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万乡—— by林斯如
林斯如  发于:2024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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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盂听得想骂脏话。
这女的病得不轻啊。
万遥怕他担心,挺了挺胸脯,咳嗽两声,骄傲地说:“没关系……虽然没有那些,我照样很争气,你说是不是?”
程青盂想起那两团的绵软触感来。
确实是争气,同时又心疼得不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那些时间的,就像用小刀剥划着他的心脏。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对她好一点。
再好一点。
“喝不习惯的话,下次我再做别的。”他说。
“喝得习惯。”她又吃了一些汤圆,胃和肚子都暖暖的,“只要是你做的。”
程青盂嗓子干涩刺痛得发不出声,只好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嗯,那就多喝点。”

第68章 当老板娘
后面几天, 程青盂又做了虫草花乌鸡汤、滋补猪肝汤、红豆糯米团子……换着各种花样给万遥补气血。
当然,这几道菜之所以能做成功,也离不开阿妈的悉心指导。
央拉嘎姆的直觉一向都特别准, 即便程青盂他们还没正式宣布,多少也猜到了两人在谈恋爱,所以她也在私底下偷偷高兴着。
甚至还提议:要不让万遥搬过来住?
程青盂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不过他也有所顾虑,毕竟他们的感情也才稳定起步,这就让小姑娘搬过来一起住, 进进出出的难免会惹人闲话。
还是那句话, 时机不对。
所以他又帮她续订了一个月的房间。
或者,再找时间问问她的想法。
万遥心大,倒是没去纠结这些问题, 这天醒来后又往程青盂家跑。因为春宗今天终于要出院了,两人昨晚上就约好一起去看他。
今天晴空万里,蔚蓝的天空和薄薄的云层美得很不真实, 映得远处的青山和草地都翠嫩欲滴。
还没走到大门口,万遥又感受到一阵阵湿气,水汽弥散在半空中, 好像下了一场毛毛细雨。
院里,程青盂扯着长长的塑料水管, 冲洗着春宗那辆灰蒙蒙的面包车。
万遥探着脑袋偷偷地看他。
怎料程青盂一眼就发现了她。
他又冲了冲四个轮胎, 才拖着水管后退几步, 默默拧上了墙角的水龙头。
半空中那层浅淡朦胧的水汽, 在初升日光的照耀之下, 染上了一层橙金色的边晕。
程青盂上身穿着件白色无袖背心,他微微屈着背脊, 捡起搭在车灯上湿透的旧毛巾,顺势擦了擦附近的泥水和污渍。
只要一抬手发力,他臂膀结实贲张的肌肉就展露出来,隐约还能瞥见袖口深处的腹肌,性感又有力量感。
万遥默默咽了下口水。
心里有个声音在循环:吃掉他,吃掉他!
“站着干嘛?”日光照得程青盂睁不开眼睛,他只能虚着眼睛去看她,又滑动着毛巾抹了抹车头。
万遥朝着他跑过去,小手特别不老实,也特别不客气,很自然地搂过他的胳膊,还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今天这么早?”他大大方方的让她摸。
万遥拖长尾音“嗯”了一声。
这几天她没怎么失眠,伴着风声正常入睡,偶尔也还是会做梦,但醒来之后再想不起了。就像吃了一粒药效好、见效快的安眠药,所有的神经都暂时松懈了下来。
“阿妈呢?”她往四处看看。
程青盂撑着车头说:“在屋里点她的藏药。”
万遥眉露喜色:“虫草还回来了吗?”
“嗯。”程青盂继续说,“今早上虎皮让人送过来的。”
混满尘土的泥水顺着车头流到车底,一条条的痕迹像极了手指留下的划痕,地面的坑坑洼洼都积满了水。
“他没有再来找你麻烦吧?”万遥隐约有些担忧。
程青盂的语气很淡:“他最近可没那个精力来找茬。”
“怎么说?”
“星辰制药厂这两天被查封了,说是车间产生的噪音和气体污染超标,生产垃圾没有及时销毁处理,已经严重影响到那片居民的生活了。还有那份找关系打点出来的环评合格资料,也被人一并捅了出去,相关部门重新派人去考察鉴定了。”
万遥有些疑惑:“我们不是把U盘还给他了吗?”
