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by白绛
白绛  发于:2024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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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佣心中大惊,他们的家主所做的每一种决定都从未出错,家老和夫人无不对他信任至极,在他掌权的这几年里,从没听过家主做过什么错误的判断,而现在他却亲口承认自己做错?男佣摸不清靳泽的思路,只有迷茫地望着他。
靳泽很快发出致命的问题:“你看出我对他的不满,就没看出过,我对我这位弟弟的男朋友,藏着什么不纯的心思?”
靳泽的这几句话让男佣大受震撼,他僵硬在了原地,身子也往下跌了去。
男佣的脸色煞白,张着嘴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来。
“我喜欢你洞察人心的本事,也想留下你,可留你在身边,我看到你,就总要想到我这次犯的错,怎么办呢,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靳泽的拇指从男佣的唇边抚过,压在他的脸上,威慑力极强。
男佣不敢开口说话。
“家在京州吗?”靳泽忽然问。
男佣握紧拳头,沉默不语,他似乎丧失了回答的力气。
“说话。”靳泽咄咄逼人。
男佣在他的逼迫下摇头,人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那也好,”靳泽用一种温柔的口气,眸子却不友善,“以后敬畏京州,别再来了,好不好?”
男佣呜咽:“家主……”
“别怀疑,我没在发疯,”靳泽打断他,提着香烟,阴恻恻地开口:“如果这是在三年前,你会比放进来的那只黑猫,下场要惨千万倍。”

万叔走进来的时候, 书房里已经没了男佣的身影。
只有靳泽一个人靠着桌子低着头,沉思着什么,万叔走进书房, 自觉地带上了房门。
室内一股烟味, 烟灰缸里躺着几个烟头,靳泽此时手里什么也没有,他好像在出神,不知道有人走进来的专注。
万叔叹口气, 轻声道:“姚衡走了。”万叔识得他手底下的每个人,和靳泽不同, 他是一家之主, 无暇顾及佣人姓甚名谁可以理解,但安排在这栋楼里伺候的, 都是万叔精挑细选的,是些聪明的小家伙,按理说姚衡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想来是看出了家主的心事,自作聪明,然后弄巧成拙。
其实万叔也不太理解靳泽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这段日子, 靳泽越来越反常,加上在地下车库里听到的嘶吼,他才发现, 原来这一切都是从云肴进入靳家开始。
他固然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 关于靳泽和云肴的关系, 但他不敢下定义, 关于他心里对两人关系的揣测。
除非这样才能解释他的家主这段时间来的反常行为, 万叔不认为姚衡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家主的用意,他真正没猜对的,应该是关于靳泽和云肴的关系,只有那种关系,是变幻莫测的吧。
“他在家里服侍几年了,人还算聪明,但这次……是有点大胆了。”万叔恨铁不成钢地说。
靳泽却道:“不是他的问题。”
他低下头,浑身无力地说:“是我的错,是我导致他犯错,所以我只是把他调走。”
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这次没有自己的授意,纯纯是手底下的人犯错,那姚衡的下场一定难看的多,只是赶出靳家算是留情的惩罚了,万叔还在怀疑呢,靳泽的行为处事一直很雷厉风行,姚衡的处罚轻了,对靳泽这样不容人犯蠢的一家之主来说。
除非这件事不是姚衡自己要干的。
靳泽撑着额头,感到头重脚轻。
万叔看他状态不对,关怀道:“家主,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万叔跟靳泽的时间最久,最能明白他的状态对是不对,其实姚衡会做出错误判断也情有可原,上次在云肴房间里放火那件事,万叔听了都会觉得是靳泽在针对云肴,这很明显,没有他的示意,手底下的人怎么敢在屋子里纵火?还是对二少的男朋友。
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靳泽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他垂下手,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躺了不少烟头,想必这一会的时间他的思绪是没有闲着。
片刻后,靳泽才出声,突然问道:“万叔,你知道……该拿过去的恋人怎么办吗?”
万叔有些意外,他从未和靳泽谈论过这种私人话题,尽管这些年他一直跟着这个男人,看他从小到大,可情情爱爱的事,万叔是不曾多问的,靳泽也没有主动跟他提起过,这是第一次。
他怎么会跟他这样一位年龄不相仿的人谈这些事呢?万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怀疑靳泽的精神状态,怀疑他认不认识面前的自己,万叔应声:“家主,你说什么?”
