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by白绛
白绛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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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照反应很快,声音也着急了起来:“别跟我开玩笑,你说的该不会是云肴吧?他要见我?真的假的?你怎么会知道?你跟他认识?别是蒙我……”
一连串的问题都证明着这明照现在还没死心,真是厉害,怎得他们这几个少爷都被这一个人迷得团团转?厉允城盯着云肴的背影,越想心里越热。
“半小时后,怀西路博物馆门口见。”说完,厉允城就要挂电话。
但是明照还有话说,他急切道:“你确定是云肴?你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明少,”厉允城记着仇,故意戏弄人,“我说了,半小时后见。”
说完,他不容拒绝地挂断了电话。
明照的声音消失在了厉允城耳边。
他抬头看着那个绑好鞋带,捂着自己脸颊的人,回过身来。
“他会来吗?”云肴摸着自己的脸蛋,他感到脸颊还是火热,烫人得紧,但是镜子里的红潮已经退下了,可他觉得体热还没退下,云肴用手背敷着脸颊。
“那就看他对你上不上心了,”厉允城走过来,手机拍打着沙发,歪着头看云肴,“我真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能让明照对你流连忘返的,电话里我听他的声音,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是不是……你故意做了什么,觉得这样戏弄他们,又让他们得不到你的感觉很好玩?”
云肴对他的质疑毫不在乎,他放下手,说了个和话题毫无关系的事:“有毛巾吗?”
厉允城习惯了他的冷静和冷漠,云肴是他见过的人里最有性格的,他长了一张看起来乖顺听话的脸,但行为做派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进门右手边挂着的就是。”厉允城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云肴走过去,取下上面的干净毛巾,走到水域,用冷水打湿,而后把毛巾叠成四四方方的块状,敷在脸上。
厉允城看着他的动作,说道:“你药效都没散干净,就急着反击,就算知道谁干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就去报仇吧?你对自己还真是够狠。”
云肴捂着毛巾,甜甜地笑了:“我只是不喜欢隔夜仇,当天的仇当天解决就好了,否则明天他们再耍什么花样,我不是还要难过一回?”
“这是什么道理,”厉允城不理解地说:“你现在药效都没过,待会要是再……那什么,你涨着脸跟人谈判?”
“你不用管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云肴走出去,看厉允城还在原地,他道:“走啊,我不知道你说的地址是什么地方。”
厉允城叹了口气,乖乖跟了过去,他没问他口里的不是第一次是怎么回事,他永远都没有跟这个人谈私生活的机会,那是他很不爽的事。
他知道问了,这个人也不会回答他,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心思不纯的坏蛋,和他今天要对付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和他眼里呆头呆脑的明照,也没有什么两样。
坐上车,厉允城系上安全带,才张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靳辰?”
云肴在副驾驶系安全带,并没有回应他的话,他的手里还拿着毛巾,敷完左脸敷右脸。
“那是我自己的事,”云肴说:“开车吧,厉少。”
厉允城在他那双灵动纯澈的眼睛下,甘愿做个工具人了,他开车上路,一路上,没有再多余的废话。
而云肴凝视窗外的风景,感受着身体里要复燃的火苗,他在想厉允城的问题。
为什么不告诉靳辰?
他何必告诉他。
他不愿意弯腰,不愿意去哄他,不愿意跟这个没有分寸的少爷进行什么交流,不愿意陪他演戏,人是会累的,演了这么多年,也该放松几回了。
何况现在,靳辰不是还在恨着他吗?想掐死他吗?他干嘛去火上浇油呢,他不爱自己,连身边坐着的这个对他有想法的人都不如,起码,厉允城还愿意送一送他,而靳辰,只是个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连爱他,都是假装。
随时随地,自己都能死在他手里,靳辰上一秒可以说爱他,下一秒就可以掐死他,只要他心情不好,这些年,云肴也算是鬼门关走几回了。
到了博物馆前,发现了明照的车,他果真来了,厉允城坐在驾驶位,看着卸着安全带的云肴,眼神复杂。
“他真是中了你的毒了,”厉允城眸子深沉,“连人都不确定,一听你要见他就过来赴约了,我看你这辈子是风生水起了,离了靳辰照样有人会捧着你。”
云肴把毛巾搁置在腿边的座椅上,握着门把手,回看着厉允城,调侃了一句:“你也会吗?”
