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亭司探案录—— by麋解
麋解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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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净在旁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这里?还有条密道的??”
沈青黛笑道:“很简单,因为我发?现,他?去了后?山松林。”

后山松林, 也就是山洞之后。
灵清寺内及后门附近,并无松树。而守一法师自?己方才讲过,他近日并未进山。
若他进出过松林, 那只有一个?解释,他通过别的途径, 避开众人,去了?后山。
守一法师道:“我说了?, 近日身体不?适, 并未去过后山松林。”
沈青黛笑了?:“大师, 出家人不?打诳语, 昨日我分明?在?大师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松针味。起初, 我怕是我闻错了?,还特意闻了?闻药膏,直到我确认药膏内并无松针, 才敢断定,你一定去了?后山。还有,木屋内那两个?人是你杀的吧?”
守一法师坚决不?认:“仅凭味道,就断定我去了?后山, 无稽之谈。”
沈青黛微微一笑:“探案当然不?能?只靠味道,不?然,我改行卖胭脂水粉好?了?。我这么判断,当然是有原因的。其一,木屋内两人绑架我之事,鲜少人知。你们内部,只有那个?老大知晓, 不?过他们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他并不?知有人过来营救, 没有杀他们的理由。那么,除我们自?己人,知道有人过去营救的,便只有你,守一法师。”
沈青黛看了?守一法师一眼,继续道:“其二,当我想明?白?这层的时候,我便故意透露,我们要去孤风岭。果然,在?半路上,就遭到留行门的截杀。”
听?到这里,施净气道:“沈青,你竟然把我们当诱饵?你知不?知道,昨日咱们差点就没命了??”
沈青黛心虚地摸着鼻子:“我真?不?知道他们会派留行门啊,我以为,就算有人阻拦,也?会是绑架我那两人之类的,不?入流的贼寇。”
赵令询看了?他一眼:“都过去了?,查案本身就有风险。”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回头?,我请你吃馄饨。”
守一法师淡淡道:“说来说去,还是猜测。我不?明?白?,沈施主,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误解?”
沈青黛摇着头?:“都这样了?,还不?承认呢。我原以为你好?歹做过出家人,要点脸面。”
此话?一出,不?但守一法师,就连空明?大师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沈青黛忙同空明?大师解释:“大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针对他。”
空明?大师淡然道:“施主,听?你方才所讲,守一他的确有嫌疑,可是你总是缺乏实证啊。”
沈青黛点头?:“杀人,总会留下痕迹。他很聪明?,应该早换好?了?衣服。可是,他却忘了?鞋子。昨日我们来时,我便发现,屋内有松针掉落,起初我还以为是我们掉落的,可是松针掉落的地方是在?床边,我们并未走到过床边。他穿的还是昨日的鞋子,只消让他脱掉鞋子,一查便知。”
周方展同赵令询交换了?眼神,迅速上前制住守一法师,赵令询顺势脱掉了?他的鞋子。
赵令询举起鞋子一看,鞋底果然沾了?几根松针。
沈青黛笑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守一法师淡笑一声:“我几日前,的确去过后山附近去采药,或许,是那个?时候沾上的吧。”
沈青黛拿起鞋子,取下上面的松针:“你仔细看看,这松针这么新鲜,会是几天前的?有没有常识啊?”
空明?大师一阵目眩,颤颤巍巍道:“守一,你说句话?啊?是不?是你做的?”
守一法师低头?不?语。
沈青黛决定给他最后一击:“你为了?让自?己逃脱嫌疑,把罪名安在?守心法师身上,找了?个?假的乞婆,到处散布谣言,我们已经派人去请她了?,等人找回,一问便知。”
事到如今,他已无可辩驳。
守一法师低着头?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猛然起身,双手直冲沈青黛而去。
赵令询早防着他狗急跳墙,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胳膊,顺势扭了?过来。守一法师功夫也?不?弱,抓起案上的木鱼敲去。趁着赵令询分神躲避的间?隙,他身子一矮,跳窗逃了?出去。
赵令询同周方展立即追了?出去。
守一法师逃到竹林,仗着熟悉地形,很快便消失了?。
沈青黛同施净怕添乱,没有上前,只在?竹林外等候,空明?大师随后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很快,竹林内便传来打斗声。
施净焦急地望着竹林,转头?看看一边泰然自?若的沈青黛:“这里可是守一法师的地盘,你不?担心赵令询?”
