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即将得胜,却不知自己反中了计。城墙上的弓弩手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这些大族成了杀鸡儆猴的对象,只用那张纸条便使他们面面相觑,赢试不相信他们身后就真的坦荡。赢试需要的是约束他们。
祁雍在王都行使的正是此法子,但他更为血腥,更为暴力。赢试杀的是一族一人,而他杀的是全族。
至于探子,府里的人已经全部清洗,能将纸条送到赢记手上,就必然在侯府里有耳目。王都的探子已经能深入到侯府里是何其可怕?
每天路过的丫鬟下人都有可能是祁雍的耳目,甚至每道吃食都可能被探子接触过。
所以他不惜血洗侯府。
真走在这条路上,就不能被动,需要主动出击。慈悲之心不能使人起死回生,赢试愿意双手沾满鲜血,至少那能保护他的家人。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姜环攥着衣角的手指沁出了汗,她所担心的不是赢试杀了谁,而是他会因此变得暴戾,会一发不可收拾,逐步迷失自我。
过度被仇恨支配,从而变得面目全非。
时至今日,她依旧说不清,到底是仇恨驱使他起兵,还是什么?
深仇大恨到底要怎样才算大仇得报?
是以牙还牙还是亲手刃仇敌?是夺取所有还是让他死不瞑目?
失其本心,但本心到底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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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赢试打压本地大族到侯府的下人全部被替换,胤州境内正悄无声息的进行一场整顿。
赢试从剩余愿意追随的大族中提拔将领,从而保证大族们对他的支持,胤州安定后,一切慢慢步入正轨。北方的魏括与并州望族达成协议,在并州境内开辟商道。南方的奉京交由姬骁打理,三万胤州军驻扎在奉京境内。
祁雍也将兵力派往北边的辛州与南边的皇州,想要竭力遏制战后陷入极度慌乱的两州百姓,以此平定四周的壁垒。
当赢试在胤州打压本地大族与清洗后府下人的消息传到王都时,他们已经多日联系不上埋伏在胤州的探子,祁雍已经意料到探子可能已经被赢试杀了。
他宁可错杀也不可漏杀的手段让祁雍一惊,不过胤州探子到死也没被揪出是谁。他们并不慌,因为蛰伏在胤州的探子虽然已经死了,但他们不久前安插在越州的探子已经进入胤州城内。
以一换一,他们还有眼线。
侯府大换血后,姜环连郭叔的面都见不到。她遇到赢记时,拦下他询问。
赢记当时没有告诉她。
姜环能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自己,拦着赢记不让他走。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姜环觉得自己好像太过。
“被我关起来了。”赢试的声音从后面传出。
姜环侧过身去看他。
廊檐长道上,他踩着台阶而上,步履生风却稳健。他站在姜环身边又道一遍:“被我关起来了,记儿不知情。”
“为何?”姜环隐约觉得和内城里发生的事有关,她本不关心这些,只是在府里见不到一个脸熟的,好奇发问。
她也知道赢试将侯府全部重新清洗,但不知道连郭叔这种资历的老人也会受牵连。
“你不用回答我了。”姜环从他的神情中能猜到,八层是与此事有关。于是出手制止了他张开的嘴,她伸出一只手抓着赢试腰上的衣服,另一只手去勾他的后颈,迫使他垂下脑袋。
赢试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顺从的将脸贴近。他微躬下身子有力的手臂挽着姜环纤细的腰身,二人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近,赢试的那张脸在她眼前放大。饶是四目相对多次,姜环还是忍不住脸红。
这张脸褪去了之前的稚嫩,似乎已经长开,他的轮廓棱角分明,丰神俊朗,逐渐长成更为成熟稳重的男子。
姜环及时拉回了理智,赢试却是越发靠近。从他的目光里能看出赤裸裸的欲望,姜环没有动,她轻声道::“赢试,你把侯府清扫了一遍,但是我隐隐觉得暗中还是有眼睛在盯着我们。”
她用真挚又无辜的眼神看着赢试,嘴里却说着不合时宜的话。姜环是真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说不定那双眼睛就在某处,现在正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赢试耐心听完她的话,赞同的点头。眼睛还紧紧的盯在她脸上。
姜环立刻压低了嗓音,低语道:“我在越州军营时遇到了刺杀,但是我从越州出来没有几个人知道,刺客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越州城内一定有王都的探子。”
