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牙齿依旧微微打颤, 吐词有点含糊不清。
“你稍等片刻。”
面对如?此孱弱的她,朱少虞声音都忍不住放轻柔几分。
说罢, 他迅速起身离开,半盏茶的功夫就抱回一堆干柴,在床前升起一个火堆,烈烈火焰让人瞧着就暖。
裴海棠包着厚实被?子僵硬地下床,在男人的搀扶下侧对火堆落座,朱少虞重新用巾子给她一缕一缕地把湿发绞干。
烈火熊熊,略显狭窄的内室迅速升温,满头秀发很快干透了。
朱少虞:“现在感觉如?何?”
裴海棠显然气色恢复不少,她小身子灵活地转过身来面对火堆而坐,一头乌发蓬松地倾泻在包裹她身子的粉红色被?子上,几缕秀发调皮地贴在她面颊上,衬得她小脸白润光泽,还微微透着薄红,娇媚逼人,让男人见了舍不得挪眼。
不想,裴海棠微微闭眼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睁开眼,就嘟起小嘴抱怨:“还是不大对劲,总觉得骨头里流窜着寒意似的。”
朱少虞微微蹙眉。
她体--内仍有寒气没发散出来。
正在这时,“噼里啪啦”,外头炸响爆竹声,明显子时过了。
裴海棠笑道:“四皇子,新年快乐!”
朱少虞同笑:“郡主?,新年快乐!”
忽然,裴海棠想起什?么来,小手从?身上包裹的被?子里探出,掌心向上讨要道:“四皇子,说好的谢礼呢?”
朱少虞:……
裴海棠昂起傲人的下巴:“说好除夕夜给我的,你又从?除夕夜生生拖到新年了!还死赖着不给?”
不满地嘟起小红唇。
朱少虞盯着她嫣红饱满的嘴唇,喉结微微滑动。
裴海棠俨然不知道危险,一个劲地讨要:“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一拖再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话音刚落,她小身子突然腾空。
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定神时,已被?朱少虞压到了架子床上。
她在下,他在上。
朱少虞的呼吸已然似火,他凑近她嫣红的唇瓣,哑声道:“现在用实际行动回答你,我是不是个男人。”
裴海棠一脸懵,这是哪跟哪啊?
她在问?他要谢礼啊!
“郡主?的提携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期待等会你能?满意。”
裴海棠:……
尚处在怔忪中?,耳旁又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你不是冷么,这个问?题一并给你解决了。”
裴海棠:???
还没等她回过味来,中?衣被?往两边一扯,冷,裴海棠娇气地直哼。朱少虞扯过被?子当房子罩上,密不透风。一个时辰的起起伏伏后,她好不容易烘干的秀发再次潮湿得不像样,浑身热得直冒汗。
“还冷吗?”
“不……不冷……了……”啜泣得断断续续。
显然,男人自有思量,为?了逼出她落水后的寒气,持续卖力。
裴海棠哪还能?感受到寒?只觉快要热死了好吗!被?子里本?就不大,他又不断冒着热气,如?同置身六月的蒸笼,而她是那条被?百般冲刷、持续烘烤的小鱼儿,再继续下去,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脱水严重的小鱼干啊?
胡思乱想中?,窗外天色转亮,守岁就这样守完了一通宵,朱少虞终于停了下来。
喉咙干咳的裴海棠,咕噜咕噜连灌两盏臭男人递来的温开水,然后困得倒头就睡。
必须补觉!
一心补觉的裴海棠,两个时辰后没被?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吵醒,却被?朱少虞轻轻推醒。
“莫扰,还没睡饱。”裴海棠嘟哝完,红扑扑的小脸蛋贴着朱少虞手臂,合上眼睫继续睡。
朱少虞:“快醒来,昨夜宫里爆发大事,一群贵女落水,其中?包括崔木蓉,太子不顾危险跳下画舫救她,不慎磕碰后脑勺至今昏迷不醒。你我得去东宫探病。”
裴海棠:???