“谁知道呢。”程青盂扬了扬眉,“反正药厂的事情都够他忙一阵的了,更别提军子和蛇嫂再补一刀。”
“活该。”万遥凶巴巴地补了一句,“这种厂子早就该倒闭了。”
程青盂笑了下,又耸耸右肩打算晃开她,奈何小姑娘死活不肯松手,“还没抱够么?”
“没有。”万遥用脸蹭了蹭他的胳膊,“抱不够。”
程青盂拿着旧毛巾有些无奈:“我先把车洗了,待会再给你抱。”
“不急嘛。”她软着嗓子道。
“晚点还要去看春宗,你说急不急啊?”他反问。
“那好吧。”她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程青盂满手都是水和泥,也没敢伸手去碰她,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就开始从头洗车了。
万遥就跟在他身后晃悠,观察着他被风扬起的头发、端正笔直的背脊,还有宽窄均匀的腰身。他擦玻璃时的神情很专注,睫毛微微垂着,偶尔跟着抬眼的动作轻撩一下。
程青盂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跟着我做什么?不嫌晒啊?”
“不晒啊。”她笑着说。
程青盂回过头就看见她整个人都藏在了他的影子下,万遥又指了指天空说:“正好被你挡住了。”
“挡得了太阳光,可挡不了紫外线。”他继续擦着那扇玻璃,“晒黑了可别哭啊。”
“我又不怕黑。”万遥又往他身边凑了凑,用指尖戳了戳他铜色的皮肤,“我觉得你这种肤色就挺好看的。”
“哪儿好看了?黑不溜秋的。”程青盂笑了下。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叫性感。”她态度认真地反驳着,“男人就是要糙一点儿才好看。”
程青盂哧了一声,琢磨着她的古怪用词:“性感?你确定这种词能用到大老爷们身上?”
“能啊,女人能用,男人也能用。”她说。
程青盂擦完前车门,又往后面挪了挪,拧干了毛巾准备擦下一扇。他扶着后车门车顶,微微倾着身弯着腰,擦着靠近底盘那一处的污渍。
深色的工装短裤被他的臀部撑起,万遥慢慢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比如这个,就还挺性感的。”
程青盂没想到“女流氓”会这么给他来一下,惊得立即转过身,佯叱她,“大白天的,干什么呢?”
万遥笑了笑,又拍了两下,“看不出来吗?我在摸翘臀。”
“……”程青盂被气笑了,继续擦洗车子,只丢下一句,“行,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等着。”万遥一副很期待的模样,不怕死地挑衅着他,“程青盂,你不把我屁股拍红,你就不是男人……”
“……”
也不知道究竟是阳光太足,还是小姑娘说话太直白,程青盂觉得浑身都烫烫的,躁得不行,就连额头都渗出了一些汗。
车顶的水都快被蒸干了,一些顽固的污渍压根擦不干净,为了防止万遥再说一些不着调的话,程青盂打算给她找点事情做。
“你去开水龙头。”他说。
“干什么?”万遥问。
程青盂语气不是很好,“干活啊。”
万遥鼓着腮帮子,“哦。”
“水别开太大了。”程青盂蹲在地上补了句。
奈何万遥压根没听清最后一句。
她单手握住水管,然后将水龙头一拧到底。水流冲力十足地喷了出来,她力气小完全控制不住水压,水管像疯掉的水蛇一样到处乱窜,将满院子都喷得湿哒哒的。
万遥浑身都被冲湿了,眼睛也进了不少水,只能护着脸原地尖叫。
程青盂将毛巾扔车头上,赶紧跑过去抓住乱窜的水管,半空中的水汽陆陆续续往下坠,落在两人的头顶上、衣服上,浑身都是。
“没事吧?”程青盂关掉水龙头。
万遥抹了抹满脸的水,费劲地眨巴了几下,这才睁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立即就注意到浑身湿透的程青盂。
白色背心湿透了,穿了当几乎没穿,他的胸肌和腹肌宛若隔了层纱,若隐若现的,万遥连眼睛都看直了。
程青盂倒是没挡,掐了下她的脸,“你故意的吧?”
“不是,意外!意外!”她朗声解释,“我没想到它劲儿这么大,抓都抓不住。”
“……”其实万遥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头长发都被浇湿了,只不过衣服是深色,倒是看不太出来。
“走吧。”程青盂扬了扬下巴。
万遥擦了擦脸,“去哪儿?”