厉允城的表情很难看。
云肴笑了下,推门下车了。
明照在原地等了许久,见到云肴时,眼珠子都瞪大了,他的腿蹲得有点麻,站起来时痛得不行,可他急切,强撑着跑到了云肴跟前:“云肴,你真的来了!”
云肴坦诚地看着他:“明少。”
明照的兴奋写在脸上,激动道:“厉允城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竟然是真的,你怎么会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云肴看他这样兴奋,心里还真觉得对不起他,很遗憾他只是一个棋子,只有这么一个作用,不管明照表现的有多喜欢他,云肴也不会相信这些少爷们的新鲜感。
对他们来说,他云肴这种人,和宠物没什么两样,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地给你一脚,心情好的时候,就是像明照这样,满眼欣喜地揉弄着你的毛发,跟你说话,跟你表达。
云肴直入主题道:“其实……我是想见见你爸爸。”
明照脸上的激动顿时平静下来,他不解地问:“见我爸?”
“是啊,”云肴说:“是……家主让我来见他的,有点事情要谈,不知道叔叔方不方便。”
“靳泽?”明照道:“怎么会派你来?有什么事?”
云肴早有准备:“一些生意上的事,你肯定不会感兴趣了,本来是要让阿辰过来的,他没有时间,所以我代替他过来了。”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明照这个不干正事的少爷自然不会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他觉得商人之间来来往往很正常,而且靳泽和他爸本来就认识。
“行吧。”明照像只失宠的小猫咪,幼稚地踢着石墩,不讲话了。
云肴歪歪脑袋:“不方便……吗?”
明照叹口气,转过来看着他:“不是,我只是以为你来找我是因为我,没想到是别的事,那……你跟我爸谈完正事,我能邀请你喝一杯吗?”
云肴露出为难:“……我不会喝酒。”
明照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
求人在先,云肴懒得拖长正事的进度,这又说道:“但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你喝两杯啊。”
明照这便高兴了,内心窃喜不已,马上拉住人的手腕往车里走:“走走走,我这就带你去。”
明鸿影尚且不知自己的计划败露。
且不知那个人已经找了上来。
他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刚从会议室回来,一大堆草案等着审阅,这还没看几分钟,明照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爸,有事找你。”
风风火火的明照就这么不顾秘书的阻拦,把云肴带进了明鸿影的办公室,看见云肴的时候,明鸿影的眼睛都直了。
明照说:“他是云肴,你应该认识的,靳家家主派他跟你说事的,你们聊,我在外面等你们。”
“你……”明鸿影还没把明照拉住,他那个不着气的儿子就出了办公室,像是被洗脑一样,把这个人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云肴将明鸿影的反应尽收眼底,明鸿影再老成稳重,看见他的目光也是很震惊的,他为什么震惊,那是再明白不过的事。
“明总,您好。”云肴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明鸿影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目光防备:“你要干什么?”
云肴轻笑一声,他走到一边的沙发后,没有主人的允许不曾坐下,对办公桌前站起来的人道:“我没有说我要干什么呀,明总为什么对我这么防备,是因为……明总自己做了亏心事吗?”
明鸿影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失态,他回过神,压下心里的恐惧,他不确定这个人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靳家那边知道了……可千万别。
“你来做什么?”明鸿影找回平时的状态,“我跟靳家……没有利益往来。”
“很抱歉,明总,”云肴道:“我骗了您的公子。”
云肴向前走了两步,办公室很大,他完全可以慢慢参观,云肴不急不缓道:“家主没事找你,真正有事的,是我。”
明鸿影对他始终有所防范,毕竟他的确做了亏心事,声音发虚:“你找我?”
云肴双手撑着身后的沙发,面对着明鸿影,两个人无障碍交流:“是呀,我以为明总你会知道呢,看见我出现在这,您不意外吗?”
明鸿影面色不改:“我该意外吗?”
