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 by马马达
马马达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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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灵一夜被男人叫得神?志恍t?惚,乱梦中俱是?男人尖利的哭叫,一时是?“救我”,一时是?“求你”,忽一时男人变作宋渠的脸,固执地盯住她,“我不退亲。”
丁灵“啊”一声便醒了?。
阮殷蜷在她身边,仍然陷在深眠中。二人胡闹一夜,男人的衣裳尽数堆在地上,朱红的锦被下一段肩臂在日色中白得夺目。丁灵看得心?动,凑过去亲他一下,悄悄起身出去。
阮殷在朝中徒子徒孙虽不少,赐姓却不算多,这些人都是?要?跟随阮殷往南宫的——阮继善兄弟因为声名过显,早已经跟随车队出发。如今在中京的管事是?一个叫齐欢的净军——昨晚赶车的就是?他。
齐欢在外?守着,看见便迎上,“姑娘要?出去么?”
“回府一趟。”丁灵道,“你安排个面生的我带着。”婚约的事必须在出京前解决,不能叫宋闻棠闹到御前——真叫皇帝稀里糊涂赐了?婚,那便是?覆水难收。
“是?。”齐欢同阮氏兄弟不同,安排什么便做什么,从不多问一个字。
丁灵收拾妥当时阮殷仍然深眠不醒——他自从知道丁灵就是?敛尸人,除了?同她胡闹,几乎没?有醒过,他仿佛想把积年疲累尽数驱散,不管不顾,只知昏天黑地地睡。
丁灵恐怕耽误,取一张纸草书“等我”,把那日洞中失而?复得的文华殿海棠压在上头,带着从人回丁府。
丁老夫人正在梳头,看见丁灵倒吃一惊,“才打发车子去接,这么快就到了??”
丁灵便知家里也打发车去北御城山接她,一语带过,“我原就是?要?来?同阿奶请安的,阿奶寻我做甚?”
“昨日北城去寻你,在你那闹一场忘了?同你说——今日端阳,宫中在悬山寺给太后办祈福会,有头有脸的女眷都去,你随我去。
丁灵递一支钗子给她,“太后病着,祈福会谁在操办?”
“还有太妃们。”丁老夫人道,“而?且中宫虽空悬,圣人宫里有妃位——圣人听说要?办祈福会很是?欣慰。特意?说了?今日也要?去。”
给太后祈福,皇帝亲临——不能不去。丁灵感觉今日提退婚的事似乎不大合宜。正纠结,丁老夫人道,“我知道你今日为了?什么来?。”
丁灵豁出面皮,“阿奶救我。”
“我的儿——你糊涂呀。”

第87章 赐婚
丁灵破罐子破摔道, “孙儿只想要个心里喜欢的,怎么就糊涂了?如今我同宋渠已经撕破脸,阿奶务必给孙儿退了这一门婚——不然等当真入了宋家门,不知死在哪一日。阿奶疼我。”
丁老夫人道, “我听北城说了, 你二?人现这样,做了婚也是怨偶。宋春山如今得?不到, 说什么都好听, 日后?腻味了,我孙儿不知如何被他磋磨。”便?道,“你阿爷糊涂, 我自同你阿爷说。”
丁灵喜出?望外?,“还是阿奶疼我。”
“可?你也是糊涂。”丁老夫人骂道,“太监是?伺候人的东西, 顶天做个玩物,悄悄的,家里怎么都容得?, 你非要大张旗鼓的, 竟还叫宋春山知道——叫我怎么说你?”
