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露出蛇一般的凶狠目光。
“咚”一声,手里刚捡起来的糕点掉在了地上,云肴的脸色瞬间惨白,那只黑猫冲他阴险地叫了一声,示威一般,从桌子上跳下来,迈步朝他而来,或许是房门,但云肴分不清楚,他颤了下肩膀,转身跑开了。
等他到了楼下,撞见了万叔,云肴脸色惨白,脖子里发红,像是被人勒了似的,万叔不确定,看他面色苍白,忙问道:“怎么了?”
云肴看见人才知道自己的失态,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尖叫出来,他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腕,眼神闪躲,发丝却在颤动,云肴胳膊抖动的幅度很小,但他以为自己控制的很好,僵硬道:“没,没什么……”
万叔还要再说,云肴却抬步从他面前快步离开了,万叔一脸的诧异,那失神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万叔抬头看了眼楼上,回头时人已经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云先生……”万叔追出来,却发现人没了影子,淅淅沥沥的雨花从天空掉下来,万叔皱眉说:“下雨了啊。”
他本来要提醒他,出门带伞,可是人消失的太快,万叔没办法,只好自己上了楼,看见了一只黑猫从云肴的房间里走出来,然后是一室的凌乱,万叔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叫来相关人员,也没问出什么来。
没人知道这间房里发生了什么。
靳泽今天的公事多,没看手机,彼时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把椅子捂热,手机就响了,看到万叔的电话,靳泽的眉头一紧。
万叔基本上不会给他打工作手机的电话,除非联系不到他,或者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万般无奈下才会拨通他的号码,以至于万叔的每一通电话都是家中发生了棘手的事,而正疲惫的靳泽打算把家里所有事都暂时推开,不管听到什么。
但是很不巧,这件事让他瞬间消减了疲惫,他捏着太阳穴的手一顿,眸子犀利了起来。
“你说什么?”
靳泽是在晚上十一点多回来的。
电话里,万叔告诉他,说云肴还没回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靳辰也找不到人,他百般无奈,只好通知了靳泽。
云肴从靳家消失了,靳泽本来不以为意,可回到家才发现,云肴的室内一片凌乱,再从万叔的嘴里了解到了大致情况,他的脸色才骤然一变。
靳泽踹开云肴的房门,将室内的凌乱尽收眼底,他看着那堆画稿上的爪印,以及被子上的抓痕,脸色沉得吓人,冷声发问室内一堆人:“谁放猫进来的?”
万叔已经问过一遍了,没人承认,靳家这样严格的规矩,禁止养猫这条也很多年了,没人不知道,从来没有一只猫在靳家的庄园出现过,别说不小心跑进了屋子里,这还是楼上。
这是人为,根本就不用怀疑,他猜到可能是因为自己对云肴的态度,某些佣人收到了他的指令,才有今天这一出,但是他没想到会有人敢往靳家里放猫!
靳泽质问室内的佣人,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了解靳泽的脾气,根本不需要大发雷霆,靳泽平静的语气自带威严,迫使一群人面面相觑后低下头。
“先找到云先生吧家主……”万叔出来主持大局,“他好像被吓到了。”
万叔猜,那应该是被吓到的样子,他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只是猜测。
这个问题撞在了靳泽的心尖上,他冷声质问:“靳辰呢?”
万叔说:“没看到,大概是没回来,外面正在下雨,云先生的电话也打不通。”
靳泽呼出一口气,他捏了捏鼻梁,见这群人没有动静,他抬起的眸子格外凌厉,万叔后知后觉,忙转身吩咐道:“在附近找一下,监控调一下,所有人,楼下,赶紧。”
一群人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出发了。
靳泽抓过一把雨伞,赶在这群人身后,也从房间里疾步走了出去。
兴师动众不可能被理解,但是靳泽知道这是多有必要的事,他才不会天真地以为云肴真的出门做什么去了,他那个状态才是靳泽现在最担心的事。
靳泽把地下室翻了个底朝天,整个靳家跑遍了,连他最不可能去的主楼都翻了个遍,也没个鬼影,门卫说没看到云肴的身影,他就一定还在靳家,也许他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也许明天他就好好地走出来了,也许他只是被吓到了,躲在哪里缓一会也就好了,可这都是也许,他靳泽要的不是也许!