云肴对他还真是五体投地,这就是中年男人的魅力,和尚道成一个模样刻出来的,只不过刚开始他们都这样镇定自若,要真能把这状态持续下去,云肴也不会那么轻视他们了。
“明总,您对我有意见?可是真奇怪,我不记得自己对您儿子做了什么呀,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您心里再对我不爽,也不能和尚道成苟合吧。”
他用了“苟合”两个字,完全没有半点对长辈的尊重,云肴一下挑明是非,没再给明鸿影装傻的机会。
“尚道成是我顶头上司,这一点没错,您想给我安一个勾引上司,不安分的罪名,是不是有点过分?您明知道我是靳辰的男朋友,要是让靳家知道了,我不是要死无全尸?我想知道我做了什么,让您对我有这么大的恨意。”
“你知道了?”明鸿影捏紧文件袋,没再装模作样,他连细节都知道,明鸿影不做无畏的挣扎,只是暗暗咬了口尚道成的名字。
“我还以为他能玩死你,弄到最后还是怕了。”明鸿影直白道:“你想干什么?”
云肴喜欢他不做解释的性格,虽然解释也没什么用,从明鸿影承认得这么干脆的反应上来看,他估计是瞧不上自己的,不认为自己能给他带来什么后果。
那就更得逆了他的想法。
“不是我想干什么,是明总您想干什么,我跟您唯一的牵扯就是您的儿子,但你能跟尚道成商量这么恶心的计划,估计在您眼里,也是我勾引您儿子的吧,”云肴直言不讳,“我想知道明总您如何能记恨我到这个地步。”
若自己惹上了靳家,丑闻闹了出去,他云肴必死无疑,京州将不会有他喘息的余地,在明鸿影的心里大概就是这样的。
他竟然要置自己于死地。
明鸿影嗤笑:“你让我父亲失了面子,给你安这么一个小罪名,便宜你了。”
“你父亲?”
明鸿影缓缓道来:“还记得我父亲带着明照去上靳家致歉那一回吗?”
云肴还有印象。
“是靳总亲自接待的,靳总的话说的可不好听,我看他对你好像还挺满意的,既然愿意为了你,跟我们整个明氏宣战,我承认靳家在京州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可也不要太过分,动真格的,我弄不死靳家,但我也能让靳家脱一层皮,”明鸿影派头很足地说,“你不是还没进靳家的门吗?这是又勾引到靳泽了?怎的他会为他弟弟一个还没进门的男朋友下血本?”
云肴若有所思,他真不知道,靳泽跟明照的爷爷谈了什么。
但他也猜得出一二。
明氏在京州的地位,云肴也是有所耳闻的,有人说是和靳家持平,有人说仅次于靳家,但是明照爷爷亲自登门致歉那一回,云肴猜测大概明家还是比不过靳家的,可明鸿影这番话又让他动摇了。
他这样的直言不讳,让云肴脑海里对京州的势力排名又乱了。
“我父亲老了,讲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事求个稳字,我不一样,你让我父亲和我儿子都没面子,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可我还算是个孝子,老人家的话不能不听,”明鸿影道:“所以,我让尚道成做这个坏人,为的就是不跟靳家起争执,然后弄死你,可惜了,尚道成没种。”
明鸿影打量云肴:“我猜,你是提了靳泽的名字吧?整个京州,他尚道成也就怂一个靳泽了。”
云肴语气严肃:“您许诺给他什么?”
明鸿影笑道:“没什么,一点小利益,我本来是以为要花不少财力,可是我忘了,他尚道成是个老色鬼,看到你的照片就起了贪欲,我拦都拦不住。”
云肴还记得,尚道成说是明鸿影觉得他能抗衡靳家,才找上他的,可从明鸿影嘴里,他又听出了别的意思,敢情这才是真相,明鸿影只是不愿意跟靳家起争执,才想找别人摆平,各有各的体面说辞,每个人的都那么像样,但真实是什么,还得他自己能评断。
“我敢跟你坦白,是因为在我眼里,你翻不起什么波浪,你能得靳泽的意,求得他的庇护,也就能失他的意,他靳泽最厌恶不规矩的人,没有尚道成,还能有别人,如果你想求我收手,就得拿出点诚意,”明鸿影那般胸有成竹,“靳二少保不住你,小家伙,我本不想针对你。”
可还是针对了呀。
云肴想替他说,他叹口气,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您要我拿出什么诚意?”