太子那般厌恶崔木蓉,还能?不顾危险跳下画舫救她?
可能?吗?
上辈子也没这一出啊。
迅速睁眼的裴海棠疑惑不解地看向朱少虞。
朱少虞衣裳整齐地坐在床沿,他显然刚从?外面打探消息归来,透露道:“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依我猜测,太子并非主?动跳下画舫救崔小姐,更可能?是被?太子党的人推下去的,目的在营造‘英雄救美’,然后顺理成章与清河崔氏联姻。”
裴海棠:……
这么说,太子这辈子依然摆脱不掉崔木蓉,只因她出身强大的清河崔氏?
政治联姻啊。
裴海棠内心复杂,她突然想到,太子这场无妄之?灾八成是她带来的,若非她昨夜试图通过皇舅舅给太子换个太子妃,怕也不会贸然出现太子落水一事。
提起落水,裴海棠突然记起昨夜拽她沉入水底的黑衣人,气愤道:“四皇子,昨夜谋害我的黑衣人是谁派来的?我非叫皇舅舅弄死他不可!”
朱少虞:“是个死士,被?我擒拿后咬破口内毒囊自尽了。但我猜测,他应该来自清河崔氏。”
裴海棠:???
这辈子的崔木蓉恨她至此了?
远比上辈子的小打小闹阴毒啊。
朱少虞突然握住裴海棠小手:“棠棠,稍安勿躁,这个仇我日后必定给你报了。”
“嗯嗯。”裴海棠乖巧地应了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男人称呼的改变,两世?以来头一回唤她“棠棠”了!
是昨夜……一夜三次的功劳么?
提起昨夜,啊,这个男人实在太强壮了,险些没把她累死,裴海棠现在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藏在被?窝里的双腿明显发软。
“快起来,我从?你以前住过的海棠宫给你拿来一套干净衣裙,换上吧。”
朱少虞指了指搁放在她枕边的一叠鲜亮衣裙。
裴海棠触碰它们?,上头还裹挟着外头清晨的凉意。
裴海棠懒懒地躺着,随手拎过衣裙,不慎掉落夹在里头的肚兜,是一条桃粉色的小兜肚,它恰好准确地飘落在朱少虞搁放在床沿的手背上。
裴海棠:……
怔了一瞬,赶紧翻身探手去抓,才捞到手里,却惊觉自己?手臂光光的没覆盖衣袖?
再低头一看。
好家伙,她露在被?子外的美人肩和前胸全光光的,羞耻的不着寸缕。
“啊……”
羞得裴海棠迅速往被?窝里缩,还不忘将桃粉肚兜也拽了进去。
朱少虞看眼她潮红的面颊,轻笑一声,心领神会地放下勾在两侧弯钩上的纱帐,然后快步去了外室。
一刻钟后,裴海棠穿戴整齐下了床,裹上衣裙的她自在多了,大大方方环视一圈陌生屋子的陈设,然后迈出内室朝坐在椅子里的朱少虞道:“四皇子,这是哪儿呀,瞧着有几分眼熟。”
朱少虞:“当然眼熟,半年前,咱俩的第?一次就交代在这。”
裴海棠:……
朱少虞:“你不是怀念那夜的感觉吗,所以昨夜特意抱你回来重温,故地重游。”
裴海棠:……
原本?白皙的脸蛋,硬生生被?他的黄段子给说成了绯红。
半个时辰后,裴海棠与朱少虞并肩前往东宫探病。
远远的,瞧见一个贵女和几个小太监跪在东宫石阶下请罪,瞧他们?浑身发僵的狼狈样,似乎罚跪很久了。
行至东宫门口,恰好撞见从?里头探病出来的朱清芷。
裴海棠拉住朱清芷,悄悄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朱清芷压低声音:“昨夜翻了船,这几个是当时负责撑船的小太监,那个是伯府的乔小姐,听闻昨夜的祸事全是由乔小姐的胆小所引发的。太子殿下昏迷一夜不醒,皇上大发雷霆,他们?已经罚跪一整夜了。”
裴海棠一听便知皇舅舅被?人刻意蒙蔽,竟误以为?这些人是导致翻船的罪魁祸首。
朱清芷说完,告辞出宫了。
裴海棠与朱少虞往东宫里走时,朱少虞突然捏了捏她小手,提醒道:“湖底有人谋害你的真相,你暂时隐瞒,别给父皇透露。闹大了,父皇会难以收场。”
裴海棠:???