靳泽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被人定格住了,只有嘴巴在动,耐心地解释着:“我说,该拿过去的恋人怎么办,我知道他没放下我,我知道自己还爱他,可是他偏偏不承认,偏偏要去……嫁给别人,我要拿他怎么办?”
万叔听了后,以为这是什么新的选择题,唐突地回道:“这些事家主您应该找合适年龄的人问,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况且您说的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相爱的人肯定会在一起的,都这个时代了没什么能阻止……”
突然,万叔像是卡壳的录音带,他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没发出来,抬起的眼睛是后知后觉的惊诧。
联合今天的事,这段时间靳家住进来的那个外来者,云肴对靳泽的态度,靳泽对云肴大胆的放纵,万叔猛地捏紧了拳头,唇紧紧地闭了起来。
靳泽看他明白了过来,对他置之一笑,笑容带着被迫营业的疲倦,他问:“为什么不说了?”
万叔大受震撼,声音控制的很小,生怕传出去一点,他小心翼翼道:“云先生跟您……”
靳泽平静地看着万叔眼里的诧异,并对他的猜测做出了百分百的肯定。
万叔从他坦诚的目光里,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万叔捏紧双拳:“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靳二少的男朋友实际上是他哥哥的……
怎么会有这么戏剧化的事?
万叔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面前不是靳泽,他不会相信这种事,只会当那是找死的揣测,可是现在,是靳泽亲自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这是真的!
还能怎么否认?还能怎么质疑?靳二少的男朋友,其实是家主那个神秘恋人?!
这种事要是让外面知道,或者让家老和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想问,”靳泽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也想知道。”
云肴是在半夜里醒来的,他睁开眼,感到清凉的风吹在自己的面颊,一丝光亮从外面透进来,床铺的位置离窗口很近,落地窗没关,窗纱发出“沙沙”的闹音,空气是湿冷的,他好像记得,外面有在下雨。
云肴感到头痛,他想到了那只黑猫,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捏紧了拳头,冷风吹拂着他轻颤的睫羽,云肴拿手盖住脸颊,在被子里缓神了好一会。
被子里很暖和,但此时的他仍旧没发现什么异样,云肴的半张脸躲进被子里,他摸到身上干净的睡衣,不是白天穿的那一件,有人给他换了衣服,他不想猜是谁,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就这样安静地躲着,等白天的到来。
直到他听到一点异动,云肴才察觉到室内还有别人,他慌张地撑着枕头半坐起来,然后他看到一道威慑力极强的黑影来到了床前。
等他借着那点光认清面前的人,才终于露出惊慌的反应,正虚神的人此刻不惊吓,云肴望着面前的黑影,双手在被子里偷偷攥紧。
靳泽把他的一切反应都收进眼底,他冷声质问:“为什么这么怕猫了?”
云肴不知道那会发生了什么,可又依稀感觉到了有什么事情在他失神的几小时内发生,他哽咽一下,使声音听起来尽量沉稳:“什,什么?”
靳泽耐心地重复,做足了跟他周旋的准备,“我问你为什么怕猫。”
云肴想,他可能是知道了,但这些事牵扯到从前,他不愿意跟靳泽聊,转移话题道:“靳辰呢?”
靳泽不回答他,他抬起云肴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不需要全亮的环境,一点微光就足以让他猜透他此刻的表情,靳泽好声好气地重复:“我在问你话呢。”
云肴不知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看出了靳泽追根究底的态度,没有再转移话题,老实回答:“……你知道的。”
靳泽却说:“我知道的时候,没有这么严重。”
云肴望着一处,他被靳泽抬起下巴,却不看他的眼睛,他的视线虚无缥缈,不知落在哪里一般,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跟靳辰有关是不是?”靳泽突然问,他看到云肴抬起了头,目光直视着他。
然后果断回应:“没有。”
靳泽道:“有没有,明天我们就知道。”
云肴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个情况,但是靳泽的话调动了他松动的防备心,云肴悄悄握紧了被子里自己的睡衣:“你要干什么?”