明鸿影孝子上身,说道:“去我父亲面前,给他下跪求个绕,我就放了你。”
体面人家重面子,他父亲大概真的在靳泽那里吃了什么委屈,上次云肴在楼梯上看到了,出来老爷子就踹了明照一脚,估计气得不轻。
不过,明鸿影的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人都说认知越狭隘的人越有这种易轻视别人的心理,不过明鸿影应该不能算狭隘,而是对整个局势不明朗,不清楚人物设定和人物关系,才这么胸有成竹。
自负愚昧。
云肴点点头,很是认可:“好啊,那既然您下了赌注,我也该做点什么。”
明鸿影神色迷茫,没太明白。
云肴娓娓道来:“明总,您应该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吧?”
明鸿影表情一僵。
“我听说,明少跟您的关系不是很好呢,父子很多就是这样的,所以说您不喜欢我,若是您的少爷爱上了我,你们的关系又会是怎样的呢?”
明鸿影握紧拳头:“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您和您儿子的关系不好?”云肴笑笑,“你忘了吗,你儿子他喜欢我,能为了我跟别人打架那种呢,他什么都要跟我说,跟我倒苦水,诉委屈,我虽然听着很烦,可是也没办法。”
云肴盯着明鸿影的脸,看他脸上千瞬万变的百种情绪:“您觉得我是勾引人,不安分的货色?”
云肴拍拍手:“太佩服您了,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就看穿了我的真面目,可您没能亲眼见识过呢,我就拿您的少爷给您表现一下。”
明鸿影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正要张口,可云肴没给他留说话的缝隙。
“我本来没想搭理他,是您让我对他有了征服欲,”云肴学着厉允城嘴里那些话,“让我来帮您的少爷收收心,好吗?”
说完,一滴热泪从眼角滑下,云肴抬起手,摸到滚烫的热泪,可他看着明鸿影的目光是那么寒冷,不带有一丝感情,他白净的小脸躺在掌心里,湿了的睫羽像被欺负了般可怜,粉红的唇微张:“这滴眼泪,是送您的第一份大礼。”
云肴往门边退去,他的手握住门把,对明鸿影轻笑,却又一瞬间变得极其委屈可怜:“接下来,我们请会咬人的小白鼠,登场。”

在云肴眼里, 明照就是个没长大的少爷。
虽然他和明照的来往不多,但他这种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估计也没什么城府, 而且能被厉允城拿捏成那样, 想来是个好支配的主。
门一开,在外面等的着急,要请他喝酒的明照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少爷心里本来就在意他, 这一看见云肴泪眼汪汪的,明照急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怎么了?”明照想碰又不太敢似的, 手抬起又放下, 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心性简单地说:“你怎么哭了啊, 爸!怎么回事?”
云肴绿茶上身,忙抓住了明照的手臂,对他摇摇头:“不是明总的问题,是我自己讲错话了,对不起……”
明照一点也没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在他眼里,云肴善良又简单, 是很容易被欺负的那种,他们要谈正事,明照为了在云肴面前表现自己很分寸, 没有在里面打扰, 安静地在外面等着, 也就不知道这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可云肴哭着出来把他的心都疼碎了, 明照不问三七二十一, 对办公室里一脸无辜的明鸿影道:“爸你干什么?!他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说错话的地方你不能理解一下吗?天天拿你那个官腔训斥别人,我最烦的就是你这一点!”
这家庭环境云肴也能一下摸个清楚了,有明照这么个被宠坏,不省心的儿子在,明鸿影的心思也没法全放在他身上了。
看着不分青红皂白的儿子胳膊肘往外拐,明鸿影气急败坏道:“你个逆子,搞得清楚状况吗?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这个坏种……”
“你看不上我就直说!说他干什么?!谁不知道你心里对我都是意见,反正我身边你就没一个喜欢的!”