程青盂:“送你回去换衣服。”
“不用。”万遥在原地跺了跺脚,她抬起脸来看着他,“反正都湿了,我跟你一块儿吧,先把车洗了再说。”
话毕,她就去盆里拿另外一条毛巾,自顾自地跑到面包车旁边,开始擦反光镜和挡风玻璃。
见程青盂站着没动,万遥又忍不住催促,“快点呀,赶紧洗完去换衣服。”
程青盂盯着她瘦削的身影,也提步走了过去,捡起毛巾迅速擦车。两人的配合很默契,动作也特别迅速,程青盂负责洗她碰不到的高处,万遥则去清理那些容易被忽视的死角。
两人顶着耀眼的阳光工作着,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剩下的就只有细微的呼吸声了。
车子洗得差不多的时候,程青盂又将水管扯了过来,最后再冲洗一遍,灰仆仆的车身瞬间亮洁如新。
万遥稍微收拾了一下车里面,然后才打开车门钻了出来,看着它的那一瞬间成就感满满的。
“才发现,我还蛮有洗车天赋的诶。”她笑着感叹一句。
“这需要什么天赋?”程青盂忍不住泼她冷水。有手就行吧。
万遥双手掐腰站在他旁边,又问:“对了,程青盂,老是见你开车,那你会修车吗?”
“换胎换零件什么的,会一些。”他说。
毕竟他们长期跑旅游环线,要是半路上出了小故障,基本上只能自己动手解决。
“那我们以后可以开个修车店。”万遥总手肘撞他一下,兴致勃勃地计划着,“都去进修学习下,然后呢,你负责修车,我负责洗车,一起赚钱一起花,把小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
虽然她的话有开玩笑的成分在,但是程青盂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这就是她眼中的未来吗?
程青盂觉得他随便怎么活其实都无所谓,但她呢,也要陪他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她才十九岁啊,往后光明一片,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制于阴暗潮湿的修车室?
万遥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程青盂看了她一眼。
“难不成……程老板嫌我洗车洗得不够干净?不肯用我?”她问。
“嗯。”程青盂嗓子有些发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倒贴都不一定有客人来。”
“好好好,嫌弃我。”万遥捶了他一下,“那我可就罢工了,整天躺着当老板娘,负责收钱花钱好了。”
程青盂没再往下接话了,看着她湿湿的头发,“行了,先去换衣服,把头发吹干。”
万遥也被湿透的衣服黏得难受,没有反对,“那你先去换,然后送我回民宿。”
“嗯。”他应了一声。
男人洗澡换衣服的速度很迅速,只用了两分钟,程青盂就换了套干爽的衣物出门,骑上电瓶车载万遥回民宿。
两人一块儿上了楼。
万遥打开房门,去行李箱翻了套干净的衣服出来,又拿着干毛巾裹住湿透的发尾擦了擦。
窗帘没拉,成片成片的阳光照了进来,木地板上都是窗帘的影子,整个房间都笼罩着一层暖暖的光。
程青盂就坐在床上等她,目光和轮廓被照得很柔和。
万遥准备进浴室换衣服之前,问了句,“对了,春宗他们多久回来?”
“午饭前,怎么了?”他的坐姿很放松,很随意,手就搭在两条长腿的中间,骨节和青筋在光下尤其明显。
“那我得加快速度了。”她说。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钻进了浴室里面,没过几秒钟,她又推开了玻璃门,最后探了个小脑袋出来。
程青盂抬起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还有一件事。”万遥的手紧紧扒着门框,脸不红心不跳的,清淡的眉眼间挂着几分笑,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亲戚昨晚就走了。”
程青盂的思绪在一瞬间停滞了。
大脑乱成一片。

春宗出院, 家里来了不少亲戚朋友,就连格桑央珍也跟着一并去了。
三十平的卧室被挤得满满的,床的四周围满了探望的人, 纷纷对着春宗嘘寒问暖的。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是市场里任人挑选的牛马。
万遥看出了少年的无奈,两人对视一眼,隔空笑了出来。
“来来来,吃点东西啊,别客气!”吉兴提着东西冲了进来, 用藏语招呼着客人。
他扯开袋子往床头柜上倒东西, 什么酸枣糕、山楂球、玫瑰派、牦牛乳酪、风干牛肉、手撕肉……全是当地特产的小零食。
“诶嘿嘿,先吃点垫垫肚子,我阿妈已经在做饭了。”吉兴边说边往旁边的人怀里塞零食。
走到万遥这里的时候, 他顺势往她手里塞了玫瑰派和牦牛乳酪,又迅速切换成普通话对她说:“别客气啊,遥遥, 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去拿。”
万遥笑着点点头,“好。”
吉兴又绕到了卧室门口,拉着格桑央珍问:“拉巴怎么没跟着一块儿过来呢?”
