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的老祖宗—— by马马达
马马达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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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灵忍不住笑,“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我是妖怪吗?”
阮殷面上红得要?滴血,豁出去哀求,“你?先出去,你?先出去好不好,我很快……很快就——”
“什么?”
丁灵拿着册子又翻一遍,“学会这个?还是唱曲儿?”她偏着头,看着他笑,“我既在这里,不如瞧一瞧?”
阮殷差不多完全?疯了,双手掩面沉入水中,乌黑的发浮上水面铺陈开来,海藻一样蔓延。丁灵原本悠哉坐着,等半日不见他起来,倒唬得不行,飞速起来跑过去,摸索着攥住男人?手臂,用力拉他。
阮殷死活不肯,到后来憋得心口生疼,终于脱力,任由丁灵强拉出水,“哗”一声水响,男人?半边身体扑在池沿上,两片蝶骨折断的翼一样支棱着。他疯狂地喘,用力过巨心间鸣啸跟t?破风箱一样。
丁灵简直哭笑不得,弯下腰去,一只手慢慢拍抚男人?嶙峋的背,“我比水鬼还吓人?么——你?宁愿淹死也不想见我?”
男人?摇一下头,他说不出话,滴着水的指尖用力攥在丁灵臂间,他只是摇着头,许久才?仰起脸,乌黑湿润的一双眼望住她,“酒。”
丁灵皱眉。
“我必是不讨人?喜欢的……是我惹人?厌烦……”阮殷失魂落魄道,“给我酒……我有话……需得吃过酒才?能同你?说……”
丁灵盯住他,“谁说你?不讨人?喜欢,我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给我酒。”
“你?醉成这鬼样子。”丁灵分开五指,握着男人?湿哒哒的肩臂,“再吃就真的醉死了。”
“醉死就醉死。”
“不行。”
“就只今天——”
丁灵摸一摸男人?被酒意?熏得发烫的面颊,“祖宗,你?快消停些……别闹了。”
“又骗我。”阮殷挣脱她的抓握,伏在臂间,留着湿漉漉的黑发的头给她,“你?不喜欢我,你?嫌弃我——”
“这话从何说起?”
“你?嫌弃我,嫌弃我丢人?现?眼……”阮殷咬着牙,“你?嫌弃我吃酒丢人?……”他陷在自怜自艾的悲苦中,尖利地叫,“你?嫌弃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丁灵发觉自己?确实拿这人?没什么办法?,又背不起这锅,便道,“不就是酒吗?给你?。”
“没了我外头还有更好的,又年轻,又好看,又体面,还能见人?——”瓷器冰冷的触感?贴在他颈后,阮殷终于住嘴。
丁灵坐在一旁,指节顶开木塞,吃一口——居然是极烈的烧刀子。无事吃这种酒,这人?真是疯得厉害。她咽下浓烈的酒液,看着仍然埋着不动的男人?,“你?不看一眼吗?”
阮殷转身,看见酒瓶便夺在手里,两手捧着一气喝干。丁灵另取一瓶自己?吃,“为一口酒说些什么有的没的——你?当真好意?思。”
又一瓶烈酒入腹,阮殷崩溃的情绪终于放他一条生路。他沉在汤池里,仰起醉红的脸,“你?为什么来?”
丁灵勾住一只酒瓶,一言不发。
“你?都看见,没有话要?说?”
丁灵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怎的想起前?回烂醉那夜——现?在的阮殷分明已?经醉得不成人?样,吐字却仍然清晰,所以那天他醉成一滩稀泥,那个术士给他下的什么药?
丁灵神思不属,好在阮殷并没有在等她回答,“姑娘看我现?在,像不像个跳梁小丑?”他说着点头,“是——我确是丢人?现?眼,我不成个人?样……可我又有什么错?”