赢试看着她认真分析的模样,眼中似有一团火在烧。
自顾自言语的姜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赢试……”
话未说完,便被他强势的吻堵住了嘴。
赢试的耐心全被她的话消磨殆尽,他单手强势的禁锢着她的腰,唇息交融不容她喘息。
姜环看着他深邃的眼,给他的气息堵住了嘴。他不断逼迫着自己向后退,姜环不由得攥紧他的衣服,以免自己摔倒。最终背脊撞在檐柱上,赢试的手臂替她挡住了冲击力。
她感受不到痛,只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赢试。
倏地唇上一痛,姜环瞬间从他的温柔乡里清醒。嘴里的铁锈味蔓延,她伸出一只手去推赢试。赢试则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唇瓣短暂分离,姜环看清了他嘴唇上的鲜血。
那是自己唇上流出的血,是他咬破的伤口流出的血。
面前的赢试嘴上沾着殷红的血,更显的他面若冠玉,红唇白齿。
察觉到她出神,赢试伏下身再度去吻她。
只是这次更加缠绵,他抓起姜环推在自己胸前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身后的柱子上,姜环承受着他细密的吻。赢试的手则顺着她的手腕向上,逐步分开她的手指,嵌入她的指缝中,力道也在加大。
空中的鲜血不断,赢试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的吻细细碎碎从唇瓣落到她的颈间。
姜环的手被他死死握在柱上,她忽觉颈间传来一阵痛,埋首在她颈间的赢试没有动,湿热的感觉侵袭着她。
院角处,闪过一抹青衣。
赢试的背影高大,完全掩盖了身前人。
那夜春月提着灯准备给姜环送些果子,她打着灯进姜环的院子时,见她还未熄灯。靠近时,依稀能听见屋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哼吟声。
伴随着女子破碎的哀求声,春月脸刷的一白。
她透过窗上的洞依稀能看清里面的场景。
昏暗的烛光下,玄色苍龙图映入眼帘,是赢试,而他身下则传来阵阵呜咽之声。
姜环横躺在床榻上,她半个脑袋几乎是垂在床边,长发散落在地。她的额头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衣衫也凌乱不堪。
赢试则躬起身子,一只手抬起她的脖子,眷恋的埋首在她脖间,密密麻麻的啃咬着。
春月只看了几眼就匆匆离开。
“赢试。”姜环伸出手滑进他的发里。
赢试没吭声。
“阿环。”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不像这里的女子。”
他看不到姜环缰住的表情,他道:“你知道吗?大夏的女子从不会向你这样。”
“大夏女子去见心爱的人,从不会奔向他们,而你会。”
你会坚定的奔向我,你会坚定的选择我。
“阿环,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眷恋的埋在她颈肩,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皮肤上。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双手奉上,只要她别离开他。
姜环心里一悸,她说:“我要你平定八方,马踏王都,推翻大夏。”
赢试忽的笑了,他看着姜环,带着些执着问:“阿环,你不觉得我是乱臣贼子吗?”
乱臣贼子?姜环脑子刷的麻了。她镇定笑着道:“胜者怎么会是乱臣贼子?”
“赢试,我们不是乱臣贼子。”
赢试问道:“如果我败了,你会陪我一起死吗?”
一起死!这话,祁禹那个疯子也说过,他想要自己陪葬。
姜环没来得及回答,赢试又道:“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死。”
他的嘴角带着笑,语气却悲哀。
“阿环,你千万不要死在我前面。”他抱着姜环的腰,侧脸靠在她肩头。“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阿环,不论你是谁,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福禄无双。”
姜环露出担忧之色,她轻抚着赢试的背。“赢试,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那里的人不信鬼神,他们不求雨。他们开凿运河,引水至旱地。发生了瘟疫,他们也不会求神。”
“他们不求神,最后的结局怎么样?”赢试问。
“每一次他们都挺了过来,他们自己开凿的水道比求神管用几百年,他们积极救助瘟疫中的百姓。从而使他们很快发现了消除瘟疫的法子。”
“没有天神,他们能立足吗?”