朱少虞:“相信我,涉及太子,这件事牵连的派系甚广,牵一发动全身,我猜父皇正是心中?有数,才特意处理得简单,罚几个宫人了事。”
朱少虞是上辈子夺嫡的赢家,他的判断,裴海棠自是信的。
最后结果果然如?朱少虞所料,宣德帝把事情压下,在太子苏醒后,以“英雄救美”为?由头,赐婚太子和崔木蓉。
正月初一。
裴海棠和朱少虞逗留皇宫拜访各位长?辈, 晌午陪帝后及太子吃完团圆饭,才?离开皇宫返回郡主府。
裴海棠从怀里掏出几个封红往桌上啪啪一甩。
蹲守府里的翠竹和翠玉惊呆了,他们家小郡主都出嫁为妇了,还能像往年一般从宫里长?辈那拿到一摞封红?
还厚厚一摞?!
两个大丫鬟瞪大双眼发出惊叹时, 裴海棠宛若未觉, 直接踏入卧房往拔步床上一趴:“补觉!”
翠竹和翠玉:……
盛宠在身?就是任性。
听闻当年出嫁后的大公主和二公主哭着鼻子讨要都没这个待遇,反被高皇后训斥一通, 她们家小郡主却是浑然不放心上。
裴海棠心头当然是喜悦的, 可架不住昨夜被四皇子断断续续折腾一通宵啊, 支离破碎的睡眠全部累计叠加还不足两个半时辰,困啊。
必须补觉!
翠竹和翠玉起先不理解,待伺候小郡主脱衣,发现她白皙脖子和手腕处的青紫痕迹,立即明白过来小郡主的困,两人识趣地退出房门谁也舍不得打扰主子迟到的睡眠。
两个时辰后, 裴海棠还是被巷子里噼里啪啦不断的爆竹声给闹醒了。
好在已睡得饱饱的。
裴海棠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满意地翻身?坐起, 伸个懒腰, 环视一圈, 意外地见?窗前的八仙桌上多出一个封红。
咦,朱少虞给她的?
趿着鞋子来到桌前, 裴海棠拿起封红一颠, 发出相互碰撞的脆响, 好奇地拆开来——
红红的纸里包裹着几粒碎银子。
碎银子???
这也好意思拿来当封红???
好在, 碎银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棠棠,来后院, 夫君另有厚礼送上。”
裴海棠这才?颠着碎银子笑了:“得,知道你缺钱, 本郡主就不计较了。”
将?六块碎银子重新包好珍藏进箱笼后,裴海棠唤丫鬟:“可瞧见?四皇子了?”
东次间坐着打络子的翠玉听见?动静,忙放下手中活儿,挑帘进来:“回郡主,您一睡下,四皇子就往后院去了。”
裴海棠笑了,看来准备很?久了呀。
“走,本郡主也去后院逛逛。”
外头飘起小雪花。
裴海棠穿戴很?暖和,身?上系着红狐皮斗篷,手上拢着白狐皮袖笼,翠玉又?从墙角拿起把青绸伞,撑在主子头顶避雪。
主仆俩顺着雪地里扫出的小道往后院行?,一刻钟后,裴海棠隐隐听见?一阵阵“咚咚咚”的锤击声。
听起来,像是木工声。
裴海棠疑惑:“今日有叫木匠进府吗?”
翠玉摇头:“并无。”
话音刚落,拐过一座假山,裴海棠就瞧见?朱少虞没穿厚实毛料外套,抡起锤子在木架子上敲击最后一下……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朱少虞回头瞧见?裴海棠扭着小腰而来,看着她白莹莹的美人面,他丢下手中工具,指着身?边的物什?笑:“棠棠,送你的新年礼物。”
他身?旁,赫然立着一架硕大的秋千!