沈青黛淡笑:“守一法师固然对地形熟悉,可他根本不?是赵令询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周方展。我现在?比较担心周方展,真?怕他会公报私仇,一刀砍了?守一法师。”
空明?大师仰天长叹:“守一他善知法义、能?广宣说。整个?灵清寺,弟子皆以跟随他修行为幸。他待万物皆善,最具佛性?,最通佛理。他一向无执无求,为何?会到今日这一步?”
沈青黛暗自?思量,无执,是因为他已经杀了?他最想杀的人,做了?他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无求?若真?无求,为何?会建这么一座地下宫殿,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青黛十分无奈地望着眼前的老主持,她曾听?到过传言,空明?大师有意要把灵清寺传到守一法师手中,这么些年,一直把他当成?下任住持来培养。而今,守一法师做出这样的事,数年心血连同灵清寺的百年声誉,都将付之一炬。
“赵令询,为何?拦我?”
沈青黛循声望去,赵令询扯着守一法师还有周方展一同走了?出来。
守一法师左臂中了?一刀,僧袍上已被?鲜血染红,双肩无力下垂,看起来像是被?封住了?经脉。
空明?大师一见他们出来,颤声问道:“守一,郑家七口、还有守心,真?的是你杀的吗?”
周方展冷笑一声:“不?止这些,他还在?灵清寺下方建了?一座地下交易场,专营拐卖妇女之事。他还……”
守一法师怒道:“你住口。”
空明?大师身形晃了?几下,沈青黛同施净忙上前扶住。
守一法师不?顾赵令询的拉扯,直直跪下,哭得像个?认错的孩子:“师父,对不?起,我骗了?您。”
空明?大师哀痛不?止:“为什么啊,守一?”
守一法师跪地不?止,脱口而出:“师父,我是误入歧途。遇到您之后,我想改的,可是我知道得太多,一切都太晚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便垂着头?闭口不?言。
周方展不?耐烦地把人推给旁边的锦衣使:“带走。”
从灵清寺后门出来,三人又返回地下宫殿。
沈青黛仔细分析一遍案情,发现还有许多不?明?之处。
在?进入地下宫殿之前,沈青黛并未多想,可方才来看,那地下场修建,若非充足的实力,根本建不?起。而且守一法师无意中说他知道得太多,却始终不?肯透露知道些什么。很明?显,他也?并非真?正的幕后之人。
守一法师暗地里行事多年,幕后之人对其应不?只是信任,一定还有其他控制手段,所以想从他嘴里撬出来真?相,只怕有些困难。
三人便想着看能?不?能?从地下宫殿,再寻些蛛丝马迹。
留下来的锦衣使与衙役已经搜遍整个?地下宫殿,除去一些带不?走的摆设,和几十副美人画卷,并未发现其余有用之物。
看来,幕后之人早早做好?了?谋划,真?的把这里舍弃了?。
沈青黛瞥见那个?绑架她的老大,只觉得可笑。他傻傻地等着什么庆典仪式,还想将这些姑娘们杀了?献祭,殊不?知,自?己才是被?献祭的那个?。
赵世元见赵令询进来,走近道:“大人,我们发现两处地方,要不?要看看?”
赵令询点头?,由赵世元带着往祭坛左边走去,绕过几个?石柱,几人便看见一个?巨大的水池。
水池清澈见底,池边有一个?个?小台子,台子上各放一个?翠绿的玉盘,像是盛放水果食物之用。
沈青黛脸色微变,走近水池一闻:“是酒。”
赵令询同周方展走到跟前用力嗅了?嗅,确实是酒。只是放得有些时日,味道有些淡了?。
施净无比震撼:“这是,酒池肉林?”
几人见识到宫殿之时已觉得无比奢华,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荒淫之处。
看完此处,赵世元神色凝重,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才过一个?转弯处,沈青黛便看到,方才那些被?解救的女子正抱头?蹲在?墙角,一看到有人来,就吓得瑟瑟发抖。
赵令询不?解:“怎么回事?怎么都在?这?”