他这辈子最讨厌也许和不确定的事,他追求结果,那个能看到摸得清的有准话的结果,那让人心定心安的结果,他那么大的权利,为什么要活在恐慌里?他今天非看到那个人不可!他一定要云肴知道,这才他妈的刚开始,他就受不了了?他拿什么跟他玩?拿什么挑衅他?就这样的心态,拿什么过他这关,让他满意,进他靳家的门?!
地下车库里,一无所获,大汗淋漓后焦躁的靳泽泄愤似踹了下车子,他的裤脚被雨水打湿,一缕碎发散在了额前,湿哒哒的不是雨水,是急走后的热汗。
“云肴!”他在车库里怒喊了一声,好像一个正在追杀好人的恶犯,带着找到了人必杀之的凶悍,他那个神情不无可能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来。
万叔急匆匆赶到地下室,小声通报着:“家主,惊动夫人和家老了……”
“我管他妈惊动谁!”靳泽目光凶恶,呼吸声也可见他的躁动,“找到了吗?”
万叔心虚,摇摇头:“没有,不知道云先生去哪了,四处都看过了。”
靳泽舔了舔唇,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他把雨伞砸在地上,固执道:“那就继续,把靳家翻个底朝天,死在靳家不是挺晦气的吗?去,我今天晚上一定要见到人不可,万叔,我没在开玩笑。”
万叔看见靳泽的眼睛发红,好像带着某种强烈的恨意,他想着,云肴虽不得意,但也不至于这般让人憎恨,靳泽的眼神不亚于云肴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样让他仇恨着。
可现下最着急的是找到人,万叔也不能说什么,他转身正要离去,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微小的动静,像是撞到什么的声音,万叔听到了,靳泽敏锐的听觉更能发现。
他们转头看向一个地方,靳泽目光压了下来,他抬步朝那个储物间走过去,万叔屏住呼吸,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某种直觉袭上心头。
这是视频监控里云肴最后出现的地方,地下车库。
靳泽走到门前,抬手抓过门把,拉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的心跳漏了一节。
储物间里该放的杂物一个也没有,倒是藏着一个该露面的人,被翻个底朝天也没消息的云肴就藏在这里,他蜷缩着身体,坐在角落里,身上的衣服和发丝都是湿淋淋的,脸色发白,唇色发紫,双臂搭在腿上,埋头在双臂里,只露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望着地面。
站在他面前的靳泽没映入他的视线范围似的,他机械地望着不知何处,瞳孔也不在聚焦,呆滞地坐在角落里。
靳泽捏紧了拳头,下一秒,他迅速地脱掉了身上的西装,跨进小小的储物间里,把被他跑热的西装外套裹在了云肴的身上,然后猛地抓住他下巴抬起。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啊?”靳泽的声音颤抖着,手也跟着发抖,他扣紧云肴苍白的脸,“所有人都在找你你听不到吗?我喊你你听不到吗?嗯?云肴?你他妈能不能听到?!”
靳泽发狂,不管外面站着谁,还有没有别人,他一股火气和怨气地在储物间嘶吼:“这才第几轮啊云肴?就这样你怎么跟我对抗?你不是要嫁给我弟弟吗,你不是爱他吗?这才刚开始就受不了了?拿出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啊,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靳泽握紧拳头,嘴上不饶人:“别跟我服软,别说你怕了,别来求我,我不会放过你……”
他的话没说完,被云肴的反应打断,他的嘶吼愤怒警告和威胁,他面前的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云肴空洞着眼神,意识错乱似的扑进他的怀里,抱着靳泽的腰,在他怀里闷声:“川哥,有猫,有猫啊,有黑色的猫……”
靳泽的动作顿住了,他望着白色的墙面,怀里湿冷的身躯贴着他的胸膛,堵住了所有他原本要说的话语。
云肴在他怀里呜咽:“它过来了,它要吃了我……它会吃了我!川哥!”