丁灵皱眉。
他固执地望住她,絮絮地说,“我就是想要?讨好你?……我想要?让你?高兴……我是丢人?现?眼了,可我只是想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丁灵不说话,握着瓶子,自己?喝一口,烧辣的酒液漫过咽喉,她感?觉自己?一颗心跳得飞快,像下一秒就要?从腔子里直接蹦出来,用力掐住掌心,沉默地看着他。
“我是个太?监。”阮殷还在说,“年纪也大了,离了司礼监这个地方,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要?学习一点……想要?让你?多喜欢我一点,留在我身边久一点……哪怕就只多一天也是好的……我有什么错处?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这就是你?定?要?吃了酒才?能同我说的话?”
阮殷结巴起来,“什……什么?”
丁灵侧首,“阮殷。”
“看……看我做做什……么?”
“我在看——”丁灵上下打量他,“看你?酒醒以后还能不能记得?”
“什……什么?”
丁灵双足一转踏入池中。阮殷想走,但他已?经完全?贴住池壁,退无可退,只能身不由主地向后仰着身体,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丁灵慢慢走近。男人?张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眼看着她停在自己?身前?,他们相距如此之?近,他几乎能察觉被她呼吸惊动的细微的水纹。
丁灵俯身,慢慢吻在男人?微张的唇上,烧刀子浓烈的酒气伴着男人?粗重的喘息直冲天灵。丁灵指尖掐在他臂上,“再喝酒当真掐死你?。”
阮殷被她吻住便神志不清,细瘦的身体打着摆子,他不知欢喜还是痛苦,只是在昏头涨脑地,乱七八糟地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节。
“闭嘴。”丁灵命令。埋着头,专心致志勾着男人?发烫的唇舌。不知多久二人?终于分开,男人?身体沉甸甸的,细瘦的手臂勾着她,借着水波的浮力让自己?破烂的身体缠着她,他的脑袋沉在她的肩窝,他满面是咸涩的泪,他甚至没有一秒钟闭过嘴,一直在胡乱地哀求,“求你?……别嫌弃我。”
丁灵索性抬手掩在他唇上。
男人?根本不管,唔唔地叫喊半日,渐渐被烈酒和浓烈的情绪逼得神志昏沉,四肢瘫软,半昏半醒地安静下来。丁灵凑到男人?颊边,亲吻男人?发烫的皮肤,一遍,两遍,又更多遍。她觉得自己?也要?疯了,疯在这个男人?破破烂烂又勾魂摄骨的灵魂里。
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陷在岁山热泉温柔的包裹中。丁灵感?觉自己?都要?困倦时,男人?湿漉漉的脸颊在她颈边蹭一蹭,“不要?答应他……”
“什么?”
“我还能学……我会变得讨人?喜欢……”
丁灵总算听懂,“你?说宋春山?”
“还要?。”男人?根本没听,他说着便推她,“……我还要?学。”抬手勾住池沿爬起来,热泉如瀑坠落,漫过男人?细白的身体。他一无所觉,爬出水面跪坐在地,勾着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丁灵只觉眼前?白光乍现?,多了男人?消瘦的身体——这人?当真醉疯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鬼模样,若知道,只怕能一头碰死在这里。
