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娇笼/嫁给反派世子后我一刀一个—— by任欢游
任欢游  发于:2024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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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中,比起丢了性命,被赶出王府更令你恐惧。”
郁妩流一愣,这方发觉她宁愿死,也不愿丢了湘王府表小姐的身份。
“世子妃,求你不要将我赶出王府。”
郁妩流哭着道:“你在王府中也无帮手,留下我,我可帮你做许多事。”
“只要将我留在王府,无论什么事我都可以做。”
“你能做什么?”
云纤笑道:“你不见得能比银玉、促织更得用。”
说完,云纤站起身准备离去。
可就在脚步即将踏出房门时,她又道:“王妃七七之前,我不会赶你出府,这段时间你若能证明自己于我有用,说不得我可以留下你。”
“我会的。”
郁妩流站起身:“世子妃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白日我去锦韵堂,发现王妃朝服凤冠上的粉色东珠丢失。”
云纤头也未回,似不经意道:“锦韵堂的下人什么模样你也知晓,我不耐烦一一细查,这事儿便交予你。”
“我知晓了。”
郁妩流抹了泪,浅浅一笑:“世子妃放心,我定将此事查个清楚。”
侧妃病重,如今世子妃掌权,这期间她不能容许府中有任何事发生。王妃凤冠上的东珠丢失,此事说起来可大可小,但若张扬出去都是麻烦。
朝服乃宫中御赐,东珠丢了多是治家不严的体现。
这等纰漏,万不能出现在世子妃掌家期间。
“三日后我定将东珠奉上,除世子妃与我外,绝无他人会知晓今日事。”
云纤闻言冷哼一声:“你先找到再说。”
说完,云纤离去。
回到房中,卫铎正捧着一卷手札册子,静静查看,见云纤回来他道:“阿妩来秋水居,可是有什么事?”
云纤摇头:“没什么大事,倒是你手中这是什么?”
“你初嫁入王府时,做了些引我对傅家生疑的事,这些是我查到的一些东西。”
将手札递给云纤,云纤翻看一遍并未发觉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看不出问题,待我将傅家事说给你听后,你再与我说你查到的那些。”
坐在卫铎面前,云纤吩咐了银玉若无事不要打扰他二人,这方细细思索该从何处说起。
“便从上次那句傅家并非只有一个傅知禾说起吧。”
云纤看着卫铎,低声道:“我本唤清月。”
“你不是傅家人?”
“我是傅家人,但我……是也不是傅知禾。”
她这话令卫铎有一瞬困惑,云纤垂眸,遮挡眸中神色:“傅家男丁多无建树,前几代出了位傅家女入宫为后,傅家因此而发迹。”
“应是这位中宫皇后,让傅家吃到了女子高嫁的红利,傅家这几代便将念头都放在这上。”
“你与傅家打过交道,应该知晓傅家根本就是沽名钓誉之徒。”
说到这,云纤哼笑:“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在我及笄时,送去一个嘲意满满的金算盘。”
“算盘?”
卫铎不解:“什么算盘?”
云纤皱眉:“那手臂长的金算盘,不是你送来嘲讽傅家卖女满身市侩的?”
“不曾。”
卫铎垂眸:“纵然我对傅家千百般不满,但与你已是夫妻,便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令你难堪。”
“既已同意与傅家的婚事,我如何会做这般小家子气的嘲弄?平白失了君子风度。”
卫铎说完,二人皆沉默不语。
这金算盘若不是他送来的,便只能是湘王妃,且这行径也像是湘王妃会做的事。
二人相视,又默契将此话抛开,再也不提。
“总之傅家看出女子高嫁的便利,便在后宅之中设立了一座巨大绣楼。他们将所有流着傅家血脉的女子皆送入这里。”
“培养我们学习琴棋书画,扫洒进退等事。”
“你们?”
卫铎凤眸微眯,听出一丝不寻常的地方。
“是我们。”
云纤看着卫铎,淡淡道:“傅知禾,就好似是一件作品,她并非一人之名,而是无数女子共同完成的一个作品。”
“朝凤当中,同辈中人只有一个可活着离开。”
“胜利者便可拥有傅知禾的身份,而我,就是朝凤那个最终活着走出的人。”
“那些个……”
卫铎嗓音喑哑:“那些个傅知禾,是从何处而来?”