赵世元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眼中流露出怜惜:“她们非要在?这等着,说是不?敢乱跑。”
她们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赵令询有些不?明?所以。
赵世元轻叹一声:“再往前走几步,大人便会明?白?了?。”
几人过了?转角处,一个?上了?锁的铁门出现在?眼前。
铁门之内,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一条长长的大通铺,床上只有一张张单薄的被?褥。
铁门一侧,石墙之上,密密麻麻地几排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鞭子。
周方展缓缓闭上双眼,再一睁眼,已经是双目猩红。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一下下砍在?鞭子上,好?像这些鞭子是他的敌人,而他要让敌人碎尸万段。
“啊!”墙边的姑娘们受到惊吓,失声尖叫起来。
沈青黛忙蹲下身安慰:“没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不?用怕。”
赵令询上前按住周方展:“周方展,你发什么疯呢?那个?守一法师不?是被?你抓了?,等回去你好?好?审他得了?,别在?这发疯吓人。”
方才还瑟缩在?墙边的姑娘们,一听?到周方展的名字,仿佛看到救世之神一般,瞬间?眼神发亮。
一个?姑娘大着胆子,颤抖着站了?起来,轻轻往前几步,怯生生地问道:“请问,您是镇抚司的周方展周大人吗?”
周方展闻言一愣,旋即理解,他收起长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客气:“正是在?下。”
那姑娘确认眼前之人正是周方展,鼻头?一红,立刻湿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姐妹们,真?的是周大人。钟小姐没骗咱们,她让周大人来救咱们了?。”
蹲在?墙角的姑娘们纷纷站起,神色激动。
“我就知道,钟小姐那样聪慧的人,定能?逃脱。”
“是啊,她说会来救咱们,果真?就来了?。”
周方展听?她们七嘴八舌,心内却满是慰藉:“是啊,堇云她,从不?食言。”
方才问话?的姑娘轻声问道:“钟小姐她还好?吗?我们怕是无缘再见钟小姐了?,劳烦周大人替我们转达谢意。”
周方展缓缓垂下眼眸:“堇云她,已经去了?。”

姑娘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许久,一个小点的姑娘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千辛万苦才逃出去,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成功了, 她都已经逃出这魔窟了,怎么会这样呢?”
周方展拧着眉, 一言不发,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
沈青黛想了想, 还是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
“你们可知, 钟小姐究竟是怎么被绑到这里的?还有, 她当日, 又是如何逃出?的?”
方才问话的姑娘神?色悲戚:“钟小姐说, 她是进香回家时被人绑架的。原本?绑架她的人,对她也算客气,好像只是图财。可是到了半夜, 不知怎么来了两人,二话不说,便打晕了绑架她的人,把她掳到这里。”
沈青黛道:“绑钟小姐过来的那两人你们见过吗?”
“自然见过, 我?们从外地绑来,都是由他们二人带到此?处的。”那姑娘停了一下,咬牙道:“就是他们……每当有姑娘们犯事,都是她们处理的。”
她说的那两人,看来应该就是死在木屋的两人。
早在进入地下时,沈青黛就一直留心?查看,这里除去已经死在木屋的两人, 大约有二十余名打手。两边出?口各有两人把守,她们都是些弱质纤纤的女子, 想要逃出?,着实有些困难。
“这里防守应该不弱,钟小姐是如何逃出?的?”
问话的姑娘想了想,神?色有些疑惑:“因为?他们对钟小姐的态度,有些奇怪。”
周方展猛地抬了眼眸:“如何奇怪?”
那姑娘小心?翼翼地解释:“钟小姐刚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流泪,说她连累了一个小乞丐为?她而?死。我?心?里想着,一个小乞丐都能为?她拼命,她必是个极好的姑娘,就对她格外留意起来。”
沈青黛不禁喟然,鬼丑果?然是为?救钟小姐而?死。所以,钟小姐才会在逃出?来的第一时间,便先让人去往他家送去银子。
那姑娘接着道:“一开始,他们对钟小姐,与我?们并无二致。隔了几个时辰,他们便依着规矩,找人过来教?训钟小姐和另外一个新来的姑娘。”
说着,她心?有余悸地望着地上?的鞭子,眼神?中露出?丝丝恐惧:“为?了立威,每个新来的姑娘,都少不了的。钟小姐和那姑娘,也没能躲过。”
周方展眼中要喷出?火来。
他的堇云,那么娴雅娇弱,却被这帮畜生这么折磨,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部剁了,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沈青黛瞥了一旁的周方展,低声?问道:“那他们是从何时开始,对钟小姐态度有异的?”