靳泽并未向他做什么隐瞒,他坦诚的就好像告诉他也无妨,也不能被阻止,他道:“给你做心理治疗。”
几个字,让云肴呆滞在原地。
什么是心理治疗?那是给心理有问题的人做的心理疏导,可是心理治疗的过程是什么?凡是有心理问题的人,面对心理医生,谁又能做到闭口不言?他们会挖出你心里的恐惧和所有的秘密,你也可以撒谎不告诉他们真相,但是他们总能看穿,最后还你一个真相……
云肴的心神慌乱了起来,他呼吸粗重,抓紧了手底下的被单说:“不,我没病……”
靳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惊慌失措的反应,有力地反驳道:“你没病,一只黑猫能吓傻了你,能害你失神,能让你忘记几个小时来发生的事,让你躲起来谁也不见,让你看见避之不及的我,也敢往怀里钻,你没病?”
云肴的神情是慌张的,他钻进了靳泽的怀里?他做了什么?他到底还做了些什么?他怎么不记得……
靳泽见他这样的反应,便知道他猜对了,云肴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种记忆的缺失是不正常的,人被吓到是正常反应,被吓到几个小时失去记忆是绝对反常。
“我……”云肴哑口无言,他可以挑衅靳泽,可以在他面前否定一切的心意,但是现在这件事,他该怎么说?该扯什么样的理由让靳泽相信他没问题?
“你知道你刚刚喊了我什么吗?”靳泽俯下身,和云肴对视着,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探清他眼里无尽的怯意,“你叫我川哥,云肴,你失神时还在喊我的名字,你还要否认,你对我没感情?”
云肴呆呆地坐着,靳泽的手温度火热地滑在他的脸颊,捧住他的脸,他的眼睛里是那么赤-裸的攻击性。
靳泽继续追问:“你爱我,为什么不敢承认?是不是跟靳辰有关?是不是……”
“不是!”云肴突然打断他,他的呼吸声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粗重又清晰,云肴摇摇头,“不是他,跟他没关系,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干了什么,你不要当真,我没有……在爱你。”
靳泽盯着他发疯,盯着他否认,看他在自己手底下急切地喘息,他狠狠钳住云肴的脸颊,强迫他抬起,而后在这样毒辣的目光交接下,冲那张苍白的唇袭过去。
云肴下意识地抬起手,抵住靳泽的胸膛,他的脸同时也紧急地避开,留给靳泽一张发汗的侧颜。
“请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还有我现在的身份……家主。”云肴的手在靳泽的胸膛前握紧,他额头上的密汗湿了柔顺的发,他感到体热,他在受惊之后闻到靳泽身上熟悉的气味,恨不得再次钻进他的怀里,他依恋这个人,在情绪受惊的现在只想缴械投降,任他摆布和触碰,能够拉住他的残存理智就快要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崩盘。
靳泽在他耳边喘息,他捏着云肴的脸,发出一声嗤笑:“你知道我的心思,对吗?”
他做到了这个地步,面前这个人又不是木头,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这个袭击上来没有成功的吻,已经给了当下他们对彼此心思的最好答案。
“我会当做不知道,”云肴扶着他的胸膛,垂着眸子,终见颓势地说:“我会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请您不要再发疯了,家主,我们……是过去式了。”
靳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从云肴的脸上看到了惊惧,他就是要跟自己拉开距离,就是一口咬定了他不爱自己。
他表现得好像真的从过去脱身,若不是额头的密汗和这紧紧攥着的双手,还有那清晰可闻的紊乱呼吸,靳泽或许会相信,他云肴真的什么心思都不再有。
靳泽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云肴,你很聪明,你总是能轻易地看穿我的心意,你避我这么紧,不就是因为地下室那会,发现病发的我对你露出那副贪婪目光,你才一次次地挑衅我,希望我知难而退?你应该猜出来了吧,猜我让你进入靳家,根本就不是因为考验你,只是因为我想看到你而已。”
云肴没有回应,他静静聆听着靳泽对自己的剖析,双手越捏越紧。
“三年没见了,无数个梦中,我都在想你,想我们分手的画面,”靳泽在他耳边讲故事,语气温柔:“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看到你时,总是想占有你,明明是你甩了我,我应该恨你,可是好奇怪,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把你从心里踢出去真他妈难啊。”
云肴呼吸声小,他听着这些,半点不肯抬头,也不给出什么反应,他把冷漠进行到极致,害靳泽脑子里那根弦终于崩断。
他转回云肴的脸,仔细观察着这张脸的每一处,他的指腹揉在他的脸上,从轻柔变成重压,像是觊觎什么稀罕的宝物:“可是我忍够了,云肴,我没你那么强的定力,我讨厌猜来猜去。”
靳泽的手指按压在他的唇腹上,眸光黯然失色:“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在他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秘密,你这张嘴好硬,我挖不出什么来了,可我又讨厌你否认的样子,我让他来给你做个小小的治疗好不好?”
