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海棠:“就你嘴甜。”
跟话本子里那?书生一模一样。
裴海棠也如里头的千金小姐一般乐呵得唇瓣弯弯。
美人作?陪,朱少虞面上?神情明显愉悦了三分, 漂洗完,他?摸了摸上?头鲜亮的海棠花, 然后拧干,捏起两角往她?面前一悬。
活像个干活的小厮:“主人检查,干净否?”
裴海棠被逗得“咯咯”直笑。
朱少虞:“去拿两个夹子来。”
裴海棠:“作?甚?”
朱少虞:“跟我去院子里晾起来。”
裴海棠懂了,问翠玉要了两个夹子,然后夫妻俩有说有笑地往晾晒的竹竿下行?去。
他?悬挂帕子。
她?上?夹子固定。
翠竹从水房提着一桶热水归来,刚拐过长廊,就远远望见?夫妻俩面对面站着、齐心协力共挂一条帕子的画面,欢声笑语不?断,人间烟火味不?过如此,浓浓的温馨。
翠竹不?知不?觉看愣了神。
东厢房房门嘎吱一下开了,裴珍珠站在门口,红着眼?眶挤出个笑:“四皇子,郡主,天都快黑透了,现在不?是晾晒东西的好时候,还是明早太阳升起更适合。”
裴海棠:……
这裴珍珠真是时时刻刻煞风景啊。
朱少虞始终背对,一个眼?神都没?给裴珍珠,牵住裴海棠小手朝她?笑:“盛夏时节,一块帕子而已,不?消一刻钟便干透了。为夫还等着晚上?伺候你用呢。”
裴珍珠一噎。
裴海棠得意地瞥眼?裴珍珠,她?小身子一个弯腰,便从竹竿下钻到朱少虞那?边,“嗯,还是少虞哥哥明智”,裴海棠挽住朱少虞胳膊,两人亲亲热热往上?房走。
夫妻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堂屋里。
裴珍珠“哼”了一声,回屋重重把房门一关?。
听?见?动静,裴海棠简直要笑死了,这辈子的裴珍珠磨难太多,明显失了上?辈子的好心态。
回到卧室。
裴海棠见?朱少虞眼?神扫视一圈,似在找寻什么东西,笑问:“找什么?”
朱少虞来到博古架前:“那?只玉兔呢?”
裴海棠一阵心虚:“找它作?甚?”
朱少虞:“那?是你曾经赠给太子的礼物,不?能就这样留在你身边。”
裴海棠:……
果?然小气吧啦的!
夺是帮她?夺回来了,却不?让她?留着?
嘟起小嘴,裴海棠不?高兴地往床沿一坐。
各处寻不?到,朱少虞眼?睛毒辣,绕到她?跟前把茜红色床帐掀开,果?然,那?只大玉兔悠闲地蹲坐在她?深粉色枕边。
男人探手一捞。
裴海棠赶忙拽住他?手腕,瞪他?:“这是我的,你不?许拿走。”
朱少虞紧挨她?也坐在床沿,耐心给她?讲道理:“你送过太子的,我看着心头不?痛快。
裴海棠:……
这么酸的话也能直接宣之?于口?
朱少虞继续:“棠棠乖,赶明儿我交给玉石雕刻大师,用这块羊脂玉重新给你变出个新花样来,保证精致又漂亮,可否?”
总之?,玉兔是不?可能留的,撑死了只能留下这块玉。
裴海棠哼道:“真酸!”
朱少虞笑了:“赶明儿我也将曾经送过心上?人的礼物夺回来,摆在枕头边天天观赏,届时,你就能将心比心了。”
裴海棠:???
一想到他?枕头边搁放着裴珍珠的东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敢?”