“孙儿不知他如何就知道。”
丁老夫人想半日, “这事棘手。回来再商议, 去换衣裳陪阿奶上山。”
“是?。”丁灵有了靠山,高高兴兴换了大衣裳,同丁老夫人登车上山。齐欢打发的小?太监寸步不离跟着, 丁老夫人近段很见?不得?太监这种?生物,但瞧着对方面貌寻常毫不起眼, 理论上不能入孙女?的眼,又忌惮人家是?南安王府的伴当, 强自忍了。
车队浩浩荡荡到悬山寺,刚过山门便?不许侍人入内,丁灵只能命跟随在外?等候,自己扶着丁老夫人拾级而?上。大雄宝殿丹墀上聚集了诸王诸相?府许多女?眷,一个个呆若木鸡,鸦雀无声。丁老夫人虽然?有诰命,扔在这些人中完全不起眼,按品级寻到地?方,垂手侍立。
丁灵立在丁老夫人身后?。
丹墀上虽然?许多人,却连一声咳嗽不闻,静得?山野坟场一样,间或一两声佛音从殿中送出?。直立到近午,阶下一名红衣内监走上来,立在阶上叫,“陛下驾到——跪——”
便?闻衣袂响动,一群人如风吹麦浪齐齐伏倒。又过了一盏茶工夫,终于有脚步声起,慢慢逼近。丁灵跪在人群中,听声音应不止一人,若是?皇帝携后?宫侍奉太妃祈福,应有十三四人之众。
悬山寺是?皇家寺庙,大雄宝殿前丹墀极其巨大。为表祈福心诚皇帝步行上山,即便?皇帝正值年少,从阶下入殿也走了足足一盏茶工夫。
就在丁灵跪得?双膝发木时候,殿中佛鼓声起,便?听众僧唱经之声源源送出?,丹墀众人头埋得?更低一些。
好容易捱完冗长的唱经,红衣内监从殿中出?来,立在门前叫,“诸君——起——”
丁灵随众起身。
惊天彻地?又一声佛鼓。内监叫,“跪——”
丁灵又随众跪下去。
“拜——”
如此九起九跪九拜往复,折腾了一柱香工夫总算礼毕。丹墀下众人顶着老大的太阳垂手侍立,一众诰命小?姐晒得?面如土色。那红衣内监终于发话,“圣人言,诸位夫人今日辛苦,早些回去歇息。”
所以这一整日过去皇帝的脸都没见?着,光守在这磕头起立就闹了一个白天。丁灵暗暗摇头,但无论如何结束了,扶着丁老夫人要走时,大殿内一人走出?来,停在丹墀上叫,“丁老夫人请留步。”
众位诰命小?姐都还没走,仍然?保持了祈福站队造型,听见?这一句不约而?同停下,便?看着身穿朱红飞鱼曳撒的李庆莲拾级而?下,穿过人流往丁府两个人走去。到二?人身前立定,深深一揖到地?。
丁定远虽然?曾任太傅,但如今只是?个退休返聘的中京城防府尹,李庆莲可?是?皇帝跟前红人,肉眼可?见?下一任司礼监掌印就是?他——就算丁定远如今还是?太傅,他本人都当不起李庆莲如此大礼。
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夫人?
丹墀上众人一片哗然?,聚在丁老夫人身上的目光如果能有实?体,大约能把她点了烧作灰。
丁老夫人唬得?脸发白,忙忙回礼,“内相?何需如此多礼?”
“夫人小?姐在前。”李庆莲说着抬头,轻声道,“奴才原是?应该的。”他说话时候目光在丁灵面上停一下,又隐秘地?移开,低下头道,“圣人留夫人小?姐说话——请二?位随奴才入内觐见?吧。”
丁老夫人手脚都不知往哪摆,“怎么敢劳动内相??老妇人自去便?是?。”
丹墀空阔,二?人说话清晰可?闻。中京诰命小?姐们目送李庆莲亲自引着丁老夫人和她家那个闹出?许多荒唐事的南嘉小?姐穿过人群入内殿,俱各心下一凛——丁府,不能惹,惹不起。
三人走到大雄宝殿前便?往后?绕行。李庆莲边走边道,“圣人在菩提后?院歇息。”他见?丁灵目光疑惑,便?道,“圣人请老夫人,应是?为了小?姐的婚事,老夫人若有打算,可?早早掂量。”
果然?是?——丁灵猛地?心下一沉,便?看李庆莲。李庆莲摇一下头,又点头,做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引着二?人穿过菩提树林,到一间清静的别院前停下才道,“夫人小?姐在外?稍候,奴才入内禀报。”
便?自走了。
丁老夫人回头,“你阿爷有什么好处到李总管跟前?”