丁灵趴在池壁上,仰着头望住他,“祖宗,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学。”男人?悚然惊醒,“……我还有一曲。”便挣扎着站起来。池边湿滑,又无依恃,他烂醉的身体哪里能稳固,重重扑在地上,膝盖撞击白石。男人?瞬间疼得满眼是泪,便哭起来。
丁灵竟无语凝噎,只能自己?爬出来,拿一条大巾子将男人?密密裹住。男人?疼得钻心,伏在大巾子下呜呜地哭。丁灵不理他,自己?走去换过衣裳,擦着湿发出来。男人?倒是没哭了,趴在那里睡过去,巾子底下尽是浓重的酒气。
丁灵走去蹲在男人?身前?,用力揉搓他滴水的黑发。男人?被她揉搓便醒了,抬手推她。丁灵拨往一边,把湿透的巾子掷往一边,另外给他裹一条毯子,“走去外头睡。”
男人?被迫起身,看清眼前?人?,身体一倾倒在她怀里,张臂勾住她,“你?不要?答应……”
“我怎么会答应——”丁灵忽一时福至心灵,竟忘了眼前?这位是权倾天下的老?祖宗,宋渠那点事为什么不求他?便欢喜起来,“我还有事求老?祖宗。”便道,“今日你?都听见——那厮缠得我很是厌烦,他如今已?是御前?的人?,若果然寻人?保媒,我阿爷阿奶见事不明白,恐怕另外生出枝节。祖宗,你?好歹帮帮我。”
悄无声息。
丁灵摸索着扣住男人?下颔,将他面庞托高,男人?满面醉红双目紧闭,早睡死过去。
丁灵一段话全?都白费,骂道,“酒疯子……再吃酒当真掐死你?。”

第77章 来不了
阮殷醒来发现?自己平平躺在榻上, 织锦大被下是他残破不堪的身体——他记得醉到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在她怀中又哭又叫不知怎样睡过去。后头的事虽记不清白,但很?明显是丁灵照顾自己不堪入目的身体。
阮殷发出一声崩溃的呜咽,双手掩面, 一言不发。许久终于振作, 裹着毯子站起来,穿过满地?乱七八糟的空酒瓶子去寻丁灵。
丁灵坐在书房短案前, 案上一只小小的泥炉, 炉上一只平平的铁盘子,盘中各式香料混着铁钳开了口的板栗——她在炒栗子。丁灵听见脚步抬头,见男人裹得粽子一样走过来, 便冷笑,“老祖宗终于醒了?”
阮殷灰头土脸,默默走近, 双膝一沉往她足边坐下,半边身体沉倒,头颅搭在她膝头, “你别生气。”
丁灵不答, 握着长?箸扒着板栗。
阮殷道, “昨天回来, 我心绪不好便忍不住吃了酒……就又丢脸……”他抬着手攥着丁灵衣襟,毯子t?滑下来,白皙消瘦的肩臂完全暴露在四月夜色中。
丁灵看一眼, 手里扒着栗子,居然还能抽空把?毯子给他拉回去。
阮殷道, “……你别生气。”
丁灵听得心浮气躁,烦躁不堪, 将箸一掷,板栗香甜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阮殷在她膝前慢慢仰起脸,“丁灵?”
“丢脸?你丢什么脸?”
阮殷一滞。
丁灵目光不受控制地?停在男人露着的苍白细瘦的肩窝,用力移开,“去穿衣裳。”
阮殷不敢违抗,默默出去,不一时走回来,衣裳已经穿好了,鞋袜什么的却完全没有,头也散着——消瘦的男人笼着件白色的阔大的中单,孤魂野鬼一样。
丁灵已经熄了泥炉风门,屋子里板栗的甜香浓得逼人。阮殷走近,仍如先时一般坐在她足边,张臂向她扑过去。丁灵推他,被他仍旧攀上来,两三个?来回过去,丁灵放弃,任由男人蛇一样纠缠着自己。
丁灵无语,点着他脑门道,“祖宗,你不是要脸面吗?”
“以前没法?子……”阮殷半日挤出一句,“以后……要不要都使得。”
丁灵被他逗乐,忍不住笑出声,“你真是——”她总觉自己被他勾得不成个?人样,便用指尖捋着男人仍旧湿润的发,“祖宗,你在宫里是不是学过——”
“什么?”