云纤垂眸,思索良久,琢磨该如何与卫铎讲述自己身世。

虽云纤笃定卫铎已对自己生情,可她了解卫铎。
对方乃天之骄子,骄矜清高,哪怕有一颗尚算良善的心,却也是说出商贾工技乃贱流的人。
如卫铎这等贵胄,他是无法体会亦多难忍受脏污的。
傅家那满院子血脉混杂,罔顾人伦丧行败德的事,她可说却不能说尽。
尤其如老祖宗,麦秋……
卫铎这等人,虽知晓世间污浊,却不见得可忍受这等污浊。
看着一身光鲜洁净的少年,云纤垂了眸。
“傅家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此话为假。”
“傅家后院里,不仅有一座巍峨绣楼,还有一处西院,这院子临近街尾,很是隐僻。”
“院中尽是些出身平凡但姿容出众的女子,那些女子为傅绍山兄弟诞下许多孩儿。”
卫铎惊讶:“那你……”
“我母亲是傅二夫人。”
卫铎未表露喜悦或庆幸之色,但云纤猜想他心中大抵会舒坦不少。
她母亲是傅二夫人,在卫铎心中,她便与“傅知禾”无异。
“如我这样的傅家女,朝凤中有很多。”
“每两个月朝凤会有一场考校,胜出者便会被其余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继而被群起攻之。”
“我最终能走出朝凤成为傅知禾,并非我如何厉害,而是……”
云纤侧过头,躲避了卫铎目光。
“而是我一路有人相帮。”
平缓了情绪,云纤继续道:“傅家女八岁入朝凤,十岁开始考校。虽从无人说过让我们互相残害,可规矩是明明白白告知,最终只有一人可成为傅知禾。”
“我性情软弱,天资亦算愚钝,皆是因为其他人一路相护,才走至今天。”
云纤垂着眸,想起她与麦秋最后一夜,对方烤火时候与她说的话。
“在朝凤中,大多数人都比我聪明伶俐,她们要么棋艺出众,要么琴技悦耳堪比当世琴师,可这样优秀的人多锋芒毕露,早早折在朝凤里。”
卫铎叹息:“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云纤未答,继续道:“先前两年我们是同进同出的姐妹,十岁生辰过后,便要以死相抗,互置对方于死地,我承受不来。”
“我们当中有个出挑的,她行事果断局做得精妙,一场棋艺考校赢了三人……”
“性命。”
卫铎皱眉,欲张口却又无言。
“这当中就有我。”
云纤站起身,似有些烦躁:“可我那时年岁还小,我不想死。”
“我怕,我还未见过朝凤以外的世界。”
“我们读了许多书,可我不知黄杏、杜鹃,不知春山秋雨,我未见过,也不曾感受过。”
“我死死抱着三楼的廊柱不松手……”
“可赌输不认是不成的,贪生怕死也是不成的。”
“维夏……”
“她替我赴了这一场黄泉约。”
卫铎猛地抬头,见云纤眼眶微红,他眉心紧锁。
先前不知晓傅家事时,他以为不过是内宅倾轧,刁仆欺主父兄漠视等事,却万万想不到傅家还有这种内情。
“维夏死后,我被迫成长,被迫接受朝凤中生存规矩。我整日小心翼翼,却还是……”
“一年冬,大雪纷飞日,我被人哄骗去了院中,被人推入枯井。”
“是仲吕,顶着风雪前来寻我。”
“我很怕,深冬雪夜的枯井你可曾独自待过?”
“仲吕见我怕,毫不犹豫跳下来陪我,可我们不过是十几岁出头的丫头,如何能从那枯井中爬出?”
“大雪封山的日头,仲吕将身上衣物都给了我,她抱着我暖了我一整夜。”
“我哭泣、哀嚎,我求不远处,在绣楼里烤着火的姐姐妹妹们救救我们,可无一人……”
“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云纤走到卫铎面前,直视他的目光:“知晓白榆被杖毙,你可心痛?”
卫铎眼皮一跳,云纤道:“可仲吕是在我怀中一点点僵硬,一点点没了声息的。”
“你可知我是如何从那枯井中爬出来的?”
