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 by马马达
马马达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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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殷看着她把鲜艳的丝绳缠在自己腕上,“你做的?”
“嗯。”丁灵仔细给他?系好,握着男人瘦骨嶙峋的手,忍不住握在掌中亲一口,“活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
阮殷看着自己白得跟活尸一样的丑陋的手贴在丁灵丰润鲜红的唇下,只觉心中悲苦,脱口道,“丁灵,我害怕……”
丁灵在他?掌间抬头,“发生什么?”
阮殷摇头,半日才道,“觉得……都是假的。”他?说着话便移身过去抱住她,脸颊贴在丁灵心口,“太美好了……就像假的。若都是真的……我怕我不能活着拥有?……”
丁灵松一口气,“祖宗,你吓死我——我还以为宫里有?什么变故。”便捋着怀中人乌黑的鬓发,“前日你不是t?说,宫里已?经答应让你去南宫守陵吗?去了南宫……便永不见天日,谁管你这个卸了任的前老祖宗做什么?”便笑,“莫怕,我养着你这老太监,必定叫你长命百岁。”
阮殷阖着眼,在她怀里轻轻地呼吸,“我以后?只能靠姑娘了,姑娘要养着我。”二人说着话,不知谁起的头,又吻在一处。
丁灵兀自沉迷时?,外头阮继善声音极小声叫,“爷爷,宫里来?人。”
阮殷正陷在粘腻的亲热里,身体打着颤儿,口里长一声短一声乱七八糟一直叫“求你”,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见。丁灵用力推他?,男人不管不顾仍然往上缠。
平日阮继善叫一声不应早就走了,今日却格外执着,“爷爷,宫里来?人,请爷爷入宫。”
阮殷还在胡乱地叫,丁灵只能替他?答应,“就来?——你去外头等着。”外头终于安静下来?。
丁灵坐着不动,任由男人抱着她亲吻。阮殷不得回应终于慢慢冷静,张着水意盎然的一双眼,大惑不解地望住她,“怎么了?”
“阮继善叫了你半日。”丁灵道,“宫里好像有?事,请老祖宗入宫去。”
阮殷皱眉,“入什么宫,不去。”又去亲她。丁灵侧转身躲避,“半夜三更宫里寻你必定是有?急事——你去看看又能如何?”

第79章 必死
阮殷入宫丁灵便回家睡觉。正洗浴时, 青葱脚下?着了火一样冲进来,“姑娘……外头,外头——”
“怎么了?”
“净军好多人冲进来——善……都统亲自到了!”
阮殷退隐近在眼前?,他?怕自己结下?的仇家影响了丁灵, 一直以来对外保持同丁府水火不容的态势, 非但阮继善,连阮殷本人都不会轻易来北御城山。
丁灵心?下?一沉, 急匆匆起身, 口里道,“让他?进来,这里不用你, 你只管去睡觉。”
青葱迟疑道,“……是。”
丁灵刚穿好衣裳,正梳通湿头发, 阮继善已经到了,在外扣门,“姑娘。”
“你进来说话。”
“是。”阮继善走?进来, 灯光下?神情焦灼,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宫里出什么事?”
“是太?后?……”阮继善道, “太?后?病倒——现下?还昏着。”
如今皇帝急于亲政, 阮殷是他?第一个绊脚石,第二个便是赵砚——而宫中太?后?是阮殷最大的依恃。若太?后?有个好歹,阮殷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很难说。丁灵一颗心?急跳, “阮殷呢?”
“外头。”
丁灵腾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在外头。”阮继善面露难色, “爷爷从宫里出来,闹着要找姑娘……这不就只能过来——”他?稍一定神, “放心?,半夜城里无?人瞧见,这地方除了姑娘带的那丫头,都靠得住。”
“她?是个傻的,而且我已经打发走?了。”丁灵说着话便往外走?。果?然马车就停在廊下?,侍人一个不见。阮殷等不得,自己从车上爬下?来,摇摇晃晃往里走?。
丁灵叫,“阮殷!”