云肴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不……”
“你病了,”靳泽盯着他的唇,痴痴地说:“云肴,你病了,我让他治好你,我让他给我们的感情一个评定,你不能说的,你忘记的,我让他帮你找回来,让他帮你说,好不好?”
他跟他痴缠得累了,云肴的嘴硬得让靳泽不得不放弃,他的旧情人病得厉害,他想治好他。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在他手底下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就一切结束了。”靳泽的手指离开云肴的脸,他站直了身体,拿起手机,目光阴沉地盯着床上开始发疯的人。
云肴的情绪瞬间被拉到最大,他脸上再没有什么冷漠和刻意,来自心底的恐慌让他焦躁地抓住了靳泽的手腕,对他拼命摇头:“不,不要,我没病,不要让他过来,不要给我治疗……不要……”
电话已经接通,靳泽毫不理会他的要求,对电话喊了一声:“宋医生。”
“不要,我不要!”云肴从床上爬起,他跪在床上,紧紧抓着靳泽的手腕,全无之前的嚣张,有的只是虚弱和焦急,脖子跟着现出一片的火红,“我求求你了,不要让他过来,我不要治疗,你不能这么对我!靳泽,靳泽,你不可以……”
他听到这个事很怕,很急,就证明这个决定没错。
靳泽的手腕被摇着,他却没有要饶过云肴的意思,他看着云肴发疯,看着他脸上的怯意,他知道他身上都是秘密,他知道自己就快接近真相,云肴可以不说,他可以继续闭嘴,但那不代表他靳泽撬不开。
他有的是让人受罪的法子,更有让执拗的人主动张嘴的主意,他深受恶疾困扰多年,心理治疗方面,他比谁都有经验,所以云肴的慌是真,冷是假,越是这般诡异,他越是要弄清晰。
他讨厌活在谎言的世界里。
他讨厌这个人,对他撒谎。
可他似乎真的把这位曾经的挚爱吓到,云肴的眼角湿了,他在哭,对着自己。
“靳柏川,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他求了半天的饶没用,便软了身子,跪坐在床上,向他投降。
他要他放了他。
真是奇怪。
明明这三年来没被放过的人,是他靳泽才对。
靳泽垂下手,手机屏幕的光线打在云肴湿润的脸上,把那泪花映照得清晰,靳泽没有在和电话里的人沟通,他抬起手,揉掉云肴眼角的泪,一字一句道:“你明明知道我爱你,偏是要这样折磨我,你说我不放过你,可这几年来真正活在梦魇里的人是我。”
云肴湿了睫毛,浑身瘫软无力,他融进绵软的被褥里,身体却冷得发指。
“你执意嫁给我弟弟,可以。”靳泽的眼角红得厉害,声音无力,他凝视着床上的人,看他掉眼泪,他嘴上没说放过,却又不再和电话里的人沟通。
靳泽抬手,再次温柔地抚掉云肴眼角的泪花,他柔情地望着在梦中猖狂三年的恋人,平静又真挚地请求道:“你的床边有剪刀,拿它捅进我的心脏里。”
靳泽像当年那般揉抚他的脸颊,苦笑后说道:“京州我还有话语权,你放心,川哥会保你安然无恙。”

“可这不是封建迷信啊。”
“难道是有科学依据的?”小小的室内,靳柏川抱着怀里的人,下巴压在云肴的肩头, 看着前方画板上的风景, “生命只有一次,对所有生物都是一样,它迷人的地方就在于没有重来一说,失去了就是失去, 所以每个人都在尽力过好这唯一的一生,畏惧死亡是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 要是真的有重生转世之类的, 那么有多少人会期待下一世,马马虎虎地对付这一生?”