“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还用我说吗?!”明鸿影和他儿子的脾气如出一辙,怒斥道:“这些年我管过你什么?天天给我带回来些不三不四的人,丢脸他妈的丢得整个京州人尽皆知的,现在为了个狐媚子跟我呛声?有种了啊你明照!”
嘶吼顿时引起了全公司的注意,办公室前迎来几个人,认识明照的知道这是父子间的矛盾,不认识地低声讨论着他的身份,云肴眼见着人越来越多,他知道自己不用再煽风点火,再等一会,火势自然就会变大。
云肴在明照旁边点燃了最后一把火:“对不起明少,我以后不会再来麻烦你了,对不起,都怪我没有自知之明……我先走了。”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云肴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看起来楚楚动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明照急地想抓住人,喊了一嗓子:“云肴!”
云肴离开了。
明照没抓住人,对明鸿影的仇恨被挑了起来,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在公司里大吵大闹起来。
云肴听着身后传来的嘶吼,他回头看了一眼,抹掉眼角不真诚的泪,抬步离开了。
这件事还不算被完全解决。
明鸿影会不会对他有所报复,云肴并不能确定,这就看他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了,明照再不成熟,也是他的儿子,唯一的,明鸿影如果不在乎他,大可以对他再发起什么攻击。
不差他这一次了。
在没有摸清明氏到底什么实力的时候,云肴是有打算息事宁人的,可明鸿影说了那样一句话,“动真格的,明氏拼尽全力,也会让靳家掉一层皮”,大概意思如此,既然是拼尽全力才能让靳家掉一层皮,又哪来的和靳家“势均力敌”一说?
明鸿影估计是想吓吓他,可他不知道,他云肴在三年前,就被人用这样的势力吓到过,早就免疫了。
明氏大楼外,云肴站在街道边,身后是明氏的高楼,他不知道里面的战况如何,任他们闹去吧。
云肴仰头看京州的天,体热滋生了毛孔里的热汗,太阳光打在额头,他感到头晕目眩。
厉允城说的没错。
他不该在药效还没过去的时候就这样急于报复,对自己这么残忍,甭管这是第几次被人用同样的烂招,他的身体也并没有建起强大的免疫机制,他该头疼脑热还是会有的,他只是讨厌这些糟心事缠身,比起现在站都站不稳的难受,他更担心明天一睁眼,看到的是陌生的脸,面对着陌生的局。
那样好累,他才不要。
“砰”一声,云肴倒在了炙热的阳光底下,他的听觉在逐渐消失,眼前一片黑暗,他看到有人朝他跑了过来,但是很可惜,京州这个地方,没什么自己人。
“没什么大事吧?”
“没什么,待会醒了就好了,他喝了点迷药,估计是什么坏人干的,这年头……”男声叹了口气,“您是他的家属吗?”
另一道声音迟疑道:“算是吧。”
云肴在谈论声中睁开眼,在病房的床上醒来,他先是看到医院的天花板,然后是看见穿着医生制服的男人,旁边那个……
“万叔?”云肴想坐起身,这时才发现手上打着点滴,万叔急忙走过来扶住他,让他不要乱动,云肴抬头看着他,很是不安:“您怎么在这?”
他记得自己在街边晕倒,然后有人过来了。
万叔垫了垫他的枕头,目光担心地看着病床上的人道:“你自己的身体不了解吗?不舒服怎么还在街上闲逛?幸亏是倒在人潮的地方,这要是在什么偏僻的地儿,后果不堪设想。”
云肴苍白道:“我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
万叔叹了口气,父亲一般的口吻说:“你的脸色看着就不好,今天就不该出门的,医院里的人给我来的电话,说是联系不上你父母。”
云肴看着糟糕的手面说:“我父母不在京州,联系上也没用的。”
万叔知道云肴家里的情况,上次跟他去兰溪走了一趟,云肴还喝醉了,吐了不少委屈,万叔是个知趣的人,没有在他的家庭关系上多提问。
“自己出门在外,不要仗着年轻掉以轻心,还是要学会照顾自己,我本来想通知二少,但他的电话没打通,也就……”
“不用告诉他,”云肴很快说,想到靳辰,他心里又沉了下去,偏开头说:“他有他的生活,不用事事围着我。”
“可你生病是大事,也不能不让他知道,要不,我跟家主说一声吧?”万叔不敢擅自做主,虽然他心里已经清楚云肴和靳泽的关系。
“不,不行……”云肴明显激动了起来,却又不说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万叔皱眉问:“怎么了?”