丁灵被她问得?愣住。
丁老夫人完全吓疯了,口不择言道,“御前的人从来嘴紧得?很,把银子都不见?得?探得?出?口风,这是?——”
丁灵忙拉住,“阿奶在说什么呢?”
丁老夫人瞬间灵醒,忙闭嘴——总算净军在外?值守,别院门前并无侍人。
又一盏茶工夫李庆莲才从内出?来,“圣人呼唤,入内吧。”
丁老夫人往里走。丁灵到阶前故意绊一下,李庆莲心领神会上前相?扶,贴在她耳边道,“若到万不得?以时,姑娘可?从后?山走,奴才安排接应。”
丁灵微微摇头。
李庆莲极低地?又补上一句,“姑娘先走,等爷爷出?中京汇合。”
丁灵吃下这颗定心丸,故意道,“多谢内相?。”
丁老夫人回头看见?,忍不住皱眉训斥,“御前谨慎点,怎能跌倒失仪?”
丁灵应一声“是?”,同丁老夫人一前一后?入内。进门是?一间小?小?的净室。皇帝坐在中间吃茶,太妃后?妃一个不见?,倒是?宋闻棠在下手侍立。
果然?是?这厮居中作怪,丁灵暗暗地?骂,只能同丁老夫人相?携下跪请安。
皇帝头t?也不抬,“起吧,坐。”
便?有小?太监引着在宋闻棠对面下首坐下。丁灵抬头,同宋闻棠冰冷的目光撞个正着,丁灵轻轻冷笑。
皇帝放下茶盅,漫不经心侧首,“老夫人许久不见?了。”
丁老夫人要起身,皇帝稍一抬手,做个制止的动作。丁老夫人只能坐回去,“上次得?见?天颜还是?去岁新年。”
“是?,朕记得?是?在阿母殿中。”皇帝说着触动愁肠,“如今阿母……”
丁老夫人连忙宽慰,“陛下孝心至此,必定感动上天,娘娘自有天相?,必定不日大安。”
皇帝低着头半日不说话,仿佛又许久才缓过来,“这事原不当朕来说话,只是?阿母现病着,朕后?宫如今也没个能主事的人,只能朕来开这个口,若有冒犯处,老夫人万万勿怪。”
丁老夫人看见?宋闻棠在场便?猜到一半——虽是?门好亲,但自家孙女?又是?那个德性,一时间说不出?该笑还是?该哭,只能讷讷应道,“陛下此言,臣妇如何受得?起?”
皇帝便?道,“既如此,朕就直说了——朕看丁小?姐同宋渠年貌相?当,堪为姻亲。”
终于还是?来了。丁灵回头,李庆莲没有跟进来——必定在外?安排。眼下逼上梁山,不得?以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丁老夫人听见?这话便?看丁灵,丁灵隐秘摇头。丁老夫人硬着头皮道,“陛下,南嘉孙儿虽同宋大人年纪相?仿,但自幼顽劣,做下许多荒唐事——非是?臣妇不肯,实?在忧心她出?门之后?更加出?格,臣妇丢脸事小?,若累及宋大人清名就不好了。”
皇帝道,“你是?说前头李东陆的事?”便?道,“是?闹得?不好看。”转头看宋闻棠,“宋渠——这事你都知道了吗?”
宋闻棠早想说话,闻言一掀袍角跪下,“李编修有眼无珠没那个福气——是?他时运不济。臣喜不自胜。”
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老夫人听见?了?”
