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瘦猴!
只要找到了人,事情就好办了。
万遥当即做了决定,将央拉嘎姆交给了格桑央珍。
“麻烦你帮忙照顾下阿妈。”
“我回房里收拾一下,出趟门。”
格桑央珍猜不透她的想法,怕小姑娘独自出去闯祸,忙问:“你干什么去啊?”
万遥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捉猴。”
星辰制药厂。
几栋老旧的厂房隐匿在山脚下的树林旁,办公楼外面的瓷砖也掉得七七八八,脏粉色的建筑似乎是这片唯一的色彩。
各种生产排出的废料废渣堆满了山脚,流油的饭盒和生活垃圾也随地乱扔着,发出阵阵恶臭味,流浪猫误食一口废渣,喵呜喵呜地倒地干呕着。
这片厂区都透着阴沉廉价的气息,烈风吹得门口的门禁杆铛铛响。
保洁大妈推着垃圾车边走边骂:“什么破厂啊!干了两个月一毛钱都没见着!天杀的狗崽子有钱喝酒,没钱给我们发工资啊!”
“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
“破厂迟早倒闭!”
又是一阵风吹过,搁在垃圾车表面的饮料瓶直接掉到了地上。
保洁阿姨骂骂咧咧地绕过垃圾车,眼帘蓦地落入一抹显眼的红,浓郁的香水味暂时掩去了垃圾的恶臭。
她再抬眼看去,只见年轻女人捡起了饮料瓶,亭亭而立,笑盈盈将空瓶子递还给了她。
女人穿了条极显身材的红色长裙,露出白皙细腻的锁骨和春光,裙摆长到能遮住脚踝,露出摇曳精致的细高跟,整个人瞧着又高又瘦,却不柴。
保洁阿姨瞧着她的眉眼,想来年龄应该也不大,却化着一个浓厚廉价的妆,小扇似的睫毛仿佛能戳死人,怪她老了有些欣赏不来。
“谢谢。”她接过空瓶。
“不客气,阿姨。”女人还是甜甜地笑着,又看向那栋办公楼问,“请问您知道蒋经理在哪个办公室吗?”
“蒋经理?”保洁阿姨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啊,你们制药厂不是在招秘书吗?我是专程来找蒋经理面试的。”
“哦哦,你说蒋大平啊?他在呢,就在四楼。”
女人看了眼四楼窗户,俯身点了点脑袋,很有礼貌地道谢,“好,谢谢阿姨。”
保洁阿姨将饮料瓶扔回垃圾车里面,望着女人远去的背影,皱着眉思考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将她叫停:“哎,姑娘!”
女人拢了拢薄衫外套,高跟鞋有些不合脚,颤颤巍巍转过身来。
“这年头哪里都能找到工作的,我们这儿可不是好去处啊,你有条件还是去其他单位看看吧……”保洁阿姨的话含含糊糊,点到为止。
“知道了阿姨,但我最近有些缺钱,很需要这份工作!”女人拨了拨蓬松的大波浪,笑得很是妩媚,“您就祝我能顺利通过面试吧!”
保洁阿姨摇了摇脑袋,想到蒋大平猥琐的嘴脸。算了,人各有命啊,反正她都已经提醒过了。
山脚的恶臭味已经弥散到楼道间了,潮湿的楼梯口还多了股死老鼠味,伴随着清脆明亮的高跟鞋声,整栋楼跟七八十年代的鬼屋没什么区别。
高跟鞋的动静很快停了下来,只见女人埋头撩了撩假睫毛,再抬起头时,又恢复成了那副淡淡的神情。
万遥无语到家了,心底吐槽着格桑央珍究竟买的什么破假睫毛?
又硬又黏的睫毛梗抵得她忍不住翻白眼,死老鼠的气味越来越近,她只好捂着嘴忍住干呕迅速爬上楼。
万遥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隔了半晌,屋里才传出浑厚刺喇的男声,“进!”
万遥这才扶着把手推开门,两步踏进昏沉压抑的办公室,单手抱臂窈窈站在办公桌前,看了眼桌面的彩打工牌名片。
她立即露出个明艳多姿的笑容,介绍道:“蒋经理您好,我是来面试公关秘书的。”
男人原本躺坐在办公椅上面,油腻肥大的肚皮顶在掉漆的皮带上,裤|裆的拉链只扯上去大半截,皱巴巴的衬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领口和腋下都留下来了大片的黄渍。
他用余光佻了眼跟前的美人,不慌不忙地收回搭在桌上的脚。
蒋大平扯了下嘴角,瞬间来了兴致,指着他对面的空椅子,露出一口老黄牙来。
“面试的?”