靳泽神色越发复杂,他张开唇,却再说不出什么恶语,忽然,靳泽收紧了双臂,他将胡言乱语的人狠狠地箍在胸膛里,靳泽的手上凸起了青筋,按压在云肴的脑后,他的力气似乎想要把这个失神的人嵌进自己的身躯。
浪潮的过往涌进脑海里,三年后的今天,他仿佛才重新感受到这个人的体温,仿佛才有一瞬间抓住和失而复得的感觉。
他感到血液在倒流,浑身都滚烫,他的体热烫着云肴的肌肤,靳泽压着云肴湿漉漉的发丝,呼吸紊乱,在储物室里低语,除了他怀里紧扣的人,没人能听见,那是只说给他听的声音:“它不会吃了你,没有人能动你,没有人能在我眼皮底下伤到你,没有人……”
他的唇蹭着他的发丝,明明强硬,却满是柔情,靳泽知道,自己苦心积虑要对这个人的制裁,还没真正施行,就要落败了。
他闭上眼,扣着云肴湿淋淋的发丝,沉声说道:“我不行,那畜生又怎么许。”
从靳泽第一次见云肴, 就知道他怕猫。
他和云肴的初次相遇不算浪漫,倒是有点狼狈,不过狼狈的人不是他, 是那个为了捡东西滑落进水里的人, 问他怎么这么巧看到?那可不是个巧合,他已经盯了他许久,才能在他第一时间落水时救起他。
几年前的那天,是刚破寒的春季, 靳泽结束一天的学习,疲惫至极的他不愿意回到家那个囚笼里去, 他想在外面再多喘口气, 便把车开到了月牙湖边,百无聊赖的他本来只是想看看风景, 放松放松,却意外收获了别人嘴里的爱情。
靳泽原本就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人,正是因为他出身好,反而让他对这些虚幻的东西不抱有任何希望和期待,在他过去成长的几十年里,收到过无数的表白,甚至在未成年时就收到过数封情窦初开的少女交在他手里的情书, 但他认为,那些人只是喜欢他的外表和出身,并不了解他这个人, 虚假的爱情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后来, 他却也陷入那表面的东西里无法自拔, 便是遇到云肴的那一天。
他刚上初中那一年, 来自高年级学姐的表白让他一夜之间成为了全校的谈资,并不是因为他知名,而是因为追他的那个学姐知名。
那个时候他还算是一个好好学生,他时刻明白自己将来的使命和责任,于是他比同龄人早熟很多,他不爱谈论谁好看,谁今天穿了名牌,谁和谁谈了恋爱,在他看来,那些都不关他的事,他待人挺冷漠的,同学开玩笑说他是重生回来的,带着的使命跟他们都不一样。
就是拼命学习。
但他算不得拼命,家里有私教,加上他脑子还算灵光,成绩是一直名列前茅,他从不偏科,小学到大学都是一样,无论他爱不爱的,每一门都学的很好,那个时候他就注定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他心里知道,也没什么机会和精力去谈恋爱,担起了被培养人和兄长的职责。
他甚至连动心的感觉都很少,在当家主之前的日子都是很无趣的,无趣地学习那些社交礼仪和各种必须掌握的技能,各行各业多少都有些了解,每天除了课程以外,私下时间也是被排满的。
上学时他倒是有过心动的感觉,对那些所谓皮囊漂亮的同学,但那都维持不了多久的时间,也许今天心动过,明天就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了,正事永远让他无法对一个人投入长久的注意力,直到月牙湖的那个下午。
那天的风很暖,刚飘过一场毛毛细雨,空气是湿热的,地有点滑,也许就是这样,他才不小心跌落水里。
风吹拂着少年的衣摆,纯白的衬衫贴着纤瘦的身躯,他的发丝在风里轻轻颤动,颜料沾在雪白的指尖上,少年时不时抬起头眺望远方,月牙湖的风景倒映在画纸上,被描绘出梦幻般的浪漫。
而他靳泽就那样发着呆,静静地坐在车中看了几个小时不曾动作,看着少年画了一半停下来,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休息,看他整理颜料和画笔,看他叠起衣袖露出的纤白手腕,看他重新站在画稿前,被风非礼的衬衫,被风揉乱的头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男生身上看到岁月静好之感,他的焦躁压力全都一瞬间被抚平了似的,他看他画画,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们俩,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和责任要担负,少年美好,自己的心也是。
他看了那个少年许久许久,后来,在他收拾画板准备离开,画笔不小心滚落下去,掉在了湖边,未完全干燥的草地害他滑了脚,被一直窥视他的自己看去。