裴海棠仰起小脸瞪他?。
她?一对娇目瞪得活像母老虎。
朱少虞笑了:“瞧你,还说我酸。你岂止比我酸百倍。”
裴海棠生气了,把玉兔摔他?身上?,起身就走。
朱少虞赶忙追上?去,握住她?肩头拉扯间,“哐当”,她?头上?金簪坠落在地,他?干脆拦腰把她?打横抱回床榻,用力压在身下。
此时的裴海棠一头乌发散落粉色床褥,绷着一张嫣红的芙蓉面,她?生气的小模样简直媚态横生。朱少虞喉头一滚,忍不?住埋下头去亲。裴海棠生气地推他?,两只手腕却被迅速捉住,死死摁进软软的床褥里。
良久,待朱少虞再抬头时……
她?乌发凌乱了,潮红的面颊气色更佳了,红唇鲜亮得像雨水滋润过的红樱桃。
“混蛋,你还欺负我。”裴海棠眼?底漫起水色,一把将臭男人从身上?推下去。
朱少虞:……
这哪能算欺负?
反正她?就是不?高兴,背过身去侧躺,小嘴撅起老高。
“棠棠,是我不?好,不?该胡乱打比方。”朱少虞总算反应过来错哪了,凑她?耳边,气息微喘地给出解释,“我发誓,我跟你不?一样,你婚前心里头住过别人,我却是没?有过。”
“当真?”
“比真金还真!”
裴海棠却是不?信,回头与他?对视:“那?大婚次月,我从你木匣子里搜出来的美人画像是怎么回事啊?”
朱少虞:“不?是早被你撕毁了么,怎么旧事重提。”
裴海棠又瞪他?。
朱少虞讨价还价:“玉兔交给我,我就告诉你画像的秘密。”
裴海棠没?好气地拎起玉兔交到他?手上?。
朱少虞颠着玉兔笑:“那?画像是你。”
裴海棠:???
朱少虞笑:“只是画师水平不?够,画得不?太像。”
裴海棠信他?就有鬼了。
画她?不?像她?,恰好就能更像裴珍珠?
朱少虞下床,寻到一块蓝布把玉兔给包裹起来,丢进不?去翻找绝对看不?见?的黑黝黝衣柜。
然后,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金簪,给她?斜插回头上?,继续道:“那?是咱俩发生关?系之?后的几日,我心头惦念那?夜的姑娘,就在街头随意寻了个摆摊的画师,一番描述后……十?文钱的画师水平真是够呛,画成?了那?副鬼样子。大婚后才知,画得更像你亲戚。”
裴海棠:……
真是一场乌龙?
总感觉不?像他?轻描淡写的这般简单呢?
显然,朱少虞觉得交代完毕,他?面无愧色地拿起一套中衣中裤去西次间洗澡了。
独留裴海棠独坐床头。
忽地,察觉唇瓣焦焦的,用粉舌润一润还是不?舒服,裴海棠从枕头下掏出一枚小铜镜,定睛一看,呃,她?唇瓣微微发肿。
显而易见?,是方才被朱少虞用力吸吮的!
行?宫,太子临时院落。
被父皇唤去商讨了一些有关?这几日的狩猎事宜,完毕后,宣德帝留下太子一道用了晚膳。
待朱清砚告别父皇,返回自?己下榻的小院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早已消散,院子里和上?房廊檐下亮起了数盏琉璃灯,尽量驱散黑暗。
“太子殿下,怎的才回?饭菜都凉了。”
朱清砚刚踏上?堂屋前的石阶,屋里传出一道女子的嗔怪声,他?蹙眉望去,果?然又是崔木蓉不?请自?来,反客为主给他?张罗了一桌子饭菜,等他?回来一起用膳。
回的晚了,崔木蓉还噘嘴抱怨上?了。
朱清砚脚步顿在门口,素来好脾气的他?,今夜沉了脸:“崔小姐,还未嫁进门之?前,请注意身份,不?要尽做一些掉价的事儿。”
崔木蓉腾地从饭桌边站起:“什么意思?”
朱清砚一次性讲清楚:“你只是未婚妻,并非孤的妻子,下回要来,最好先递拜帖知会孤一声的好。”
崔木蓉不?屑道:“又不?是头回这样,几十?次都有了,现在才提?”
