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肴除了堂叔一家,其他人不是太熟,佣人有序地上着菜,长桌前坐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氛围格外的严肃,不像是来吃晚饭的,像是来密谋什么重大事件。
“二哥,陪我玩。”一直到小女孩张口,氛围才有些缓和,女孩来到云肴和靳辰的中间,抱着靳辰的胳膊,抬头看了云肴一眼,没两下就去闹靳辰了。
没等靳辰说话,女孩的母亲开口制止了她的举动:“瑄瑄,家老要说话,别没规矩,过来坐好。”
餐桌前只有这么一个小孩子,没有人计较她的不守规矩,靳辰也溺爱着,一把抱起小姑娘说:“没事,家老?”
他向家老请示。
家老摆摆手,让他带着瑄瑄随意去。
看来这场饭局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者靳辰知道家老会说什么,没有再坐下听一遍,他走了云肴旁边就空了,抬头看了眼对面,靳泽的手搭在桌子上,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迫人气场让他周身形成一个难以接近的圈,看起来高贵冷艳,在外形挑不出一点问题来,他就是坐在人群中不说话,也不能被别人忽视的中心点。
云肴收回视线,安静等着这场饭局的开始、结束。
饭局上,家老终于开了第一个话题,先是问了公司的事,靳家许多年轻辈的人都在集团里任职,或者在其他分公司当权,汇报公司的情况都是应该的,只听那些当权的人一一汇报着他们当权下公司的进展,这些事原本该向家主汇报,但云肴好像听说,家老并没有完全放权,就被靳泽断权,后者强行上位了。
他对家老的印象并不多,今天是第一次打照面,看起来像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眼里藏着不服老的一股狠劲,对他的这番举动靳泽也没有什么意见,真挺像个“尊老爱幼”的好家主,若不是听说他夺权的消息的话,云肴会觉得这个场面和谐美满。
但他不会那样天真,明显的,和谐的表面下暗潮汹涌,当所有当权者报告完公司近况后,家老突然点起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靳泽,“川儿呢?工作上有遇见什么麻烦?或者私下里。”
他的私下里指掌管靳家这些事。
靳泽的面前摆着热腾腾的晚餐,他却没有动筷,从开始就坐在那里玩弄着手上的戒指,一下下地打着转,低头也不看人,气场强大摄人心魄,每一句话其他人都恨不得竖直了耳朵听:“家老希望我遇上什么事?”
这是那么针锋的一句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靳泽的嘴巴还真是不饶人,连家老都敢内涵。
餐桌上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云肴注意到靳夫人的手猛地收紧,这样一个动作表明了她心里的慌乱,正当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得家老的一声笑,主座那边传来苍老却有力的男音:“我怎么会希望你遇上事?你身上背负这么大的重担,年纪轻轻的,也要照顾好自己,现在阿辰也回来了,作为靳家的一份子,他合该为你分摊点重担,跑秀场不是他该干的事,你看着给他安排点差事。”
云肴听明白了,难怪靳辰要离场,原来因为话题跟他有关。
靳泽那边笑了笑:“让他自己来跟我提。”
家老面色不改:“安排点小差这种事,不在乎谁开口提,他是你亲弟弟,你身边该有个信得过的人用。”
“家老是觉得我现在身边的人都不可信?”这句话的质疑来的太强,靳家其他人还在这里坐着,靳泽看透了家老想借着这么多人的在场干点什么,很好,那这些人不如就利用起来,他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说。
家老看见那些年轻辈的杰出人才脸上的表情也都变得微妙,他轻扫一眼,继续道:“咱们一家人心思都是正的,信得过,我的意思是,他们离得到底是远,阿辰是你弟弟,跟你在同一个屋檐下,你培养别人,不如培养你亲弟弟,虽然当初你们因为家主之争闹得不甚愉快,可阿辰那会到底年龄小,血性高,进什么时尚圈不染家中事宜的选择,也是小时候的决定。”
“25岁不算小,”靳泽不应家老的话,打哈哈道:“我25岁的时候,也没输了要他妈拿刀砍人。”
所以这件事是真的了?云肴倒是不知道靳辰在跟靳泽争家主之位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但似乎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脸上没见什么吃惊,反而都露出一点嘲笑。
嘲笑靳辰曾经发狂时做的蠢事。
那听起来的确很离谱,是现在云肴不觉得靳辰能干得出的,真不知道他25岁那年到底干了多少荒唐事。
家老置之一笑:“你弟弟什么血性你这个做兄长的也知道,年轻气盛,他就这点没你沉稳了,现经了几年磨炼,性子这块稳定了不少,但我想他也不能无所事事地过一生,集团还是靳家的事,都分他掌管一点,他该学学你的样子,将来我才放心。”
靳泽低声一笑,他从佣人手里端了一杯茶,自顾自品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在别人看起来,靳泽是答应了的。
家老这时把矛头转走了,云肴本不觉得这个饭局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直到家老突然点名他道:“云肴?”
