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站在风口万遥也有点冷,收回胳膊小声问了句,“你还有想说的吗?一并说了,省得我又倒回来。”
程青盂当真思考起来。
万遥又一乐,“还真有啊?”
“你昨晚发的那条朋友圈什么意思?”
他开门见山道。
远光灯直直的射出去,就连地面的小石子都看得清,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钟,直到谁家院子里的狗叫了声。
吓得万遥一哆嗦。
还没缓过神来,又听见程青盂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念出了这句话:“「如果爱心画在起雾的窗是模糊,还是更清楚。」什么意思?”
万遥被他的朗诵般的发音逗笑了,“你不会是因为这句话,才带我出去放风的吧?”
程青盂避开视线,没接话就是默认。
“这是句歌词,周杰伦写的。”万遥好心解释。
她拨了拨脸颊的发丝,“是故意发给你看的没错,歌词、歌名也都是送给你的哦。”
“走啦,拜拜。”
万遥提着购物袋转身,洋洋洒洒地道了别,穿过马路,走进格桑央珍的民宿小院。
程青盂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那道大门,这才将手机从衣袋里摸出来,点开了搜索栏,输下那句熟记于心的歌词。
——《算什么男人》
原来又在这儿等着他呢?
程青盂盯着这扎眼的五个字,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亏他还以为昨晚做得太不留余地,间接性伤了小姑娘的心呢!要不然怎么会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发条含糊不清的朋友圈呢?
程青盂将车停回了院子后面,接着走路去了春宗、吉兴家。进屋之后,客厅灯光印在地面晃人眼睛,两人东倒西歪地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回来啦?”春宗问。
“你去哪儿了?老大。”吉兴抬眼看去。
程青盂脱下外套,和手机一并扔到了沙发上。
“我去洗澡。”他只说了句。
吉兴和春宗一幅八卦的神情,但又不敢追问,只好异口同声说道:“去吧去吧。”
程青盂去翻了套换洗的衣物,就径直去了浴室,只留下两人低声地讨论着。
吉兴:“老大不对劲!”
春宗:“哪儿不对?”
吉兴压着嗓子,“说不上来……我总感觉嗅到了女人的味道。”
春兴翻个身继续玩手机,“我看是你想女人了吧?”
吉兴:“你别不信!”
“……”
话音刚落,躺在牛仔外套上面的手机震了下。
吉兴凑过去捡起手机,“老大的手机。”
只见屏幕上弹出一则微信新通知。
老婆:[到了吗?]
吉兴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险些连手机都给扔了。
谁知手机又接连震动两次。
来自“老婆”的转账信息。
老婆:[说好的,我包你。]
吉兴将手机举到春宗面前,“……”
第44章 视频通话
程青盂洗完澡从浴室钻了出来, 踩着双凉拖鞋,只穿了条短裤,肩上只挂了条毛巾, 被热水冲得泛红的胸膛和腹肌甚至还冒着腾腾热气,就连同为男人的吉兴和春宗都忍不住羡慕。
他走过来在两人身边坐下,扯着毛巾的一角擦头发,又接着捡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咕噜噜灌了半瓶。
吉兴盯着他组织语言,犹豫两秒钟才道:“老大……今天的心情挺不错啊?”
“嗯?”
吉兴担心被他暴锤, 特地挪了挪屁股, “话说,你是不是有女人了?”
“咳咳——”
余下的半口水直接呛到了程青盂的嗓子眼。
还是免不了一记爆栗,他问:“胡说什么?”
“不是发财就是有女人了!”吉兴赶紧躲到春宗身后, 语气肯定道:“你总不会不带兄弟一块发财吧?”
程青盂本就不擅长撒谎,或者说,他现在压根不想扯这个谎。
“说吧, ‘老婆’是谁?就你微信上那个。”吉兴捏着春宗的肩膀往后撤。
“先说好啊,我不是故意看你手机的啊,是屏幕恰好在我眼皮子底下亮了。”
程青盂斜他一眼没接话。
春宗也意识到不对劲:“老大, 你不会真恋爱了吧?”
“我就说吧!”吉兴的语气瞬间激动起来,“老大真要恋爱了!……那遥遥怎么办啊?”