“自然能,天神是不会在它的子民陷入水深火热时坐视不管的,坐视不管的神不会受到我们的供奉。”
“那你们过的如意吗?”
“如意,至今还无比怀念。”
赢试静静的听着,“你们那里的父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走吗?”
这个问题姜环也不敢给他肯定的答案,现代社会的离婚率与生育率像血压一样飙升飙降,这可真说不好。
“我们那里,不会强迫父母送走孩子。”她说,这也算是彻底了解他的一个心节。
赢试如果是现代人,高低待是别人家的孩子。絮絮叨叨绕了一大圈,姜环才想起正事。
她半跪在床上,赢试枕在她的膝上,姜环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
“我在越州的行踪鲜有人知,就连当时出城也是一时之间决定的,只有春月与燕开知晓。然而我前脚刚到军营,后脚就被人刺杀,并且刺客伪装成你的模样。”
“你怀疑,是有人专门要刺杀你。”
姜环点头,“而且我身边一定有一个探子。”
“这个探子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的一举一动都被这双眼睛尽收眼底。我前脚出城后脚探子的信就报了出去,所以刺客才会知道我在军营。”姜环皱起眉头,“如今,这个探子可能还在我们身边。”
赢试睁开眼,“从越州跟着过来的?”
“极有可能。可能在明,可能在暗。”姜环打算揪出这个探子,胤州的探子刚被除掉,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不曾想越州的探子可能已经混入城内,成为了新的眼线。
“还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是伪装成我的刺客吗?”赢试开口问。
“是。刺杀我,对于祁雍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好处,反倒会激怒我爹。在看到刺客伪装成你想要杀我。我的本能反应是嫁祸,是祁雍干的。因为祁雍知道你我的关系。也就导致了当时我爹和一众人认为是祁雍,但是冷静下来后我才想明白,祁雍这种人根本不屑于杀我。他会把我抓起来,以此为要挟命令我爹,而不是杀我。”
“至于刺客伪装成你,这么拙劣的嫁祸方法,太容易让人识破。所以我们第一时间排除了是胤州的可能,罪名就只能落到王都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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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白敬是怎么死的吗?”赢试忽然出声。
“他被祁雍派往辛州打探情报,实则是被祁雍当作旗子利用,暗中派人将他杀死。让他死在辛州或许是祁雍想按给辛州的一大罪名,然后他们借机伪造了辛州谋反的罪证,送到王都。”
“白敬…………”姜环不知道事情竟然是这样。
白敬已经死了,那六洲骑就彻底名存实亡了。
“祁雍派去杀白敬的刺客,也用了易容的手段。”
姜环瞳孔一震,问:“易容成谁?”
“我。”赢试坐起来,回想着子辛告诉他的话。“杀手易容成我的样子接近白敬,然后白敬中计了。”
“这是多久前的事?”
“那时我们还没出王都。”赢试顿了顿,“大约是我们遇见白鹿的时候。”
赢试记不清具体的时间,按子辛说的,大约是他们打猎的那几天,而他打猎时唯一不忘的就是白鹿。
“所以越州军营里刺杀我的刺客,是祁雍指使的。”
赢试没有肯定,虽然目前来看,极大可能是他。但还是有很多漏洞,并不能百分百证明就是祁雍。
“虽然两次刺杀的手段一样,都是易容。但是情况却不一样。刺杀白敬的时候,是悄无声息的进行。所以导致白敬死了那么久,我们都不知情。从并州侯以为白敬还在王都的情况来看,祁雍是秘密杀害白敬,并没有泄露。但是刺杀你的情况就不同,越州军营里众目睽睽,刺客直接去刺杀你,无论如何都会暴露。”
“对。”姜环恍然大悟。“杀我没有好处,更别提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所以不是祁雍,是其他人要杀我。”
也就是说目前明面上除了王都与胤州两大阵营,很有可能暗地里还有一股势力。
姜环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
“祁雍不是那么蠢的人,但是从我们出王都后他就一直在走错棋。”
冷静下来的姜环回想着祁雍的举动,从胤州侯死到皇州起义,再到刺杀她。每一步都是败笔,几乎都是于他不利之举。
赢诀本可以成为他的头号筹码,却死在了王都。皇州侯身死后,他应该立刻派人去安定皇州,但是祁雍没有,导致了后面的皇州起义。
而杀她简直是蠢上加蠢。
“如果我是祁雍,我让人把你绑架,然后威胁越州侯为我卖命,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他逗着姜环,伸出手去捏她的脸。
姜环还在努力回想,被他这么一打扰明显烦了,气鼓鼓的撇开他的手。“我在想事情。”
见她眉间明显不悦,赢试自觉的收回了手。
“子辛什么时候来的胤州?”