云肴手上一松,刀叉都即刻放下,他抬头怯生生地看过去,那个威严的老人正盯着自己。
“你来到靳家也有段时间了,这么过下去可不是个好名声,跟阿辰要么定下来,要么结束,对你自己的名声也好,你认为呢?”家老直言不讳,话表得很明白,他把路给云肴了,要么订婚,要么出局。
可这并不是他能做主的事。
“我……”
“他能不能成为靳家的人不是他能决定的,家老不知道么?”靳泽截断了云肴的话,也好,云肴本就说不出什么来,家老的问题丢得过于犀利,也唯有靳泽能给出他准话来,“家老是不是不知道,是我要他住进靳家来的,他能不能和阿辰订上这个婚,您,靳辰,他本人,都说不算。”
这是最明白的表权。
家老的脸上终于见了不悦,靳夫人一句话也不敢言,都是一家人,但是在正事上,她还真没有插话的份,家老和靳泽那点恩怨就能拉扯出一场盛大的戏剧了。
片刻后,家老一笑:“也好,你们年轻人知道怎么玩,那就请家主尽快地做出决定,他住进靳家需要一个名分,男朋友可不拥有这个资格,别让外面再揣测什么不良事,你应该比我明白。”
他改称靳泽为家主,看起来心里很是不爽快,云肴能够理解,换位思考,他被小辈这样对待的话也会有脾气。
“我给他进入靳家定的要求是他能让靳家所有人满意,现在都在这,也好,一个个表达下对他的感观吧,咱们从最小辈的开始说,靳逸。”
坐在最下位的是一个22岁左右的男生,他生着一个正相,看起来就像个心思纯良的人,和靳泽那种带了点侵略性的长相不同,也许因为年龄小,目光是纯澈的,不会像靳泽那样和他对视总有无名的压迫感。
“靳哥,我不知道说什么,咱们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而且我跟他很少见面,不了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下定义是不是有点太早?”名叫靳逸的男生表达了大家的心声,云肴跟他们哪里私下相处过?见都没见过几次,感观仅从外表上能评出个什么来?
靳泽转而看向家老:“听到了么家老?太早了,还决定不了。”
家老的脸上是平静的,但是仔细点,会察觉眼睛里微弱的火气,云肴收回视线,没有任何再动筷的心情,安安静静地坐到这个饭局的结束。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后来靳家这一家人又谈起了正事,关于靳辰的安排,家老和靳泽又拉扯了好一会,靳泽没有明说不许靳辰进集团,但是表现也不太热情,云肴看不太懂,一句话也没插,直到散伙的时候,云肴被家老给叫住。
那会,站起身的靳泽抬眼看了过来,家老把云肴带到了主楼的书房里,云肴不知道要做什么,心里很不安。
进屋后,家老直言道:“餐桌上我的话你听到了?”
房门刚刚合上,甚至还没关紧,云肴推了一把,而后老实回答:“嗯,家老有什么指示?”