云肴悄悄握紧了拳头,他现在听到靳泽的名字都会心颤,他的眼睛那么毒,一下就能明白他是怎么了,他才不要他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已经够乱了。
“他是家主,”云肴扯谎道:“不该为我劳心劳神。”
明鸿影说,靳泽为了他跟整个明氏宣战,虽说靳泽行为处事的确凌厉,可他也没有为了他这么做的理由,那一次已经让明鸿影起疑了,何况那天……他跟靳泽闹得也很不愉快,他现在还没有准备好见他。
万叔心里都明白,但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只是觉得有件事家主应该知道,于是低声问:“医生在你身体里检查出了迷药,你……遇到什么事了?”
迷药分为很多种,只不过那种东西不好被叫的那么明白,也就一并用迷药代过去了,万叔年龄大了,且没有见过这种事,听医生说的时候难以置信,更觉得后怕,他怕云肴真的遭遇了什么……
不曾想被万叔知道了,云肴要坐起来,万叔扶着他,听他低语:“没什么,只是遇到了一些坏人,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你觉得这叫没事?”万叔忧虑道:“云先生,不是我说你,你对自己就这么敷衍吗?我可以不告诉家主,靳二少那边难道也没有知情权吗?这是很危险的事,你说要是万一发生了什么……”
“万叔,我知道,”云肴打断他,“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也了解自己的处境,请您帮我这一回,我不想再起事端了,家老本来就对我有意见,我和靳辰的恋情备受阻碍,不要让靳家任何人再对我有不满了,求您了,行吗?”
万叔看他面色苍白,唇色也淡,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样子,舍不得让他再费神,他对这个人总有莫名其妙的怜悯心,一向不喜欢讲私情的万叔,难得地答应了下来。
“是明家少爷干的吗?”万叔问。
云肴有些意外:“不是。”
万叔道:“那你为什么会倒在明氏的大楼前?”
万叔竟然调查得这样清楚?看来他也没法完全搪塞过去了,云肴叹口气,交代了事实:“不是他,但我跟他确实有点矛盾,但不是他下的药。”
“我知道他对你的心思,他上次来过靳家了,”万叔说:“既然不是他,又会是谁?你身边这些是非太多,我替你兜不了几个。”
他明白万叔的意思,云肴也知道自己很奇葩,总是掉进这些惹人烦的局势里。
“您放心,我会清除这些阻碍,不会给靳家抹黑,也不会让万叔您为难的,”云肴道:“只是现在,我没有办法告诉您,请您给我点时间,允许我休息一下,好吗?”
万叔能说不吗?
知晓这是驱人之意,万叔只好道:“我知道了,我去把费用缴了,晚点看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带你回去。”
“谢谢万叔。”
“休息吧。”万叔温柔地看了看人,转身离开了病房。
云肴转头看着窗户,听说人生病的时候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身体康健,但他怎么没有呢,他不是正常人吗?他为什么一心希望……
快点结束这一切。
让暴风雨来的,再猛烈些。
晚上,云肴坐了万叔的车回靳家。
万叔的确没有告诉靳泽,他没有失约,可是刚到家,云肴就撞见了客厅里的靳泽,他的手上还有针孔和没摘掉的棉球,下意识地,云肴捂了下手面。
靳泽正在客厅里坐着,他什么也没干,好像就是在等人,他的气质那样出众,让人无法忽视,万叔和云肴都愣了一下,两个人心虚,万叔心里有事瞒着靳泽,这是第一次不敢直视那个男人。
靳泽侧头直勾勾地盯着云肴,前两天他们刚刚有争执,现在见面的气氛有些尴尬,云肴不知道说什么,也就没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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