瞥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朱清砚就厌烦,沉脸道:“崔小姐,尤其不?要动孤箱笼里的物件。再有下次,绝不?轻饶,孤会按照宫规处罚你。”
崔木蓉这回懂了,他?在为玉兔的事儿生气。
“区区一个玉兔,瞧把你急的。”崔木蓉重新坐下,准备就着这个话题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次,“太子殿下,实话跟你说,你和裴海棠之?间的过去,我如鲠在喉。你脑子里的回忆我抹不?去,但身边的一箱笼一箱笼的物件,我不?可能任其留下。”
“放肆。”朱清砚瞪他?。
崔木蓉昂起下巴:“我就是放肆了,有本事你退婚啊!退不?了,那?就得按照我的喜好来。”
朱清砚面色发白。
除夕那?夜,他?被推下水与她?纠缠的一幕历久弥新,仿佛仍然发生在昨夜。
很显然,婚是退不?了的,一旦他?公?然宣布退亲的念头,怕是当夜就神不?知鬼不?觉被下药,与她?糊里糊涂滚了床单。
与崔木蓉做那?种事,他?心底抗拒。
“不?可理喻。”朱清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小祁子吓坏了,太子殿下素来好脾气,被气得离家出走当真是头一回。小祁子赶忙提起琉璃灯追出院子。
“太子殿下,小心脚下。”
琉璃灯光晕淡淡的,只能驱散脚前一尺的黑暗,而太子步伐太快,小祁子生怕太子殿下摔着了,揪心得很。
屋里,崔木蓉孤零零坐在饭桌边,看着一遍遍加热的饭菜再度凉却,心高气傲的她?干脆拿起筷子,乱夹一通往嘴里塞。
塞得腮帮子鼓鼓的。
使劲嚼使劲嚼,险些把一口银牙咬崩了。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银筷子拍在桌面上?。
“来人,给我拿锤子来!”崔木蓉恨声道。
婢女吓坏了,生怕小姐干出什么傻事来,却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劝。
崔木蓉瞪她?:“还不?快去拿!”
婢女显然头回见?到小姐如此盛怒的一面,被裹挟着熊熊大火的目光一瞪,骇得肝胆都要破裂,颤抖着双腿下去寻来。
最后,在一通“噼里啪啦”乱砸中,太子带来行?宫的一小箱“裴海棠赠送的珍贵礼品”全被砸了个粉碎!
“叫你留恋,我叫你留恋!”
崔木蓉一边解气地挥着小锤子,一边恨恨地低骂。
劳累一整日,又是给裴珍珠相看婆家,又是帮朱少虞解决仕途升迁问题,
第29章
【本文第六章增添了一点内容:裴珍珠六岁那年, 梦见过上一世四皇子登基为帝,雄霸四方,也梦见过她是他的贵妃,能在宫里横着走的贵妃!】
狩猎比赛。
狩猎林里, 朱少虞凭借好身手猎到一头黑熊, 射中一头公鹿,擒到一匹野马, 顺利夺魁。
前五十名全是武将。
令人意外的是, 看似文弱的状元郎顾宴收获居然也还行, 以?捕获两只野兔力压一群两手空空的文臣,拿下第?五十?一名的好成绩。
顿时,贵女们愈发痴迷地望向顾宴。
顾夫人与有荣焉,坐在?临时搭建的观望台里被诸位贵妇一通恭维,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忽地,顾夫人笑不出来?了。
只见观望台外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 突然冒出一位扭着小腰慢腾腾向获奖英雄们靠近的妖精, 不是裴珍珠是谁?
“贱货!又想勾--引我儿子!”自从儿子被赐婚后, 顾夫人心气就一直不顺, 当即派遣一个婢女前去传唤裴珍珠,“去, 把她带到这来?。”
听到婢女的传唤, 裴珍珠几乎第?一时间厌恶地皱起眉头。
她能稀罕顾宴?
她的眼里永远只有四皇子一人好吗?