格桑央珍说:“他阿爸在教他写作业呢。”
“大中午写什么作业啊?让他过来玩玩嘛。”
“他这次考试又是四十分!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着急……”
说着说着, 各种零食的香味就在房间里弥散来开,甜丝丝的, 麻辣辣的, 两种味道冲击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春宗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说, 你们能出去吃吗?”
有个穿暗紫色藏袍的汉子笑着问他:“怎么啦?我们小春宗也想吃点吗?”
春宗翻了个白眼, “你明知道我现在吃不了这些!”
“是吗?”紫袍汉子又拆了袋牛肉干,咬在嘴里嚼巴嚼巴, 贱兮兮地冲他哈了一口气,“哎哟,小春宗真可怜啊,只好委屈我吃给你看了,让你闻闻味道……”
“滚蛋!”春宗气得牙痒痒。
旁边那几个藏族少年纷纷效仿,一边吃零食一边嘚瑟,气得春宗想从床上爬起来,给他们一人邦邦两拳。
就连亲哥吉兴都不放过他。
万遥嘴里嚼着乳酪,站在角落里笑得不行。
春宗捡起一包香格里拉薯条,朝着他们扔过去,急得都快破音了,“你们是真会当人啊!”
紫袍汉子动作灵敏地往左边一躲,那袋薯条不偏不倚的,朝着万遥的脸过去了。
万遥上一秒还笑着呢,下一秒就变了脸色,压根来不及做反应,下意识偏头闭上了眼睛。
“啪——”
那包薯条掉落在地上。
万遥虚虚睁开左眼看了看,那只极具力量感的大手,不知何时挡在了她的面前。
筋络分明的手背,被包装口划了道浅浅的口子,马上就渗出了两滴血珠子来。
万遥吓得去扯他手,忙问:“程青盂,你没事儿吧?”
原本就没怎么说话的程青盂更沉默了,“……”
春宗吓得赶紧作揖状:“对不起啊!老大!我准备扔扎西尼玛来着……”
紫袍汉子笑着去拱火,“程哥,春宗他故意的!他就是想砸你!”
春宗欲哭无泪:“老大我错了!真不是故意的!”
程青盂面色一贯沉静,慢慢抽回手,对万遥说,“没事,就破了点皮。”
“可是都出血了……”万遥看着他。
程青盂捡起地上那包薯条,走到床边,又扔回了床头柜上,顺带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伤口上的血。
春宗更愧疚了,“老大,我真的是不小心……”
程青盂把纸团扔进垃圾桶,淡淡地瞥他一眼,“你该庆幸的是,砸到的人是我。”
春宗委屈巴巴地等着他的后话。
“要是给她脸上留道口子。”程青盂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他的肩,“那就是皮痒欠收拾了。”
在场的人都静默了一瞬。
只有格桑央珍悄悄凑近,用手肘撞了撞万遥,笑得很夸张:“哎呀,这么快就护上了?真是让人羡慕哦。”
万遥没有时间搭理她,又去扯程青盂的胳膊:“哎呀,你凶什么啊?人家春宗还是病人呢。”
春宗也想起这款薯条的包装袋过硬,开口处的齿状条修剪得特别锋利,他用刚刚那个力度扔出去,确实也挺危险的,稍不留神就会划伤别人。
万遥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神,赶紧摆了摆手安慰着:“你老大最近肝火旺盛,脾气大!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春宗。”
程青盂别过头看了她一眼。
不是,他一没发火二没骂人,怎么就肝火旺脾气大了?他难道还说不得春宗这小子一句了?
