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肴不是个喜欢告状的人,靳泽对他的那些针对在他看来是合情合理的,他是个挺喜欢站在对方角度思考的人,如果他是靳泽,面对自己这样的态度,恐怕比他的残暴多了,心胸也要狭隘多了。
“没有,”云肴说:“都挺好的。”
靳辰很是了解情况似的,听了后笑了一声,“我哥也是?”
云肴看向靳辰的眼睛。
靳辰的手里提着他的手机,一下下地在两指间翻转着,他提出这个质疑后却再没了后话,在和云肴的对视中,突兀又那么自然地问了别的问题:“工作怎么样,《浮屠》出版了吗?”
云肴也和他一样,能够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还在校对阶段。”
“出版社不上心啊,”靳辰说:“明天我找人去问问。”
这个“去问问”很有意思,也值得揣摩,那绝对不是口头上的问问二字,云肴想,自己不久就能在市面上看到《浮屠》的新漫画了。
一定是那样。
端起桌子边的柠檬水,云肴没有发表意见,他已经不愿意跟少爷们争执一些没用的东西,况且他也没那么高尚,靳辰的一句话能让他的漫画更快出版,何乐而不为呢?他跟他是恋人关系,他也被这个人夺走了不少的东西。
这点便宜又算得了什么。
又为什么不能占?
饭菜来了,服务员面带微笑地为他们摆盘,靳辰靠着椅子看着,一副少爷的做派。
吃完饭,靳辰带云肴回了家。
韩叔先一步到家,靳辰因为要去跟母亲和家老问好,云肴只能先一步回房,韩叔把靳辰的行李箱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那个银色的小箱子里装着什么云肴不清楚,他没有去翻,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坐在了书桌前。
云肴打开平板,一张人物画的半成品躺在平板里,这是他这两天没事的时候画的《浮屠》漫画的周边,是应出版社的要求,他们要一些画迷们没看过的主角的新形象,为什么前二百名购买的顾客福利。
如果靳辰去说这么一句,出版的速度会加快,同时,他画福利的动作也要加快,云肴提起触控笔,在那未完成的人物造型上继续加工。
花乐中间有给他来了电话,报告他在宋文舟的局上玩得很开心,说他没去是个遗憾,云肴多嘴问她一句有什么,花乐立马滔滔不绝地跟他扯了大半天,从酒局游戏到社交活动都很得意,语气中透露出她这次玩得的确很开心,宋文舟有把爱玩的花乐陪到位。
“这么好啊,下次有时间我再去吧。”
花乐激动道:“真的!你下次一定要来!你都好久没有跟我聚了,而且舟哥男朋友我有见到,真的挺不赖的,你不要顾忌舟哥,他都说了,下次希望你能来,做不成恋人别断了友谊啊。”
“我知道了,”云肴说:“下次你再叫我,好吗?”
他也不愿意把关系闹得这样僵,至少他和宋文舟要有来往,花乐这个中间人心里才能平衡,当初是花乐介绍宋文舟给自己认识的,云肴想,他不能太失礼了,过度的避嫌也会引来非议,对方有了恋人,他与宋文舟正常来往就好。
哄得花乐开心后,云肴挂断了电话,将手机置放在一边,继续补画,而这时门口传来了动静,靳辰回来了。
“在做什么?”靳辰走进来。
“画画,”云肴扭头看他,“跟夫人聊完了吗?
“没什么可聊的,只是谈谈你。”
“谈我?”云肴用触控笔指着自己,“我……怎么了?”
靳辰严肃地问:“你最近在靳家干了什么?”
云肴不明白他在指哪件事,靳夫人面前他有做什么吗?好像是没有的,云肴完全不自知,只能等靳辰明说。
谁知对方却道:“唬你的,什么也没聊。”
云肴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哪里好笑,他看着靳辰没事人一样走到自己的行李箱边,将行李箱打开,而后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等他走到云肴身边,蹲下身来,抓过云肴的双手,把盒子里的一只镯子戴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个闪亮的银镯子,看起来有些像女生的饰品,靳辰摸着镯子说:“说好给你带的礼物,你的手漂亮,戴上果然好看。”
云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给我买镯子?”