“我回胤州袭爵时,他就已经逃出了王都。平定并州后他便成了我的幕僚。”赢试靠近她,从背后笼着姜环。
“说起来当初多亏了他,我才得以从牢中逃出,然后遇到了出逃的你。”
姜环自然而然的靠在他怀里。
赢试点头,表示赞同。“他是大祭司,受祁雍迫害逃出王都后无处可去。”
“你们交情很深吗?”
“幼时就认识了,他不在军营里,常年待在宫中。偶尔我会去拜访他。”
赢试躬起腿,姜环把胳膊搭上他的膝盖,脑子还在思索着。
“我从越州带来的兵里有燕开和不少姜氏小辈,你手里的兵有多少?”
赢试估算了一下,“胤州境内驻兵十万,北上并州合约有两万。奉京驻扎的有三万胤州军和七千奉京骑兵。”
“这么算下来,加上越州,有将近二十万兵力可以调动?”姜环感叹,“胤州果真富饶。”
与之相比,越州等地的兵力就少了大半,姜环带来的一万兵力,便是越州的五分之一。胤州土地面积不及越州,兵力却是越州的双倍。
“胤州的位置得天独厚,若是再有养马的草地,兵种就更加齐全。”赢试把玩着她的发丝,“再想想怎么解决你目前担虑的事。”
“我?”姜环想了想,问:“那需要你配合我。”
“怎么配合?”赢试挑眉。
姜环转头看他,笑而不语。
次日,赢试去军营整顿越州军,驻守奉京的姬骁也已整顿完奉京,他新招募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想要形成奉京自己的军队。
姬海被赢试带到了胤州侯府,越州军里的姜氏小辈中有一位名唤姜琼的孩子,据说是姜氏分支的分支。后来投奔到姜伯言这里。姜琼与姬海年岁相仿,姜环就将他接入府中,陪伴姬海。
姜环则在府里看着两个孩子,姜琼按辈分算是她弟弟,姬海则是姬沅的幼弟。两个孩子时常在院子里嬉闹,姜环就坐在门前看着他们。
“殿下。”
姜环侧过头,子辛从檐下走来。
“快坐。”她招呼子辛坐下,“不要唤我殿下了,如今我已与胤州侯定下婚约,不要唤我王都的称号了。”
“也是,是我疏忽了。”
不知是否是姜环的错觉,她竟然听出来一丝惋惜。
“请先生前来,是想询问先生还能否占卜?”
子辛差异的看着她,“占卜?”
“对,先生本是王都大祭司,可通天意,懂神言。”姜环开门见山道:“我想请先生占卜。”
“为你?占什么?”子辛满脸疑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姜环否认,我是穿越过来的,怎么可能让你算?“是为赢试一算。”
“为何?”
为何?总不能明摆着说想看看赢试有没有紫薇星命格吧。
姜环咳了一声,真诚道:“我想看看赢试的命途如何?先生若是能帮我算算的话,我也就不用再整日为他提心吊胆了。”
“原来如此,殿下是忧虑侯爷。”话一出口,子辛便意识到说错了话,脸色一僵又很快舒展开。“只是,再下占卜需用祭天阁里的那座莲炉,不然无法占卜。”
“莲炉?”姜环记得,以前祁雍好像还恶狠狠的踹了那莲炉一脚。她偷偷潜入祭天阁时,在楼上也发现了炉鼎。
这说明祭天阁其实有两个炉鼎。
要么……去偷一个回来?
“一定要祭天阁里的炉鼎吗?”