阮殷猛地抬头,看见丁灵紧走?数步,张臂抱住,脸颊死死贴住他?。男人在发抖,寒蝉一样。
丁灵勾着他?,“阮殷……你怎么啦?”
“抱我。”阮殷喃喃道,“你抱抱我……”他?说着话,全身的重量都扑在丁灵身上,丁灵根本撑不住,双膝一软跌坐在长廊地上。男人不管不顾以一个跪坐的姿势扑着她?,胡乱地哀求,“你抱我……你抱抱我……”
丁灵默默叹一口气,用力拢着他?,低着头亲吻男人冰冷的面颊。阮殷终于在丁灵粘腻的亲吻中安静下?来,可怕的战栗也停下?来,他?的身体搭在长廊石阶上,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贴在丁灵心?口,他?听着她?的心?跳,寻找生命的实感。
丁灵低着头亲吻男人发颤的眼睫,“发生什么,把我们老祖宗吓成这样?”
“不会变的。”阮殷许久才能说出话,“不管做什么,什么都不会变。丁灵,你抱抱我……趁我……趁我还活着。”
丁灵皱眉。
“我定是要死的。”阮殷道,“你抱我……趁我还有完整的身体。下?辈子——”他?说,“丁灵,下?辈子我去寻你,我会像一个男人一样去寻你。”
“阮殷!”
“……抱抱我。”
“阮殷!”
“我就要死了……”
丁灵掐住男人下?颔,将他?脸颊从怀中拉出来托高——男人的脸白得像只鬼,两颊却飞着绮丽的艳红。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已经烧起来,丁灵抱着他?只觉怀中烈火燎原,片刻就飙升到可怕的温度。她?转头大叫,“阮继善——”
阮殷被她?突然的高声惊下?,又寒蝉一样抖起来。丁灵臂上加力,用力抱他?。
阮继善自他?二人抱在一处便躲了,循声赶来。丁灵道,“速回千岁府,请大夫。”
阮继善一见阮殷这模样便唬得脸发白,帮着丁灵把阮殷架回车上,跃上去扬鞭斥马,出北御城山,带着众净军急急赶车回府。
丁灵坐在黑漆漆的车里,用力拥抱烧得可怕的男人,不住亲吻他?烫得惊人的脸颊。阮殷在她?粘腻的亲吻中慢慢安静,口里的胡话低下?去,“我才刚刚有了你,这么快就要死了……老天?爷……好不公平啊……”
“不会的。”丁灵道,“你就是生病了。”
“我以前?不怕死……现在——”阮殷极轻地吸一口气,“我不甘心?……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好不容易才有你……我还没跟你去陆阳……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你不会死的。”
“丁灵。”阮殷在她?怀里仰起脸,依恋地望住她?,“不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我是清白的。”
丁灵皱眉。
阮殷还在絮絮地剖白,“我是清白的,我这一辈子,心?里只有过你一个。”
丁灵越发皱眉,“谁冤枉你?”
“丁灵——”他?抬手,瘦骨嶙峋的指尖掐在丁灵臂间,“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阮殷!”丁灵声音转厉,五指掐住他?下?颔,将他?死死扣在自己视线中,“闭嘴!不要再胡说,你只是生病了,你不会死的!”
阮殷自从笃定被她?爱着,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从丁灵那里受过,她?对他?那么温柔,仿佛他?就是一片易碎的琉璃——这是他?第一次被她?喝斥。阮殷根本不能承受,他?什么都能失去,不能没有她?,没有她?的信任,他?现在就已经死了。
男人双唇发颤,“你怎么不信我,你信我,你要信我——”
“你不会死。”
阮殷眼睫沉重地垂下?又沉重地抬起,烧得通红的一双眼便漫出滚烫的泪,“我就要死了。我没有胡说,你信我……我求你。”
他?如此笃定,完全不像高热下?胡言乱语。丁灵毕竟是知道历史的,“为?什么?”