靳辰的脸颊蹭了蹭云肴的手背,像一只乖顺的大狗狗,可他的目光却很是深幽,一点儿也没有乖顺的意思:“也许……是想困住你?”
他的语气淡淡的,而听到这话的云肴微微收了下指尖,靳辰火热的面颊和他的手背肌肤相互摩擦,温热从手背传到了掌心,云肴纤长的睫毛颤动一下,并未回应这句话,只是凝视着腿边蹲着的人。
他的角度里能看到靳辰浓密的头发,看不清发缝,靳辰发尾一点暗棕色,不小心是很难看出的,它们会藏在夜色里。
“晚上跟我出去一趟,”靳辰揉着云肴的指尖,“厉允城说有事告诉我。”
云肴眉目平静,不见半分的慌乱,可谓是极致冷静地向他确认:“是吗?”
靳辰抬头,终于把恋恋不舍欣赏云肴一双手的目光投在让人神魂颠倒的脸上,他的喉结滑动下,优秀的脖颈线条让他显得格外性感:“是啊,你猜猜,他会跟我说什么?”
厉允城和靳辰的关系到底如何,有多深厚,云肴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们之间要说的这件事云肴猜不出来,他对这两个人都是一知半解的,但经历的是非多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是他多年修炼出的心态,哪里会就这样轻易露出马脚,云肴眸子无辜地说道:“我猜不出。”
猜不出厉允城有几个胆,猜不出他选择站在哪一边。
靳辰闻声一笑,他抬起手,将拇指按在了云肴滑腻的脸蛋上,目光犀利:“你肯定猜得出,你那么聪明。”
云肴心里小小地揣测了一下,如果是有关于他,厉允城就有得可说,但表面上他没有表露出什么,还是那样一句为自己澄清的话:“不要太高估我,我没那么厉害。”
靳辰只是一笑,不再逼迫他,松开手,站起身,抽出一根烟后说:“我回到家后还没有见到我哥,在一切活动开始之前,我得先跟我哥见个面。”
那是靳家的规矩,云肴不需要懂。
他只是听着。
烟雾在房间里荡开,靳辰吐出一阵烟圈后说:“但我听底下的人说,我哥这两天心情不好,待会去见他……”
靳辰放出一道锐利的目光,向乖坐着的人讨量:“你陪我?”
第38章 玩笑
云肴握着笔杆的手轻轻颤动, 动作很小,没被谁发现,画板上的人物多了一笔突兀的黑点, 云肴回神后将之抹去, 一不小心毁掉了人物的脸。
“可以啊,”他声音轻柔地答应下来,“什么时候?”
靳辰的目光在云肴的脸上游移,而后落在那戴着镯子的手腕上, 细腕白得发指,平板上发出的亮光打在他的手腕上, 晃得靳辰睁不开眼, 他将烟叼进嘴里,幽幽开口:“马上。”
云肴点点头, 这就把平板收了起来,触控笔之类的都归类好后说:“那走吧。”
靳辰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答应,跟他先前的设想完全不同,他的双手垂在大腿处,慵懒着身子说:“你这样就同意了?”
云肴抬头有力地反问:“只是去见你哥,为什么不同意?”
靳辰无话可说了,他看见云肴那样自若的样子, 悄悄地顶了顶唇腔,这是他烦躁时喜欢做的动作,他自己并不知晓。
靳辰抬起手, 云肴配合地把手放进去, 他把人拽进自己的怀里, 用夹着香烟的手摸了下云肴的耳垂, 慢条斯理地说:“我要不要对你说声谢谢?”