“一夜过去,仲吕的尸身冻得如冰坨一般僵硬,我是踩着她的尸身一点点爬出枯井的。”
“即便到最后,我也险些未能从朝凤中走出。”
“那里头……”
想起麦秋,云纤长长叹息:“那里头有个算无遗策的,她聪明却没得人性,那人从入朝凤起便算好了每一步。”
想起槐序槐月,云纤突觉一阵鼻酸。
“朝凤里有一对双生姐妹,二人长得十分相似,我们在一起生活许久的人见了,都不好分辨。”
“那双生子中的妹妹性情跳脱,她阿姐与她不同,是个沉稳乖顺的。”
“因为需要所有姑娘身高样貌相同,所以朝凤中定期会有嬷嬷来为我们抻骨。”
“那妹妹不耐忍受这种痛苦,便偷偷在鞋子里塞了东西佯装姐姐。”
“她阿姐温柔宽容,又一向疼爱妹妹,便顺势而为,替妹妹去了抻骨嬷嬷那里。”
寻了处柔软地儿,云纤坐下道:“谁承想那日出了事,姐姐受伤腰下瘫痪再不能动,而妹妹也就顺势成了姐姐,护了想护的人直到双双身亡……”
“而我先前说的算无遗策的姑娘,一步步将我们这些个有累赘、天资愚钝的都留在了最后。”
卫铎震惊,喃喃道:“那你又是如何胜出的?”

巳月那一声快走在耳边浮现,云纤眨了眨眸掩去水雾。
“我本已经败了,是几个比我还傻的姑娘以命换我生机。”
“世人所知的傅家女,皆是由十数人甚至更多共同铸就而成,所以他们说傅家女君子四艺样样精通,说傅家女规矩礼仪学得精妙。”
“可这些在外传颂的美名,皆是那些个天真姑娘家用血肉铸就。”
“你可知晓,傅家那贤德碑的涤贤池,里面白骨累累,几乎满溢。”
“说不得再过几年……”
想到巳月,云纤呼吸一窒。
她沉默良久,方道:“自嫁入王府后,我处处做些不合规矩、引人疑窦的事,其实是为了引你对傅家生疑。”
“离开傅家时,我曾答应过漫天冤魂,将百鸟还与林。”
云纤坐在卫铎身旁,红着眸子浅笑:“所以你如今,还想与我做夫妻吗?”
“傅家着实不堪,我亦……”
卫铎拉住云纤的手,笑得磊落:“你不曾因我伤重而未将我做夫婿看待,我又怎会因为傅家事便不认你这结发妻?”
“怪道你说世家大族暗昧事繁多,虽我也曾听过不少大家秘闻,但顶多是些权色财欲等纠葛,如傅家这般灭德立违,用心险恶的,着实不多。”
“你是想借王府之力,掀翻傅家那座名为朝凤的绣楼高墙?”
“并非借王府之力,是借夫婿之力。”
云纤抹去面上泪珠儿,满眼委屈,撒娇一般看着卫铎。
少年气盛,若她说卫铎是自己唯一依靠,这人多会将此事放在心中,力显男儿血性。
而若说她想借王府之力,卫铎多半会先将目光放在争取王府之权上。
而她已经……
不耐等了。
云纤面颊微红,卫铎不甚自在地将手边札册递给她。
“我当时曾让璟棠去查傅家,他倒是查出不少事情。”
听闻李玉蘅之名,云纤长睫微眨,又很快掩饰过去。
“傅家内宅的确查不出什么,可你父亲傅绍光,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云纤道:“我困于内宅,十岁后只见过父亲数面,对他并不熟络。”
卫铎点头:“我对傅家家主了解不多,但傅绍光年轻时做得一手锦绣文章,且才情出众又是个胸中有丘壑的。”
“以他能力,去朝中捞个一官半职并不算难。”
卫铎皱着眉:“且他当年做了许多感怀士不遇的牢骚酸诗,瞧那模样绝非自愿放弃仕途。”
“我当时想了许久,找出两个有可能阻拦他入朝为官的人选。”
云纤一愣:“你莫不是想说陈老夫人?”