“坐吧。”
第49章 人间共犯
办公室的环境异常简陋, 除了办公桌和电脑还挺像那么回事,余下的都跟杂物间没什么区别。
门后面的角落里废书废报纸堆成了小山,地面也盖了层厚重的灰尘, 垃圾桶旁边挂着发黑发臭的香蕉皮,办公桌下扔着几双男人的臭鞋和脏袜,整间办公室的味道不言而喻。
万遥没忍住拧了拧眉。
蒋大平斜着身扶了扶镜框,打量人的眼神非常露骨,色眯眯,将万遥从头发丝品到了鞋底面, 最后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
他这才踩着皮鞋滑了滑椅子, 退到窗边后一把扯开了窗帘。
阴沉沉的光透了进来。
万遥可算能吸上一口清新的空气。
“坐吧,美女,别客气啊。”
蒋大平自信地腆着肚子。
万遥紧盯着那张聚满了真菌和脚气的椅子, 庆幸着还好没穿短裙,做了几秒钟的思想建设,她才扯扯裙摆僵硬地坐了下去。
“哎, 美女你贵姓呢?”蒋大平随意问道。
“免贵姓万。”万遥故作风情地扶起发丝,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噢, 对了蒋经理,咱们面试需要走什么流程呢?我今天出门太急了, 简历之类的好像没有准备齐。”
“这个无妨。”
“毕竟我们公司啊, 也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简历。能力, 啊, 有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对吧?万美女。”蒋大平反问。
“蒋经理您说得可太对啦,难怪连负责公司打扫阿姨, 都夸咱们这儿特有人情味呢!原来是有蒋经理这样深明大义的领导坐镇呀!”万遥顺势夸了几句。
蒋大平身上还有许多未散去的酒味,心想那死老婆子还算识相没乱说话。
下一秒,他故意冷着脸,吹胡子瞪眼,神色严肃地指着万遥。
万遥还以为露了破绽,紧张得舔了舔嘴唇。
“说得真好!哈哈哈……”
“我很喜欢你啊!万美女。”
万遥暗自腹诽。
她故作娇羞地点点脑袋:“蒋经理您客气了,叫我小万就行。”
蒋大平捏捏鼻子,将油抹在裤腿上:“那我们就准备面试了?”
万遥稍稍坐直身,有意无意地勾了下高跟鞋,“好的,您开始吧。”
面试全程水得不行,蒋大平还有些醉态,提问也颠三倒四的,问着问着就开始八卦万遥的私生活,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问她三围了。
万遥全程陪着笑脸,将情况真真假假地说了一通,主要任务还是大肆吹捧、夸奖蒋大平。
其实在格桑央珍说星辰药厂拒收阿加阿内们入职,甚至规定连药品采购员都必须是年轻女性时。某些事情就已经了然于心了。
这哪是什么正经招聘啊?
学历、能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还得是人长得漂亮。
“小万啊。”蒋大平又喊她。
“哎,蒋经理,您说。”万遥继续捧着他。
“你酒量怎么样啊?”
“我吗?还行,勉强能喝上几杯。”
蒋大平顿时乐了,一般敢说出能喝几杯这种话的女人,多半都是千杯不醉、还能死命灌酒的酒蒙子,今天他可算是捡着个宝贝了。
“这样啊小万,我跟你交个底。我们公司空出来的岗位啊,性质特殊,往后肯定也少不了应酬。我看你能言善道的,沟通交际的能力也不错,非常符合我们岗位要求!”
“如果你吃得了这份苦,咱们立马就签合同!”
万遥环顾四周,心道猜的没错:所谓的公关秘书无非就是能喝酒、会哄人的花瓶。
“但是蒋经理,还是那事儿,我资料没带齐……”她吞吞吐吐道。
“小问题!”蒋大平倒是不计较这些,“你明天带过来,咱们再按程序走就行。”
万遥感恩戴德地跟他道了谢,想着怎么问出瘦猴的信息。
蒋大平却突然站起身来:“既然这样,咱们也算一家人了啊!今晚一块儿吃个饭呗,就当庆祝你新入职了!”