万遥哪里能让救命恩人受委屈,索性直接把程青盂轰出了卧室门。
吉兴看完了热闹,拉着他老大往外走,“正好啊,老大,我去给你找张创可贴贴上。”
程青盂有些不懂了,问他:“我刚刚做什么了吗?”
吉兴推着他走,老实说:“没做什么啊。”
“那她说我脾气大?”
“可能遥遥因为上次那件事,还对春宗有点愧疚吧,所以才跟老母鸡护崽子一样。”
程青盂:“……”怎么感觉有点儿堵得慌?
吉兴去柜子里翻创可贴,“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春宗可最会卖乖卖惨了,小绿茶一个……连我阿妈都吃他这套,遥遥也难免不护着他。”
卧室这头,程青盂和吉兴走了,大伙儿又恢复如常,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
格桑央珍又把万遥拉到了阳台上,两人都撑着栏杆静静地晒着太阳。
“看这阵仗,你俩在一起了?”
格桑央珍的语气很肯定。
万遥望着远山的景色,笑着反问,“干嘛?你嫉妒啊?”
格桑央珍哧笑一声,恨不得将这个嘴贱的黄毛丫头推到楼下去。
沉默半晌,她点了下头,继续说,“嗯,有点。”
万遥扬起眉梢,转过头提醒道:“你是有夫之妇啊,姐姐。”
“我又没说我要对他怎么样。”格桑央珍倒是坦坦荡荡的,“他没出事之前就不缺追求者,哪怕是后面开着辆破车送游客,女人们也会如蜂似蝶的扑上去。我确实还挺羡慕你的,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所以才有机会拥有他。”
万遥拢了拢毛衣,日光射得眼前朦胧一片,她的语调很平语气很轻,笑着丢下一句,“那你这句话可就说茬了啊。”
“你可以羡慕我拥有了他。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更幸运的是——他拥有了我。”
“程青盂又不是什么难以触及的星星,他只是一个在心底砌了道墙的普通人。我虽然不完美,但我也并不差。”
“从一开始到现在,表面上看来都是我在追着他跑,但我始终都没打破我们之间天平的持衡,因为收、放皆由我。”
“这就是我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央珍。”
“……”
格桑央珍突然被她的话点醒了。
她是喜欢程青盂,从十三四岁开始,从那种朦胧的好感到成型的爱意。她喜欢他,却自持矜持,非得等他主动,就是担心摆低了自己的位置,反而就是这种拧巴矛盾的感情,将她的位置按得越来越低,最后成了最卑微的那一方。
她不够坦诚、不够勇敢、不够坚定,摇摆不定,如果不这样,她跟程青盂或许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也是只敢在脑子里过一遍的疯话。
又柔又暖的风吹到两人脸上。
格桑央珍的语气松快了不少,最后只说了一句:“你确实跟她们不一样。”
身旁的少女坦荡而明媚,跟雪山上最珍贵的花没什么两样,她也笑着回了句,“那是自然。”
午饭和晚饭都是在春宗家解决的,晚上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饭桌上的人都被劝着喝了些酒,万遥当然也不例外。
除了病号春宗,还有几乎不碰酒的程青盂。
万遥跟春宗挨着坐的,两个人凑得很近很近,远远看着脑袋瓜都快贴一起了,嘴里还讲着一些傻里傻气的笑话。
她的脸颊一片绯红,扯着春宗的胳膊说,“你以后不要那么傻……打不过……就得学会跑,为了别人丢掉小命可不值得,尤其还是为了……嗝,为了女人。”
春宗没喝酒,完全是被饭桌上的氛围,感染得醉醺醺的,他不想万遥再因此愧疚了,最后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那不一样,你是漂亮女人。”
“哇!春宗你跟着吉兴学坏了。”万遥笑得倒在他身上,“这话说得恶心又肉麻。”
春宗嚷嚷着:“这就英雄救美!对不对!”