姑娘收回目光:“大约是第二日吧,这里一直暗无天日,我?们也不晓得白?日黑夜,只是估摸着是第二日。马老大,就是祭坛上?的那个人,突然过来了。他一般很少过来,平日有客,都是守卫领着我?们出?去的。我?们见他过来,都有些害怕。他过来之后,走到钟小姐面前,仔细看了看钟小姐的脸,皱着眉便走了。”
“他走了之后,钟小姐就再也没被抽过鞭子。每次有客人来,也都从不点钟小姐,就像忘了她这个人一样。”
周方展一直握着的拳头,稍微松了一些。
他开始有一点点的安慰,倒不是因为?知晓堇云至死清白?,而?是感恩,堇云并没有遭受更多的摧残。
沈青黛微微扬眉,他们的态度,的确奇怪。
莫非他们知晓了钟小姐的身份?
可即便知晓钟小姐的身份,但他们人都已经抓了,也没有送回去的打算,好像也没有理由对她特别优待。
那姑娘接着道:“过了不知多久,主人竟也来了。主人他神?出?鬼没,只有极少数时候才过来。”
她口中的主人,应是守一法师。
沈青黛眼中闪过一丝疑云:“他过来也是因为?钟小姐?”
那姑娘点点头:“没错。主人他过来后,看了看钟小姐,叹了口气,便走了。”
守一法师同钟小姐,难道有什么渊源?
赵令询疑惑地望向?周方展,周方展也正一脸疑惑地望来。
两人相互嫌弃地对视一眼,便很快移开视线。
沈青黛隐约记得,钟小姐卧房内曾放着几本?佛经,而?她又时常到灵清寺上?香,或许她与守一法师相识吧。
可是,仅凭这层关系,她便能顺利逃脱?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钟小姐究竟是如何逃脱的呢?”
那姑娘看了看身后的姐妹,众人皆红了眼眶。
“是我?们一起,帮助钟小姐逃走的。”
她望着铁门,缓缓道:“钟小姐是个极好的姑娘。她也觉察到他们对自己的不寻常,每当有人想来欺负我?们的时候,她总会挡在前面。虽然……虽然我?们依旧要去接客,却少了很多折磨。我?们本?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又都有些容貌在身,在家都是百般宠爱,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所以即使整日被逼着做这些事,心?中却是百般不愿。有了钟小姐的庇护,我?们愈发厌恶这些让人作呕之事。”
“钟小姐来了大约两日,时刻留意这里的动?向?。很快,她便从我?们口中得知,六年前,曾有人跑出?去过。虽然跑出?去的女子最终被追了回来,但她仍然觉得是个机会。她便趁着无人,将要逃跑的想法告知我?们。我?们当时很是震惊,因为?仅凭我?们的能力,要逃出?去,简直难于登天。而?且,一旦被抓回,只会像六年前的那个女子一样,被活活打死。”
沈青黛止不住想为?钟小姐的魄力拊掌,在这种情况下,能迅速做出?决断,并且对这些不知底细的女子给予信任,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毕竟若有一人告密,下场只会很惨。
那姑娘像是看穿了沈青黛的想法:“我?们不会有人告密的,钟小姐很确定这点。钟小姐很聪明,她也怕有人会泄密,便暗示我?们,那些人对她不同,即便被发现逃跑,也不至于会要她性命,反倒是告密者,会被所有人排挤,不会有好下场。”
沈青黛不知,钟小姐竟有如此?手段,不愧是让周方展痴狂至此?的女子。
那姑娘继续道:“我?们仔细一想,的确如钟小姐所言,即便我?们现在相安无事,可总有人老珠黄的那天。我?们清楚,等?到那天,等?待我?们的会是怎样的下场。于是,在钟小姐筹划下,我?们十八人分?别留心?记下各处值班轮换的情况,又用了一些手段,很快摸清了这里防卫的布局。”
“这里两处出?口分?别有两人把守,其余人等?都在各处活动?,还有客人不间断地过来。这本?是极其复杂之事,可钟小姐她很会筹划,她把得到的信息整理好,先是躲过客人来的时间,又算准了他们在大厅汇集的时辰。最后,我?们确定了逃亡时间。”
那姑娘说这些的时候,依旧带着热烈,提起钟小姐时,总不自觉露出?歆慕。对于她而?言,钟小姐无异于最黑暗时的亮光,是她们全部的希望。
她注意到自己语气过于激动?,缓缓调整了语速:“当谈到从哪个出?口逃离的时候,我?们都认为?从最近的,左边出?口逃出?。可钟小姐说,要走右边。因为?之前逃出?的那个女子,在逃出?后,很快便被抓回。她推测,左边出?口出?去,肯定没有遮挡物,就算逃脱,也很容易被抓。我?们觉得她说得有理,便一致决定,从最右边逃走。”