丁老夫人垂死挣扎道,“宋大人心胸开阔叫人感佩,臣妇却不能做此昏悖之事,陛下明鉴,南嘉孙儿顽劣,确实?不堪为朝臣婚配,望陛下三思。”
“老夫人无需心存顾虑。”皇帝道,“今日没有外?人,朕同老夫人交个底。阿母病重昏迷,太医院想了多少法子都是?无用。昨日请李天师扶乩,言道需朝中新人一门婚事冲一下,朕初初亲政,也算新人,原想把婚期提前——扶了乩,乩相?有云婚期当在三日内。今科新人留在中京的满打满只六个,没成婚的只有探花郎。朕想着,以探花郎人品相?貌寻个亲应容易?便?定了他。”
三日内——皇帝大婚是?多大的事,满朝上下不吃不喝不睡都要至少半月才能筹备,即便?这些都不顾虑,分封在外?的诸王也来不及赶回来参加婚仪。只怕皇帝本人都未必信这个扶乩术。只是?病急乱投医。
而?且太后?病重已是?万死之局,这万一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了——谁敢说声不信,现成的一口咒死太后?的锅就要背在身上。
皇帝又道,“虽说事急,婚姻大事还是?圆满为上,宋渠同朕求娶老夫人掌上明珠,朕厚着面皮同老夫人开这个口——事发突然?,其实?对不住老夫人,请老夫人看着阿母,无论如何受了这个委屈。”
赐婚还可?以说一声不配,如今顶着为太后?祈福的名声,又如何拒绝?丁老夫人一颗心冰凉,便?转过头看丁灵。
眼下再说不答应的话,那便?是?把丁府一门老小?的性命放在火上烤——天子一怒,伏尸遍野。
丁灵慢慢转头,宋闻棠虽然?跪着,却仰着头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目光笃定。他盯着她,如同盯着网中猎物。
难怪李庆莲不肯进来——板上钉钉的事,跟进来也是?浪费时光。
丁老夫人半日等不来丁灵回应,认命地?叹一口气,“陛下言重了。南嘉向来骄纵任性,做下许多荒唐事,我们只恐怕辱没探花郎,哪里敢有受委屈的说头?”
皇帝听懂了,含笑道,“老夫人深明大义?,令人感佩,如今时间仓促,婚仪安排难免简陋,老夫人所受委屈,朕心中自然?有数。来人——”
红衣内监悄无声息入内。
“丁府一门公忠体国,堪为百官表率。朕意——赏丁定远河间侯,食一品禄。丁北城着任龙禁尉副都督。”
丁老夫人强拉着丁灵跪下去,“谢陛下隆恩。”
皇帝含笑点头,“婚仪老夫人多费心,朕命太常寺帮着操办,虽仓促,三书六礼都要俱全。丁小?姐既册着陆阳女?君,如今又为南安王爷守灯,便?从南安王府以郡主之仪发嫁吧。”
南安王爷早死,又无后?人。皇帝一句话约等于把偌大一个王府送与丁灵做了娘家。丁老夫人大喜过望,大声道,“臣妇谢陛下隆恩。”
宋闻棠便?也跪下,大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丁灵忍不住要说话。丁老夫人紧紧挨着她,稍有所觉便?拼死命攥住。
外?间一人叫道,“陛下。”
皇帝正要起身,闻言应道,“庆莲么?进来说话。”
门帘从外?头掀开,李庆莲低着头走进来。皇帝看他神气不对便?道,“热得?很,外?头让旁人守着便?是?。”
李庆莲不答,“陛下,大伴回来了,在外?求见?。”
丁老夫人生生一个激灵,转头便?看皇帝。皇帝脸色比她还吓人,正要坐下去时僵在原地?,“大伴回来——可?是?出?什么事了?”便?道,“快请进来。”转头不耐烦地?向屋子里三个人摆手,“都出?去。”
皇帝显然?没工夫再理会这一茬,丁灵一肚子怨气只能忍下去,任由丁老夫人拉着,同宋闻棠一前一后?出?去。三个人堪堪出?了院门,便?见?菩提林里身着朱红绣蟒曳撒的男人走出?来,因为过于消瘦,玉带束出?的腰线不堪一握,衬着过于白皙的面庞和随风鼓荡的马面衣摆,男人看上去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
是?阮殷。
早该猜到,能叫皇帝称呼大伴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丁灵顿觉大祸临头,想说话又拼死忍住——如今她已经是?皇帝面前挂了号的首辅未婚妻,再在里头搀一脚,那便?当真是?历史重演。
李庆莲从后?走出?来,越众上前,扑到阮殷跟前行礼,“陛下请爷爷进去。”
阮殷扫了他一眼,仍往前走。丁老夫人早拉着丁灵避在一旁,连宋闻棠都退到阶下。丁灵低着头,原等着阮殷从自己身前路过,他却停下来。丁灵视野中尽是?朱红的衣料和精致的江牙海水绣花。
丁灵慢慢抬头。阮殷已在她身前立定,正一瞬不瞬地?凝视她。丁灵紧张地?抿一抿唇,好半日才艰难寻出?一个称呼,“千……千岁?”