触发程青盂的关键词。
已经明显到吉兴他们都能看出来的程度了吗?
“少说屁话, 我没女人。”
程青盂故意避开这档子事儿, 又拾起手机看了眼微信, 一眼看过去就是万遥的新消息。
“老大, 你可不能这样伤女孩子的心啊!”
“遥遥喜欢你, 你别说你看不出来啊?”
“你要是在这节骨眼儿,跑去找了其他的女人, 遥遥指定会怄气死!……”
吉兴为万遥打抱不平。
程青盂盯着手机屏幕,语气淡淡的,头也不抬下,“你倒是了解她。”
听着吉兴的絮絮叨叨,他手上动作也不停,给万遥回了消息:[这点钱就想包我,会不会少了点?]
万遥几乎秒回过来。
老婆:[你想要多少?]
老婆:[尽管开口。]
程青盂敲下字,[不好意思啊,我还不至于缺钱缺到卖艺卖身的程度。]
老婆:[委屈//委屈//]
[你考虑考虑,要实在不行,我过几分钟再来问?]
程青盂笑了下,后知后觉间,又觉得聊天框中央的“老婆”二字看着有些不适。
吉兴一幅替好姐妹出头的模样,继续跟程青盂掰扯:
“哎呀!老大,你先别急着打情骂俏啊!你跟我和春宗交个底儿呗,你对遥遥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啊?我不信你会平白无故带个姑娘回达克措……”
程青盂将湿毛巾扔到茶几上,捏了捏后颈脊椎,又靠回沙发上,掀起眼皮冷冷地瞧了眼。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想法?”
“或者说我能有什么想法?”
吉兴干着急,指了指胸口,“想法啊,就跟着你的心走呗。”
程青盂冷静分析:“那我的心告诉我,我跟她不是一路人。”
吉兴推开倒在他怀里看热闹的春宗,又大着胆子坐了回去,苦口婆心劝着程青盂。
“你们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
程青盂仰着脑袋闭目养神,只问,“你们了解她多少?”
“嗯,她叫万遥嘛,上海户口,年龄跟我和春宗差不多。长得很漂亮,性格很活泼,挺男孩子气的,说一不二,人很细心,也开得起玩笑。”
“没了?”程青盂没睁眼。
“没了啊。”吉兴学着他的姿势也靠着沙发垫,“我们又不是查户口,还需要知道其他吗?”
“这倒也是。”程青盂捏了捏眉心,嗓子突然有些发痒,“我所了解的也并不比你们多。”
春宗这局游戏刚好打完,站起来,走到程青盂的另一侧坐下。
他也问:“那你还想了解什么?”
程青盂阖着眼皮,眼前一片漆黑,脑海里的思绪有些凌乱。
其实万遥并非没提过家里的事情,只是她的阐述,或迷惑或夸张,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不能全信。
她膝盖上明显是新伤叠旧伤留下来的疤痕,手腕的纹身挡住的是欲盖弥彰的刀痕,这很难不让人往自残和自|杀这个方向去想,与她平时表现出来的开朗乐观完全背道而驰。
上学期间一个小姑娘独自跑到了大西南,待这么多天竟也没有家人关心在意,一出手呢就是上万元的不菲转账……她的什么来历,想必无人清楚。
但程青盂并非觉得她有不好的意思,只是不论万遥从前的经历如何,他们都是世界相反边缘的两个人。
很难顺路,也很难走到一起。
所以他一开始才着急划清界限,但不知为何总与计划背道而驰,最后任由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
程青盂总担心自己在清醒中逐渐失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很清楚。”
吉兴二人沉默了一瞬。
“老大,你别这样说。”春宗知道他话里的乾坤,“你很好,真的。”
“我好不好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让人小姑娘跟他这滩烂泥扯上不该有的关系。
程青盂沉沉叹气,似乎像是想通了:“她的喜欢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那就先保持现状吧,等她什么时候玩够了……”
他会毫不犹豫地送她离开。
“嗡嗡嗡——”
“嗡嗡——”
手机不合时宜的在程青盂的掌心响起。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瞥了眼,果不其然,屏幕中提示着“老婆邀您视频通话”几个字。
手机急促地震动着,程青盂能脑补出万遥盯着屏幕着急等待的模样。
他偏了偏脑袋放松脖颈,举起手机点进了微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视屏邀请。
左右两臂旁的吉兴和春宗探头探脑。
万遥当即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为什么挂我电话?]