左边出?口,也就是孤风岭。那里光秃秃一片,的确不利于藏匿。
而?右边,则是东北密林。那里林木茂盛,若想快速搜寻,的确不易。
钟小姐的判断和对地形的敏感程度,简直让人吃惊。
“计划已经制定好,可如何悄无声?息地解决出?口处的两人便成了问题。若是我?们群起攻之,十几个姑娘,勉强可以对付他们,可一旦动?作过大,势必会引起其他人注意。就在我?们都为?这个问题苦恼的时候,钟小姐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个问题的确很难解决,沈青黛忍不住想,若是自己被困,能不能想出?好的办法。
周方展睁大双眼,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那姑娘脸上?挂着浅笑:“钟小姐真的是聪明啊。她竟然想到,利用酒来解决。那两人一直觊觎我?和灵仙,我?们当即决定,由我?和灵仙抱着酒出?来,找理由哄骗他们喝下。然后趁其不备,用酒坛将他们打晕。最后一起点燃外衣,在出?口形成一道火障,这样,即便他们发现我?们逃离,一时也很难追上?。”
几人想起来时看到的那个酒池,茅塞顿开。对啊,酒不但能喝,只要有火,还能点燃。
她们的计划,听起来还算周详。可最后只有钟小姐逃了出?去,很显然,这中间出?了意外。
沈青黛急切问道:“为?何会出?了变故?”
那姑娘无奈叹道:“那日,开始一切都还算顺利。我?们趁着他们在大厅集合的空隙,成功避开所有人。行至酒池旁,我?们脱下自己的外衣,在酒池内沾满了酒水,掏出?在客人身上?偷到的火折子,一步步走向?出?口。我?和灵仙抱着酒,走在最前。我?们看着前方的出?口,只等?敲晕那两个走狗,点燃衣物,一起逃出?这个魔窟。”
沈青黛几人听得连呼吸都变慢了,不由为?她们捏了一把汗。
她苦笑一声?,声?音内充满不甘与无奈:“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们靠近出?口处的时候,马老大突然过来寻钟小姐。于是,他很快便发现我?们逃了,带人追了过来。守在出?口处的两个人听到动?静,反应过来,转身正对上?我?们。”
沈青黛忍不住长?叹一声?,她们都已经走到出?口了,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明明她们可以,一起逃走的。
姑娘半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羽翅般颤动?:“前后夹击,我?们没有办法,走在我?身侧的两个姑娘,突然互相点了点头,她们……她们点燃了自己的衣物,死死抱住那两个守卫的腿。”
沈青黛几人被惊得如同雷击,她们竟然点燃了自己。
究竟是怎么非人的折磨,才能让她们提早便做好了这样的决定。
姑娘的话还在继续:“我?们也很快反应过来,拼命把钟小姐推了出?去。我?们大叫着让她先走,她却不肯。可她是我?们的希望啊,若她不趁机逃跑,我?们便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了。我?当即把酒坛摔碎,捡起碎片,以死相逼。最终,我?们亲眼看着她逃离了这座魔窟。”
“看到钟小姐离开,我?们不再顾虑,纷纷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点燃了起来,那些人一时不敢上?前,直到火势渐渐熄灭。”
她的故事讲完了,众人久久沉默。
钟小姐逃出?魔窟的背后,竟然是这么一桩惨不忍睹的过往。
他们作为?局外人,听着已觉胆战心?惊,何况是眼前这些当事之人。沈青黛简直不敢想象,这次出?逃事件留下来的这些姑娘,究竟会遭受怎么样的残害。
姑娘静静望着周方展:“钟小姐总说,她有一个智勇双全的未婚夫,是镇抚司的指挥使,她一定会让你来救我?们。周大人,您总算来了。”
周方展面色惨白?:“抱歉,是我?来得太晚了。”
“不晚,周大人,您能过来,我?们心?里已经很感激了。”那姑娘摇了摇头,又垂眸道:“钟小姐,她是个好姑娘。”
周方展垂首不语。