云肴抬起双手, 置于靳辰的胸前,冠冕堂皇地回道:“不用。”
靳辰轻笑,那笑里裹挟着另一种尖锐,两人正当亲热,门口晃了一个影子,是早已经回来的韩叔。
“二少,车准备好了。”
靳辰抬抬手,表示了然,随之牵起云肴的细腕,将他带下了楼。
那天闹得不愉快之后,云肴还一直没见到靳泽的影子,他不知道他是因为公司忙,事情多,不回家是常态,还是因为自己。
云肴更希望是前者,他和靳泽那点事,不希望再有谁知道,从状态里看出来也不好。
他坦然自若地上了车,跟着靳辰一起去靳家的集团。
靳泽并不知道靳辰回来一事,他在公司里待了两天,直到听到母亲的电话,才知道靳辰要过来。
平时靳辰出远门回来都会来见他一面,算是报个平安,也是靳家的不成文规矩了,从小跟靳辰关系不算很亲密的靳泽,他母亲倒是有刻意地让两人相处,拉近二人的距离。
可亲兄弟之间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没血缘上那么亲,宁愿从外面处个朋友跟他们走近些,也懒得跟自己的亲兄弟吐露什么心事和压力。
他跟靳辰是从来没有表示过的,外界把二人的关系传得多好,其实两个人自己心里才清楚,他们的亲兄弟关系因为家主这一特殊身份的横插而变得很是奇怪。
家主这个位置并不是谁年长谁来坐,而是有能力的人自然成为靳家的掌权人,每一代都是如此,但实际上呢?他和靳辰从小就被两个不同的老师带着,在他的身上家老明显花费了更多的精力和心思。明面上说着是看能力决定,但靳泽身为长子,自然被寄予更多的厚望,靳家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清楚的。
从小,那些佣人比他们这些继承者更懂局势,更清楚谁将会坐上那个位置。
早年,靳辰并没有踏入什么时尚圈,他也是被精心培养的,只不过是在竞争时落马了,他各方面更逊他的哥哥靳泽一筹,从学习成绩和领悟能力,所有老师都表示他不差,但靳泽的反应更快,领悟能力更强,情绪也更稳定,再加之年长,最终所有人的期望都放在了靳泽身上。
因为有这种竞争关系的存在,导致他和靳辰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兄弟,靳泽说话时多的是吩咐和命令的语气,说心事之类的两兄弟默认彼此都不是合适的人选,于是血浓于水终成表面。
当初因为情绪更稳定的他坐上这个位置,现在再看自己,简直可笑,靳泽面前的电脑上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工作,完全无法投入进去,这两天一直如此,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前因为心情不好,抽根烟缓解一下也就过去了,现在不行了,他的烟灰缸摆满烟蒂,心也没回到工作上。
靳泽觉得自己得去看医生了,再这么下去,他非变成精神病不可。
正燥着时,秘书敲了敲门,靳泽不耐烦地应了声“进”,一个高高瘦瘦,穿着白色西装的女人推开了门。
“靳总,二少来了。”若可汇报着,她跟着靳泽有段日子了,无论看到这张脸多少次,都会为之犯花痴,但她知道靳泽讨厌什么,且性取向是什么,她就不会那么不知趣,像被开除的那个公关部男人一样犯傻自负,以为凭外貌就能拿下他,这些权势人物什么姿色的没见过?别说女人了,就是他们喜欢漂亮男人,也有无数男人愿意穿着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见他。
靳泽正要说让他进来,哪知若可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另一位先生。”
靳泽顿了顿,显然没想到:“谁?”
若可垂眸,不太好意思张口似的:“我不识得,和二少表现的……有些亲密。”
靳泽的眼眸暗沉了下来,他收回视线,落在烟灰缸上,那满了的烟头,也不过是因为那个人。
并不难猜。
云肴没有来过这里,这是他第一次到靳家的集团内部,整栋大厦都是靳家的产业,他在感慨权势的同时,也在想,那个坐在高位上的人,是如何掌管这样大的集团的。
那三年他从未关心过他的工作,因为没机会,因为太懂事,他不会追问那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所以一直没提出来集团看看的合理请求。
那或许就是他得靳泽意的地方,靳泽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分寸,现在想来,自己当年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那样有分寸,但凡当时自己越界一点,任性一点,幼稚一点,恐怕都不会让这个人念念不忘,喜爱多年。
他云肴不需要来自金字塔顶尖的爱,双份金字塔的爱,他可承受不了,身边已经站着这样一个人,再来一个,总显得有些挤。
当年那样爱慕他的自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推开他的爱。
不接受的,竟然会是靳泽的爱。
“叮”,电梯到了,靳辰拉着他的手,将他带领到一个办公室的门口。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女人唤靳辰一声二少,然后看向自己,云肴低头凝视着靳辰握住自己手的动作,没有任何遮掩,看来他比他哥哥要猛多了。
在还未全世界接受的当下,公开与自己的关系,多么让人动容,多么让人感动,可惜了,如果他们是真爱就好了,如果靳辰比靳泽出现的更早,说不定,自己愿意陪他玩玩?