很?漂亮,秋千藤上蜿蜒着紫色小花,横梁上悬着一串串紫色风铃,坐板上还铺着厚厚一层紫色绒毯,深深浅浅的绚烂紫,妥妥的紫气东来!
裴海棠双眼都亮了。
“哇,我的最爱!”
裴海棠立即就坐上了,双手攥紧秋千藤,回头笑喊:“翠玉,快推我。”
上前推的自然不是翠玉,朱少虞走至她身?后,弯腰贴在她耳畔:“叫少虞哥哥,我就推你。”
裴海棠:……
果然是一夜三次后,待遇都不同了么?
不过,未来帝王主动做出改变,正合她意。
裴海棠偏头,大大方方在他耳畔唤道:“少虞哥哥,推!”
那样响亮,丝毫不扭捏。
朱少虞笑了,先检查一遍,确信她坐稳了不会往下滑,然后双手抵住坐板用?力往正前方一推……
一旁站立的翠玉惊呆了。
四皇子力气真大啊,像她们需反复推几次,才?能荡至最高点,而四皇子直接一步到位。
裴海棠倒是不惊讶,因为昨夜已惊艳过了!
推秋千这点力道对朱少虞来说算什?么?昨夜通宵达旦爆发的惊人体力,才?叫她难以置信呢!
半刻钟的欢愉后,荡够了的裴海棠觉出寒风刮得小手冷,娇娇地喊停,朱少虞闻言上前,结实有力的铁臂一下子就给攥停了,容易得不费吹灰之力。
他站着,她坐着。
裴海棠白色兔毛暖鞋轻轻搭在紫色绒毯上,然后仰起白皙小脸看他。
朱少虞衣裳单薄,肩头和发顶覆盖一层积雪。
裴海棠微微蹙眉:“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貂皮大氅?”下雪天?,单薄秋衣多冷啊。
朱少虞:“棠棠买的貂皮金贵,我哪舍得穿来干粗活?”
搭建这么一座大秋千,又?是铲土下地基,又?是切割木料的,非糟蹋了貂皮大氅不可。
再?说了,放开手脚才?干得快,毛料衣裳厚实,反倒碍手碍脚束缚得很?,他还想?抢在她睡醒前搭好呢。
朱少虞补充道:“放心,我身?强体壮不怕冻。只要这秋千你喜欢就成。”
裴海棠在他胸膛捶一下,笑道:“我自然是喜欢的。”说罢,心疼般起身?给他拍去肩头的积雪,还踮起脚尖一点点弹去他头顶的雪花,朱少虞很?明显特?享受她给予的妻子般的关怀,瞧,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拍着拍着,裴海棠好奇问?:“怎么想?起送我一架秋千了?”
朱少虞笑:“不仅送你,赶明儿我再?搭一座小的,给咱们还未出生的女儿也预备着。”
裴海棠:……
这话咋这么熟悉呢?
啊,记起来了,是昨日她在皇后宫里婉拒太子再?给她搭一架新千秋时的原话!
裴海棠瞅他带笑的黑眸一眼,这男人,该说他小气好,还是说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好呢?
一晃,正月初五。
这一天?,百姓们闻鸡即起,放鞭炮,挂红布,饮财神酒,一心虔诚地迎财神。
武安侯府。
裴珍珠一家子特?别敬奉财神爷,当天?边第一缕微亮晨光洒落屋檐,王桂芳就带着儿女给家里供奉的财神爷虔诚地上香了。
“财神爷啊,保佑咱们武安侯府今年发大财,发大财呀!”
用?罢早饭,裴珍珠来到书房,悄声与裴珏商量:“大哥,今天?正月初五,是迎财神的日子。咱俩去古琴铺子把琴弦卖个高价,讨个好彩头!”