家老没有耽误时间,直入主题,他对云肴这个没身份的外来人自然不会像和靳泽对峙那样谨慎给面:“现在当权的是靳泽,他说话自然管用,但你心里也别太侥幸,他对你满不满意我想你是知道的,你该把自己的位置摆正。”
看来他对自己是有意见的,也是了,他的身份哪里配得上靳辰?云肴不会高估自己。
“我明白。”他本分地说。
所以家老这是在警告自己吗?有些多此一举,云肴不理解靳家的状况,家老和靳泽都不是省油的灯,在这两人面前,他最好表现出很好掌控的样子,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别太把目光投给自己。
“我今天在饭桌上跟靳泽说的事你听着了,我也想提点你,阿辰和靳家这些年轻后辈都是很有前途的,最起码也要混个响当当的差事,不管你能不能嫁给阿辰,至少你现在还拥有他男朋友的名义,也最好有个体面的工作。”
云肴抬起头,静等对方说,他大概猜得出接下来这位老爷子要说什么了,但他还是保持分寸感,没有打断对方。
家老在一旁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他卸下手腕上的名表,小心妥善地放置在抽屉里,慢条斯理地表达道:“去求靳泽给你个差事,进不了集团,也能在分公司下混个职位,干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学点正经的东西。”
果然,云肴心下没抱有任何侥幸,他和靳家格格不入是真的,玉恒毕业的他,就算是画画也被别人称一声高材生,也曾是他父母嘴里的骄傲和能够炫耀的资本,是邻居嘴里“别人家”的孩子,而这些荣誉在靳家人面前却不值一提。
他们觉得他不务正业?他到底是得罪谁了?画个画而已,让这么多人看着不顺眼。
“谢谢您的好意,我想我并不需要,我有工作。”云肴毫不客气,他本来想表现的懂事一点,但事与愿违,他很无奈。
家老没想到他会拒绝似的,脸上很是惊讶,而后在餐桌上和靳泽对垒时吃下的火药都炸给了云肴:“你指画画那点事?”
云肴语气平静,目光也没有攻击的意思,但是说的话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对家老这话的不满:“画画有什么不对吗?不是正经职业吗?”
家老直言:“小年轻人,爱好和工作最好别混为一谈,画画自己拿着笔自己去玩,别让它误了你的一生。”
“那家老觉得家主在集团任职就不是被压榨的一生吗?那是很快活的事吗?”云肴对这个家老有了强烈的意见,是因为他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年他和靳泽在一起时,靳泽分享给他的一些愁闷情绪,那会他说家里的工作很累,他一度想要逃离爷爷的掌控,说自己选择不了他想要的生活和喜欢做的事,现在看起来是那样了,见到这位家老,云肴才知道,靳泽当年是有多窒息。
他甚至能从这个威严的老人脸上看出他年轻时的固执和高傲,在这种人手底下长大,不反都难。
也难怪靳泽要夺权了。
若自己也生在靳家,年纪轻轻就被捆绑在那些无聊的事上,他也会窒息,也会反击,虽做不到靳泽这样的成绩,但恐怕也会对这位“爷爷”心存不满。
真像一个大型的宫廷剧,面前这个老人,像那未坐够皇位就被太子干掉的废帝。
昏君自作孽,不得人意。
家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乖顺的年轻人会这么有脾气,方才外面装的是只话都不会说的无骨软兔,现在一副伸着爪牙野猫般的模样反差极大。
“都是被束缚,位高权重的人不比处处被压一头的要快活?”他没有选择用年纪压迫他,他要跟这个年轻人论理。
云肴也不服输,各执己见:“处处被压一头,不比那位高权重,却不能选择自己喜好和人生的要好受一些吗?”
家老眼神凌厉:“我不认为。”
云肴冷静应对:“是了,我也不认为。”
他们都不认为对方的话,家老万万没想到这是个厉害的主,而云肴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暴露本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讨厌这高高在上命令别人的语气,还有心头为什么老是盘着当年的情景,靳泽无力改变的疲惫样子。
他不是因为可怜靳泽,不是,他只是不满这个人安排自己的人生,诋毁自己的工作,仅此而已。
云肴在良久的沉默后说:“家老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谢谢家老为我安排工作的好意,日后我走投无路,再来向家老致歉。”
他低头,然后没等对方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听到书房里一点动静,但没管是什么,头也不回地朝主楼的大门走。
他不愿意去强行改变不同时代下人的想法,不跟这个长辈多辩论是他对他的尊敬,靳泽那样的硬脾气都没改变他的固执和高傲,自己又有什么本事?