造化弄人,谁也不知道,表面风光的恋情,背后藏着怎样的污垢。
女秘书进去通知,云肴和靳辰在外面等了一会,靳辰倒是挺懒得等的,从他步子晃来晃去云肴就看得出来。
但云肴自己觉得还好,这里环境不错,他羡慕在这里工作的高级白领,也羡慕能站在这里欣赏京州风景的普通人。
当然,他说的是自己。
他羡慕自己,此刻。
“靳总在里面,”女秘书走了出来,转述道:“你们进去吧。”
说着,她动手开始准备咖啡。
云肴轻轻瞟了她一眼,在进入办公室之前,看到她员工证上的名字。
于若可。
挺美的名字。
走进办公室以后,云肴才把所有的注意力收回来,他一眼看见那个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桌上很乱,文件电脑和烟头,那就是他工作时的状态,办公室很漂亮,绿植的摆放位置,墙面的装潢颜色,沙发的一体感,看起来都很适合工作的状态。
他就是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日复一日,被累到每次去他那里都要躺下睡好久,看起来金字塔顶尖的人,也完全不能随心的,自由这个东西有几个人能真正得到?人们往往被来自各个阶层的规矩限制着,永远寻不到真正的自由。
想到这里,云肴平衡了很多。
“哥。”靳辰先出声,他看见靳泽的目光放在他牵着的人身上,于是指尖微微用力,抬了抬云肴的手腕说:“我跟云肴来看看你。”
靳泽打量云肴的目光没那么友善,明眼人都看得出,云肴自己当然也看得出,于是他回给靳泽的眼神同样嚣张。
他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前天的事,一个将目光落在他的脖子里,一个抬起手,深意地拉了拉衣领。
动作小心,却带着十足的杀伤力。
“看我?啧,”靳泽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凶残之意,射向云肴的目光带着侵略性,“我受得起?”
靳辰看了看云肴,笑了声:“一段日子不见,哥学会开玩笑了?”
靳泽盯着他们手牵手的动作,摸着桌上一根烟点燃。
他没跟云肴计较那点挑衅的动作,在人前,他还控制得住自己的冲动。
靳辰把云肴带到沙发边坐下,他则坐在扶手上,并未放开云肴,他是个手控,靳家上下都知道,靳辰把云肴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处,在手里揉着弄着,对办公桌前的人说:“妈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呢,家都没回,怎么了?”
靳泽将烟盒丢回办公桌,没什么兴致地说:“公司的事情多,我没回家岂不正常?像你一样周游各国,这种爽事我下辈子有时间干。”
靳辰笑笑:“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周游什么各国?不过也是跑工作,一点青春的活,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帮哥你分摊一点,可惜了,我不是那块料。”
两个人说话像生意上来往的朋友一样,充满了客套与恭维,靳辰的风度就在于他竞争失败能够把那些事当做玩笑话调侃,这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成长,不像当初什么都输给他的时候,飙车乱砍,像他妈疯子一样。
靳泽目光犀利,弹了弹烟灰,口气轻蔑:“真心么?”