“陈衡山乃当朝右相,又传此人很是孝顺,若有人可阻拦傅绍光入仕,怕是只有这等身份方可以。”
卫铎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我当时想不出缘由,因女子母族强盛对外嫁女亦是助益,所以我不能理解陈老夫人的做法。”
“可今日听你说了傅家内情,我想许是陈老夫人多与那些个一路护你而行的女子一样。”
“那一座绣楼,困了太多人,你想颠覆,想将百鸟还林,说不得也有其他傅家女跟你有相同想法。”
云纤怔愣一瞬,心中激荡。
若卫铎是湘王,颠覆傅家可有七八成把握,可卫铎是湘王世子,且还是正在孝期、病中、地位不稳的湘王世子。
只靠卫铎一人之力,此事困难重重,可若陈老夫人也对傅家,对朝凤厌恶至极呢?
她阻拦傅绍光入仕,是否可说明她对傅家充满敌意?
云纤双手微抖,脑中忽然浮现巳月、甜春尚带稚嫩的坚决面容。
银霜、柴霜一生未能走出那座宅子,至死方算解脱。
槐序从容赴死,痛饮牵机潇洒决绝。
半大年纪笑得满眼天真的花朝,那些个白发苍苍,日复一日困在绣楼里不得见光的教棋先生、琴艺先生……
还有被困在傅家后宅,生生将一身骄傲折损,鲜活灵动泯灭的傅二夫人。
那一抹水红帕子,那一曲曲婉转小调儿,皆被生生逼至褪了颜色。
她曾说麦秋未走出朝凤,原来自己也一直未曾走出去过。
她竟不知,在朝凤里的短短半年时间,于她脑海中鲜明得如昨日一般。
“若陈老夫人真如我一样,对那些流着相同血脉的傅家女有半点怜惜,她应当会出手的。”
“既她已遏制傅家男丁多年,不让他们在朝中有所建树,发展势力,想来她也曾对朝凤百般痛恨。”
“说不得她也如巳月柴霜等人一样,想将那笼罩在朝凤之上的黑色乌云,挥剑劈开,还那些个无缘得见天光的姑娘们,一个名字和逍遥自由身……”

“我知你心中焦急,可也不好急中出错。”
牵着云纤的手,卫铎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待陈老夫人来王府吊唁那日,我与你一起前去,探探此人心性。”
“我替朝凤中人谢谢你。”
云纤捏了捏卫铎手掌,心绪复杂。
少年掌心纤薄,最近一段时日实消瘦不少。本一个天之骄子如今眼下却隐见青黑,满面疲惫。
“你伤重未愈,又逢王妃过世,我不该在此时以傅家事令你心烦。”
卫铎摇头,语气温柔:“有事可烦也算幸事一桩,总好过我日日困在房中胡思乱想。”
“若真那般,我反觉度日如年,难熬万分。”
云纤闻言喃喃:“我知你是在安慰我。”
她拉着卫铎的手轻轻摇晃,小女儿的娇姿柔态展露无疑。虽然卫铎曾做过许久的京中纨绔,见过不少欢场女子,可如云纤这般往日坚韧却偶露脆弱的姿态,方令他心荡神驰。
少年反手握住云纤,忽而心动不已。
“并非安慰,只是我知你心中向往。”
“你在血亲姐妹帮助下逃出牢笼,如今恢复自由身自然希望可救那些个身陷囹圄的人,予她们生机。”
“是你心存善念,热血未凉。”
卫铎浅浅一笑:“我是你的夫,为你排忧解难理所应当。”
“且便不为你,男儿见世间不平事,力所能及下也应出手相助,如此方算君子。”
云纤似有感动,红着眼看了卫铎半晌。
少年面薄,转了脸低声道:“我让璟棠去查查陈老夫人以及陈家,先看看这人寻常处事。你终归出身傅家,许是她在你面前会有所伪装。”
“还是你想得周到。”
提及李玉蘅,云纤沉默良久,终忍不住道:“此人可信得住?”
“傅家可将偌大一个朝凤隐于后院百来年,应当有所依仗,我怕他……行事不够谨慎,打了鸭儿惊动鸳鸯。”
“不会。”
卫铎一笑:“璟棠为人沉谋研虑,是个面面俱圆的,他行事我信得过,你亦无需担忧。”
“能让你如此相信的人,定有其过人之处。”
云纤浅笑,看着卫铎似不经意道:“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发现这得力臂膀的?”
“说不得我日后也能寻一个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听她这般讲,卫铎忽然就想起她身边那些个陪嫁。
“璟棠的事稍后再说也不迟,倒是你身边那些个陪嫁,又是怎么一回事?”