“怎么勾人的术法?。”
阮殷一抖,瞬间?面色雪白,仰起脸,惊魂不定盯住她,“你在外头听人说了什么?”不等她回答便抢在头里道,“我不是那种人……我入宫时年纪已经很?大……只做过一些粗活……后来北穆王命我去净军,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他极艰难地?说完,“我是从军中杀出来的。”
丁灵原是一句极戏谑的话,想不到引来他这么大反应。懊悔道,“我不是那个?意——”
“我真的不是。”阮殷声辩,“除了你……从来没有人说我好看,也从没有人说我——”他忍住强烈的羞愧,艰难地?说完,“说我勾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丁灵道,“我只是觉得,我这么喜欢你说不定有些旁的缘由……我是乱说的,阮殷,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不能冤枉我。”阮殷喋喋不休为睡在己辩解,“我不是。我没有伺候过旁人,我不是——”
剩的话尽数被她掩在掌心。丁灵道,“我错了,祖宗,你别说了。”
阮殷眨一下眼,慢慢扯下她的手,“我还有一句,不能不说。”他停一停,极认真道,“但是我会学的——我在学着伺候人,丁灵,我以后伺候你。”
丁灵听着,只觉脑瓜子都嗡地?一声响,双手张开掩住男人面容,便顺势扑在男人肩上,“祖宗,没有你我要怎么活?”
阮殷愣住。
“阮殷。”丁灵叫着他,“记着我不能没有你,你要好好活着,伺候我一辈子。”
阮殷手足无措地?抻着一双手,半日才敢小心翼翼碰触她的身体,“一辈子?”
“嗯。”丁灵点头,“你要伺候我一辈子。”她等了一会没等来男人回应,退开一些扳住他的头,不管不顾亲吻他,质问他,“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还想着别人?”
阮殷被她亲吻便晕头转向,稀里糊涂软倒下去。总算记得不能摔着她,自己垫在下头。好半日二人停下,丁灵掐着他命令,“你说话。”
“姑娘不如把?下辈子一同给我。”阮殷望着她,认认真真道,“下辈子我必定好好地?……像个?人样地?……去寻你。”
“狐狸精——老?狐狸精——”丁灵大叫,又扑上去。二人滚在一处,不知今夕何夕。
等二人终于分开,天光都要大亮。阮殷推她,“姑娘又夜不归宿,不怕回家挨骂吗?”
“不怕。”丁灵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道,“回去也是添堵,再多逼迫我就不回去了。”
阮殷沉默,“是不是为了议亲的事?”
丁灵“嗯”一声,“祖宗,你总要替我想法?子——宋春山要逼死我。”
阮殷拢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他——逼你?”
“他同我说已经求了赵相保媒,说不得陛下也知道了,我阿爷阿奶……见事不明白,巴不得我同他一处,祖宗——你不能见死不救。”丁灵抱怨半日,抬头见阮殷居然在笑,她一时气滞,“你笑什么?”
阮殷抿一下唇,笑意却无法?忍耐,又笑起来。
丁灵疑惑,“有什么好笑?”便坐起来,“宋春山纠缠我竟叫你高兴成这样?”
阮殷埋着头笑半日,总算在她发作前平复,仰着脸道,“丁灵,你真的不要他?”
“那还能有假吗?”
阮殷撑起身体,一瞬不瞬望住她,“宋渠年少成名,容貌又好,名动?天下的探花郎,如今看着前途不一般——你当真不要?”
“我要他做什么?”丁灵总算知道这个?人在笑什么,更加恼怒,“我在这悬着心呢,你倒在旁拈酸吃醋。祖宗,你——”
“你不要探花郎。”烛光下男人一双眼亮晶晶的,像撒了满天星子。阮殷抿着唇笑,“倒要我这个?老?太监?”
丁灵立刻翻脸,“你管不管?”
“管。”阮殷已经笑出声,又忍住,半日才道,“夫人有令,我怎么能不管?”
丁灵被“夫人”两个?字打得脑瓜子都嗡一下,唇角上扬又强拉下来,肃然道,“不许他再纠缠我。”
阮殷一句“夫人”脱口而出,此?时倒觉羞惭,便翻转过来拉着她的手指摆弄,聊以躲避丁灵视线,“既自寻死路,那便不必客气。他的命是你救的,让他还与你——你在西冷河边救的他,让他回西冷河便是。”
丁灵大惑不解,“人家是探花郎……又是御前的人,怎么肯回去?”