从未有过的心慌让他瞬间推开门,连犹豫也没有就扑进了湖里,春季的湖水凉丝丝的,少年的身体冷得发指,他在水里扑腾,那瞬间靳泽真是感激多年来家庭对他的培养,让他掌握这些上学时觉得没用的技能,他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在水里将人扣在怀里,求生本能害少年“张牙舞爪”地挣扎着,靳泽在水里跟他纠缠了一会,才抱着人浮出水面。
出水的瞬间,靳泽关心不到岸上的景象,有些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况聚在岸边正看着他们,而他的一双眼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里这个狼狈的少年身上。
方才离得远,他没看清,真正看到他的模样,靳泽有一瞬间的呆滞,他被惊到了,这些年所遇的各种人,从没人给他这样强烈的冲击感和占有欲,那湿了的面颊皙白干净,沾了水的睫毛添了一份楚楚动人的可怜,他抬手抹了下脸,用那握着画笔的圆润指尖,而后环住自己的脖子,激起靳泽数十年未曾有过的保护欲。
他贴着自己的身躯,抱着自己的脖子,像是一只被从大火里救出来的可怜宠物,受了委屈般依在他的怀里……
靳泽滑动下喉结,护着人,把他抱上了岸边。
上岸以后,两人狼狈地对视,少年发着抖,白衬衫湿透,隐隐约约能看到衣服里的风景,他对自己道了声谢,然后站在原地发抖。
靳泽给他收拾好东西,他想把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可奈何自己也浑身湿透,靳泽提议道:“去我那里换套衣服再回去吧。”
少年不太好意思,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衬衫,脸颊有些红晕浮出,哽咽道:“没,没事……”
“我家不远,就在附近。”靳泽提起他的东西,声音温柔,“都湿成这样了,就这么在大街上走?”
少年揪着自己的衬衫,似有疑虑,可最后也被说服,难堪道:“那……麻烦您了。”
他把少年带回了自己住的那个房子,靳泽并没有住在家里,他需要有自己空间,便自己在京州的其他区域置了一套房,离家里比较远,因为收拾的不错,他挺喜欢这个地方,多待在自己这里,偶尔爷爷唤他才会回靳家去。
他把少年带回了自己那个小家,家里养了一只暹罗,听到动静就朝门边奔了过来,这时,他发现少年的身体一抖,往旁边挪了过去,眼神也格外闪躲,两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靳泽目光犀利:“你怕猫?”
少年努力使自己的身体不发抖,他避开与那只猫的视线接触,却也不敢失了礼貌,极力压抑自己的惶恐道:“一,一点……”
靳泽抓起猫,把它扔出了屋外,迈步朝里面走:“进来吧,它不会进来了。”
那反应,哪是一点?
估摸着没他在的话,这个少年会被吓得失声尖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怕一只猫,而且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但靳泽尊重别人的隐私和情绪恐惧。
他收拾出几件衣服,递给少年,把他带到浴室边,说道:“先洗澡吧,别感冒了,这里没别人,我自己住的,花洒一拧就好。”
少年拿着衣服,很是局促。
靳泽上下打量他,看出了他的犹豫,道:“我就算是坏人,你已经在我的猎杀范围了,还跑得掉吗?”
少年抬起湿了的睫羽,露出小鹿般惊惧的眼眸。
“我去外面,浴室门可以反锁,有什么事洗完澡换完衣服再说。”说完,靳泽转身走了出去,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少年犹豫着,抓着手里的浴巾,恍惚地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Verron,送两件干净衣服过来,不是我的,按高中生的体型准备,速度快点。”
少年在里面听着,他想,这个人大概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吧,可以这样吩咐人。
靳泽在外面等了一会,少年出来后,穿着的是他的衣服,靳泽把一条干净的浴巾盖在他的头上,“先擦头发,衣服等会送来,将就一下。”
“谢谢您……”少年对他说。
他把浴巾裹得严实,靳泽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的手边,发现他还在颤抖,问道:“很冷?”