“丁小?姐,你我之间如此客气——”阮殷刁钻道,“岂不是?太见?外?么?”
丁灵难以置信地?看他,人多口杂不便?说话,只能无声地?摇头,“这话从何说起?”
阮殷不答,撇下她转向宋闻棠,“宋渠。”
宋闻棠忙跪下,“千岁万安。”
“你这门婚事我不答应,作罢吧。”
一句话石破天惊,在场四个人,三个目瞪口呆,只有李庆莲木着脸不言语,勉强算镇定——应是?早就知道。
宋闻棠一瞬间转了八百个念头,“求千岁恕下官愚钝,下官听不懂。”
阮殷冷笑,“我说——你同丁小?姐的婚事我不答应,不要再议了。”
“只怕要叫千岁失望。”事到如今,宋闻棠再傻也不可?能不知道从头到尾隐在丁灵身后?的对头是?谁,积攒许久的怨气冲上来,口气便?恶劣起来,“陛下已为下官和丁小?姐赐婚。丁小?姐是?下官的未婚妻子。”
“我说了我不答应,你没听见??”阮殷轻蔑地?笑一声,“你既是?如此昏悖,就别起来,跪在这里好生清醒。 ”说完拂袖而?去。
丁灵急叫,“阮——”
一语未毕被人掩住口唇,转头才见?是?李庆莲。李庆莲匆匆向丁老夫人道,“有话同丁小?姐说。”强拖着丁灵避到菩提树后?。
丁灵眼睁睁看着阮殷入内陛见?。丁老夫人呆若木鸡立在原地?,宋闻棠刚要起身,被跟过来的侍人一把摁回去仍旧跪着。
宋闻棠挣扎。
侍人寒着脸按住,“千岁命你跪着。”
丁灵用力扯下李庆莲的手,转回菩提树后?,“你们疯了吗?闹成这样要如何收场?”
李庆莲面露难色,“爷爷执意如此,我劝不住。”
丁灵大怒,“赐婚的事既然?是?刚刚提及,为什么要告诉阮殷?他t?怎么就知道了?”
李庆莲皱眉,“不要说宫里,便?是?朝里的事,想要瞒过爷爷也是?难于上青天。不说这个——爷爷铁了心要拦这门婚,姑娘万万不要多言,此间事了,姑娘必能往封地?避祸。”
“我去封地?避祸——阮殷怎么办?”
李庆莲不说话。
“皇帝亲口赐婚,阮殷进去阻拦能有什么好下场?”丁灵说着顿足,“你快去拦他。”
“爷爷要是?听我的,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何必同这些人争一时之气?”丁灵大急,“皇帝要赐婚便?赐,我走便?是?,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便?推他,“你快去拦住阮殷。”
李庆莲被她推搡只是?不动。
“李庆莲!”
“姑娘莫白费劲了。”李庆莲耷拉着脑袋道,“事已至此再无转圜。”
“什么意思?”丁灵大惑不解,“皇帝未必就听他,你让阮殷忍一忍,这事不就过去了?”
“皇帝必定从命。”
“什么意思?”
李庆莲道,“净军就在山下。”
丁灵指尖一颤,“你在说什么?”