可赐婚圣旨已下, 顾夫人嘴脸再恶心, 明面上也是她“未来?的婆母”,大庭广众之下该有的尊重肯定是要给的。
裴珍珠只能硬着头皮跟随婢女跨入观望台, 规规矩矩给顾夫人行礼问好。
顾夫人坐在?桌边,瞥眼裴珍珠纤细白皙的手?, 随后趾高?气昂地用手?指点了点身前的空茶盏:“没点眼力劲?倒茶。”
裴珍珠:……
这是还没嫁过去,就想拿她当丫鬟使用?
因着顾夫人嗓门?响亮,一时勾得周遭人的目光齐刷刷全投了过来?。
“孝道”压在?身上,素来?以?温婉形象示人的裴珍珠,只得提起茶壶倒水,然后双手?端起茶盏恭恭敬敬地奉到顾夫人跟前:“顾夫人,请喝茶。”
顾夫人却不接。
就这样让裴珍珠一直弯腰端着,还未嫁进门?就开始立上规矩了。
一刻钟后,还没接。
裴珍珠累得小腰发酸,双手?也有些支撑不住开始轻颤。
“哟,就开始发抖了?这才哪到哪呀?”秦傲雪恨死裴珍珠抢走?她的状元郎,走?过来?阴阳怪气道,“顾夫人,您可得好好调--教她啊,要不然嫁进了门?也是个不顶用的,都伺候不了您。”
顾夫人瞥裴珍珠一眼:“这个自然。”
随后,顾夫人换上慈爱的神情,拉着秦傲雪小手?一个劲地叹着可惜:“可惜定情信物都交换了,硬生生被狐狸精给拆散了。我们顾家对不住你啊……”
秦傲雪听了,心头的恨意燃烧得更?旺。
“来?人啊,这茶凉了,换壶滚烫的来?。”秦傲雪吩咐下去后,一壶刚烧开的滚烫的热茶很快送了来?,她拎起茶壶就往裴珍珠捧着的茶盏里灌。
茶水很快溢了出来?,烫得裴珍珠打翻了茶盏,摔碎在?地。
顾夫人冷脸训斥她:“没用的东西,连茶盏都端不稳,想渴死本夫人?还不赶紧再倒一盏?”
第?二盏,顾夫人依旧摆臭架子不接。
白瓷盏不隔热,滚烫的茶盏壁能直接灼伤人手?指。
就这样,在?顾夫人和秦傲雪的联合欺负下,裴珍珠的纤纤十?指被烫得通红。
观望台里的其余贵妇一心看热闹过眼瘾,没一个上前劝的不说,还一个个嗤笑出声,乐呵得很。
在?这样的氛围下,秦傲雪愈发肆无忌惮地捉弄裴珍珠。
不知是不是恶有恶报,当天夜里,秦傲雪刚钻进被窝,就传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仅半刻钟,秦傲雪毒发身亡。
被盘踞在?被窝里的一条黝黑毒蛇要了命。
夏夜, 雷阵雨前?,天气最是闷热。
床帐里本就不大,朱少虞又浑身上下冒着热气,让裴海棠闷得脸蛋潮红。
朱少虞心疼她, 坐起身摇着芭蕉扇给她送风。
她身上的中衣中裤却把风全给隔绝在了外头, 一丝凉意都吹不进。
朱少虞:“大夏天?的,也不怕闷出痱子?你看我多凉快。”说着, 把?光着的膀子拍出清脆“啪啪”声来。
裴海棠:……
他不知?羞耻, 一入夏就光膀子, 难不成叫她有样学样,也光着?
朱少虞继续劝说:“脱了吧,又没人看见。”
裴海棠微微撑起身子瞪他:“你不是人?”