靳辰眯起眼:“大大的真心。”
说着,他抬起云肴的手,在唇边落下一吻。
靳泽凝视着他的动作,还有那个坐在沙发上任由靳辰摆弄的人,露出的那副听话模样,让他没兴趣呛靳辰的虚话,脑子里想着一个极秽乱的场面。
昨晚那根笔,应该让他食用,他漂亮的脸蛋纤长的手指还有水润的唇,含着笔时的脸一定柔媚极了。
那支笔不用插在他的嘴里,因为他还得继续学猫叫。
一边叫,一边哭,一边流着,才他妈知道,如果他靳泽抛弃道德底线,跟他真耍狠的话,他这个旧情人能抗拒的东西,只有多少。
第39章 中间人
云肴可不知道靳泽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靡乱之事, 他没有说话的机会,一直是兄弟二人的家事,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是他的本分, 此刻只是陪衬的自己, 什么也没想,乖乖地让靳辰弄着他的手。
指尖传来灼热,靳辰快要把他的手揉出薄汗来了,可一点要松开的架势也没有, 还是那样兴味变态地把玩着。
这时,女秘书将准备已久的热咖啡送了进来, 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响, 很难不让人注意,看见他们以后, 微笑着说:“靳总,二少,咖啡。”
云肴记住了她的名字,因为人美,名字也美,他像屋子里其他两个男人一样,对这唯一的异性投去欣赏的目光。
“放那。”靳泽从办公桌前站起来, 他好像很疲惫,眼皮下有了黑眼圈,云肴想, 这样大的公司, 他要管理起来的确不易, 那桌子上的烟头证明了他的劳累和愁闷, 总之, 云肴怎么都不觉得,那烟头和靳泽的黑眼圈,是因为自己。
他可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靳泽念不到他。
“没事就回去。”靳泽开始赶人,他走出来后,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云肴盯着他的手,觉得这个男人连手都是性感的,他和靳辰有几分相像,只不过云肴眼里,将两人分得很是清楚。
一点也不会错乱。
“我是没事,”靳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哥,抽那么多烟,你有心事?”
靳泽面不改色地将咖啡杯放回去,若可已经走了出去,体贴地为他们带上了房门,靳泽拎着手上的烟猛吸一口,说道:“我的心事多了,你问哪一件?”
靳辰和他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睛都很有深意,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氛围,靳泽身为靳辰的哥哥,云肴却觉得,他没那么友善,对他弟弟说话,也句句带刺。
他们以前就是这样吗?还是因为自己?如果因为他云肴,那他真是罪过大了。
“你去看过姑姑了吗?”靳泽问,他的烟吸得很快,已经下去了半截。
“还没来得及,”靳辰揉了揉额前的碎发,“你不是去了吗?怎么样?”
“自己去看,”靳泽那样不耐烦地说:“她倒是跟我念了你几句,你有段日子没去了吧?”
靳辰想了想:“好像是,从订婚那时候,就好像没有去过了。”
他好像是故意的,突然提起订婚那件事,那件事在明面上是靳泽的否决,云肴之所以和靳辰没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未婚恋人,就是因为靳泽的一票否决权,所以提起这件事,双方自然都要有点情绪。
“自己找时间去。”靳泽旋掉了烟,背对着云肴靳辰,他眺望着透明窗外的风景,显得挺没劲。
“知道了,这两天就去,”靳辰应了下来,而后又问道:“对了哥,我听说涛哥回来了,这几天找个时间,我们聚聚,涛哥谈新朋友没有?”
“没问。”
“那过两天饭局上问,到时候我安排,你们负责赏脸就行。”
靳泽没说话。
靳辰知道他在赶人了,便从扶手上起身,拉了下云肴说:“没别的事了,我跟云肴先走了,厉允城还在等着。”
靳泽回眸看他,眼里放出凌厉的光:“你跟他还在来往?”
靳辰无辜道:“哥,我知道你对他印象不好,但是关系这种事你也知道,没那么容易斩断,他就是有点特殊癖好,我有分寸,那些东西我不会学。”
靳泽看向云肴,犹豫着要不要问,因为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在阻止自己少打听与他相关的事,少对他有什么情,不管爱恨,可他又一次自控失败,本能地问道:“他也去?”
云肴不知他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但他仍旧没选择插嘴。
靳辰看着云肴说:“是啊。”
靳泽的目光更深,这次是看向靳辰的,他两手插着裤口袋,提醒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厉允城是个什么货色,他什么口味你不清楚?有点姿色的他就管不住裤腰带,你他妈带他去?!”
这听着的凶意却带着对云肴的某些认可,靳辰自然不傻,瞬间明白他哥的话,打哈哈道:“哥,原来你也觉得云肴好看啊,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接受他了?”
靳泽依旧严肃:“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懂是吗?”
靳辰没有火上浇油,他很知趣地收起了笑脸,没把他哥的那火再往上拱,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云肴是我的人,厉允城不会那么没分寸。”
他强调他下他的人,这几个字说的格外用力,也别有深意。
“他也许没那个色胆,”靳泽口气不快,“你能保证他没有色心?”