裴珏哪有不应的,他还等着卖来的银子,去京兆府交赔偿款呢。
兄妹俩坐上马车就直奔朱雀大街,一连走访五家古琴铺子,最后在一家名唤“悦来琴斋”的高价卖出,六万两成交。
两人心花怒放。
郡主府。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裴海棠,莫名的心神不宁,似乎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直到陪朱少虞给财神爷上完香,她才?隐约记起——
破五迎财神,上辈子的今日,裴珍珠好像将?她借出去的琴弦给卖了!
思及此,裴海棠忙让翠竹去隔壁武安侯府打听,裴珍珠今日是否出门了。
“郡主,大姑娘出门了。”翠竹很?快回来道。
真是个作?死的白月光。
今日,就让朱少虞好好瞧瞧,他珍藏过私人画像的白月光到底是怎样一个黑心肝的女子!
用?罢早饭,裴海棠假装收拾东西,然后抱着个琴弦盒来到书房找朱少虞:“少虞哥哥,等会咱俩去古琴铺子逛逛,给我娘亲补一根琴弦。”
说着,打开琴弦盒,里头本该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团琴弦,现在突兀地缺了一团,不补上,多寒碜。
朱少虞毫不犹豫地点头。
两刻钟后,两人乘坐马车直奔朱雀大街的“悦来琴斋”,倒不是裴海棠精准地记得买家,而是分析过朱雀大街的五家古琴铺子,唯有这家档次最高,最能出高价。
真凑巧,马车停靠在路边,裴海棠刚被朱少虞抱下地,转身?就撞见?从“悦来琴斋”跨出的裴珍珠和裴珏。
裴海棠笑了:“好巧啊。”
裴珏和裴珍珠心虚地脚步一顿。
瞧,两人一只脚留在门槛内,一只脚跨在门槛外,这齐齐定住的姿势也是够尴尬的。
朱少虞古怪地扫了他俩一眼。
裴珍珠调节能力够快,顷刻间恢复了自然,迈出门槛从容淡定地寒暄起来。
裴海棠不屑陪聊,微笑着微微颔首,却故意挽住朱少虞胳膊,一路招摇地踏进悦来琴斋。
裴珍珠果然酸了眼眶。
她足足在街边僵了十几息,才?强行?压下心中的酸意,拉着哥哥黯然离去。
裴海棠夫妇衣料价值不菲,再?看两人气度非凡,一看便知王孙贵胄出身?,掌柜的当即点头哈腰亲自上前伺候。
不一会,伙计拿来十余条上等琴弦。
裴海棠往贵宾椅里一坐,稍稍瞥一眼,便嫌弃地摇头:“这等货色也好意思拿出来?糊弄本夫人不识货?”
掌柜的赔笑道:“这已是铺里最顶尖的琴弦,三万两一根,更好的没有了……”
一旁的掌柜娘子一个劲给他使眼色。
掌柜的顿了顿,很?快想?起方才?收了一根有市无价的宝贝,忙改口道:“更好的有,但价格就远远不止三万两了。”
裴海棠:“哦?多少?”
掌柜的举起两根食指,摆成个十字架:“得这个数。”
裴海棠笑了:“十万两?这琴弦得什?么材质才?值啊?”
掌柜的也笑了:“这位夫人有所?不知,那根琴弦啊可是昭阳郡主弹过的。昭阳郡主知道吧,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郡主!沾过贵气的,自然水涨船高。”
昭阳郡主?
裴海棠不笑了,迅速看了身?旁坐着的朱少虞一眼。
朱少虞:“当真?拿来我们瞧瞧。”
不一会,掌柜的从后堂捧来了,特?意配了一只金丝楠木的雕花小盒子装着。
裴海棠假装验货,直接拿起琴弦尾部,只见?上头赫然雕刻着“昭阳”二字。
生前的公主特?别疼爱小女儿裴海棠,但凡家里的珍贵之物,均在不起眼的地方雕刻着“昭阳”二字。
裴海棠捏着琴弦的指尖和声音均在颤抖:“少虞哥哥。”
朱少虞记忆过人,一眼瞧出眼前这条琴弦就是昨夜借给裴珍珠那条。
裴海棠眼带委屈地看向朱少虞, 似乎被亲人?如此算计,她心慌到手足无措需要求助。
一家之主,为人?夫君,此时不?出手, 更待何?时?