阮殷扑哧一笑,半日不说话。
丁灵忽一时福至心灵,立刻反对,“那不行。”那可是宋春山,这要是死在西冷河里,后头许多丰功伟绩谁来做?“换个?旁的法?子——不叫他纠缠我就是,你不要伤人。”
阮殷指尖一停,“怎么了,姑娘舍不得他?”
“不叫你多作杀孽。”丁灵道,“反正?你不能伤人。”
阮殷望着她,久久道,“我还没认识你时,不知犯下多少杀孽,你以后知道——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丁灵根本不信他,潦草道,“那你别叫我知道。”
阮殷被她逗乐,重又欢欣起来,“姑娘放心——宋渠交与奴才,奴才必定与姑娘办妥当。”
丁灵叮嘱他,“不要伤人。”
“不伤人。”
丁灵一颗心落肚,凑过去又去亲他。等丁灵从苦水胡同出来时,已是半下午。她如今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懒散回去。果然丁定远夫妇黑着脸坐着,丁北城立在一旁——三堂会审的架式摆上了。
丁灵走进?去,“阿爷,阿奶,阿兄。”
“你还知道回家?”丁北城率先发作,“姑娘家一夜一夜在外厮混,叫外头人知道,你脸面性命还要不要?”
“阿兄说的是。”丁灵冷冰冰道,“我再留在中京,难免与阿爷阿兄丢脸——求阿爷示下,我要去陆阳。”
丁北城问,“去陆阳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丁灵道,“我去陆阳,你们那宋春山不至于再跟着我吧?”
三个?人齐齐变了脸色,丁老?夫人紧张地?看着丁定远,丁定远道,“你就为这个??”
“这还不够?”丁灵道,“阿爷出去打听,哪家姑娘被家里人撺掇着,一日一日带臭男人在眼前晃?”
丁定远忍不住插口,“什么臭男人……那是宋春山。”
“阿爷稀罕便自己留着,我不要。”
丁定远指着她骂,“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丁北城毕竟跟妹妹自小一同厮混,感情不同一般,便打圆场,“妹妹年幼糊涂,阿爷别生气。”又转回来劝丁灵,“不是定要撺掇你与宋春山——家里看着他年貌人品都是一等,如今御前又得脸,说不得日后与你挣个?诰命——”
“挣座金山我也不要。”丁灵冷笑,“那厮如今什么还都不是,便敢公然相逼,日后说不得被他打杀——入了他的门,哭天无路叫地?无门。”
丁老?夫人毕竟是个?女?人,一听这话便给宋春山打负分,“功名当不得饭吃,过日子还要会疼人——另外寻吧。”
丁定远冷笑,“说得轻巧。你们前段时日一盆炭火一样上赶着,如今宋春山有赵相做保媒,说不得圣人跟前都通过了声气。不日登门提亲,现?在你们说不要——晚了。”
“阿爷不必操心,他来不了。”
丁定远一滞,“为什么?”
丁灵其?实也不知道,但她莫名对那老?太监有信心——新法?都难不倒的男人,这些对他都不叫事。便道,“反正?宋春山来不了t?。”

第78章 招赘
时?光一晃又一个月过去, 转眼便近端阳。丁灵一张嘴如同开了光,宋春山的“不日遣媒”不见踪影便罢了,连人都不怎么能看见,竟然有些不了了之的意思。丁北城先时?还提心吊胆地等, 渐渐疲懒起来?, 便去问丁灵,“我前段看宋春山心意甚坚, 你同他?说什么, 怎不见人?”
丁灵正在跟青葱学着打五月端阳彩线,听这话问得奇,“怎么了?”