云肴很自知。
只是这刚到门口,他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云肴抬头一瞧,竟是等候已久的靳泽。
“你……放开,”云肴赶紧看了四周一眼,小声说:“会被人看见。”
靳泽没理会,把人带到主楼外廊亭边的一间房里,然后关上了门。
云肴揉着自己的手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跟你说了什么?”靳泽问他。
云肴不曾隐瞒:“要我换工作。”
靳泽嗤笑了一声,好像知道家老会怎么说似的,这个小房间不大,里面也没有什么,四周昏暗,像个被遗忘的杂物间,靳泽两手插着裤口袋,说道:“知道他餐桌上的话什么意思吗?”
云肴等着他说。
靳泽换了个方式问:“靳辰最近有跟你提起什么?”
“没有,”云肴说:“他不是刚回来吗?”
靳泽点点头:“那样便好,我还以为是你在撺掇着他来跟我争权。”
云肴皱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泽看着他坦诚地说:“或许是因为……这也许是你对付我很好的一个方法?”
他可真是多想了,他怎么会知道,如果靳家当权的是靳辰,他云肴才真的没有一点活路了。
靳泽直言不讳:“我该说是家老还是靳辰野心不灭呢?表面上帮我分担,实际还是妄图再争一争这个位置。”
是这样了,云肴是个外人,也看得出家老的用意。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云肴对靳泽是防备的,他现在可不适合跟靳泽私下见面,靳辰已经回来了。
“给你提个醒?”靳泽对他没有任何隐瞒,“告诉你其实还有这种路可走,想要顺利嫁进靳家,就先把我干掉,和靳辰狼狈为奸,再加上家老,他们俩没那个能力,你还是有可能的,毕竟我的确会为了你,做些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云肴警惕地望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很简单,”靳泽走过来,云肴因为防备,后退了一步,他现在有点看不清局势,不知道靳泽要干嘛,把云肴逼退到房门,靳泽弯下腰,一脸臣服欲地说:“你不是说我爱不起别人了吗,我现在要告诉你,是啊,我就是爱不起别人了,兜来转去,还是放不下你呢。”
云肴没听到他的真心,听到的只有一种算计,还有诡异,他看不透靳泽,至少此刻,他真的猜不透他的用意。
靳泽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为他提出一个建议,“你不是喜欢挑衅我吗?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和你的男朋友站在一起,拉我下马,帮他上位,等他坐到我这个位置,你就不用再看我脸色,也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靳家你来去自如。”
云肴的呼吸放得很轻,他已经没有退路,后背抵着房门,靳泽的呼吸砸在他的脸上,让他谨慎到脚跟默默向后移去。
“我只有一个要求,”靳泽眼里放出穿透的光,“告诉我你和靳辰在一起,是做了什么交易。”
他到底是如何得知?他如何确信他和靳辰之间就是存在了交易?
云肴攥紧拳头,在那样犀利的目光下强撑着说:“我就不能和你弟弟是真心相爱吗?”
靳泽突然发笑,笑得很讽刺,他掐着云肴的下巴,在他耳边说:“云肴,我们在一起三年,不要觉得只有你了解我,我知道你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样的目光,就像你一眼看透我对你还有心思,你看靳辰,有你当年看我时半点的炙热吗?”
他的声音凌厉到能击碎最坚硬的巨石,那不是自负,那是对他这个旧情人的了解,靳泽毫不留情地讽刺道:“照照镜子,云肴,你冷得发指。”
第44章 承认
“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云肴耳根红透了, 柔软的耳垂被揉出水一般,在另一个男人看起来楚楚动人的。
靳柏川的目光很热烈,从他们第一次相见, 云肴就见识过了, 无论与他相处多久,是否有了肌肤之亲,这个男人的目光总是那么深情。
好像自己是他一块玩不够的美玉,他喜欢在手里把玩, 更喜欢摊开手掌什么也不做,只单纯用来欣赏。
他看不够自己似的, 而云肴摸摸自己的脸, 他脸上又没长出花儿。
“我在想一个问题,”靳柏川斜椅在床头, 撑着下巴看着床边叠着衣服的云肴,他的热烈目光从他的发丝打量到手指,心腹灼热非常,“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喜欢我?”