程青盂:[……]
[不方便。]
老婆:[不方便?你床上藏着其他女人?]
程青盂也没刻意挡着,敲字问,[……]
[刚洗完澡,没穿衣服。怎么了?]
老婆:[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觉得方便得很呢!色//色//]
吉兴吃瓜越凑越近,脸都快贴他屏幕上了。
程青盂大方将手机递过去,沉着脸睨他一眼,“要不你来聊?”
吉兴吐着舌头往后退,摆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不了,你来,你来。”
一旁的春宗笑得不行。
接着,万遥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程青盂微微弓着背,两肘撑在膝盖上面,捏着手机点开语音条。
小姑娘一惊一乍地吼道:“程青盂!我房间里跑来一只好肥的黑蜘蛛!啊啊啊,好吓人哦,我该怎么办啊?”
程青盂闻言这才坐不住了,拿上手机,边往身上套t恤,边往卫生间那边走,路上给万遥回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吉兴愣愣看着他走开,才问春宗:“刚刚那个是女人的声音没错吧?”
春宗又开了局游戏,“嗯。”
吉兴疑惑了,“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春宗打了个呵欠又躺下,“肯定耳熟啊,不就是万遥的声音嘛。”
“等等啊,所以老婆就是万遥?”
“看样子是这样的。”
吉兴有些失语:“所以我刚刚撺掇个什么劲儿?人家两人压根就不需要我操心啊!”
春宗兴致不高,“嗯啊。”
“你怎么回事啊?你就不为老大感到高兴吗?”
“高兴啊,如果你不抢我的白尾牦牛我会更高兴的……”
吉兴讥笑一声,拍拍他的屁股,“这个可没商量,我亲爱的弟弟。”
程青盂走到洗手池的位置,刚刚打开灯,万遥恰好接通了视频通话。
民宿房间里的灯光又黄又黯,显得小姑娘的脸模糊又朦胧,那双圆顿的眼依旧亮晶晶的,长睫在镜头下扑闪扑闪着。
她的眼神透着疑惑和失落,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咦,你不是没穿衣服么?”
“刚又穿上了。”他说。
万遥盯着他的下巴笑,“干嘛?防我啊?程青盂你这就见外了啊!”
程青盂靠着卫生间的门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刚说的蜘蛛呢?又跟我瞎扯呢?”
“你等等啊。”她说。
程青盂见镜头跟着小姑娘的动作晃了下,她半蹲着靠在写字台的桌腿边上,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举着手机。
该怎么评价这个角度呢?
程青盂喉结跟着滚了两下。
万遥微微弯下腰含着胸,白皙的锁骨的很扎眼,吊带睡裙的衣料特别软,被她不经意间挤在了一处,平敞的领口露出微拢起的漂亮弧度。
春色宜人。
这个镜头一闪而过,跳换成原木色的墙顶。
“在那儿!你看见没?”她指了指墙角。
程青盂回过神来,瞥了眼屏幕,还真有一只蜘蛛趴在房顶墙面。
“它在那儿趴半个小时了快。”万遥晃了晃手机,“我该怎么办啊?程青盂。”
程青盂:“这玩意儿在我们这里很常见,没啥毒,别怕。”
“那它半夜掉我床上怎么说?”她委屈巴巴的。
程青盂觉得好笑,“那我过来帮你把它捉走?”