子辛表示:“只有祭天阁的炉鼎才能占的准确,这炉鼎是大夏开国时的器物,每一代大祭司都会用这个炉鼎占卜,用其他的炉鼎来占卜只怕不准。”
听到这里,姜环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既然算不了,那就先放一放。
“子辛,你放我走后,知道王都里发生了什么吗?”
子辛微愣,随后长叹一口气。
“放你离开后,我躲回了祭天阁。大宴之上很快被王军控制,不少宾客被牵连。我听闻赢试在宫里杀了人,侍卫很快开始封锁王宫…………”
子辛在祭天阁躲了许久,直到天黑,侍卫们封锁祭天阁。他才听说宣阳侯夫人自刎,胤州侯被下狱的消息。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卞梁和姚子靖。
祁雍带人来祭天阁搜查,子辛觉得是在找姜环,因为赢试已经逃出了王都。而祁雍把赢诀下狱后一定发现了消失的姜环,并展开了搜查。
“找不到人,祁雍就处死了下人。祭天阁内也是人心惶惶,死了不少祭司。我终日惶恐不安,祁雍虽有紫薇星命格,但为人多疑。我生怕放走你一事暴露,就提前溜走了。”
幸亏当初安排春月离开南宫,不然她一定会死在王宫里。
“我逃出来后不知该去哪,锦州虽近,但我不能去。然后听闻赢试在胤州袭爵,我就孤注一掷来投奔他。”子辛轻声说着。“祁雍搜查祭天阁时,我才知道他派卞梁与姚子靖杀了白敬。来到胤州时我听闻赢试的兄弟姐妹皆逝,我还不忍心告诉他。结果魏括已经提前告诉他了。”
“白敬是他的好友,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姜环沉思。
“但他看起来并无大碍。”
姜环长舒一口气,“我都不知道他是真的并无大碍,还是已经麻木了。”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姬海与姜琼的嬉笑声打破平静。
“我听到了他们的手段,所以刚来胤州城的时候还处处留意。”
姜环点头,“赢试告诉我了。”
“既然无法回锦州,那就留在胤州吧。我在王宫时,也经常承蒙你的照顾。”
子辛露出温和的笑容,“侯爷收留我,就是最大的恩惠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候,姬海与姜琼已经扭打在一起,春月端着茶水被绊倒的姬海一撞,手上的茶盏散落一地。春月直接摔进了花圃里。
巨大的动静惊起二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姜环站起身,她环视一圈后,发现院里没有两个孩子的身影。
起身提起裙摆往院门走去,满地狼藉映入眼帘。
姜环看着地上摔倒的人,绕过茶盏碎片把姬海扶起,春月从花圃里艰难坐起,狼狈至极。
姜环身边突然坐起个人,她惊道:“春月怎么是你?”
扶完姬海就去扶她。
春月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殿下,不对小姐,奴快让这两个孩子折腾死了。”
“先起来吧。”姜环摘下她头上的叶子,又看了眼她沾了泥巴的衣裙。
开春的积雪都已经化开,花圃里的泥土湿润。春月这一摔,整个后背都沾上了泥巴。
“你去我屋里换件衣裳,我带着姬海和姜琼去找赢试。”
春月面色缓了缓,提醒道:“那小姐可要小心。”
“这俩孩子最能闹腾。”
姜环拍拍她的肩膀,自信表示:“放心吧。”
区区两个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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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环蹲下身去擦姬海脸上的泪水,姜琼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他以为会遭来一顿骂,姜环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牵起两人的手。
“去哪里?”