云肴叠着衣服的手上一顿,他的指尖翘起,圆润透粉的指尖在衣角轻轻磨蹭, 是个涉世未深,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男大学生,他睫毛掩下来, 轻轻吐息:“没, 没有……”
靳柏川凝视他的唇, 眼神痴痴地说:“没有?”
云肴把衣服拿走, 走到柜子边, 低声回应:“我那时候掉进水里了,命都快没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喜欢你。”
靳柏川从床上起来,踏着拖鞋,走到云肴身后,站定下来说:“我是说,我救你上来之后。”
云肴感受到他在身后的浓烈气息,压得他无法逃窜,他被堵在柜子前,自知这是个非回答不可的问题,就乖乖地站在了柜子前,没有移开,云肴两手抓着柜门,指尖不安分地轻轻刮蹭着木柜。
靳柏川在他身后补充说:“我带你回家,带你洗澡,给你换上新衣服,你心里……”
靳柏川从身后覆上了云肴的脊背,张开双手,按压在云肴抓着木柜的两手之上,将他的手从木柜那里收了回来,攥进自己的掌心里,温热感传到云肴的四肢百骸后说:“就没有对我感谢之外的情愫?”
此时,他们的恋情还没有开始多久,并没有到那种坦诚布公的程度,而云肴也不是脑热一上来就全招了的性子,他的家庭环境塑造了一个保守,谨慎,敏感的他,连对身后这个男人真实的情意都不敢说。
或许那只是恋人之间的一种情趣,说不说无妨,可对云肴来说,那是如此难以启齿的事,他被箍在靳柏川的怀里,感受着他激烈的心跳,和因为自己而起的强烈反应,咬紧了牙关:“没有,我只是……很谢谢你救了我。”
身后的靳柏川良久没有说话,云肴很怕他生气,毕竟他是如此地在意这个恋人,可要他明说他又顾忌颇多,两难之时,云肴觉得手心被自己磨出了热汗。
半晌,身后那人突然覆在他的肩头,抬起手指刮了下云肴的侧脸,宽宏大量道:“罢了,吓成这样做什么?”
“有吗?”云肴不敢抬头。
“有啊,”靳柏川抬起他的双手,在他的手心里摸出淡薄的汗来,他揉了揉他的掌心,体贴地说:“我只是想寻你点好听话,又不是要杀了你,恋人间这点情趣,怎么还为难了你?”
云肴理亏,说不得什么出来,他闭口不言,只感受着身后这紧实温暖的怀抱,他很喜欢被靳柏川抱着,能让他患得患失的心找到归属感。
“待会出去吃饭,我订了烛光晚餐,”靳柏川的唇蹭着云肴粉红的耳朵,“云同学赏个脸?”
云肴轻笑一声,心下的忧虑紧张都消失了,他喜欢这个人,喜欢跟他讲话,喜欢睡在他的胳膊里,喜欢他呼吸的每一片空气,喜欢有他在的每一个地方。
每周末是他的续命日,别人是追剧看电影,而他见到心爱的恋人,就充满了电。
“好。”他轻轻地说,那时,一切都令他紧张,刚刚开始的感情,总是怕抓不住会消散。
晚上,靳柏川带他去了一家星级餐厅,装修方面十分豪华,让云肴很是担心他的钱包,每次出来,他从没有付过哪一份钱,他是靳柏川的金丝雀,他舍得为自己花钱,多贵重的礼品云肴都收到过。
靳柏川说,他不能每天陪在他身边,只能用这种方式补偿,虽然很庸俗,但能为他云肴付出点什么他心里才踏实,他说他希望自己身上从头到脚都是他打造的,就连他脚上一双袜子都是他买的才好,更别说吃饭付钱这种事,云肴不会有任何机会,靳柏川从不给他这种没必要的机会。
说自己是被他包养了又有错吗?的确是,无论谁来看,他云肴都像是被有钱的少爷给包养了,就像母亲也会误会他,说他在外面学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变得世俗谄媚了,他不愿意跟别人解释,他跟靳柏川在一起,没有一点是因为外界因素,全都是本能的欢喜。
没有人会相信他,他知道解释也会被冠上“不耻,拜金,庸俗,不争气”的标签。
有人说同性之间没有爱,不管靳柏川这个人有多优秀,只要有钱,一切目光都会变得微妙。
云肴尽管让人去误会,让人去猜测他跟靳柏川在一起的原因,让人去诽谤,诋毁,他都认下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他什么都认下了。
他的心思就是那样简单,不过日后知道了他的身份再去看,自己是那样的野心勃勃,他妄图得到京州权势之人毫无保留的爱。
谁又会再相信,他真的只是爱这个人。
