎么了?”
江雾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恐惧过后,她擦擦汗珠,对谢辞卿摇头说:“没事,你别碰我。”
她从椅子上起身,回了内室将门反反锁好。
谢辞卿实在担心她突如其来的变化,跟上去敲门,被江雾轰走。听她语气不好,谢辞卿不敢造次,就在外间默默读书写字等江雾出来。
江雾很惶恐,坐在内室的榻上久久不能平息心情。她无法对任何人说,在和夫君亲热的时候,她看见了另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男人。
江雾真是的记得那种感受,男人的舌在她口中翻搅,他笑起来笃定说她喜欢这样,那眼神里的炽热病态都似真实发生。
她蒙了,乃至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次不是梦,而是她闭眼时在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江雾不懂,从未经历见过的人会这样突然出现在记忆里么?
不会的,只有一种可能,她经历过这些事,可是她忘记了。也许和之前那些梦一样,都是她经历过的事。
江雾回想起之前觉得忘记的一件很重要的事。
现在她隐约抓到了一点直觉,和她看见的那个陌生男人有关。
江雾遗忘的和不知道的东西都太多,她越来越等不得了,没等平复完心情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福来客栈。
江雾拉开内室的门,见谢辞卿在外间等她。
他穿着青白的袍裳,手执笔墨,素雅温润,如玉公子。
谢辞卿见她出来,搁下丹青之笔,问:“这么急,去哪儿?”
江雾不答反问:“那个漏刻的事你知道吗?”
谢辞卿明白她要去做什么,摇头表示不知,又说:“你要去找漏刻?”
江雾点头:“那个金车主人让江若锦把它给我,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查江若锦的时候,这些疑问你都会知道,现在我们无法确定,你应该耐心等一等,不要打草惊蛇。”
江雾:“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等不了了!”
谢辞卿皱眉,觉得此时的江雾不太像往常那个冷静的她。
他神色平静,“就算等不了,你又打算去哪儿找?”
江雾:“我记得它出现在福来客栈过。”
谢辞卿说:“那是莫三娘案发时,它被人特意安排在那里,给了你机会调整逆流了时间。现在距离案发近两月之久,它怎么可能在福来客栈?”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它是被人安排在那里的?”
谢辞卿:“我的画里从来没有过那个漏刻。”
那是画中人他无法控制的行为所添加来的东西。
谢辞卿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那些还未经历过的模糊画来,总共剩下九幅。
他一一展开在江雾面前说:“我的画只是给时间开了个空子,让我们有更多机会找到凶手。可在画中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我无法控制和预知。”
江雾明白了,说:“即便这样,画中人也不可能无中生有搬出一个可以改变时间的漏刻,还让江若锦带给我。除非,这儿还存在第三个和我们一样的人?”
都属于外来者。
江雾立时明白,那个监视她的凶手,不也是外来者吗?
江雾代换了一下逻辑关系,漏刻是金车主人让江若锦带给她的,那么代表漏刻在金车主人的手里。
金车主人能有这么逆天的东西,他不可能是画中人。
他就是那个外来者凶手,一直监视着江雾的人。
江雾想明白了,说:“漏刻不在福来客栈,他也还没有把东西给江若锦,那么它现在应该还在他手中?”
谢辞卿颔首:“有这种可能,但不绝对。”
江雾说:“就算他不是凶手,也跟凶手有十成的关系。我们都无需再查江若锦那么多,只要找到他就有答案了,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
谢辞卿摇头:“他每次与我交易的时间和暗号都不定,我走过这么多画,试图找过他,可他神龙摆尾,不见踪影。”
“金车那种东西,京城没几个人这么高调,也找不到吗?”
谢辞卿说:“我试图找过金车,结果当日京城就出现了很多金车。”这是打草惊蛇了,那个人做出了应对。
江雾有些气馁:“你走过那么多次的逆流,和他交易了无数次,难道就没有强行窥探过他的面貌?”
“没成功过。”
江雾叹息一声,不再纠结她找不到的金车主人。
她揉了揉还有些发肿的唇,去把自己至今为止搜到的所有证据线索都锁起来。
谢辞卿他看着她把那三支金簪和两本手札,一起锁在了他的书案小抽里。
记得之前每一次问她为什么锁,她的理由都是也怕被凶手再拿去作恶。
这次谢辞卿没再问,亲眼见她把东西都锁好后说:“我还是要去福来客栈亲自看一眼。”
漏刻在不在,江雾必须亲眼确定。
谢辞卿了解她的固执,没有拦她。
江雾去了一趟福来客栈,把里面几乎都要翻遍了,仍然没找到那个带有‘江’字的漏刻。
莫三娘以为她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叫人帮她一起找,但仍然一无所获。
江雾最终只能气馁的离开。
第二日,良月二十九,江雾早早地去了江府。
今日江时困休沐,谢辞卿却依旧上值。
江雾一到江府,直奔江时困的书院。
江时困在书房里看下臣奏本,着了一身乌青色的深衣,衣后的背缝垂直如绳,代表品行正直,下摆平衡似权,以表公平。
江雾此时看在眼里,只觉讽刺。
她没想过对父亲敬爱之后的第二种情感,会是厌恶和讽刺。
想起江瀛说来这儿偷看鹤时听见江若锦在哭,江雾无法直视书房里的任何一物,尤其是江时困。
江时困已经让她不知怎么去面对。
放下奏本,江时困抬头捕捉到江雾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僵了一下才问:“阿雾,怎么了?”