“好呀好呀!我去给你开门。”她很兴奋。
“真当我蜘蛛侠啊?”程青盂隔空给她出主意,“把窗打开它自己就爬走了,要真害怕就找央珍借瓶杀虫剂,对准它喷晕了再丢出去就行。”
“好吧。”她说。
有只蜘蛛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万遥可舍不得他大半夜再跑一趟,更多的是想寻个借口跟他弹个视频。
她将镜头反过来,又对准了自己。
程青盂只看了眼,提醒着:“领口扯上去些。”
“干嘛?你看见什么了?”万遥明知故问。
程青盂轻咳一声,视线躲闪不说话。
万遥站起来提提领口,又举着手机往床边走。
“看就看了吧,我可比某人大方多了。”
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故意凑近屏幕后,诱声道,“悄悄跟你说啊。”
“我脱光更好看。”
“……”
“真的。”
“……”
“你要不信可以亲手验货。”她蹬鼻子上脸。
程青盂简直想把她掐死,“没事干就滚去睡觉。”
万遥想着他今天一下午没休息,又陪她在古城里逛了那么久,说不定后面又要接新的单子,也不想再耽搁他休息的时间。
“好啦,那我先去找央珍了。”她说。
“嗯。”他盯着镜头。
“挂了,早点休息。”她挥了挥手。
“嗯。”
万遥这姑娘吧,虽然粘人,但是有度。比如这通电话,说挂就挂,也绝不缠着要什么晚安之类的。
世界一瞬间就恢复了安静,程青盂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心底莫名冒出一丝空虚和落寞。
下一秒,手机震了震。
老婆:[晚安,程青盂。]
[祝你好梦,梦里有我。]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程青盂的指尖顿了顿,最后点进她的资料,打算给她打个新备注。
“老大,你好了没?”
“我要上厕所!”
吉兴冲着这边喊。
程青盂没多想,敲下四个字,「狗皮膏药」,接着走出了卫生间。
万遥隔天醒得有些迟。
她迷迷糊糊地翻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 发现微信图标下有个鲜红的未读提醒。
点进去一看,是程青盂才发来的,就在半个小时之前。
程青盂:[有要洗的衣服没?]
万遥扶起枕头轻轻靠着, 扫了眼行李箱里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当即便回了一个字:[有!]
程青盂也回得很快,[收拾好。]
万遥:[你要过来取吗?]
程青盂:[美的你,自己送过来。]
万遥开始找借口,[我找不到路。]
程青盂一如既往地无情,[那正好也不用洗了, 翻个面儿再穿穿, 节约点水。]
万遥只好掀开被子一个翻身坐起来,又问,[你在家吗?今天不用去带团?]
程青盂:[嗯, 歇一天。]
得知程青盂就在家里等着她后,万遥干脆利落地起了床,洗漱完毕后把脏衣服打包好, 迎着半上午的明媚阳光出了门。
其实达克措小镇的总体面积真不算大,所以万遥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程青盂家。那辆十座丰田就停在后院的小巷里,挡风玻璃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
她翻出手机给程青盂拨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万遥偏着脑袋往院子里看了眼,“喂?我到你家门口了。”
听筒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隐约能听见浅浅的脚步声。
直到男人极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这儿。”
万遥举着手机很是惊讶, 忙问:“你怎么没从院子里出来?”
程青盂挂断电话, 下巴指了指手里未拆封的洗衣液:“正好买了东西回来。”
万遥也将手机揣回衣兜:“镇上还有其他超市?”
“没有。”程青盂接过她的收纳袋。
万遥不解地皱眉, “这么说你也从央珍店里过来?那我为什么没在半路上碰见你?”
程青盂笑了下,“因为某人的眼睛长脚底了。”
他刚刚亲眼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下楼, 提着一袋东西撒腿就往外面跑了,压根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就这么在她身后默默跟了一路。
“你跟踪我啊?程青盂。”她推了下他的肩。
程青盂笑着别开肩膀,一本正经的跟她建议:“答应我好吗?”
万遥的长发上落满了阳光,微微仰着脸等着后话。
“神经敏锐一点。”
“不然看着就像真傻子了。”
万遥气得照着他的胸口就是邦邦两拳:“烦不烦啊你?明明是你走路跟个鬼似的,没声儿!”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说!帮我把衣服洗干净点,弄不好我可差评不给钱。”她虚着眼睛紧紧盯着他,颇有种威胁警告的意思。
橘色阳光顺着小院的墙根落至地面,就连角落边的潮湿青苔都能照顾到。
“进去坐坐?”