往日他只当傅府盗世欺名,所以府中下人主仆不分,无规无矩倒也说得通。可如今听闻朝凤内情,他又总觉得有些疑虑。
“赵嬷嬷与麦秋还有清和,都是朝凤中未能夺取姓名的失败者,她们也是苦命人。”
“怪道这几人整日失魂落魄,无心奉主。”
原是一朝被放出牢笼,心中散漫,自是什么都不想理会。
“你可想过将她们送出王府?”
“若一人都不在,傅家会生疑心。”
卫铎点头,安慰道:“那我将银玉促织拨给你,她二人皆是本分的,你可信任。”
“我知晓的。”
云纤坐在卫铎身边,似嗔怒道:“尺素与寒泓,可需我好生讲讲这二人是作何用处的?”
她话语中带着调侃,卫铎拉了她的手哼笑:“你倒是个醋劲大的。”
少女一哼:“那便不说她二人,还是说回那李璟棠好了。”
卫铎也不愿提及傅府给他送来固宠的二人,想了片刻道:“说来也是造化弄人,璟棠他原本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子,二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
“可有一日他这未婚妻子家中突然走水,岳家上下除了他这未婚妻皆葬身火海。”
云纤听得异常沉默,卫铎却并未多想。
少年语带惋惜:“璟棠说他自幼乃寡母带大,平日衣食用度皆由岳丈一家供给,能读书识字亦是那青梅家中一路支持。”
“便是束脩,这么多年来也是岳丈家中所出。”
云纤垂着眸,声音平淡:“他这岳家人,倒是良善。”
“确实如此。”
“既岳家全力扶持多年,应是想让他求一个功名,这人怎会跑到湘王府做一个清客?”
云纤歪着头,似有困惑:“好似谁人同我说过,这人有状元之才?”
“璟棠确有状元之才,若他下场定能求得功名。”
卫铎叹息:“可造化弄人。璟棠深爱他青梅恋人,本想在对方家中遭难后,求娶青梅,哪知他家中寡母不愿。”
“为何不愿?”
云纤仰着头,似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卫铎见状心中一软。
她生于笼中,长于笼中,平日所见所闻皆是以命换名之事,这等寻常人情世故怕是不知不懂。
抬手摸着云纤面颊,卫铎眼中满是怜惜:“你不知,璟棠文采出众,来日下场若无意外必能高中。”
“一个无身份背景家中人全部身亡的孤女,不得璟棠生母喜欢也是寻常。”
“且升米恩,斗米仇,若遇见识得恩情有感恩之心的人还好,若遇见……”
“往日多大恩情,也就变成了多大的仇怨。”
云纤淡笑:“那这李璟棠可是个知恩图报的?”
“自然。”
卫铎道:“他想娶这青梅为妻,他母亲不愿,这姑娘一夜之间痛失家人,又逢未来婆母不喜,一时想不开跳了河……”
云纤啊一声惊呼,跟卫铎一样面露惋惜:“倒是可怜了这女子。”
“确是如此。”
“璟棠那青梅恋人投河,又逢家中有变后,他便无心科举,在京中做起了清客,平日里在上京这些个世家大族里做些帮闲凑趣儿等事。”
“我不忍他空负一身本领,便将他拉入王府。”
云纤眨着眸子:“我不懂,既他那未婚妻已死,为何不下场科举顺了他母亲的意?”
“他……”
“我倒是能够理解。”
卫铎眼露落寞:“不过是反抗不得,便折磨自己。”
“帮扶自己多年的岳家人突遭横祸,爱重的未婚妻又因自己生母而投河自尽,他如何能摆脱这一份枷锁,自顾自逍遥快活做那金榜题名的风光状元?”
“若他如此,倒要被人瞧不起了。”
云纤听着,乖顺点头,只片刻后她又疑惑道:“可这故事是他一家之言,你可曾查过真假?”

第138章 危险
卫铎行事谨慎,会将李玉蘅放在湘王府,多半是对李玉蘅出身了如指掌,可若他查过李家,又怎会不知他岳家是何人?