吃什么吃。
美人计都用上了,正事还没问出来。
万遥正想着寻个理由给推了,办公室门冷不丁地被人推开,死老鼠味和浓烈的烟草味铺天盖地的挤了进来。
四五个男人吊儿郎当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黑衣男人进门就是一嗓子:“老蒋啊,酒醒了没啊,咱是不是得安排下一场了?”
万遥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
这一看就不得了。
办公室瞬间跟炸开了锅似的。
“啊哟,我草!”
“啧啧啧!是我眼花了吗?”
“老蒋啊,你上哪儿弄了个天仙回来啊?”
几个男人如狼似虎地盯着万遥。
万遥一愣,又神色自若地跟几人挥手打招呼。
“去去去,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损样儿!”蒋大平故作严肃地咳嗽两声,“介绍一下啊,万遥万大美女,我们公司的新公关秘书。”
“吁——”
有个小黄毛还冲万遥吹了声口哨。
“哎呀,老蒋!你可算干了件人事了!”
有人夸赞道。
“这位美女可比上回招那老尼姑好多了啊!”
黄毛色眯眯地盯着万遥的胸。
蒋大平又招呼了他们几句,才道:“军子啊,你来得正好,安排下今天晚上。咱们还是给小万办个入职宴啊,好好庆祝一下!”
被唤作军子的男人应了声,“行?吃啥啊?”
有人提议:“烧烤呗,烧烤下酒!”
有人附和:“我觉得可以有!老子多久没跟美女喝过酒了……”
有人嚷嚷:“行行行,让我们见识下万秘书的酒量!”
万遥一直没接话,余光落到那个叫军子的男人身上。他个子在一众人中最不起眼,瘦巴巴的,皮肤黝黑,一双鼠眼却瞧着很灵光,下巴围了圈野草般的胡茬。
“那就烧烤?我让海子烤好送过来吧?”
“这天儿坐坝子里扛不住啊。”
军子抬手挠了挠眉心。
万遥眼色深深地看着他,覆满手背的骷髅纹身,还有缺掉的半根无名指。
这不就对上了?
几个男人商量着烧烤的菜品,还时不时偷偷的瞥万遥几眼。
蒋大平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万遥肩上,趁机揩油吃豆腐:“你觉得怎么样?小万,咱今晚就吃点烧烤、喝点小啤酒?”
万遥还是看着军子,笑着将咸猪蹄挪下:“我哪敢有意见啊?蒋经理你们安排了就行。”
“那行,待会儿咱们可得好好喝几杯。”
蒋大平连笑几声。
小小的办公室本就不透气,现在几人手里都夹着烟,白腾腾的烟雾缭绕在半空中,万遥头一次觉得烟味有些恶心。
还是那小黄毛最先注意到万遥直勾勾的视线。
他笑着打诨:“哎,我说万秘书怎么总盯着我们军儿看啊?难不成是看上我们军儿啦?”
军子闻言轻轻挑起眉毛,吐出连绵不绝的白烟圈,大半张脸都藏进了模糊的白雾里,只留出一双鼠眼盯着万遥,完全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咱们军儿可名草有主了啊,嫂子怀着孩子在家等着呢!”黄毛又搂着身边的兄弟说出实情,企图将美女的视线吸引到他这边去。
这下满屋的人都看向了办公椅里面的万遥。
万遥不紧不慢收回视线,大方一笑:“我只是瞧着军哥,好像有些眼熟。”
这下满屋的人拍着手接连起哄。
军子捏着烟屁股,一双眼晦明晦暗地望向浓妆艳抹的女人。
将近七点多,天刚刚才黑,山后粉紫色的晚霞还未完全褪下。附近的烧烤摊送来了不少烤好的吃食,啤的、白的酒也搬了好几箱过来。
吃饭的地点在一间闲置的职工宿舍里面,两张小方桌拼在一起成了张长桌,烤茄子的蒜蓉汁流得满桌都是。桌边围着几个红色短腿塑料凳,瞧着简陋寒碜得不行。
来喝酒的除了下午那满屋的男人,又多了位短头发矮个儿的女人。
听蒋大平介绍,这个女人算是制药厂的副总,兼大股东。还有一层隐层身份呢,就是军子的准老婆。
万遥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听着一桌人唠嗑打诨。
要不是早就知道军子骗走阿妈虫草这件事,万遥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是个体贴顾家的好男人呢。
只见军子忙前忙后地伺候着老婆,又是夹菜又是倒水,细致到连烤串上多余的孜然都要吹掉。
万遥又坐了会儿,端了杯啤酒站起身来,去敬被军子服侍得妥妥帖帖的“慈禧太后”。
“王总,我敬您一杯。”她递出酒杯,“以后还麻烦您多多关照了。”
王兰坐着压根不动,摸摸鼓起的肚皮,甚至连屁股都懒得抬,“我喝不了酒。”
“没事没事,您喝茶就行。”
王兰依旧高高在上的,“算了吧,喝茶也占肚子。”