程青盂左右手都不得空,站直问她。
“嗯……”
万遥迎着他的视线有些犹豫。
程青盂:“不想?”
万遥话到了嘴边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啊,她当然想。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跑到他的床上滚一圈。
只是这个点程青盂的阿妈应该也在家吧?万遥不自觉地摸摸即将痊愈的下巴,这还没正式拜访见面呢,她就在老人家面前摔了个狗啃屎。
实在是没脸见人。
“要不……还是算了吧。”她始终有些顾忌,“衣服拜托给你了,我就先回民宿啦。”
程青盂立刻就察觉到小姑娘眼神间的闪烁。
不对劲,很不对劲。
尽管还是有些留恋和舍不得的,万遥也不得不选择潇洒退场。谁知心一狠刚刚转过身,立马就被男人拽住了。
她命运般的后颈啊。
又被人捏得死死的。
“有事儿啊?”他语气懒懒散散的。
万遥吸了口凉气,只道:“对,有点事。”
“什么事儿?回去躺尸?前面一个劲儿地想往我家里钻,现在请你进去看倒跟我装上了?”
万遥避重就轻道:“改天吧,改天成吗?哥。”
“哟。”程青盂扯了扯嘴角,“哥都叫出来了?”
他松开手走到她身侧,居高临下的逼问着:“你到底在心虚什么?往我家院儿扔炸弹了啊?”
万遥叫苦连天:“我哪敢啊?”
“那就进去。”程青盂单手提着洗衣液和她的收纳袋,余下那只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你今天要是跑了,以后就都别想进门了。”
万遥望着男人懒洋洋的背影不为所动。
“赶紧啊。”
“别让我说第二次。”
他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万遥逃跑的计划顿时落空,咬住下唇,只能温吞吞地跟了上去。
程青盂带着她穿过小院直奔防盗门,万遥左右张望了一圈也走了门口。
锈红色的防盗门微微敞开着,万遥刚刚靠近门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与寻常的液体香水完全不同,而是那种馥郁淡雅的天然草木香,不刺鼻,味道淡淡的叫人闻了很舒心。
程青盂给她留了些位置,偏头道:“请进。”
万遥莫名吞了下口水,“要换鞋吗?”
“不用,直接进。”他轻声道。
万遥的眼睛定了定神,抬起脸往屋里面望去,觉得身后的目光如刺,只能硬着头皮朝里走去。
谁知她的前脚刚刚踏进门槛,漆黑的玄关就被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类似那种长射灯,映得墙顶都是斑驳的光。
程青盂也跟着走了进来,按下墙面左侧的开关,白炽灯灯光代替了那些彩灯。
“刚刚那是感应提示灯,有人进屋就会亮起来。”他换上居家拖鞋。
万遥瞬间明白过来,“是为了提醒阿妈家里进人了,对吗?”
记得之前吉兴跟她提起过。
“嗯。”程青盂懒得纠正她的称呼,指了指前面客厅的方向,“进去坐。”
万遥拘谨地转过身,朝着客厅那边走去。
程青盂拿着东西问她,“喝点茶吗?”
万遥如坐针毡,“喝吧,……嗯,不喝吧。”
程青盂看着她笑,“到底喝还是不喝?”