朱少虞接过琴弦, 摩挲尾部的“昭阳”二字,突然笑了:“昭阳郡主何等瑰宝, 确实值十?万两。”
一通高帽子戴上后, 并未买。
朱少虞牵了小手微颤的裴海棠径直坐上马车回府, 才抵达上房,朱少虞便差遣翠竹去隔壁的武安侯府跑一趟。
“去,将郡主借给大姑娘的琴弦讨回来。”
讨回来?
翠竹怔住,郡主向来对隔壁出手大方,还?从未讨债过,会不?会有损郡主威仪啊。
朱少虞:“借而已, 并非赠送。借而不?还?, 他们?都不?嫌寒碜, 主人?家讨要还?怕什么损威仪?”
“还?不?快去!”
朱少虞瞅眼委屈得双眸早已泛水意的裴海棠, 一叠声地?催促。
翠竹哎了声,再?不?踟蹰, 领命快步而去。
廊下撞见翠玉, 翠竹把事儿低低地?说了。
翠玉早看隔壁的不?爽了, 闻言险些鼓掌:“四皇子威武!依我说, 早就该如此,凭啥总让隔壁的占便宜?走, 我跟你一块讨债去!”
两个大丫鬟气势汹汹去了。
东次间,朱少虞抱了始终没缓过劲来的裴海棠坐他大腿上, 他宽厚的大掌罩着她后脑勺,把她委屈得要哭的小脸轻轻按进?自己胸膛,无声地?给予安慰。
她的委屈他懂。
谁好心将娘亲的遗物借给穷亲戚,反手却被高价卖掉谋取暴利,谁能?不?难过?
思及此,朱少虞环住她细腰的大掌渐渐收紧,下意识将棠棠圈得更紧了些。
“别怕,有夫君在?。”铁定?给你做主了!
听?着朱少虞铿锵有力的安慰,埋进?他胸膛的裴海棠险些笑出声来。
这辈子的她委屈啥?
一点?不?委屈好么。
让未来帝王见识到了裴珍珠龌龊的真面目,还?亲自做主为她讨要!
裴珍珠啊裴珍珠,这辈子你白月光的地?位要是还?能?稳住,就怪了!
先是才气被碾压,失去“古琴圣手”和“京城第?一才女”两大美誉,如今又被揭穿内心龌蹉。
裴海棠埋进?男人?胸膛的刹那,“委屈”了一路的小脸蛋立马换上得意的笑脸,紧紧贴着朱少虞暖暖的胸膛,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她饶有兴致地?一遍遍幻想隔壁裴珍珠吃瘪的表情……
武安侯府。
之前悦来琴斋门口,裴海棠挽住四皇子胳膊故意秀恩爱的画面,让裴珍珠返回时酸了一路。
“裴海棠,你得意什么,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若没当今皇上罩着,四皇子能?待你好?”
“我就等着,一旦皇帝哪天不?幸驾崩了,四皇子还?乐不?乐意继续哄着你!”
裴珍珠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内心却无比恶毒地?诅咒着。
裴珍珠咽不?下这口气,四皇子明明是她的,她费尽心机才攀上的四皇子,凭什么转眼就掉入裴海棠碗里?
她又酸又妒。
“好了,甭气了,你和四皇子注定?没缘分,这是命。”下马车后,知道些内情的裴珏一路将妹妹送回她的小院,宽慰道,“情情爱爱的都是虚的,银子到手才是实的!”
裴珏把妹妹手里的银票拍得哗哗响。
听?着脆响,裴珍珠笑了。
足足六万两呢,还?是用裴海棠娘亲的遗物谋取的暴利。
总算暗暗出了口气!