众人都看出来他们王总对万遥带着情绪,但转念一想,公司突然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任谁看了心里都会不舒服吧?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尤其还是母老虎。
万遥举着酒杯尴尬地楞在原地,楚楚可怜地望着四周的人,一副将哭不哭的委屈模样。
其实大伙儿都心疼美人啊,可王总也不是吃素的,只敢默默使眼神不敢说话。
静默了半分钟。
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
但万遥没想到的是,替她出头的是军子。
只见军子举起酒杯跟她碰了下,“行了,回去坐着吧,我替她跟你喝一杯。”
万遥感激地眨眨眼睛,软着嗓子娇滴滴喊:“谢谢军哥。”
两人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本以为无事发生、皆大欢喜,谁知万遥刚刚才背过身去,就听到“啪嗒”的一声巨响。
是王兰摔了军子的酒杯。
酒杯碎得满屋子都是,一片细渣溅到了万遥脚踝上。她提起裙摆淡淡扫了眼,接着夸张地喊了起来:“哎呀,我的腿!”
众人循着那双白花花的小腿看去,发现万遥的小腿下多了条口子,已经开始不断往外面渗血点子了。
王兰拍了筷子:“你什么东西,就来帮我喝?”
蒋大平本想着和美女喝点小酒,说不准还能趁机揩揩油,怎知这母老虎也跟着跑来了?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那点旖旎心思瞬间吓没了。
他赶紧打着圆场:“哎哎哎,王总,别动怒别动怒啊,小心肚里的孩子啊……”
“你闭嘴啊!”王兰脱口大骂,“你们这群人是什么心思我能不清楚吗?找个狐狸精当秘书摆在办公室确实养眼得很啊?”
万遥听她这么说委屈得不行,故意挤出两滴眼泪来:“王总,我们今晚也才刚碰面,您不至于这样说我吧?……”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的,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黄毛一行人将万遥拉回位置,只能捂着嘴低声安慰着:“万秘书你别往心里去啊,王总她孕期激素不稳定……”
军子扫了眼满地的碎杯屑,见万遥长睫忽闪忽闪的,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她腿上那抹鲜红一闪而过,军子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火气也跟着撩了上来。
“你又发什么疯?”
他将筷子捡起来。
“人家不就来敬个酒嘛,你还摆起谱儿了啊?王兰我警告你啊,真的别太过了!你现在简直不可理喻!”
王兰气得站了起来,扶着肚子往后退了步,“好好好,军子,你脾气见长了啊!”
“我不可理喻?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这样说我?要不是我爸当年挑中了你,又是赔钱又是陪女儿的!我他妈能嫁给你这种窝囊玩意儿?……”
“你爸你爸!什么都是你爸!你能别翻那些老黄历了吗?”
万遥冷眼瞧着两人争执着,只有蒋大平凑过去劝架,她吸了吸鼻涕才低声问:“你们不去劝劝架么?”
黄毛闻着美人身上的香水味,沉醉其中,“我们哪儿敢啊?”
“这话怎么说?”
“兰姐跟军儿吵架太正常了!毕竟兰姐家里条件好,大小姐脾气,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啊。军儿算半个上门女婿,所以事事都顺从着她。”
“她怀孕之后那个脾气,寻常人压根受不了!军儿也是正常男人啊,兰姐却三番五次的找茬,他索性也不忍了,所以两人基本现在天天吵……”
万遥捏着下巴微微眯起眼,眼睁睁瞧着军子缺截指头的巴掌,脆生生地落到了王兰的脸上。
就连劝架的蒋大平都愣住了。
“军子!你他妈敢打我?”王兰发疯吼道。
军子捏着手什么也没说。
“我要跟你离婚!”王兰哭着跑出了楼。
蒋大平怕将事情闹得太大,怂着军子赶紧出去追人啊。军子的脾气也上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动。
真是一场好戏。
万遥都想站起来鼓掌了。
典型的凤凰男软饭吃腻了,还倒打一耙。
军子捡起被王兰踹飞的凳子,又坐回了饭桌旁边,招呼着黄毛他们:“愣着干嘛啊?赶紧过来吃啊?没她咱们还吃不下了吗?”