云肴低头摆弄着画笔, 他垂着眼眸,思虑后说:“可那是对不公平人生的一种安慰呀,有些人或许会在这辈子留下很多遗憾,或许是有还期待的事,我是很相信人有来生的,我也希望人是会有来生的。”
靳柏川听着他的话,并不会去取笑他, 他不相信封建迷信,鬼神之说,但他尊重他的爱人, 尊重每一种信仰, 而此时他和云肴就像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两派, 各执己见, 一个相信真实物质, 一个相信精神意识,但他们可没有激烈的争论,靳柏川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探着怀中人的身躯,应着他的话。
说不得是反驳。
他抱紧怀里的身躯,仰头看着云肴的脸:“那我的小画家,是有什么遗憾的事?”
靳柏川提起旁边浸了水的毛笔,云肴会画很多种类型的画,今天只是在练习水墨画,他陪他在这里坐着,练习了几个小时也不嫌无趣,反而看得起劲,兴头来了,提起毛笔在他的风景画上点了几笔,有模有样地学着。
云肴看着他操作他的练习作品,并未有什么意见,他乖乖回着他的问题:“有啊,难道川哥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靳柏川想了下,手底下轻轻勾勒出一个形状,“突然间我是想不到什么了。”
“那期待的事情呢?”云肴盯着画板,继续追问:“如果有来世,川哥你会有什么期待的事情吗?”
“期待的事情啊,”靳柏川迟疑道:“暂时还没有,我对自己的现状挺满意的。”
怀中人的语气略显失望:“我还以为,下辈子川哥会期待继续跟我在一起。”
靳柏川笑道:“这就是你期待的事?”
云肴从他手里拿走毛笔,继着他轻点的线条修补着,坦诚地说:“是呀,我希望生生世世和你相识相爱,不许说我贪婪,我只是……舍不得你而已。”
尽管是来世,他也不想要和这个人分开,云肴清醒地知道自己在沦陷,但那是他心甘情愿的。
靳柏川吻了下他的耳垂,随后说:“抱歉,我并不是不愿意来世跟你在一起,我只是不相信有来世,我说我满足于现状,不期待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是因为你就在我怀里,我才懒得去想那么久远的事。”
靳柏川压着他的肩膀,鼻子里灌满水墨的味道,他满眼柔情地说:“跟你在一起时,我不愿意想别的,但如果真的有来世,我自然愿意跟你相遇,在没遇见你之前,每天的生活都让我感到厌倦无趣,我对自己的下半生没有任何幻想和什么期待,那才叫真的遗憾满满,几年前你问我或许我能就着我遗憾的事跟你谈上整个夜晚,但现在家庭的重担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如果这是我遇见你必要的条件,我便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喘息的事。”
他说的头头是道,云肴开心了,坐在他的腿上,拿起画笔在他的脸上轻轻点下,一个黑色的圆点印在靳柏川迷人的脸颊上,云肴说:“我只是调侃你一句,川哥跟我这样长篇大论,油嘴滑舌的男人最讨厌了,可川哥你就是有把情话说的那么真诚的本领,以前是跟多少人说过才练出来的呀?”