靳辰身边来往的那些人靳泽都不陌生,这个厉允城就更不会,他还认识厉允城的父亲,厉家在京州也算是有头有脸,这点来往他们还有,从他父亲的嘴里,都能够了解到他这个儿子是什么货色。
“有色胆就有了,”靳辰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揉了揉云肴后脑勺,满眼宠爱道:“就算他不怕我,也得怕哥你啊。”
靳泽压眉,察觉到什么特别的含义:“你什么意思?”
他和云肴那段恋情是神秘的,没有几人知晓,靳家更是没有,在知道云肴是靳辰的男朋友以后,靳泽在竭力控制局面,他是一家之主,也是云肴的过期恋人,他不应该让这些过往再爬上台面,招惹来一堆的麻烦。
所以他和云肴都很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在人前,谁也没戳破那层窗户纸,让彼此难堪。
但靳辰说的这句话,却让靳泽有一丝动容,是不是他已经发现?还是他身边那个人已经告诉了他?目的又是什么?毁了他们的兄弟关系?他这两天对他的针对,他选择以这种方式回击?
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也完全可以,但似乎收益不大,靳辰那个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身边这个人也是他靳泽玩剩下的,恐怕得发疯。
他一辈子都在找那个突破点,那个能让他靳泽追不上的突破点。
就在靳泽拿不稳局势的时候,靳辰笑了笑,说道:“没别的意思啊哥,我就是说,他不怕我也怕你啊,在京州谁不给我哥你三分薄面?我身为你弟弟,沾沾光没问题吧?”
靳泽沉着眸子看他,桌子上的咖啡杯冒着热气,温度却已经降到了冰点,连喘息声都变得微妙。
似有针尖。
“我可以喝一口吗?”云肴适时地开口,他其实并不想横插在两人的中间,一句话也不想接,但靳泽的气场太咄咄逼人,偶尔,他会可怜一下他弟弟,也就是自己的男朋友,有这样一个强势的哥。
兄弟二人没有开口说话,云肴自顾自端起了咖啡,那根本就不需要他询问的事,摆明了是为了缓解氛围。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里,云肴却是那样自如,像个没事人,抿了一口咖啡,而后认可道:“嗯,好喝。”
他把咖啡杯放下,指尖从喝过的地方游走过去,擦掉自己留下的痕迹,从沙发上站起,正对着靳泽。
“家主,您误会了阿辰的意思,”云肴识大体地说:“首先,谢谢您为我担心,我不识得阿辰的朋友,这位姓厉的公子,今天过去,是去眼熟一下,若是对方不喜欢我,我自然不会跟他往来,自讨没趣,若是对方像您说的那样,是那种人,我也会跟他拉开距离,您放心好了,我不会让您的弟弟难做,也不会让靳家的面子受辱。”
靳泽黑着眼睛盯着他,云肴说话的样子过分美好,你说他没见过世面,身上透着的那种稳重得体的气息哪里是一般人能比得了,在这个时候能把话说的这么规矩又不失道理和气度,也就他这个旧情人了。
当初他就曾被这个人身上的稳定气息吸引过,那种自若自得,温柔又有力量。
“阿辰,”云肴说着抱住了靳辰的胳膊,“你哥担心我也是因为你,我想,他是不愿意你跟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往,但我相信你择选朋友的标准,我也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即使他们有问题,你也不会学,因为你是家主的弟弟。”
这话捧了两个人,他们明明没有吵架,可现在的氛围却比吵架还诡异,云肴这个中间人不好当,他深感到这氛围的逼仄,空气中压着紧迫的味道,很难不怀疑,五秒之后,谁会先做那个被压得喘不过气的人,谁先破罐子破摔。
那就更难收拾了,云肴想想,还是要阻止一下那种情况的发生,说着他看向靳泽,靳泽这点做的不好,他有点急切,那种对他云肴的关心,谁来看都有问题。
劝说似乎有了效果,靳泽终于发话,虽然还是不好听的语气:“你想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但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问题,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让你跟厉允城来往不是第一次了,我给你提个醒,如果你在他那里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他让我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情况……”
靳泽抽出手,整理着袖口,抬头时目光阴冷,射向靳辰,用最轻松的语气道:“我第一个就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