“……”
两人视无旁人的打闹着。
程青盂就坐在饭桌对面,双手抱臂,阴气沉沉地盯着两人。
天色越来越晚,不少人已经主动回家了,满桌人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万遥其实还没喝尽兴呢,就被程青盂拉着往回走。
“再玩会儿呗。”她红着脸跟他商量,“还没到十二点呢。”
程青盂看着她,“行。你玩,待会儿自己回去。”
万遥闻言都火急火燎地追了过去。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偶尔还会踩上他的影子:“那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程青盂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时间还早,你继续玩儿呗。”
“万一,路上突然冲出一条狗来怎么办?你们这儿几乎每户一条藏獒,晚上都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吓人……”她断断续续地说。
奈何程青盂压根不搭理她。
万遥忽然意识到他在阴阳怪气。
她跑两步跑了上去,紧紧搂着他的小臂,滚烫的脸还往上面贴了贴,然后问:“程青盂,你是在生气吗?”
程青盂没说话。
“你在气什么啊?”万遥感觉腿有些发软,“气春宗吗?他不是也没砸到我嘛。”
程青盂还是不说话。
“还是说,给你手砸疼了?”万遥又牵起他的手,举到半空中来细细看,“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程青盂目视寂寥的黑夜,不看她,态度强硬地收回手来,接着顺势扣紧了她的五指。
万遥低头看了眼紧扣的双手。
她忍不住傻笑了两声:“想牵手就直说嘛,非得扭扭捏捏的。”
程青盂吸了口冷气,加快速度,拽着她继续往回走。
没过几分钟,程青盂就把万遥送回了民宿房间。他在她的毛衣口袋里翻出房卡,往感应器上一刷,扶着门把手迅速将门推开。
“咚——”
门又被重重合上。
程青盂完全不给她时间反应,直接将人抵在了墙上,掐着她的下巴,又急又狠地吻了下去。他这人吧,平时无论做什么都耐得住性子,只有接吻这事儿除外,基本上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一上来就是一通乱搅。
偏偏万遥还就吃他这一套。
他亲了两下,舌头直接探了进来,颇有翻江倒海之势,万遥仰着头被迫吞咽他的呼吸,浑身都开始发软,大脑严重缺氧压根无法招架。
“程青盂。”她推了推他。
男人不为所动,还卷走最后一丝氧气。
她被他吻得舌根发麻,“我……呼吸不上来了。”
唇舌之间的纠缠依旧火热,他短暂地停了半秒,搂着她的腰继续往墙上压。
“火气重?”他笑了声。
万遥脑袋里一片混沌,想起了她中午说的话,“我乱说的,……没有别的意思。”
程青盂的气息也乱了,捧着她的脸又吻上去,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那我也是乱亲的,没别的意思。”
“程青盂……”万遥被他吻得节节败退。
密密麻麻的吻还在继续,程青盂微微蹲下,搂着她的腿,将人抱起来往床那边走去。
直到万遥重重跌落在松软的床面,两人交缠的呼吸得以剥离,她只能虚虚搂着他的脖子喘息。
程青盂俯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注意到她雾蒙蒙的眸光,又低头咬了一口她的唇瓣。
“原来你在气这个?”万遥吃痛一声,依旧不怕死,笑吟吟地注视着他,“这样看,你的火气确实还挺重。”
程青盂单手撑在她的身侧,玩着她毛绒绒的毛衣衣摆,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她,隐隐发烫的手轻轻游离上去。
万遥瞬间弓起了背脊。
程青盂抚了抚她脸上的头发,恶作剧得逞似的笑了出来。
万遥被他折磨得快发疯了,就像被放逐在半空中,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风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难受极了。
她轻轻喘着气,整理着紊乱的呼吸,手滑下去去解他的皮带。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光源就是浴室镜底下投射出的暖光,薄弱、浅淡、易碎,就跟她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怎么打不开。”万遥的手在金属扣上一顿乱按,指尖还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腹部。
程青盂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吊儿郎当地说:“不知道呢。”
万遥急得去掐他的腰,“什么破皮带!迟早给你剪了。”
程青盂又沉沉地笑了几声,埋着脑袋去吻她的侧脸,又一路吻到她的耳垂,滚烫喷薄的呼吸,一路向下蔓延到她的脖颈。
万遥一面承受着他的挑衅,偏偏还解不开他的皮带,最后恼了,一巴掌掴到了他的脸上。
她这巴掌还是用了些力,程青盂有些懵怔,又听见她忿忿道:“到底做不做?不做滚。”
“急什么?”程青盂不怒反笑,又咬了下她的耳垂,势必要将她撩得心服口服,“到底是谁火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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