“……又不是头回看,你还害羞什么??”朱少虞视线落在她的饱满处。
两团火飞上裴海棠面颊,她抓起枕头,羞臊难当地?就往他身上丢。
朱少虞捂眼睛投降:“得, 我不看。”说着, 下床从挂在屏风上的中衣下摆撕下一块长布条, 就往眼睛蒙去, 在脑后打个结。
裴海棠:……
想了想,稍稍松开?点衣襟, 凉快点总归睡得舒服些。她只打算默默解两颗扣子的, 男人却突然窜过来, 身手敏捷地?拽住她薄薄的中衣, 顺着她肩头就往下扯……
“啪”的一脆声,中衣甩上了屏风。
裴海棠愣愣地?低头一看, 身上只剩下了一条勉强能覆盖住前?头的红肚兜。
裴海棠:……
朱少虞轻轻放倒她,让她趴去枕头上。当裴海棠后知?后觉地?想起, 后背肌肤全露在外头,只残留几根什么?也遮挡不住的系带时,她拼命想换个姿势,譬如仰躺。
正?在这时,芭蕉扇再?次扇动。
阵阵小风拂过后背,带来了徐徐凉意,裴海棠舒服得发出一声低吟。
扭头瞥见朱少虞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她咬唇妥协了。
才刚过一更天?,见她一时半会睡不着,朱少虞边摇芭蕉扇边问她:“天?气?越来越闷热,明日我带你去深山里转转?那儿树荫浓密阴凉得很,你跟在我身边,还可以想让我猎什么?,我就随时给你猎什么?……”
裴海棠趴在枕头上摇头。
深山里确实凉快,清晨去时路上也不晒,可得回来吃午饭、歇晌啊,顶着毒辣日头往回赶……她怕晒黑了雪白的小脸蛋,果断不去。
扇了一会,朱少虞再?次确认:“真不去?”
裴海棠没了回应。
朱少虞扯下眼睛上的布条,探头一看,她已半边脸颊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她睡容恬静,像一朵静静绽放的海棠花,很美。
朱少虞笑了。
正?要躺下时,忽地?见她光洁的后背肌肤在月色中泛着白光,视线逗留好一会,然后朱少虞抑制不住地?俯下身去亲吻几口?,似乎抹了蜜,入口?香甜,直到睡梦中的她无意识地?扭动几下,红唇似乎不大高兴地?微微嘟起,他害怕打搅她清梦,才意犹未尽地?在她身边躺下。
这时,窗外暴雨如注,噼里啪啦砸在石板地?上。
闷热终于散去,朱少虞把?芭蕉扇轻轻搁在床头柜上,拉起夏日薄被给她盖好腰腹,免得着凉。
次日清晨,秦傲雪命丧毒蛇的死讯,与?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一同闯入裴海棠耳里。
“当真?”
早饭桌边,裴海棠用白瓷勺轻舀银耳莲子羹的小手顿住,抬头惊愕地?看向才从外头打探消息归来的翠玉。
翠玉面露惧色:“郡主,千真万确,昨夜侍卫就逮住了那条毒蛇,黝黑黝黑的,筷子粗,半丈长。经太医验尸,秦小姐确实被那条毒蛇攻击致死。”
裴海棠蹙眉。
上辈子秦傲雪虽说也命短,却是嫁给状元郎后生不出儿子,又蛮横跋扈不许丈夫纳妾,最?终惹了恶婆婆嫌恶,给一日日磋磨死的。
这辈子更惨,竟早早死于蛇毒?
为何两世会有差异?
裴海棠突然想起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心缓缓窜向胸口?,莫非是昨日下午秦傲雪当众羞辱了裴珍珠,让裴珍珠恼羞成怒,背地?里私放毒蛇一招致命?
“翠玉翠竹,快,让侍卫进来检查一下咱们屋里是否有蛇。”
裴海棠心慌地?丢下白瓷勺,早饭也失了胃口?,起身张望四周。
翠玉没多想,只以为行宫依山而建,主子害怕深山里的毒蛇也流窜来了这,忙喊进一队侍卫,里里外外精细地?搜查两三遍,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翠竹则心细地?遣人去狩猎林寻了四皇子回来。
彼时,朱少虞正?兴致勃勃带着一个金吾卫中郎将合力追杀一头野猪。闻言裴海棠心中不安,他立即一甩马鞭,告辞归来。
“棠棠?”