“喝吧。”她声若细蚊。
“行,那你坐会儿,我把衣服放进去再给你倒茶。”
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万遥的视野中,她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室内。
程青盂的家与藏民修建的传统屋舍有些出入,融入了不少汉人的装修喜好,又保留着藏式屋舍的特点。虽然不及吉兴和春宗家气派,但却多了些难得的温馨。
万遥站起身来随意转了转,注意到墙角摆着的脚踏纺车和竹篮。竹篮里面装着些毛线团,她微微俯身捏了捏,手感更是软软糯糯的,应该是用羊毛纯手工纺织出来的。
看着粗细均匀的毛线,她再次感叹程青盂的阿妈,一定是个勤劳又心细的女人。
人果然经不住惦念啊,万遥刚刚放下毛线团,门口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就连在客厅也感觉明显。
她一回头,就看见央拉嘎姆带上了防盗门。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都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原地。
央拉嘎姆很疑惑家里怎么突然就多了个脸生的小姑娘。她换好拖鞋就往客厅走,借着窗外充足的日光,很快将眼前的人认了出来。
万遥也走近两步,笑着跟她挥挥手打招呼。
央拉嘎姆脸上瞬间堆起一层笑意,很惊喜,又很不可思议,只好走上前轻轻搂住小姑娘表达喜爱。
万遥也有些受宠若惊,环着她腰轻轻拍了拍。
程青盂也听见了关门的动静,端着水杯就从厨房冲了出来。他将万遥带回家这件事,事先没跟母亲打招呼,就怕吓到客厅里的一老一小。
谁知他一走出来就撞见了两人亲密相拥的画面,这下该换程青盂摸不着头脑了。
央拉嘎姆最先注意到程青盂,她笑着放开怀里的万遥,伸手双手很激动地比划着。
万遥注意到客厅木柜旁的程青盂,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只好望着老人灵活地比着动作。
央拉嘎姆走过去扯程青盂的衣服,又笑着指了指万遥,接着双手虚虚握着,犹如握住了方向盘,还往左右转动一下。
——就是她救了我
程青盂眼底先闪过的是母亲开朗的笑意,接着是小姑娘的清淡眉眼和长长的沉默。
他的脑袋没由来地“嗡”了下,才将所有的讯息一一对应起来。
他想起前几日母亲跟他分享过,她说:“我遇见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很勇敢,很热心,如果不是她拼尽全力将我推开,我肯定会被那些树桩撞很远。她真的很好很好!还会安慰我说自己没事!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最后竟因为担心毁容而嚎啕大哭,哈哈,真的就很像一个小孩子……”
“希望她的漂亮脸蛋不要留疤,我真的觉得非常抱歉……”
程青盂下意识看了小姑娘下巴一眼,这才明白那晚她为何躲着不敢见他。
他将水杯重重搁在餐桌上面,不知怎么的就来了脾气,于是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拽起她手腕就将人往阳台上带。
万遥有些不明所以,低头去扯他的手:“你干嘛啊?程青盂!”
“过来说。”男人的声音冷冷的。
央拉嘎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跟上去帮着万遥扯开他,很焦急地跺着脚、用手比划着。
——你要做什么?
程青盂深吸一口气,情绪稍稍冷静了些,也用手语告知于她,“没事阿妈,我有话跟她讲。”
央拉嘎姆琥珀色瞳孔转着担忧的流光,她不安地看着万遥,还是只能先放开手。
程青盂将人带到了阳台上,又冲母亲挥了挥手才问道:“那天是你救了我阿妈?”
万遥抿了下唇,知道瞒不过去,“嗯。”
男人的眉眼间有层淡淡的愠气,“为什么没跟我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万遥故作轻松。
“不是大事?”他冷笑一声。
“不要命了算不算大事?”他的语气更重了些。
万遥被他这么一嗓子吼懵了,委屈顿时油然而生,眼里的星星开始打转。
“你凶我干嘛啊?”她也吼过去。
程青盂的确很感激她救了他的母亲,可事实是不论谁做了这件事,他都会将对方视为恩人表示谢意。
可救人的是万遥,他突然就矛盾了。他是不愿母亲受伤这没错,可他同样不愿看她受伤。
他沉默了一瞬,盯着她的眼睛:“救人要建立在能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相信连小孩都懂吧?”
“你当我是活菩萨吗?”万遥气得推开他,“要换做别人,我要帮不了,那便不帮了!”
“可这事不一样,她是你的阿妈!”
“我不想她受伤再让你担心!”
你能明白吗?万遥红着眼眶吼道。
程青盂先是一愣,就连呼吸都停滞了,听见小姑娘委屈地控诉,心脏猛地被什么攥得死死的。
“我不想让你担心有错吗?”
她哑着嗓子问。
下一秒,程青盂将人牢牢按进了怀里。
万遥被男人紧紧拥在怀里,声音被挤得闷闷的,委屈得跟什么似的:“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凶我啊?凭什么啊程青盂,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么?……”
程青盂也被她给问住了,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默默将人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