“悬山寺地?处荒僻又极狭窄,净军已经围了这座山。皇帝不答应,连他都走不脱。”
丁灵退一步,“真是?疯了。”转身便?走。
李庆莲拼死拖住,“姑娘别去。”
“放开!”
“姑娘万万不能去。”李庆莲扑通一声跪下,“爷爷走下这一步,又不是?当真要造反——必定要获罪的。日后?——”他几乎就要哭起来,“姑娘必不能搅到这件事里头,眼前难关一过,后?头还有一辈子——姑娘有着落,爷爷才能有依靠。”

第88章 皇家脸面
阮殷进?去的时候, 皇帝正襟危坐,看见他便问,“大伴出京不过数日,为何回转?”
阮殷慢吞吞入内, 掀开袍角慢吞吞跪下, 磕一个头,“奴才给陛下请安。”便仰起脸, “奴才回来, 因?为家中遇到烦难事,想同陛下求个恩赏。”
皇帝自从知道阮殷回京便心惊肉跳的,直到他说出“家中事”才暗暗松一口气, 便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下石阶,俯身拉他起来, “大伴自去岁一直身子不好,回来便回来,何需多礼?”
阮殷顺势起身, 任由皇帝拉他在右侧椅上坐下。皇帝竟也不回去, 紧挨着他一同?坐了。小太?监入内奉茶。皇帝道?, “发生了什么?大伴特意回京寻朕, 必定不能是小事。”
“是。”阮殷点头,“奴才无能,为家事叨扰陛下。但此事郑重, 恳请陛下成全奴才。”
皇帝见他如此郑重,便知不能不答应, 与?其等他说话?,不如先送他个人情, 仔细回忆朝中事务,便道?,“你我之间何需如此见外?御史台确实为了河间阮氏族人封爵的事往御前递了折子,朕没理他们。你也要?多宽心,朕应了你的,便没有收回的道?理。今日事罢了,日后你去了南宫,远离御前,有话?要?问只管给朕写信,不要?乱听信外间传言——朕现?时便可同?你交个底,有朕在,阮氏一门荣宠断无后顾之忧。”
阮殷摇头,“奴才父母兄弟无一人在世,河间阮氏与?奴才对?面不相识——还有什么族人值得?惦记?”
皇帝以为赏了他个大恩惠,闻言皱眉,“那是为什么?”
“陛下。”阮殷道?,“奴才想同?陛下要?个人。”
“人?”
“是。”阮殷起身,在皇帝惊讶的目光中走到他身前又郑重跪下,“奴才钟情丁太?傅府上南嘉小姐,求陛下开恩,将她赏与?奴才。”
“太?傅府……南——”皇帝吃一惊,“你是说丁南嘉?”
阮殷磕一个头,“是。”
“大伴怎的——”
“奴才自知身负残疾,实是情之所钟身不由己?。”阮殷埋在地下,轻声道?,“求陛下成全奴才。”
皇帝初时听见阮殷回朝,以为皇权生变,后来听说他为了家事,以为阮氏荣宠,事到如今话?风一变,竟是为个女人,一时间竟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什么残不残疾——这种话?以后休说,区区女子,大伴同?朕的情分,何等绝色要?不来,还不快起来么?”
“非是女子。”阮殷不动,“陛下,奴才要?丁府南嘉小姐。”
“那不还是女子么?”皇帝无语,“你起来。明日朕命丁定远与?你送去。”
阮殷仍然不动,“如此便请陛下收回赐婚成命。”
皇帝愣住,终于记起自己?刚刚才赐了一门婚,对?方就是这个丁南嘉。李天师扶乩冲喜,他根本不信,又当不起这个“不孝”的罪名,只能依他。正好宋渠求娶,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扒八三凌七期吾三六自觉四角俱全,哪里留意赐的是谁?