“宋家保媒怎么一直不见登门?”
丁灵忍住笑, “想必是宋春山另外寻着好姑娘,往别?人家?提亲去了呗。”
丁北城竟无语凝噎,“他?不来?竟把你乐成这样——你真是糊涂, 如今身在福中不知福,日后?寻不着好的熬成老姑娘,有?你哭的时?候。”
丁灵打一个结, 漫不经心道, “寻不着罢了, 我正是懒怠嫁人——等日后?去陆阳, 阿兄与我招赘便是。”
丁北城目瞪口呆,“祖宗,你是不是疯癫了?”
“咱们家?哪里就缺我这一门?亲?阿兄好歹疼我一回——容我安生过自在日子不好?”
“祖宗, 你出去打听打听——中京城里的贵女,要不是实在不成体统的, 谁家?落得去招赘?”
“所以我要去陆阳呀。”丁灵道,“我好不容易做上这个女君子, 难道半点好处不沾,倒要把这个封号送与外头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阿兄细想,我招了赘,女君子的封号便长长久久地留在咱们家?府上,有?什么不好?”
丁北城被?她一通歪理绕得头昏,居然寻不出话反驳,生硬道,“封号阿兄自己会挣,你安心嫁人。”拂袖而去。
丁灵心知此事不是一二日之功,也不气馁,等他?走远了才问青葱,“我记得你同我说彩椒回来?,怎的走这许久还不见人影?”
“必是路上耽搁了。”青葱道,“她一个人赶路,必定不似跟着姑娘便捷。”
古代一个小丫头旅行必定是不容易的,彩椒打小入府,虽是个丫头,其实没什么生存能力。算时?日彩绣也已?生了。为图隐秘,彩绣怀孕生子的事不敢托付任何人传话,彩椒又是个不识字的,连写书?信的本事都没有?——孩子是不是平安出生,是男是女,如今一概不知。
只能等彩椒入京才能当面问她。丁灵便后?悔,“早知道该打发人去接。”
青葱便笑,“别?院有?的是人——姑娘怎的操心这些?”
丁灵也觉自己操心,把打好的五色绳收好。二人相携坐车往丁府。丁北城正坐着同丁老夫人说话,看模样应是好生告了她一回状。丁灵不以为意,把食盒子打开,“孙儿亲手包的甜蜜粽,阿奶尝尝。”
丁老夫人尝一口,“我孙儿长进了,竟连这个都会。”
丁灵挨她坐下,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原是没这个本事的,这不是得孝敬阿奶吗,学了五日——粽叶子把手都割了。”
丁老夫人“哎哟”一声,便去拉她,“给阿奶看看。”
丁灵背着手躲避。丁北城插口,“阿奶快别?看了,妹妹必是编来?哄阿奶的。”他?不顾丁灵瞪她,又道,“阿奶说好要训她,怎的就被?一个粽子收买?”
丁老夫人便问丁灵,“你跟宋春山说了什么?怎的人家?现如今见我们府上的人,跟见了鬼一样?”
丁灵道,“我连人都不曾见过,如何说什么?人家?说不定是看上旁的如意的姑娘,阿奶一天天盯着人家?——怪没意思?的。”
丁北城插口,“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你闹着招赘,宋春山便不来?了,必是你做的怪。”
“我要有?能耐做怪,必是要做的。”丁灵道,“但是阿兄且想着——人家?探花郎难道怕我一个姑娘家??”
丁北城无言以对?。丁老夫人便点头,“你妹妹说的是。宋春山必定有?他?自己的打算,说不定攀上旁的高枝——罢了,这等一山看着一山高的年轻人我见多了,如今初初入仕就是这副嘴脸,日后?发达,你妹妹都不够他?一盘下饭菜。另寻吧——家?世次点没事,要紧的是会疼人。”
丁灵用力点头,“阿奶说的是。”便把编好的五色绳拿出来?,拣一根尤其好看的,“我亲手编的辟邪丝,阿奶赏脸戴一根。”又分?一根给丁北城,“阿兄也赏脸?”