少年抬头说:“不,只是我体质不好,很怕冷。”
“拿着,暖暖手。”靳泽并不理解,这还是春天,他怕冷成这样,这个少年给他极强的探索欲,于是在等待衣服送来的时间里,靳泽就选了眼下他发现的问题跟他聊着。
“你很怕猫,是之前被抓过吗?”靳泽在他身侧坐下来。
少年的眼神闪躲,垂着眸子,声音微弱地说:“不是的……”
靳泽洗耳恭听,少年缓缓道来:“我没有被猫抓过,对猫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什么原因。”
靳泽没有逼他,点点头:“这样。”
他又问了些他的相关,关于他的学校,年龄,还有名字……
“云肴,”少年说:“我的名字。”
他告诉靳泽自己的名字,那一瞬间,他们隔空相望,时间仿若凝固,气氛有几分道不明的暧昧,随之,少年低下头,耳朵上的红晕,让靳泽记住了好多年。
后来,衣服送来了,临别时,靳泽问他能不能看他画画,云肴有些意外,靳泽说,他喜欢看他画画,他承诺不会打扰云肴,他说看他画画会有一种解压感,云肴承了他的人情,自然没有拒绝,何况孤单的小画家能被欣赏和有人陪伴,并且自己的画能给他人带来什么情绪价值,便已经达到了他最理想的追求,云肴答应了他。
几天后,靳泽收到他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小心翼翼,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轻声问道:“靳先生,您今天有空过来……看我画画吗?”
那是故事的开始。
从“靳先生”到“柏川”到“川哥”,再到最后“我的男朋友”,是在一次次写生机会下创造和递进的,他们相恋的那般顺利且自然,一切都像刚刚好,上天希望他们遇到。
谁也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清醒地沦陷。
他对偶遇的小画家臣服。
而小画家也因为从未见过这样强烈的男性魅力,或是因为吊桥效应,总之,他激烈的心跳,吵了他许多天。
就好像上帝给你安排好时间和地点,你只需要做到碰见,然后与之相爱就好。
床上的人睡着了,靳泽站在床边,单手插着口袋,他的眼眸紧紧盯着那张熟睡的脸,在床边发呆,回想,空忆,关于他和云肴的开始,和云肴的结束。
直到从满眼柔情,变成冷漠。
与之俱来的恐惧是对未知世界的,云肴怕猫,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天生就怕猫,总有一个原因,在后来相处的熟悉之后,他才告诉靳泽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怕猫,怕所有种类的猫,最怕的就是黑猫,但凡一只橘猫或者白猫都不会把他吓成这样。
在云肴的认知里,猫是会吃人的,这并不是空穴来风编出来的故事,小时候,他曾听闻见过黑猫吃人肉的事件,那是发生在他的家庭附近的事。
他小时候,当地曾有一起出名的变态杀人案,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中了什么邪,杀了许多孩童,并把他们的肉切碎了喂给黑猫吃,于是害的当地居民人心惶惶,事情闹大以后,谣言传的离谱,说是“当地的猫都吃过人肉”,害的本地居民心里也恶寒猫这个生物,养猫的把猫该扔的扔,该杀的杀,真正可怕的是变态罪犯,而变态罪犯用人肉喂养的黑猫究竟有没有吃,谁也不知道,只不过所有人都默认了黑猫吃人肉的传闻是事实。
一连几年,云肴所居住的地方都很少看到猫,当时的他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他怕猫是因为,他认识的小伙伴就被黑猫吃掉了。
他的阴影从五岁就已经留下,对黑猫吃人的认知也是不可撼动的,因为人云亦云,并且有实际情况作证,不管有没有亲眼看到,他都对黑猫吃人的事深信不疑。
太多年了,也早已经推翻不了,直到长大以后,他知道他该怕的应该是那个变态杀人犯,可他对猫这个动物的恐惧认知也已根深蒂固。
“黑猫会吃人肉,会吃掉坏心思不听话和不好好睡觉的小孩”是当初大人吓小朋友的话,流传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靳泽当时听到他说这个的时候,很是温柔地将人抱紧在怀里,他和云肴睡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把人抱得很紧,那个习惯三年都没有改变。
可是那个时候,云肴并没有恐惧到这种地步,他是很怕猫,会条件反射地躲开,会被吓到尖叫,碰见黑猫,有过类似这种被吓到失神的经历,但那时候很快也就好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把自己藏起来,躲开猫,也躲开所有人。