黄毛给军子倒了杯酒,“军儿,真不出看看啊?外面天可都黑定啦。”
“不去,谁爱去谁去!”
“臭婆娘,老子真忍不了!”
“成天拿她那死了的爹说事儿!”
黄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讪讪地笑了笑:“行,喝酒,咱喝酒。”
军子又倒了两杯啤酒灌下去,酒滴黏得他满脸胡子全都是。
万遥擦了擦眼泪,抽了张纸走过去,指尖纤纤拂过他的脸,声音里还带着些哭腔,“军哥,脸上粘东西了。”
军子被她这样一触,浑身都麻了一下。整个人都陷入了她漆黑深渊般的瞳孔里。
万遥看了眼余下的人:“你们先吃吧,我去趟洗手间。”
入夜后的厂区寂静无比,夜空中的云又薄又浅,厂房后面偶尔传来两声瘆人的猫叫声。
万遥扯扯吊带裙外面的小衫,依旧抵不住入夜后的寒冷。
她下午已经将这栋楼摸透了,洗手间的位置也非常熟悉,就在一楼最右侧的拐角处。
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她将手机电筒打开了,对着右侧走廊看了眼。余光恰好瞥到安保亭外面,笼着黑压压的一片阴影,不知什么时候多停了辆车。
万遥没在意,举着手机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走廊里的感应灯闪着诡异的光,高跟鞋发出的动静传来一阵阵回响。
就在她刚刚走过转角处,感应灯忽地暗了下来,周遭安静得连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下一秒,一只手擒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掌心的粗粝感和温度传来,万遥惊得浑身都冒出鸡皮疙瘩。
她正欲转身过去看看来人是谁,岂料男人顺势将她扯进了怀里。两人转身,彻底隐于黑漆漆的墙角了。
万遥吓得用手肘去撞吉他,反而被对方擒住了小臂,两只手都被紧紧压在身后,他还空了只手捂住她的唇。
她不死心地挣扎了几下,张大嘴对着那手心咬去。
“你属狗的?”男人刻意压低了嗓音。
万遥怔在了原地。
她侧着脸回头望过去,虽看不清男人的眉眼,可那股熟悉的木质香从他的袖口透了过来。
她轻轻“嗯”了声,接着摇着脑袋。
男人的手心被她蹭得痒痒的,只能将捂住她嘴的手放下来。余下的手依旧没松,将小姑娘的两臂紧紧锁在他跟前。
万遥喘了一口气,一惊:“程青盂?”
“嗯。”他沉沉的音调从身后传到她耳膜。
她也不挣扎了,任由他擒着,忙问:“你怎么也来了啊?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为什么要躲在这儿啊?”
程青盂的声音带着些疲倦:“你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都说呗,我又不急。”她淡淡道。
他闻言又捏了捏她的小臂,警告道:“胆儿挺大啊?一个人跑过来?”
万遥什么都看不清,“你这不是也来了么?”
“如果不是央珍翻了前面几天的监控,确定那瘦猴也是星辰制药厂的人,我能这么快赶过来么?你倒好,半点证据没有,直接追了过来?”
万遥:“她查监控,我进厂找,都一个目的啊,又不冲突的。”
程青盂无奈地松开她的手,小姑娘立马转过身来,凑到他脸前低声分析着:“那瘦猴叫军子,就是药厂的人,现在还在五楼喝酒呢!”
“嗯。”他也只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不过我还没问到他究竟把阿妈的虫草藏哪儿去了……”
“差不多了。”他打断她的话。
“怎么了?”万遥不解。
“剩下的我会看着处理,你先回去。”
程青盂说。
“回去?不要。”万遥跟他打着商量,“那你先跟我说说准备怎么处理?”