朱少虞疾驰至小院门口?,跳下马,就大跨步匆匆往里头赶,玄色袍摆急剧飞扬。
“少虞哥哥。”
裴海棠心底有些慌乱,别说丑陋的黝黑毒蛇了,便是长得漂亮的无毒小蛇她一个弱女子也怕呀。瞥见朱少虞跨入月洞门,她本能地?从堂屋快步而出,一路飞扑过去,一身嫣红裙子撞入男人怀中,紧紧贴住他健硕魁梧的身躯努力索求安全感。
朱少虞低头,明显察觉怀中的人儿小脸发白。
他一只结实有力的铁臂紧紧环住她,另一只轻轻给她顺背,独属于他的温热体温,从其掌心一点一点透过来,让裴海棠发凉的脊背逐渐好转。
“不怕,我带回了强力驱虫药,蛇虫惧怕那种。”
朱少虞说着,让身后跟着的小厮将马鞍上带回的驱虫药交给翠竹和翠玉,很快撒遍了屋里屋外,整个院子里弥散开?淡淡药香味。
待她明显气?色好转,朱少虞直接打横抱她回饭桌边继续吃早饭,几个煎饺、半碟酸黄瓜、两块芙蓉糕、一碗银耳莲子羹,她小肚瓜饱了,他又亲自倒盏凉茶伺候她漱了口?。
“走,跟我去深山里打猎,中午给你烧烤吃。”她这状态,朱少虞不放心留她一人在这。
裴海棠心有余悸,也只想黏在武艺高强、一挥剑就能轻轻松松劈死毒蛇的他身边。
两人共乘一骑,带上几个侍卫出发了。
却在半途遇上了一桩热闹事。
两个贵妇在山路上撕扯、撒泼,巧的是,打人者是死者秦傲雪的母亲永平侯府侯夫人,被打者是状元郎的母亲顾夫人。
侯夫人扯着顾夫人衣襟开?骂:“好端端的,我家傲雪怎会被毒蛇咬死?铁定是你家好儿媳(裴珍珠)动了手脚……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是你们害死了她!”
昨日,秦傲雪联合顾夫人一块整治裴珍珠的事儿,观望台里的人全瞧见了,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秦傲雪一出事,侯夫人立马联想到是谋杀!奈何,裴珍珠躲在裴海棠的院子里不出来,借侯夫人几个熊胆也不敢去闹,只能逮住顾夫人这个始作俑者、兼裴珍珠的未来婆家闹。
“你个黑心肠的,不给我们傲雪一个交代,我就跟你没完……”
侯夫人疯癫似的闹起来时,状元郎顾宴听到消息,火急火燎策马赶了过来。显然,顾宴一通温文尔雅的劝慰丝毫平息不了侯夫人的丧女之痛。
越闹越不像样。
顾夫人岂是任人欺辱的主?最?后事件升级,成了双人对?打,彼此脸蛋抓花了,发髻也全扯乱了,珠钗“哐当”“哐当”坠落在小石子上发出脆响……
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凑热闹的看客。
裴海棠和朱少虞骑马观望,裴海棠扭头看向朱少虞,故作惊诧道:“侯夫人怀疑,是裴珍珠纵蛇谋害的秦小姐?”
这可是谋杀罪啊。
裴珍珠这个白月光,真是越来越往黑里作了。
哪怕朱少虞已经解释过,他心头从未住过别的女子,裴珍珠更不是白月光。但是,鉴于上一世她是贵妃,裴海棠依然希望这一世的裴珍珠在他心头越黑越好,彻底杜绝她再?扑腾起来的可能。
朱少虞淡淡地?“嗯”了声。
显然,朱少虞对?裴珍珠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屑旁观这等烂事,圈紧裴海棠小腰,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裴珏放蛇后,便一直留意着外头动静,他很快得知?侯夫人大闹顾夫人的事,忙溜进裴海棠居住的小院,叩响东厢房的门。
裴珍珠打开?房门,见是哥哥,忙往屋里让。
关上房门,裴珍珠拉着哥哥躲到里间的屏风后说话。
裴珏焦急道:“侯夫人闹得很凶,怕是过不了多久,满行宫的人都要怀疑到咱俩头上了。”
裴珍珠一脸的淡定:“侯夫人若是证据确凿,早去皇上面前?告御状了,还纠缠顾夫人撒什么?泼?正?因为没证据,才瞎闹腾呢,惧她作甚?”