姜琼小声的问。
姜环看他紧张的样子,温柔回道:“去军营。”
“是去找侯爷吗?”另一边的姬海声音沙哑,含糊问道。
“对,咱们去找赢试。”姜环一手牵一个,她迈出院门时,府内的下人们正在修缮后院。
随着城内逐渐安定,原本被关起的下人们也都放了出来。
姜环把两个孩子抱上马车,她看着安静的侯府,里面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
“走吧。”她进了马车,对着车夫道。
路上姬海靠着她的膝睡着了,姜环就把他抱在怀里。姜琼则趴在窗边,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事物。
“姐姐,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里啊?”姜琼好奇的问。
姜环抱着睡熟的姬海,轻声回答他:“因为胤州安全。”
越州虽然利用突袭歼灭了部分王军,但皇州仍是王军的势力范围,越皇两州接壤。越州也已经表明了态度,站在了王都的对立面,那么战争就有可能一触即发。
既然已经与胤州定下婚约,那么为了女儿的安全,姜伯言决定早早将女儿送离越州。姜环这个小机灵鬼可不打算空手去。她要了一万军队作为嫁妆,燕开作为这只军队的统领一并跟随。
姜老爹打算两手抓,如果最后赢试胜了,那么他姜家可以彻底翻身。如果赢试败了,那么也可以从胤州出海逃亡。这样至少姜家还有族人,不至于全军覆没。所以他把燕开也一并送了出去,到了胤州全靠燕开给她女儿撑腰。
但是燕开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完全是被姜环威胁。两人一起去她老爹私库里偷剑的事谁也没忘,燕开也觉得自己整日背着这把剑在城上晃悠,太扎眼。
姜伯言时不时来巡查,几次调侃他把剑裹的像把柱子。
燕开虚笑着应和,背地里已经汗流浃背。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一段时间,出去避避风头,免得整日心虚。
姜环看着姜琼稚嫩的脸庞,笑而不语。
姜琼却突然道:“是因为你与侯爷定亲了吗?外面的人都说,胤州与越州联姻了。”
“对啊。”姜环没有否认。“你觉得胤州不好吗?”
“没有。”姜琼摇头。“胤州很好,这里有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这里比越州还好。”
论起胤州,确实是大夏境内最得天独厚的地方。这里东部沿海,无外敌入侵。气候宜人,养蚕种茶,名贵的丝绸络绎不绝,难怪大夏境内皆向往王都与胤州。
“我们为什么要去军营?”
“今晚府里要再清扫一遍,我们帮不上忙,就不在府里添乱了。”
“好吧。”姜琼想起自己和姬海在院子里打闹,还把春月姑姑撞倒,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马车出城后使向军营,这段路程颠簸,姬海些许是累坏了,竟没醒过。
最后还是姜环抱着他下了马车,她就这样怀里抱一个,手上牵着一个。为了等姜琼,她又刻意放慢了步子。
姬海还小,不算重。
但姜环觉得自己现在真像一个妈妈。
“我来吧。”赢试迎面走来,他伸手接过姬海。问:“怎么样了?”
“府里都安排妥当了,我们等赢记的来信就好。”
“好。”赢试抱着姬海,肩头上的姬海睡眼朦胧,半醒未醒。
他穿了身黑色袍子,束腰勾显出他劲瘦的腰身,姬海枕在他肩头呼呼大睡。姜环颇为欣赏的打量着他这一身装扮。
发觉她没跟上来的赢试转头看她,“怎么了?”
姜环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又长高了。”
她牵着姜琼上前。
赢试微微抬眉,他肩头还趴着姬海。
“我是不是变了?”他问。
“你没变,只是长大了。”姜环笑着答。“你现在是胤州侯,肩上担着那么多事,太辛苦了。”
“你也是,跟着我从王都出来,受伤,被刺杀,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而这些本不该是你受的苦。”赢试长舒一口气,“你本可以做大夏高枕无忧的王姬,现在却与我一起担着骂名。”
他的语气极轻,里面带着深深的愧疚。
“阿环,你不该和我一起受苦。”
两人沉默着前行,姜环的胳膊被人摇了摇,她看向身旁的姜琼,他指着火堆旁的一群将士。
姜环抬头扫了一眼,发现那些是越州的士兵,燕开也在其中。
“你想去吗?”姜环问。
姜琼兴奋的点头。
姜环揉了揉她的脑袋,“去吧,别走丢了。”
话毕,姜琼飞快的跑向那群士兵。
姜环转身,赢试还站在一旁等她。她语重心长道:“我总不能坐享其成吧。”
“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从不会后悔。”她走在赢试身前,然后转过身看他,笑道:“我选择的人也是。”
夜幕降至,火堆燃起,士兵们围着火堆喧闹,军营里一脱白日的威肃,在火光酒水的渲染下,众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