“我死过……”湿重的眼睫不能承受,眼泪落下?来,滑过男人面颊,打在丁灵指尖——居然还是热的。男人不顾一切向她?剖白,只为?换取她?的信任,“我死过……我什么都知道,你信我,求你。”
“死过?”
“是。”阮殷道,“我死过,你信我——”
丁灵不答。
阮殷以为?她?还在怀疑自己,攥住她?,拼死剖白,“我就要死了,我被他?们杀了,车裂,被他?们分作?三块……四块,也许是五块——”
丁灵心?下?剧震——他?居然真的知道。她?瞬间只觉世界颠三倒四,耳畔嗡嗡作?响,等丁灵终于寻回认知,男人已经烧得神志模糊,陷入高热的胡言乱语中,“埋了我吧……风吹得我好疼……好疼啊——”
“阮殷!”
“疼……别把我扔在那里……”
此时已是深夜,车内没有点?灯,御街漆黑,只有车外净军的火把的光透过没有阖紧的车帘入内,打在男人神志不清的面上,他?还在不住口地说着诡异的胡话。丁灵实在听不下?去,便俯身,咬住男人喋喋不休的极艳丽的唇,亲吻他?,夺走?他?的呼吸。
阮殷唔唔地叫两声,烧灼的身体抵不过窒息的晕眩,慢慢昏晕过去。
丁灵放开他?,将男人烧得可怕的脸颊掩在怀中。她?心?中许多疑问?,却只能等他?醒来。马车不一时到千岁府,容玖煎了退热方子,丁灵也不问?煎的是什么,刺破指尖滴几滴血进去,混匀了喂男人吃下?。
果?然不一个时辰极高的热度退下?去。阮殷醒来,发现自己贴在丁灵怀里,她?已经睡着了,却仍然抱着他?,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他?嶙峋的身体。她?的呼吸轻而暖,柔和地撩在他t??没有希望的眉目之间——
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像梦幻泡影,阮殷不敢动,悄无?声息仰着脸,在黑暗中默默地凝视她?。不一时丁灵动一下?,睁眼便同他?四目相对。
丁灵唬一跳,指尖捋着男人凌厉的眉目,“醒了怎么不出声……吓死我。”
阮殷苍白的脸上勾出一点?微弱的笑,“事发突然,我又不中用了,又生病……”便摇头,“我没事了。”
丁灵其实已经做好他?醒来又胡闹的心?理准备,闻言反倒愣住,“宫里怎么回事?”
“太?后?病了。”阮殷轻声道,“她?一个人过浮灯桥,不知怎的就栽到了水里。”
“太?后?……一个人……栽水里?”丁灵皱眉,“这怎么可能呢?太?后?怎么可能没有人伺候,一个人过桥,还这么刚好走?到桥上就犯病?”
“这或许就是……”阮殷轻声道,“天?意吧。”
“什么天?意?”丁灵不爱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谁要害你?”
阮殷抖一下?,乌黑的眼睫沉下?去,遮住清亮的双目。他?微微转身,把自己埋在她?怀中,“我烧胡涂了胡乱说话,你不要当真。”
“是吗?”丁灵冷笑,“所以你还记得说过什么?”
阮殷不吭声。
“你不能瞒我。”丁灵道,“夫妻原是一体,不论多么怪异,你都可以同我说,你不要骗我。”
阮殷被“夫妻”二字打得灵魂巨震。许久在她?的注视下?低头,他?不能说谎,却没有勇气,只能缩回去埋在她?的怀里,不言不动。
丁灵便也不说话,室内寂静下?来。未知多久,久到丁灵快要放弃时,阮殷终于说话了——
“那么多弹劾本子,你都看过。”阮殷埋着头,指尖陷在自己掌心?,他?用力地掐着,竟变态地生出快意,“你有没有怀疑过——他?们说的……不全是假的?”