她大姐夫曾在王府做匠人,若其他人有心,很容易便能瞧出当中问题。
李玉蘅如何进入湘王府,云纤需问个明白。
她似疑心,却是在试探卫铎。
“哪里是一家之言。”
卫铎笑道:“上京有些才名的学子,我们这些个纨绔总是识得的。”
“世家多会举办各种诗会,这些个学子日后若入了朝堂,都是世府助力,如李璟棠这般才名出众的更是入各家青眼。”
“只是他往日为人清高,并不喜与京中贵胄往来,是以我们都知此人姓名,却是甚少有交集,只前些年太子少师李大人设一诗会,他出现其中,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当日拔得头筹,却未要诗宴头彩,反从李大人那讨了个七层的红木宫灯。”
云纤闻言,低头久久不语。
并非七层红木宫灯,那宫灯名为七才子路灯。
七才子路与妻财子禄同音,是再好不过的寓意。
当年有一南边富商来京中寻手艺人做十对宫灯给幺儿新婚之用,她爹爹想挣这一笔,便四处寻精巧的宫灯模样。可鲁家巷子想接这生意的人着实太多,她爹爹虽手艺不错,眼光却是略差了些。
当时一家人苦于未见过真正精巧的物件,生怕这单生意落了旁人处。爹爹日日翻着祖宗留下的图册,她也跟着愁眉不展,整日唉声叹气。
可有一日,李玉蘅却突然从外头带回了这盏七才子路灯,让云家可挣了往日数年都挣不上的银钱。
她也曾问过李玉蘅,那宫灯是从何处得来的,李玉蘅只说是贵人赏赐。
若云家未曾遭难,那宫灯如今应还挂在她房门前……
莫名的,一丝郁郁浮上心头。
也不知卫铎想到什么,忽然唏嘘:“他青梅恋人投河,李璟棠很是颓靡了一段时日,他执意要行冥婚,他母亲……”
“他母亲如何?”
云纤怔愣开口,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那女子活着时候他母亲都不愿娶她进门,更何况是一块牌位,他母亲气急,一病不起。”
“璟棠母亲亡故后,他日日在京中饮酒,佘了许多酒钱。”
“京中惜才者众多,不忍见他如此,便有人替他还了酒钱,将他邀进府中做了清客。”
“后来我与他有些交集,便开口邀他回了王府。”
“原来如此,果然这人也是个苦命的。”
她不知这几年李玉蘅如何,竟未想也如她一般备受苦楚。
云纤也没有想过李母竟已经病故。
李玉蘅他……
突然知晓她投河身亡,颓然一阵应该是真,而李母死后他酗酒而生,便不似他的做法。
应当也是从那时起,李玉蘅便一步步筹谋进入王府。
怪道他入了王府之后雷晟仍活得许久,只因那人不曾更名改姓,顶着未婚妻亡故的清客身份入了王府。
李玉蘅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雷晟知晓当中内情,就算想要查大姐夫之事,也需隐秘进行。
可雷晟不曾声张又是为了什么?
又或许雷晟已经告知灭云家满门的幕后之人,那人知晓李玉蘅的存在,却一直隐在暗处,隐而不发默默注视一切?
思及此,云纤惊出一身冷汗。
她抬眸看向卫铎,暗自摇头。
卫铎瞧不上商贾工技,平日也不会认得她大姐夫是何人,且他又在多年前便认识了李玉蘅,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上京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他也先入为主,无心细查当中内情。而卫铎口中那几次交集,怕也都是李玉蘅有心相交方找上门去。
卫铎不仅不是灭云家满门之人,他还不知半点内情。
所以在自己对卫铎动手,害他重伤后,李玉蘅送来糕点提点她查无实据前,莫痛下杀手是这般意思。
她知卫铎无辜,可她不知湘王是否无辜。
想到或许雷晟已将李玉蘅的身份告知湘王,云纤忽而坐立不安。
强行忍下心头焦躁,云纤道:“听这李璟棠的生平,我倒是觉得他跟我们那些困在朝凤的女儿家有些相像。”
“只是我们是被迫困于此,他却是自己将自己困在原地。”
“我们是他人强行在身上套了一层枷锁,他却是自己封了心门。”
云纤垂眸:“我也不知怎的,忽然有种物伤其类的伤感。”
“若来日有机会,你不妨劝他回去做那读书人,科考做官,若真能高中,日后在朝中也是你的助力。”
卫铎点头:“我曾劝过的,是他不肯放过自己。”
“你也莫为他人担忧,这几日不如多想想陈老夫人,和傅绍光的嫡姐傅鸾笙有无可疑之处。”
“我明日,就让璟棠去从此二人查起。”
云纤点头:“辛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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