甚至………扑进他靳泽的怀里。
这是清醒时的云肴绝对不会做的事。
靳泽借着外面一点光盯着云肴的睡颜,他不开灯,就这么如同鬼魅一般站在暗夜里,在云肴的身上,他为之不解的事还有很多,他总觉得这三年发生了许多的恶劣事件,可他一个都不曾知晓。
“咚咚。”房门传来轻轻的动静,外面的人似乎知道里面有人睡着,他的手很轻,轻到靳泽几乎没听清。
“进来。”靳泽的声音同样小心地回应。
万叔从外面走进来,低声说:“家主,人抓到了。”
靳泽目光不算是温柔,语气也是一样凉丝丝:“楼下书房。”
万叔了然,出去安排了。
靳泽在室内没什么动作,只是盯着床上熟睡的人又多看了几眼,才走出了房间。
楼下书房里,跪着一个男佣。
没人让他下跪,是他自觉,人的心理素质跟他的自尊心无关,也许他不愿意这样,但是本能的恐惧让他软了双腿,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然无恙走出靳家。
“猫是你放的?”靳泽靠着书桌问,上次他这样逼问一个人,还是云肴那不知死活的弟弟。
“对不起家主,我不敢了!我不知道会有这样恶劣的后果!我不知道云先生他……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看您……”
男佣看到靳泽的眸子抬起,那冷冽的目光让他脊背发凉,他就不敢继续下去,但靳泽也听得明白了。
“看在我的授意上,是吗?”靳泽很有自知之明,这件事跟他自己脱不了干系,靳家的佣人就是这样,精挑细选的,很有眼色劲,很得人意,你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你想干什么。
“为什么选黑猫呢?”靳泽摸出一根烟,在手里缓缓点燃,动作自然,看不出来是有了什么情绪。
可男佣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他语气颤抖地说:“我,我不知道……我随便挑的……”
“不知道?”靳泽娓娓道来他的用意,“不是觉得黑猫更吓人一点?如果能躲在不被发现的角落里,或者融进夜色里,晚上突然露出蛇一般的双眼,能把正常人都吓个半死?”
“我没有想这样多家主……”
“你就是想太少了,才把事情搞砸,”靳泽弹了弹烟灰,“也许你本是想用黑猫吓吓人,没想到那猫这么不老实,把屋子里搞得一团糟,被提前发现,但结果看起来还不错,正好你要吓的人他怕死了猫,误打误撞了,计划还算是成功的,我想问问,这么不老实的猫,是野猫吗?”
他的提问,好像真的只是好奇猫的品种和来源,但男佣在靳家工作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那表面下的寒意?
男佣一句话也不敢发,连呼吸都轻得吓人,他的肩膀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落进靳泽的眼里,那就像回答一样明晰。
靳泽抬步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来,打量着家中这些精明的佣人,半晌,靳泽抬起手,端着男佣的下巴,问道:“叫什么?”
他不记得这个家里每个人的名字,因为他和他们只是工作关系,没错,他利益到这般田地,算计清楚了他身边每一种存在的关系。
“姚……衡。”男佣语气微弱,连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他的眼睛暴露了此刻的慌乱,可怜的眼眸全都是歉意和求饶,换做别人也许会手下留情,换成别的事件也许还可以一笑置之,但显然这件事并不容易摆平。
不容易摆平的,是靳泽眼里的肃杀之意,尽管他在遮掩,也把男佣吓得不轻。
那根本就不像是在生气,那是冷得发指的寒意,就好像身负血仇的人面对敌人时强颜欢笑的努力和刻意,他在压抑着恶疾发作,压抑自己用他这个通天的权利干些无法挽回的疯事,人难拥有的是权利,是支配别人的权利,最难拥有的,是有了权利后对他人人权的尊敬。
剥削很简单,赋予却是难事,权利会涨大人的狂妄,滋生随性和野性,森林法则里,顶级掠食者永远拥有支配低等生物的优先权。
但靳泽不是,他接受过教育,他的教育会压住他蠢蠢欲动的权利欲望,会压住他一心想做的疯事。
“姚衡,”靳泽念了他的名字,他手指感受到男佣皮肤的冷意,靳泽无视那温度的诡异,说道:“你很聪明,这样洞察人心的本领,无论在哪都能爬得很高,无非是时间的问题,这次怪我,带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