“有些人罪不至死,我杀了,有些人犯小错,我撵了,有些人被我重用——没有道理。他?们弹劾我,是应该的。”阮殷用力地掐着自己,看着尖利的指甲刺破薄薄的皮肤,血珠涌出来,粘在他?惨白的掌心?,又铺陈开,红的血衬着白的手,那么刺目,“我能有今天?——即便皇帝都要亲政,我仍然是司礼监的老祖宗。”他?说,“丁灵,我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人。”

第80章 必死(二)
丁灵坐着, 阮殷侧身贴在她怀里。她的视野里只有男人?黑发的头和消瘦的身?体,阮殷自虐的血色藏在她的背后,丁灵一无所?知。
“会坏我大事的人——被我?要么打杀,要么撵走, 我?用?得上的人?我?委以重任, 我?不管他眼下有没有功名,是不是出身?门阀, 用?这个人?合不合规矩, 会不会被人?诟病。”阮殷一个人?说了很久,丁灵始终没有声音,他自己便慌乱起来。沾了血的手不敢碰她, 他?便?用?力挣起身?体,抻着颈子追寻她的视线,“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丁灵平静道, “你疯了吗?”
“没有。”阮殷断然道,“你相信我?,我?死过一次, 我?是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人?, 我?没有疯。”
“那不就行了?”丁灵道, “你接着说。”
阮殷一滞, “什么?”
“说完。”丁灵波澜不惊道,“你说你就要死了,是因为什么?太?后不治身?死?”
阮殷眼珠震颤。
“谁要杀你?谁要毁你清白?”丁灵道, “是谁?是不是皇帝本人??”
阮殷惊疑不定看着她,他?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轻易就取得她的信任, “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天底下哪里有你这么勾人?的疯子,若都像你疯得这么别致靠谱, 早就天下大同——你怎么了?”丁灵去握他?的手,抓了满手血,她托着男人?血肉模糊的手掌,声音瞬间拔高,“受伤怎么不说?”便?手忙脚乱下榻去拿伤药。
阮殷不说话,他?看着她忙碌,慢慢生出恍惚——这么一点?小伤就叫她如此紧张,等他?最后被分作尸块,她不知道会有多么难过——不能叫她看见。
即便?再叫人?五马分尸一百回,也不能叫她看见伤心?一次。
他?低着头,看着她给?他?微不足道的伤处包扎,“丁灵,你去陆阳吧。我?如果能逃过一死,就去寻你。”
丁灵蹲在阮殷身?前,用?白布裹伤,仔细打一个结,“你若不走,我?必定是不走的。”她说,“你若是被杀了,我?不得留下与你收尸——”
“丁灵!”
“怎么了?”丁灵道,“你都不忌讳,倒怕我?说?”她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就要死所?以才要撵我?走?”
阮殷看着她便?觉依恋,慢慢倾身?过去,扑在丁灵肩上,“是的……我?就要死了。”
丁灵倚在榻上,抬手抚摸他?单薄的脊背,“因为什么?”
“我?不记得。”阮殷摇头,“罪名念了一个时辰,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不会。”丁灵道,“你都知道了,想法子避——”
“避不了。”阮殷很少打断她,这一次居然就打断了,“我?尽力了……但是避不了。以前我?会死,是因为父母亲人?尽数亡故,死便?死了。因为太?后薨逝我?没了倚靠,不能不死。至于现在——”他?说,“父母兄弟仍然死了,非但死了,我?才知道他?们?竟然如此恨我?,早就巴不得我?死。太?后……虽然没有死于疫病,如今也活不成了……下一个就该我?,丁灵,没有侥幸。”
丁灵心?中一动,“你说太?后死于疫病?”