若不是阮殷来说话?,他可能连这事都?忘了。
“是有这么个事。”皇帝道?,“这门婚是李天师扶乩得?来的,为的是给阿母冲喜——倒耽误不得?。此事既已成定局,朕另外给大伴安排。中京贵女大伴喜欢哪个,朕今日也给大伴赐门婚。”
阮殷不答。
皇帝道?,“阿母早年?就有这个打算,让你也有个家室。这么多年?你只是不肯答应。”便笑起来,“谁料如今卸了任倒主动来求——阿母当年?就是使错法子,早让你闲下来,说不定早就做成了。”
阮殷道?,“奴才要?丁府南嘉小姐。”
“这个不行。”皇帝道?,“朕已经?赐婚,旨意只怕都?到中京了——如何收回?”
阮殷慢慢直起身体,虽仍然跪着,却有松柏之姿,千钧不可转移。
皇帝加重语气,“另外选吧,中京城里贵女多得?是,随你挑选。索性就在中京成婚,大伴带去南宫作伴。”
阮殷不说话?。
皇帝顿觉气滞,熟悉的压迫感隐隐袭来。他自从亲政,许久没有从眼?前权宦身上感觉到——原以为阮殷年?老气弱,此时才明白过去不过是对?方刻意避让。声气立时弱下来,“丁南嘉寻常女子,有什么值得?大伴如此上心?北境贡来许多绝色,俱是异域风情,大伴若喜欢,可——”
阮殷重复,“奴才要?丁府南嘉小姐。”
“朕刚赐了婚。”
“请陛下收回成命。”
瞬时僵持。
阮殷跪着不动,皇帝倒坐立难安起来。许久仍是皇帝打破僵局,“君无戏言——大伴这是要?朕出尔反尔么?”
阮殷垂着眼?,一言不发。
“不过一个女子,换一个又如何?”皇帝简直不懂,“中京贵女,比丁南嘉容貌出色的,比她身份贵重的,只要?未曾成婚,即便已有婚约都?不打紧,朕替你做主,大伴另挑一个。”
阮殷跪着不说话?。
皇帝终于知道?此事绝无转圜,渐渐恼怒,“大伴这样?,是在逼迫朕躬么?”这话?已经?说得?非常重,阮殷却没有半点打算反驳的意思?,仍然跪着不说话?。
皇帝焦躁起来,站起来屋子里飞速地走,一时恼怒上来想把这个权宦就地打杀,一时理智回归告诉自己?不能如此——阮殷掌朝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他能主动退居南宫让权自己?已是极不容易,为一个女人得?罪他大大不值。
可是就这样?被迫答应,皇家脸面何存?
天人交战半日,皇帝终于忍不住,“若朕不能答应,大伴待要?如何?”
阮殷连神气都?没动一分,“奴才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二人正各不退让时,外间内侍怯生生道?,“陛下。”
皇帝大怒,“滚出去——”又改口,“滚进?来。”
门帘从外打开,走进?来一个红衣内监,正要?同?皇帝回话?见阮殷跪着,忙又跪下。
“什么事?”
内监怯生生看一眼?阮殷,小心翼翼道?,“回陛下,传旨官回……回来了。”
皇帝精神一振,“大伴可听见?旨意已经?到中京,人都?回来了——这事不能改了。”
阮殷不答。还是那内监小心翼翼地补充,“怪奴才没说清白,还未……未曾。净军在山下值防,传陛下旨意,悬山寺禁人出入。”
皇帝听见便回头,“阮殷?”
阮殷侧首瞟那内监一眼?,小太?监唬得?一哆嗦,居然都?不同?皇帝打招呼,爬起来跑了。
屋子里仍然只剩皇帝和阮殷二人。阮殷道?,“奴才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简直难以置信,“你这是要?逼宫?”
“奴才不敢。”阮殷道?,“奴才只是同?陛下求个赏赐。”
皇帝站着,面上神情出奇精彩,仿佛天边一块云一瞬间换了七八十种色彩,许久之后终于冷静,慢慢坐下,“大伴特意来此,当真只是要?个赏赐?”
“是。”
皇帝慢慢坐下,“恕朕信不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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