丁北城木着脸收了,“宋春山未必想着攀着高枝,如今朝中动荡,不能胡乱做亲才是真的。”又道,“如今算时?日,老祖宗卧病不朝已?有?大半年,听说已?经同宫里透了口风,想往南边守陵养病——他?老人家?若当真走了,司礼监便要换人。新掌印同赵相是东风压西?风,还是西?风压东风,如今谁也不敢就说死。咱们府上既是赵相班底,宋春山又是御前的人——他?想同咱们府上做亲,圣人若不点头,只怕做不成。”
“未必这么复杂。”丁老夫人插口,“下半年小阳春圣人大婚,且忙碌,宋春山眼下不敢去说也是有?的。”
丁灵默默听他?二人议论。丁老夫人又道,“姑娘家?扯到这些事里头大没意趣,起起落落的事咱们府上经历多了,功名北城去挣,你妹妹寻个富贵闲人就使得。”
丁灵便道,“银钱我也不缺,阿奶不如与我招赘。”
“叫你阿爷听见,留心要挨打!”
丁灵扮个鬼脸,“阿奶才吃了我的东西?便打人,好没有?意思?。”便一溜烟跑了。寻个由头支走青葱,往千岁府去。
五月中京已?经很热,因为阮殷长年卧病不见人,宫里渐渐没有?人过来?,连外头求见的人也肉眼可见变少。阮殷从地龙一停便搬到枫林溪起居。丁灵到的时?候,他?只拢了一件阔大的天青色野袍,背对?门?口坐着,屈膝坐在地榻上煮茶。
丁灵静悄悄入内,轻手轻脚走过去,扑在男人背上,双手掩住男人双目,“打劫。”
阮殷果然不动,“劫什么?”
“值钱的我都要。”
“姑娘看上我身上什么,只管拿去。”阮殷抬臂,拉下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入怀中,“姑娘今天这么晚?”
丁灵上下摸索一回,薄薄的野袍下只有?男人瘦得可怜的身体,便掐着他?的腰,“没钱——那劫色吧。”合身扑上去,将他?扑倒,凑上去没头没脑亲吻他?。
瞬间天雷勾动地火,两?个人滚在一处。阮殷被?她亲吻便稀里糊涂地叫起来?,“救我……求你……”
丁灵怀疑这位老祖宗有?严重的皮肤饥渴症,每每触及他?的身体,便能叫他?神志不清如登仙境。这事仔细想想也有?缘由——这人幼年失爱,少年净身,长到快三十只怕连个像模像样的拥抱都不曾感受过。
丁灵便格外心疼他?。二人分?开时?阮殷早神志昏沉,蜷在地上闭着眼睛喘。丁灵凑过去伸指撩动男人鬓边散发,“今日好些?”
“嗯。”阮殷点头,“不烧了,我好多了。”
自从那日从往生潭逃生,阮殷三不五时?作烧,虽不重,却缠绵,整个人熬得越发消瘦不堪。宫里赏的人参燕窝流水一样送来?,吃下去看不见半点作用。丁灵便叹气,“祖宗,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样?”
阮殷好半日才能说出话,“夏随说——往生潭水寒,寻常人下去不得,我又是残体,更加不济。”睁开眼认真道,“是我不中用,你一个姑娘家?下去救我,你都好好的,我——”
丁灵暗道你毕竟没有?丁南嘉的神仙体质。便打断,“我又不是寻常人,你怎么敢同我比?”
阮殷含着笑意,依恋地看着她,“旁人不知,当年天一法师入往生潭取经,回来?百病缠身,不足天命便已?亡故。你——真的不是寻常人,你是我的活菩萨。”
丁灵听得哈哈大笑,半日撑起身体,把怀里藏的五色丝拿出来?,“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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