“怎么就不能是真心话了?要我把Verron叫过来给你审问吗?问问我身边到底跟过几个小妖精。”
“才不要,Verron先生是你的人,他才不会说你的坏话。”
“怎么会,他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更愿意讨好你了。”
云肴轻笑,他明亮的目光落在靳柏川的眼睛上,伸出手揉他的眉毛,“好了,不用问别人了,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不是笨蛋木头,感觉得到你对我的心意,如果你哪天不喜欢我了,我也不要听你说,我自己会看出来。”
云肴摸着点在靳柏川脸上的那个黑点,把它氤氲成模糊的线条:“给你打上我的标记,下辈子遇见的时候,我就能很快找到你。”
靳柏川抬着人的下巴含住,像是果冻一样在嘴里玩弄,他舔湿了云肴的嘴角,而后伸手抚掉晶莹的水渍,目光坚定道:“云肴,你这辈子只能是我靳柏川的人,如果想奔进别人的怀里,那一定是我死的时候。”
靳柏川神色迷离,他为怀里的人着魔,眼神那般凶悍:“小画家,不幸地告诉你,这永远不是一句玩笑。”
室内的冷空气还在持续,可是云肴的身体却热得紧,他抓着靳柏川手腕的手松了下来,那件宽大的睡衣不是他自己的,冷风顺着裤角往身体里钻,抚平不了他的燥热和无措。
他坐在床上掉眼泪,靳泽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云肴不肯抬头,他们僵持了有整整五分钟。
“让医生过来吧,”云肴失了力气,不再跟他反抗求饶,他抓紧被子,压低声音说了句:“我接受治疗。”
他没病。
如果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果用了所有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改变结果,他又何需坚持下去?
如果接受治疗,靳泽就能放过他,就不再追问他,就不逼他做那个伤天害理的事,他就接受好了,反正……哪边都没路。
靳泽等了许久的答案,还是他的沉默不言,尽管去做他最害怕的事也不承认他们的感情,靳泽感到自己有些可笑,感到那三年有些可笑,这个人,曾经坐在他的怀里说喜欢他,爱他,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待,都是对他不加掩饰的情意,现在却连头也不敢抬,无论问他多少次,永远得到的答案都是讽刺。
靳泽忍不住发出几声笑,这是太好笑的事了不是吗?他在房间里放肆地笑了几声,在没有开灯的黑夜有几分骇人,云肴听着他的笑声,脊背不自觉地发汗。
靳泽抹了下嘴角,他提着手机,转身往房门走去,随手拿过沙发上搭着的外衣,一副誓不回头的架势,他把衣服挂在胳膊上,手机沉甸甸的,害他交换双手时忍不住烦躁,靳泽低声骂了句脏话,随后暴躁地把手机猛地砸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手机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炸开,害床上的人忍不住肩头一抖,云肴抬眼看过去,房门被重重摔上,靳泽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云肴全身瞬间瘫软了下来,他拢起被子,忍不住地掉眼泪,一滴滴打湿了怀里的干净被褥,靳泽虽然不在了,可他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云肴逃不开,周身被他熟悉的味道包裹着,脑子里是过往的画面在撕扯。
从相识,到相爱,到分手那天……
他红了眼眶,再记不得什么野猫的惊吓,满脑子都是他和他,那些相爱的画面,那个嘶吼着分手的雨夜。
第二天一早,公司的饭局开始了。
付良带着一群人来到了定好的地点,总部大老板也来了,尚道成姗姗来迟,跟大家说了几句场面话,而后就让他们入座了。
南骏看着付良和大老板说话,他们这些员工没插嘴,都安静地坐着,探听起了小八卦。
南骏问:“尚总真的男女通杀?”
坐在南骏右手边的一个男人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气质优雅地说:“管他呢,老师不让我们问这些。”
另一个人很愿意参与话题,拍了拍南骏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你问我啊。”
南骏侧头:“你知道?”
那个人说:“我从玉姐她们那儿听来的,玉姐之前不就在总部工作过吗?她手底下的人都说是真的,说我们大老板这周身边是女人,下周就能是个男人,你知道娱乐圈有个三线小明星,叫什么慈的,就跟尚总有一腿,不过他不火,没几个人知道他。”
“我去,”南骏说:“玉姐那儿来的消息肯定是真的了,我真服了,有钱人怎么就能玩得这么花,这又女人又男人的,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别人还好,我都怕大老板看上我们这儿的人。”
“你想多了吧,”那个洁身自好不愿意参与话题的优雅男人说:“尚总什么好的没见过?咱们工作室谁能比过叶慈?他虽然是个三线,但脸是肯定过关的,要我说,也就跟你一个画室的那个能跟人小明星拼一拼。”
“你说云肴啊?”南骏说:“那你想多了,人家都名草有主了,大老板要是能拼过靳家就当我没说,靳二少那种绝色摆在眼前,云肴瞎了眼也看不上咱们大老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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