赵令询看着破败的铁窗,有些透不过气:“先出?去再说吧,我?会让顺天府的人,好生安顿她们。”
经他一说,众人才觉心?内有些憋闷,点头准备上?去。
见沈青黛一动?不动?,一直凝眉沉思,赵令询凑近询问:“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沈青黛抬眸问道:“你们可知,来这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
那姑娘摇摇头:“不知,他们都是寻常服饰,看不出?什么不同。”
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姑娘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青黛走到她跟前,温声?问道:“你可是想起来一些什么?”
她这才嗫嚅道:“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我?曾听到,马老大矢口称呼一位客人什么大人。”
沈青黛几人互望一眼,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若来这的客人,涉及朝中大臣,那事情可就更大了。

留下十余人清理现场后, 他们一行人便从孤风岭出口走出。
为免强光损伤眼睛,沈青黛细心地为十几个姑娘准备了布条遮挡。
尽管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外面的天地,可当第一缕微风轻柔地拂过面颊, 她们还是?一个个激动得泪流满面。
她们终于走出了这个摧残她们的魔窟,若是?钟小姐看到, 定?会很欢喜,可惜, 她至死都留有遗憾。
赵令询把她们交给顺天府的差役, 叮嘱他们好生?照看, 这才离开。
几人赶到回?城的大?道之上, 镇抚司的锦衣使?正押着守一法师在此等候。
赵令询看着守一法师:“这个案子?, 还有许多未明之处。这人,我要带回?中亭司。”
周方展睨了他一眼:“此事已不单单是?人命案,还涉及朝中大?臣, 理应由镇抚司带回?去审问。”
两人互不相让,又对?上了。
沈青黛看了看垂着头的守一法师,又想起钟小姐,不觉替钟小姐惋惜。
“这样罪大?恶极之人, 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就应该先在钟小姐灵前跪上三天三夜再审也不迟。”
周方展看向沈青黛的目光变得十分微妙:“你说得不错,就这么定?了。”
经过沈青黛身边时,周方展再次投来欣赏的目光:“中亭司,我就看你最顺眼。”
赵令询望着镇抚司押送守一法师离开的身影,十分无奈地看了看沈青黛。
施净眼睁睁看人离开:“赵令询,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人是?我们找到的, 就这么让他们抢了咱们的功劳?”
说罢,他转向沈青黛:“还有你, 没事出什么馊主意?这下好了,到嘴的功劳,飞了。”
沈青黛内疚地挠挠头:“那?怎么办,去抢回?来?”
她点点头:“对?,去抢回?来。走,咱们也跟去看看。”
赶到钟府的时候,已是?落霞漫天,斑斓的霞光映照在门前的白灯笼之上,减了几分治丧的寥落冷清。
几人进府来到正厅,十几个锦衣使?分列两侧,周方展正押着守一法师站在灵柩前。
因是?晚膳时分,灵前跪着的,只有钟正业。
钟正业一看到人来,一骨碌爬起来,看到周方展像见?到亲人一般,奔了过去。
“周大?人,我求求您了,您跟我爹说说情,饶了我这一回?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打?死我也不会绑架妹妹啊。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家,只有妹妹把我当人看,他们一个个都不拿我当个人。就连我爹,他都已经狠心罚我跪三天了。”
沈青黛听得眉头直皱。周方展没砍了他,已经是?看在钟小姐的面上,格外施恩了,他还敢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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