阮殷“嗯”一声,“国中大疫,死伤无数,我?阿父,我?阿母,阮无骞……宫里太?后,还有许多人?,都在那时候死了。”
“所?以你去雷公镇,就为了阻止一切发生,所?以治疫的方子其实也是你记下来——给?容玖的?”
阮殷不说话。
丁灵问,“那些人?弹劾你投毒放疫,你为什么不同他?们?解释——”说着自己摇头,“没法同他?们?解释。”
“他?们?只会说我?疯了。”阮殷的声音轻得可怜,“天底下只有你相信我?……”他?贴在她颊边,极轻地蹭,“只有你。丁灵,你是我?的活菩萨。”
“行了,活菩萨必定让你长?命百岁。”丁灵大致明白,便?更加笃定,“你累了,安心?睡一觉,明日再说。”推开他?倾身?躺下,含笑抱怨,“被你压得肩膀疼。”
阮殷自己感觉已经天崩地裂,到?丁灵那里却浑如无事,他?不敢相信,又?在她的镇定中莫名心?静,“丁灵。”
丁灵闭着眼,“嗯?”
“你——不怕吗?”
“怕什么,你死不了。”丁灵道,“太?后未必就死,即便?她当真死了,你不是早有准备么?以前……皇帝那个伴当李庆莲总不可能是你的门人?吧?”
阮殷一滞,讷讷道,“那说不定……也有变故。”
“没有变故。”丁灵断然道,“我?们?都知道的事能有什么变故?你如果害怕,我?今夜就带你走。”
“今夜?”
“嗯。”丁灵点?头,半梦半醒道,“烧了这间屋子,我?带你走——皇帝以为你死了,他?还能害你吗?”
阮殷顿觉雀跃,“真的?”
“当然是真的。”丁灵被他?缠得瞌睡都跑了,睁眼道,“祖宗,你若下得了决心?,我?们?现时就走。”
阮殷低着头,半日才道,“西海陆氏击杀退租佃农一族十三口的大案还在审着,陆氏百年门阀,若不能处置了他?们?,河西河东各家门阀必定有样学样,刚量了地的农人?一夕被夺生存之本,便?是天下大乱的祸事。我?即便?要走,也要等明日交待下去——”
丁灵一直看着他?,听见这话笑起来,“你这样……怎么敢说那些人?弹劾你竟然是对的?”
阮殷一滞。
丁灵凑过去亲吻男人?仍然有些烧热的额,“你同我?说你伤人?无数,我?从来不肯信……因为我?早知道,你这人?就是——天底下最傻的那一个。”
阮殷被她亲得泫然欲泣,半日惶惑道,“可是……我?真的杀过人?,很多。”
“那便?是他?们?当真该死。”丁灵道,“哪里有滥杀无辜的奸臣明明知道要闹瘟疫还亲自跑到?闹瘟疫的地方去?雷公镇如果不是我?在那里,你说不定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病死在那间屋子里,你知不知道?”
阮殷听着,“我?这一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独家文都在疼训群爸八伞令七泣五叁六…就是去了雷公镇。”
“我?也是。”丁灵又?亲他?,“我?要是没去那里,怎么能遇见你这个勾人?的老太?监。”她辗转亲吻男人?发颤的眼睫,“祖宗,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什么时候?”
“就是那天你在雷公镇跟要冲出去的人?说——”丁灵模仿着他?冷峻的语气?,“本督与尔等同进退。”她说着吃吃地笑起来,“我?那时看着你,我?在想……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看,又?这么能干的男人?……我?也想要与你同进退。”
阮殷被她说得心?生欢喜,简直又?要哭起来,“我?是为了阻止他?们?,胡乱瞎说的,若早知道我?也要染疫,我?不会去——”
“你还是会去。”丁灵打断,“你这傻子,就是嘴硬。祖宗,你还在发着烧呢,快别操心?了。”又?不住叹气?,“小皇帝如此猜忌你,你还在为了他?的江山拼命——真是个傻子。”
阮殷依恋地勾住她,仰着脸,嘴唇贴在她颈畔,“我?不是为了皇帝——新法是那么多人?的心?血,为了新法两任首辅一死一疯。我?不能辜负。”
“新法?”