烛光晚餐的氛围很浪漫,服务员小姐为他们送来热饮,云肴喜欢喝热一点的东西,他怕冷怕寒,泡不了冷水,也喝不了冷饮,靳柏川一直记着,每一次吃饭,云肴无需张口说第二遍。
他总是体贴地为他准备好一切。
“下周我不能过来了,手上有点事,要飞纽约一趟,”靳柏川将甜点放在了云肴的面前,“有事跟Verron联系,他留在京州。”
Verron是靳柏川的得力助手,也该叫心腹了,总之他和靳柏川的恋情没有公布,Verron是其中一个知情人,他会替靳柏川送一些东西来给自己,云肴认识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好。”他又要去忙了,云肴明白他的意思,他忙了可能就顾及不到自己了,纽约的时差……他也不能跟他打电话了,下一周,应该是挺煎熬的日子,但是云肴可以自己玩,他不用跟靳柏川每天黏在一起,他是成年人了,他们都不该那样。
“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就第一时间来看你,”靳柏川宽慰着他的恋人,“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看树袋熊吗,下周回来我陪你去。”
“没关系,等你忙完了再说吧,”云肴两手放在腿上,很开心他会花心思哄自己,耳朵红润,声音轻柔,“树袋熊不会跑……我会一直等你。”
浪漫的氛围吸引不了靳柏川的目光,桌边蜡烛的微光挡不住云肴水波般的眼眸,那里面盛着一汪毫无杂质的春水,靳柏川溺死在其中,心甘情愿。
他站起身,弯腰,抬起云肴的下巴,在他唇边落下心爱的一吻:“谢谢。”
云肴对他一笑,说没事。
中途,靳柏川要出去接电话,云肴没有打扰,他只是放下了刀叉,浪漫的烛光晚餐他想要和心爱的人一起进行,可是等来等去,靳柏川都没有回来。
云肴觉得他去的时间有点久,便往靳柏川离开的方向去寻,撞见了服务员问他怎么了,云肴说没事。
他看见了靳柏川的影子,他已经不在打电话了,他站在一边,面前是一个身穿旗袍的漂亮女人,云肴顿时停住了上前的脚步,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靳柏川是云肴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上,从没有哪个人给他这样强烈的冲击感,校园里的男生多少还是有些稚气,社会上的男人又有些过头的成熟,而靳柏川的一切都刚刚好,他没有男生的稚嫩,没有早登社会的一些男人的“傲气”,他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
他一个男生这样心动,异性见了他又该有怎样的波澜?
靳柏川的目光里带着审视的意味,还有一点着急,他一手拎着手机,一手揣在裤口袋里,低头凝视面前的女人,而他面前的女人却显得很羞涩谨慎,声音也是微弱的。
“能留个电话吗?”女人的气质看起来很成熟,不像大学生,她的穿着打扮也很有韵味,能得到这种女性的青睐,已经足以证明靳柏川的魅力。
云肴躲在一边不敢出声。
他总是会恐慌,和靳柏川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珍惜,正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本不该属于自己,知道他本有多受欢迎。
“抱歉,”那边传来靳柏川礼貌的声音,“我对你不感兴趣,且我已经有爱人了。”
女人很懵:“啊?只是留电话……”
“没必要,”靳柏川说:“他知道了不会开心,我不想他不舒服,不管你是要做什么,也恕我无礼,我先回去了,我爱人还在等我。”
云肴没想到他会这样坚定且快速地斩断自己的桃花,一点留恋和动摇也没有,他听同龄人说,男人是不会拒绝一个漂亮女人的搭讪的,尽管他们已经有另一半,可靳柏川的所作所为和他的同学说的一点不一样,云肴赶紧往回跑,生怕自己听墙角被抓住。
可是他太慌了,一时间忘记了从哪儿来,走错路绕回来时被靳柏川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