裴珏:“话是这么?说,不过……”
裴珍珠笑着保证:“哥哥莫怕,这事儿我能摆平,你放心去玩耍便是。”
裴珏:“你怎么?摆平?”
裴珍珠神?秘地?笑:“我身后有崔木蓉啊。”
除夕宫宴推裴海棠下水,企图弄死裴海棠的事,将她和崔木蓉紧紧捆绑在了一起。那事儿,也成了裴珍珠拿捏崔木蓉的把?柄,有事儿求到崔木蓉跟前?,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裴珏走后,裴珍珠立马前?往晨露殿,求见崔木蓉。
彼时,崔木蓉正?伏在长榻的矮几上,悠闲地?描着花样子,预备回京后给太子亲手缝制一双靴子。听了裴珍珠的事儿,淡笑道:“小事一桩。”
说罢,崔木蓉立即派个小厮去找自己的世子爷大哥。
她的大哥崔木野,正?是神?策军上将军,而死者秦傲雪的父亲永平侯正?在神?策军里谋了份差事。
要让他婆娘闭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果然,两刻钟后,侯夫人被永平侯当众狠扇了一耳光,骂她失心疯:“昨夜,暴雨前?闷热,山里的蛇虫就爱乱窜,咱们的傲雪不幸遭遇了毒蛇,仅此而已,你在这里瞎闹个什么?劲?失心疯了吗?”
就这样,侯夫人再?不甘,也只能以意外结案。
尽管如此,被殴打而丢了颜面的状元郎母亲顾夫人,对?裴珍珠这个准儿媳的恨意又加深一层,说是恨之入骨都不为过!
梁子是越结越大!
山里真美。
树木郁郁葱葱, 五彩缤纷的漂亮小野花点缀在草丛里,裴海棠坐在朱少虞马背前一路前行?,她能?时不时望见几只小白兔在深深草丛里冒头,目光察觉他俩后立即机警地逃窜, 枝头鸟儿们却胆肥地不怕他俩, 还你争我抢地给他俩唱起动听的小曲,叽叽喳喳说不出?的愉悦。
“山里空气新鲜, 风景也美, 但是, 少虞哥哥,我渴了。”
裴海棠懒懒靠在朱少虞怀里,仰起小脸朝他撒娇。
夏日阳光明?媚,从?她头顶的树叶斑驳地洒落,朱少虞看着她面颊恢复了红润,她眸子里对毒蛇的惧怕也逐渐消退, 眼神娇滴滴的, 依稀看出?几?分对他的依赖。
朱少虞笑了笑, 情不自禁低头吻住她红唇。
裴海棠:……
喂, 她撒娇是想喝水啊,完全没有野外勾引他的意思啊。
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群鸟儿拼命展翅扑腾的惊飞声, 随后传来一位男子粗犷的嗓音:“太子殿下, 这只大雁是我的啦!”
很?明?显, 太子率领一众人马在附近狩猎。
裴海棠心慌死了,努力?张嘴想提醒朱少虞“有人来了, 快放开我”,结果话儿才?冲出?嗓子眼, 就全在唇齿间堵成了暧昧的呜呜声,听着狩猎队伍的马蹄声越靠越近,她急得“嘭嘭嘭”捶他肩头。
朱少虞不管不顾,反而捧紧了她脸盘。
“太子殿下,谢谢承让!”
“一只大雁,何足挂齿,这只火狐狸是孤的了!”朱清砚望见一只红狐狸从?眼前一闪而过,他本能?地策马急追,拉满弓咻咻咻连射三?五箭。
其中一箭射偏了,越过灌木丛,惊飞了那头的马匹,有红色身影掠过。
朱清砚心头咯噔一下,莫非伤到了人?
忙调转马头,绕过去查看。
草丛里斜插着他专属的黄尾箭羽,幸好,没伤到人,朱清砚微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很?快又重新提了起来,但见一匹马驮着一对年轻男女拐进林子深处,那道身穿玄色劲装的男人背影有几?分熟悉,是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