“你忘了?”阮殷道,“书房后面悬着的……杨太?傅起了这个念头,被人?害死,齐相是他?的学生,被人?逼疯。太?后于我?有活命之恩,于公于私我?都要做完。我?已经就要做完了,近十年,只要压着门阀之祸不起,便?再无能力为祸……你看今年恩科……是不是像样多了……”
丁灵笑道,“宋渠那么得罪你,还能点?探花,必定是极公正的。赵砚——”
“他?是北穆王的同期。”
“早猜到?老祖宗同赵相有交情……”丁灵道,“我?们?老祖宗不乐意,赵相便?不肯出面保媒,还不许旁人?保媒——宋渠一盆火热想提亲,连个像样的保媒的人?都寻不到?。”
“你不让我?伤人?么,只能这样。”阮殷道,“我?以前常常在想,变法已成,纵死无妨——不是我?真的想死,只是不知道以后活着还要做什么。丁灵,没有你……我?怎么活……”
“你一直都会有我?。”丁灵小声道,“陆阳我?已经命人?修建了宅邸,打好家什——我?特别喜欢你的书房,就比着样子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也有躺椅……就是木料不如你那个,你将就着——红檀太?费银子,颜色又?深,我?不喜欢。等你脱身?,我?们?一同去陆阳。”她说着止不住地笑,“祖宗,以后你就是我?陆阳君养在家里的赘婿啦。”
“赘……赘婿?”
“嗯。”丁灵道,“而且——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我?那赘婿就是南宫守陵时死了的老祖宗,你说刺不刺激?”
阮殷贴着她无声地笑,“陆阳临海,海边是一望无际的白色的沙。”
“阮氏一族都在河间,你怎么会是陆阳人??”
阮殷道,“我?出生多病,阿母以为不能养活,便?让管事带出去掷在河里听凭天命……管事看着婴孩可怜,自己回家乡时带我?去了陆阳……我?在陆阳长?大。后来家里知道了,接我?去河间。”
“难怪……”丁灵点?头,“难怪如此偏心?。”
阮殷不吭声。
“我?也是在海边长?大的……”丁灵说着心?中一动,“你在陆阳长?大,怎可能不会水?”她掐住他?手臂,“阮殷,你会游水——是不是?”
阮殷许久才不情不愿“嗯”一声。
所?以在往生潭下他?怎么可能就要淹死?丁灵道,“你这么早就不想活了?”
“我?再不会那样。”阮殷在黑暗中仰起脸,认认真真看着她,“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便?是做鬼我?也要陪你去陆阳。”

第81章 圣恩
阮殷虽然是个太监, 朝中上下无一不知他是太后当亲儿子看的。太后卧病,阮殷即便称病,只要?能爬起来走动,必须要?入宫侍疾。总算阮殷这一段七病八灾, 整个人瘦得跟个骷髅架子一样, 走在路上谁看?了都不能不相?信——免了装病避朝的嫌疑。
皇帝跪在太后榻前侍奉汤药,一屋子侍奉的人都跪着。阮殷在皇帝身后一尺, 跪着侍奉巾帕。太后昏迷进药困难, 折腾半日才服侍太后进完汤药。皇帝慢慢站起来,看?阮殷一眼便往外走,到外间坐下。阮殷跟上, 空屋子没?有一个侍人,便亲自去倒茶,又?跪下奉上。
皇帝接过, 便拉他起来,指尖碰到?他的手便皱眉,“怎么这么烫?你这竟是——还在发烧么?”
阮殷道, “奴才身子不济, 一直虚热, 不是烧热——若有病在身, 怎么敢入宫惊扰圣人?”