“大哥,给你二万两,休沐结束就去衙署还?上。”裴珍珠低头数出两张面额一万两的银票,豪气地?拍到裴珏手里。
裴珏千恩万谢地?走了。
裴珍珠捏着剩下的四万两,得意地?扭着小腰进?了屋,裙摆也跟着荡出绚烂的花来。
不?想,她才刚来到书柜前,翻出一本孤本夹好银票,大丫鬟秋云就进?来通传:“大姑娘,隔壁郡主府的翠竹和翠玉来了,说是除夕夜借给您一根琴弦,迟迟不?见还?,她们?特来讨要。”
裴珍珠浑身一僵。
迟迟不?见还??
听?听?这用词,稍微要点?脸的姑娘,脸都得被打肿了!
裴珍珠面皮涨红,小手发僵地?撑住书柜,嫣红的唇瓣险些被她咬破,拥有好记忆的她,当然记起自己除夕夜开口提及的词确实是“借”。
可以往“借”来的东西,从未真正还?过啊,事后郡主也都是大方赠送的态度,怎的这回竟厚皮脸特意来讨要?
奈何?对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没法理论。
只能?还?!
偏生琴弦已经卖了!
“你就说我歇晌了,等我醒来再?亲自送还?郡主府。”裴珍珠如此嘱咐秋云。
待丫鬟一走,裴珍珠火速揣上六万两银票出府,火急火燎坐上马车直奔悦来琴斋。
裴珍珠:“掌柜的,不?好意思,那根琴弦我不?卖了,这是六万两银票送回,烦请将琴弦现在?就退给我。”
掌柜的:“姑娘,那根琴弦是我的镇店之宝,您想要买回去也成,一口价,十?万两,少一两也不?卖。”
十?万两?
裴珍珠惊呆了:“你这是讹诈!”
掌柜的笑了:“没钱?没钱请出去,自有不?缺钱的贵人?来买。”
正在?这时,铺子里进?来个浑身穿金戴银的大富婆,一开口便扬言要最贵的琴弦。
裴珍珠急死?了,郡主府催得紧,她必须将琴弦完好无损地?送还?,决不?能?给四皇子留下差印象。
缠住掌柜的一通软磨硬泡,惹得掌柜的险些发火报官,也才砍下一万两银子,最终以九万两的价格赎回。
六万两卖出,九万两赎回。
你算算,足足赔了三万两!
本就缺钱的裴珍珠,真想一头撞死?在?银子上!
黄昏时分, 狠狠给裴珍珠吃了一顿瘪,让裴海棠心情格外?的好。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饭后,裴海棠踏进西次间洗澡也未散,她一边惬意地浸泡在雾气氤氲的热水里, 一边轻哼除夕宫宴上偷学的江南小调, 一遍又一遍低低吟唱。
朱少虞虽然远坐在东次间暖榻上看书,她在西他在东, 耳力绝佳的他依然能听清她哼出的旋律, 好几次哗啦的撩水声, 让他速读的目光敏感地凝滞片刻,甚至一度出现幻听,巾子擦过她肌肤发出的特殊声音也轻微地响在他心头。
这样的折磨,直到裴海棠洗好从西次间出来也没停止。
轻盈的脚步声靠近。
朱少虞偏头看去。
才出浴的裴海棠不疾不徐款步而来,身?上单薄的中?衣中?裤,勾勒出她妙龄少女特有的玲珑身?躯, 一头乌发随意地用?一根玉簪挽起, 露出一截白皙娇嫩的脖颈, 诱人得很, 勾得朱少虞小腹发紧。
裴海棠丝毫没留意男人的异样,径自越过他跨入拔步床, 在翠竹的服侍下, 对着里头的梳妆镜抹了点保湿的润肤膏, 又卸下玉簪用?木梳通了通一头乌发, 便往床沿坐下预备就寝了。
翠竹瞥见朱少虞放下书卷跟进来,忙从红木衣柜里抱出他的铺盖, 平平整整地往床下一铺,便识趣地低头退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