又安静了半晌,万遥看出了他的犹豫。
“报警?”她就替他说,“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军子换了阿妈的药。就像央珍说的那样,这条路走不通的,交给警察都没用。”
程青盂只说,“我会处理,你先回去。”
万遥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便宜了那诓骗老人的恶心凤凰男。
“我回去打听!至少把虫草的下落打听清楚,这样手上好歹有个证物。”她说完转身就走。
“别找死。”程青盂将人拦下,“真以为他们是什么善茬吗?”
“马上跟我回去。”
“我不走。”万遥跟他使着劲儿。
程青盂压根不顾她的反对,抓着她手臂就将人往外面带,走廊响起两种不同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男女急促的呼吸。
“我不走!”
“我要跟你一起!”
“程青盂,你慢点!我腿疼!”
万遥压着音量吼他。
程青盂这才停下脚步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她的脚,一双尺码偏大、不合脚的高跟鞋磨得她五趾都蜷缩着,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更别提用这种速度行走了。
程青盂盯着她往后退了两步,一言不发地将人腾空抱起,惊得万遥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紧贴着男人贲长硬实的胸膛。
程青盂搂着她往外走。
“程青盂——”她放软了音调。
“即使你现在把我送回去了,还能把我关着不成?反正这件事没处理好,我迟早会跑回来的。”
“你知道我这人什么性子……”
程青盂将人往上提了提,站着没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他当然知道。
这姑娘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那你想做什么?”
“究竟要怎样处理,万大小姐才会满意?”
万遥搂着他的脖子,指尖不老实地在他后颈画着圈,脸上神神秘秘的笑意叫人看不太明白。
“当然是用——”
“最卑鄙无耻的方式,去对付卑鄙无耻的人。”她凑近他耳边。
程青盂目光深沉地望着怀里的姑娘。
一楼的公用卫生间并未区分男女,瓷白的洗手池反射着昏黄灯光,镜面倒映着乱颤的枝干树叶。
水龙头哗啦啦地淌出冷水,万遥伸手来回抚摸着水流,耐着性子等候着猎物主动靠近。
直到走廊再次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她抬眼看向镜面,黑色眼线像极了描边蝶尾,在顶灯的照射下充满了魅惑力。
一步,一步。
直到脚步声在她身后暂停。
“怎么还没回来?”醉醺醺的男声打破了安静,“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万遥隔着镜面直直地看向他,眼眶都红了,她赶紧关掉水龙头,迅速抹掉脸上的泪水,带着哭腔喊了声:“军哥。”
军子靠在门边揉了揉眼睛,心软下一大片,“哭了?”
“没有。”万遥扭捏道。
军子几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人拉到跟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道女人躲在这里哭了多久,甚至连浓厚的妆容都蹭掉了不少,看上去反而平添了别样的风情。
“我代王总跟你道个歉。”
万遥屏住呼吸,企图无视他身上令人厌烦的酒气,“军哥,这跟你没关系,又不是你的错。”
军子觉得酒精上头了,听着女人的软嗓子,察觉到身下的燥热,就想将她按在洗手台,狠狠疼上一番。
“你别往心里去。”他捏上她精致的下巴。
万遥迎着他的视线并不逃避,反而贴心地安慰着:“有王总在,军哥你……平时肯定很辛苦吧?”
军子的大拇指划过她的红唇,重重喘着粗气,偏头迎了上去,“别提她了。”
万遥迅速将脸别开,口红被划蹭到脸颊。
军子见她这幅模样心更痒了。
王兰那母老虎最不解风情,即便在床上也想着压他一头,更不会这样软绵绵娇滴滴地唤他,完全给不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加上那母老虎几个月前怀孕,现在连人也不让他碰了,军子正愁忍着火没地方泄。
他又去掐她的脸:“跑什么啊?你难道不想跟我亲热亲热?”
万遥顺势握住他为非作歹的手,“这样不好吧,万一被王总知道了……”
“管那母老虎做什么?老子明天就去跟她办离婚,早他妈看她那满身肥膘不爽了!还得是你啊,你这胸这屁股……嗯,看得我完全忍不住……”
万遥捏着嗓子拦着他:“可我还是怕……王总发现,以后我还怎么在药厂混啊?”
军子借着酒劲扑过去:“你慌什么?我早就把那死老头子留下的钱转到我名下了……这制药厂迟早也是我的,到时候也给你弄个总玩玩……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