皇帝略略放心,便道,“你既是虚着, 端茶倒水的事宫里有的是人做——你何必沾手?”
阮殷垂手侍立,“陛下体恤奴才, 奴才不敢轻狂。”
皇帝许久不见这位陪伴自己长大的太监,仔细打量他, 竟见鬓间已有银丝闪动,忍不住道,“才多久不见,大伴竟憔悴了。”
“奴才年老……已是不中用了。”阮殷道,“日后往南宫守陵,不能伺候陛下。陛下万万保重。”
皇帝不说话,捧着茶盅慢慢吃。许久闲话家常一样道,“姨母写信来,特?意为你述功。朕心里知道,南宫守陵的差事其实?委屈你,只是你毕竟是个太监……封侯论爵有违祖制。史笔如铁,非只是你,就是朕也?经受不起。”
阮殷忙跪下,“奴才只是个伺候的人,北穆王念旧情,特?意在陛下面前给奴才脸面,陛下如此说,奴才死?无葬身之地。”
“姨母信里的意思——”皇帝状似闲聊道,“想让你去西州。她那里一则缺人,二则她怕……”久久叹一口气,“怕你去南宫守陵失势,被人暗害——这些年你得罪的人太多。”皇帝隔着帷幕远远看?向太后寝榻方向,“阿母当?日与你册封九千岁,为的是拿这虚名给你撑腰。不然天下门阀之势便是朕都抵不过,你一个太监怎么能受得住——稍有懈怠便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阮殷低着头,半日道,“陛下对奴才苦心,娘娘苦心,穆王苦心,奴才无一日不铭记在心——只是奴才是残体,如今年老,又?是七病八灾,去西州亦是与北穆王增添负累。陛下让奴才往南宫吧——奴才幼承皇恩,为先祖守陵,是奴才分内之事。奴才守着先祖,心里笃定,说不得这个病还能叫奴才再拖上几年。”
皇帝试探半日满意,终于松口,“今日赵砚请旨问雷公镇弹劾折子怎么处置,朕已经回了——你信奉扶乩术,乩相?有言雷公镇有难,你就依着乩相?,亲自赴雷公镇,竟然叫你立下大功。虽然有功,毕竟道路不正,圣人不论六合之外。这事到?此为止,扶乩巫术毕竟不是什么体面事,你日后也?要?忌讳。”
皇帝现在是这么说。但如果刚才应对有一字不合,现时?必定要?以巫蛊术祸乱朝政处置了他。等他身死?,日后同北穆王说他畏罪服毒自尽,从?此了结。阮殷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半点不露,伏身贴在地上,小心勤谨模样,“奴才一时?昏聩,陛下赏奴才脸面,奴才铭记于心。”
“虽然信巫蛊不对,但你心存百姓,算得上功过相?抵,那个术士不能不赏——赵天师,朕先赏他一个宫中行走。过一时?再寻个错处撵出去——这事就这样,以后不必提。宫里也?不能有这种东西出入。”
最后得利的居然是那个装神弄鬼的术士。眼下多说一个字都是错,阮殷只道,“陛下圣明。”
“姨母那里——”
“奴才回去便修书往西州。”阮殷道,“陛下命奴才往西州,只是奴才身残体亏不敢污了北穆王门庭,情愿请旨往南宫守陵。”
皇帝心满意足,“原该留你到?朕大婚后,只是阿母这个病缠绵,不知几时?才能大安。若拖得久了,朕这婚事必定也?是要?延后的。你差事一交,盯着你的人说不得就要?攀咬上来,到?时?候便是有朕护着你,大理寺御史台你总是要?走一趟给他们个交待——速速离京才是上策。越往后头天气越加炎热,你身体虚弱赶路辛苦——不如这便收拾离京。阿母那里不必挂念,等阿母大安了,大伴常回京探望,阿母看?着你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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