江雾不愿去看江时困,偏移目光说:“我听说有人送了父亲一对鹤,我想看看。若是喜欢,也想找那人讨要一对。”
江时困没往别的地方想,上了江雾的套,笑着说:“那对鹤是盛大人送来的,你要是喜欢拿去便是,何必再去找人要,没的还以为我给不起宝贝女儿呢。”
江雾现在听不得一点儿‘宝贝女儿’的称呼。
她难受得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了,既然知道了是谁送的鹤,就只想赶紧离开。
告辞的话没出口,门帘被小厮打起,小厮站在门口说:“老爷,三姑娘的大夫来了,说有话要回。”
有关江若锦,江雾又不想走了。
江时困却对她说:“正好,你先去看鹤吧。”又对小厮道:“把人请进来。”
江雾只好离开。
江时困给那对鹤单独腾了个小院落,江雾躲在院落口,悄悄观察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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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江上雾
江雾看见最初传话的小厮遣散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净了场后,他走到书院角门,恭敬对那儿的人说:“人都走了,三姑娘快进来吧。”
江若锦从角门进来,穿着一身大夫的衣着,在小厮的带领下,走到江时困所在的书房外面。
江雾惊诧不已,原来所谓的大夫求见,就是他们会面的暗号。
青天白日,在杨氏和春姨娘都在的境况下,他们竟然胆大包天。
惊疑之外,恶心的感觉迅速蔓延,江雾捂住嘴,想要离开这儿平复心情,她一转身,正好对上那对鹤飞过来。
江雾躲避不及,被鹤扑了一身。
还未进门的江若锦听见声音,忙寻声追去。江雾用力挥开那对烦人的鹤,迅速往外跑。
江若锦跑到养鹤的院口,就看见江雾的身影从远处一闪而过。
江若锦眼里浮出森冷的光,一转身见江时困走了出来,他奇怪地问:“怎么不进去?”
江若锦说:“被江雾看见了。”
江时困蹙眉,想起方才在房里江雾看他的眼神,恍然大悟之余,又很不是滋味。
江若锦说:“你不担心旁人知道什么,非要保释郭钟子,那现在你最宝贝的女儿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
江时困:“她看见你,但不一定清楚什么。难不成你还不能见自己的父亲了?”
江若锦沉默盯着江雾离开的方向。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江时困的关系,否则传到赵虎的耳朵里,他焉能看得起她?
赵虎是这世上第一个对她表达善意的人,她必须留住赵虎。杀了郭钟子再和赵虎私奔,是江若锦目前的计划。
金车主人会完成她和赵虎私奔的愿望,那么除去江雾的活儿,只能她亲自动手。
江若锦对江时困说:“今日我不宜留在此地。”说着她就要走。
江时困拉住她手腕,“那你何时再过来?”
江若锦抬眸对他笑了下,故意说:“你今晚把我娘哄开心了,明日我就过来。”
说完她跟着江雾逃走的方向追去。
江雾不想会因为一对鹤让江若锦警觉。
江若锦为了封口能杀掉郭钟子,那么对于自己呢?江雾脸色发白,跑出了书院,直奔自己的闺房想要作出没出过闺房的假象。
江雾匆忙得只顾着脚下的路,没注意前方猛地撞上了一人。
她险些被撞到,被人拉住站稳脚跟,抬眼看见盛姝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察觉江雾的步履着急,像是有人在追她,盛姝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没有人。
江雾拉住盛姝的两手,盛姝掌心的温暖让她呛出哽咽来:“嫂子…”
她心里很惶恐,一直以来敬重的父亲不仅贪赃枉法,还罔顾人伦。她自认与谢辞卿虽无感情,可也远不到她念着别人的地步。
昨日亲密时她却看见了陌生的男人。
江雾为缺失记忆里的未知担惊受怕,又对发现江时困的秘密惶恐又恶心,更觉看见其他男人的自己很羞耻。
然这些她都不知该对谁说,她对谢辞卿始终建筑了一道看不见的壁垒。
眼前盛姝的体温让她险些就要把一切说出口,就在江雾张嘴的时候,脑子里又闪过一帧诡异的画面。
盛姝提着人的头发制成的毛笔,在地板上画下一朵朵诡异的花。
画完她转头来看着江雾,阴恻恻地笑着开口:“你看我像你吗?”
她提着的毛笔上还有鲜红的墨在流淌,江雾一惊,那不是墨,是人血。她再看地上的花,与三娘地板上的那些一模一样,还有三娘的四肢凑成的枝丫。
“阿雾,你看这头发是谁的?”盛姝动了动手中的毛笔,问。
江雾后退了一步。
“阿雾,这是江若锦的哦。”盛姝提着笔靠近江雾,说。
江雾激动地摇头,“你不要过来!”
盛姝伸出舌头,舔了舔笔上的鲜血,“阿雾的血很香,和乌香一样,是你常年用乌香的缘故么…?”
“阿雾,阿雾?”
盛姝见江雾脸色煞白,满面惊恐地盯着自己不断往后退,见她后面已经是鱼池,盛姝急急上前想要拉她,“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要过来…啊!”
江雾又后退了一步,哗啦一声跌入了鱼池里。
冰冷的水源源不断地席卷全身,像终归浮出水面的真相,让江雾避无可避。
那些缺失的记忆和冷水一样,从四面八方的裹袭着江雾,将她整个人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